七月七,趙興帶着龐大的艦隊返回杭州,當時,廣州彙報他抵達消息的邸報剛剛刊行天下。
沒有人注意到,趙興抵達杭州的時間是五月,而他隻在廣州停留了十餘天,這期間有近兩個月的時間差距。
除了一些感覺敏銳的海商見到趙興行程的報道,不知所謂的嘀咕了一聲:“廣州到杭州,隻需三五天的功夫,太尉居然走了一個半月。”
但這些海商的疑惑,讀書人卻沒有在意。在他們的感覺中,朝廷邸報剛剛刊載趙興抵達廣州的消息,他又返回杭州了,這速度已經夠快的了。他們并沒有在意趙興行程上有兩個月的時間空白。
七月不是自廣州順風航行到杭州的時間,大多數人把趙興行程的延誤歸結爲海路漫漫。而随艦的士兵對他們這兩個月的行程也保持緘默,隻是有心人從趙興随船帶回來的大量南洋貨物,多少猜到了一點内幕。
趙興随船帶回來的還有五十萬杆燧發槍,原本新槍制造出來後,舊的燧發槍已經準備停産淘汰。但軍械局的鼓動驚喜的發現,舊槍居然賣的很火,趙興一口氣下了一張百萬的單子,而且價格給的不低。随後,兩廣經略司又聯手宣布開放民間火器貿易,大喜過望的軍火商們立刻降低了對趙興《後裝火槍管制令》的抵觸情緒,開始興高采烈的擴大生産,而這批五十萬杆燧發槍就是他們多年以來的庫存。
滿載燧發槍的戰船吃水很深,趙興返回杭州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錢塘大潮的潮期了。由于卸貨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戰船隻能靠上杭州灣外圍地蕭山碼頭。等趙興下船的時候,已經正午了,随從們拉過來幾匹戰馬。也趕過來幾輛馬車,趙興擺手拒絕了馬車,拉過一匹戰馬騎上,輕松的揮舞着鞭子,在明媚的陽光下,興沖沖的向家中走去。
宋代治安狀況的良好是令後來的人爲之發指的,即使在宋徽宗大興花石綱,将百姓殘害地苦不堪言的時候。皇帝依然青衣小帽,就帶兩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穿梭于京城汴梁的街道,尋找“人情茶館”讓人幫助他傳遞約會的信息。所以在宋代,無需擔心刺客的危險,即使一個望縣的武裝力量隻有十五名步弓手,行走在這樣的城市也無需擔心有人身傷害。
當日正是七月七,這個時間剛好是夏收結束,南方大多數地方已經結束了秋播。古代中國這個時間正是“祈巧日”。祈巧日地主力軍是婦女,她們燒香參拜織女,祈求自己能夠心靈手巧。所以,街上往來的都是身穿豔麗服裝的婦女,她們結伴去織女廟中上香。這種結伴出行的日子,對于婦女來說就是節日,許多婦女手中還提着籃子,瞧她們的模樣。哪裏是去拜神,分明是打着這個借口,從丈夫與父親那裏祈求一天地休息,借此遊玩而已。
祈巧日不是宋代的官方節日,所以地方官并不放假,但工廠放假,在這一天裏,工廠主都依舊傳統放女工們去求神拜佛。他們也希望自家的女工能夠心靈手巧。
滿街都是喜氣洋洋呀的婦女,登徒子自然也不肯放過這樣地節日,他們穿着輕薄的薯莨紗,搖着從日本進口的金絲折扇,滿街的招搖着,引逗着婦女發出一片咯咯的笑聲。趙興就在這片咯咯的笑聲中催馬漫步,瞧他的樣子很自得其樂。
馬車上坐着一丈青與秋日,她們受到節日的渲染。撩開車簾。從車廂裏探出臉來,觀望滿街地喜慶。不時的還評價着街上婦女的服飾,嘴裏啧啧稱贊不止。
宋代的祈巧日已經逐漸演化成“鬥繡日”,杭州當地風俗,婦女們會在這一天穿上自己刺繡的作品,滿街招搖。宋人的《碾玉觀音》這曲戲中,女主角就是在祈巧日戴上自己的繡帕上街,從而被王爺看中,收入府中,成了王府禦用繡娘。
這是一個祈求創造力的節日,現代七月七已經演變成“年度拐賣婦女紀念日”,在這一天,牛郎綁架了織女,脅迫她做自己地妻子,而後利用織女地紡織技巧,迅速使自己脫貧緻富,擺脫了奴隸身份。所以這一天也被稱爲“中國情人節”。
從祈求創造力的節日演化成“拐賣日”,這也許就是“崖山之後無中華”地真正悲哀——異民族來了,他們進入中原靠搶劫拐賣脫貧緻富,所以這個祈求創造力的節日就要符合他們的民族傳統,讴歌他們的民族習慣……
生在宋代是幸福了,趙興騎在馬上左顧右盼,路邊不時有婦女向他揚着繡帕,甩動着裙角,這些婦女做出如此姿态,也不是想勾引男人,而是向趙興推薦自己的繡功。
趙興這一批人鮮衣怒馬,左右跟随着大隊護衛,這些護衛都是新式火槍兵,一看這排場,就不是凡俗人,所以姑娘們竭力張揚着她們的心靈手巧,期望能被趙興看中,雇入家中,從而擁有長期飯票。
說到“排場”,這個詞正出于宋徽宗,宋徽宗私下裏找李師師約會的日子,他就稱爲“有排場”。意思是自己不用沒空上朝處理政務,這國家大事由蔡京蔡宰相做主了,他要去約會。
所以,宋代的“排場”這詞跟現代意義不同。趙興現在的“排場”宋代稱“官威”。瞧仆人前呼後擁,一看就是個官。新軍拿着新槍,這官威還不小。
趙興一路走一路瞧,他倒是挺注意路邊婦女呈現的繡功,因爲蘇繡、杭繡向來著名,趙興也很想找幾個技藝卓絕的繡娘,繡上幾副圖畫留存于世,沒準這玩意到了現代,能賣出大價錢,子孫後代都能發家緻富。
他忘了,自己城堡的石闆路其實是翡翠石闆。這也是他未雨綢缪,留給後人的一筆财富。他總是這樣,帶着深刻現代人的習慣,總是不遺餘力的搜刮一些在現代被稱之爲“國寶”的東西收藏起來,期望能給後人留下一點想頭。
然而,無論什麽收藏品,也比不上收藏宋朝這個時代。
趙興正沉醉在宋代地城市風情中,源業平催馬從後面趕上。無趣的談起了幹巴巴的公務事:“我在碼頭上沒找到留守的情報人員,但我估計,這時間帥範帥子連大人應該回來了,隻是這趟戰争恐怕要虧本了。渤海人、金人、遼人都很窮,他們那裏除了戰馬與牛羊,似乎沒什麽貴重物。”
趙興搖頭:“渤海國攻占了臨海軍,這比什麽寶貝都有價錢,從此遼國的海域對我們不設防了。商人們聽到這消息,一定會歡喜的跳起來。我現在想的是,如何把臨海軍的滅亡變現成紅利,讓所有參股戰争地商人得以分享。”
源業平漫不經心的回答:“無非是設立海上專售權,隻準參股戰争的商人經營這條商路。”
趙興一邊催馬趕路。一邊側頭問,他問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還在掃視着街上揮舞繡帕的女娘們:“我們臨海軍的朋友都撤出來了嗎?”
源業平低頭,謙恭的回答:“臨海軍裏地契丹人無一幸免。但他們的漢軍預先打開了城門,許多人因此戰功,得以在渤海國内獲得高官厚祿,許多人不願撤出。倒是也有一部分人希望跟我們走,但他們希望來宋國安居。”
童貫去了陝西,這意味着趙興還有八年時間。八年後,童貫結束了與吐蕃的戰争,而後動了出使遼國的心思。他在遼國遇到了渤海商人馬植,随後便有了宋金“海上之盟”,兩國約定共同進攻遼國。“海上之盟”十年後,取得大勝的金人撕毀盟約,在覆滅遼國後,他們地大軍順勢南下,滅亡了北宋。
可惜的是,曆史因趙興而變化了。渤海人有趙興扶持的颠覆行動。提前複國了,而且他們在宋金兩國的夾縫中站穩了腳跟。這意味着遼東亂局就此打開了。
這确實是亂局,渤海人一心想恢複他們舊有地疆域,目光短淺的他們在與金人東京道開戰的同時,轉而進攻遼國的中京道地區。如此一來,他們被拖入了全面的戰争,想從戰争裏脫身都很難。
這種狀況令趙興很滿意,他帶着陰謀得逞的微笑回答:“可以,可以安排他們進入參謀本部。我打算在參謀本部建立一支純遼國的軍隊,以便他們在今後的演習中扮演敵軍,使我們地士兵取得對抗的經驗。
好的很,東京道上地廣人稀,契丹人對這塊土地的管束本來就不嚴,曷蘇館女真從神宗時代就私下裏與大宋做走私馬匹貿易,契丹人都不知道控制,但中京道就不一樣了。遼人可以忍受渤海人在東京道存在,絕不能忍受他們的勢力進入中京道,如此一來,渤海人想要坐下來歇一口氣都難,他們将不得不依仗我們的支持。
想一想就覺得樂,現在的東京道一定很熱鬧,一會兒是曷蘇館女真打渤海人,一會兒是渤海人聯手曷蘇館女真對付契丹人,對付黑水女真……三國大戰啊,或者說是四國大戰,一定熱鬧的不像話,真想去看看。”
趙興說到這,招手喚過路邊一名繡女,那名繡女在一群女伴當中笑地格外醒目,她臉上帶着笑口常開地神情,眼波掃出,似乎什麽事都能引起她的喜悅。這種喜氣洋洋感染了趙興,趙興招手叫她過來,假裝不認識回家地路,俯身詢問:“小娘子,知道茉莉園怎麽走嗎?”
趙興在揚身招呼,源業平忍了許久,終于憋不住了,低低的問:“大人是在做出征日本的準備嗎,不知道大人首先針對的目标是誰?”
趙興橫了源業平一眼,他還沒有回答,被他招呼的那名女娘笑意盈盈的回答:“官人是去找太師的嗎,順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茉莉園的東園,你看到一座金發碧眼的蕃人生活的村落,那就是了。穿過這個蕃人村,有兩座大橋通向北岸。那就是茉莉園地青瓦台。”
稍停,這女娘快嘴快舌的說:“官人,瞧你随行侍衛身上的配槍,大概你是北洋事務局來的吧?我聽說方今唯有兩大事務局直屬配備這樣的快槍。你是北洋事務局的大官吧,認識太師嗎?”
那女孩一邊說話,一邊揚着手上的繡帕呼扇,似乎打算在七月的陽光中,讓繡帕帶來絲絲涼風。
七月正是處暑。在這樣地天氣裏,午後的太陽冷曬死老狗,繡帕帶起的風并不能解暑,反而因爲賣力揮動,那女孩顯得汗珠盈盈。
趙興正是被對方的繡帕所吸引,他指點了一下繡帕,詢問:“小娘子,你繡的是《漁村小雪圖》吧?這是名士王诜所做。可他是一副丹青圖,你居然用絲線表現出墨色的稀疏濃淡,好妙的手段!不知小娘子貴姓?閨名如何稱呼?”
那女娘用繡帕掩着嘴,噗哧笑了:“奴家名叫李翠蓮,官人過獎了……”
不等趙興反應過來。這女子馬上快嘴快舌的詢問:“官人是去找太師地嗎,奴家瞧你的模樣,可是第一次來杭州,所以才不識路?不如奴家領你去?”
趙興點點頭:“多謝小娘子了。”
趙興問話的時候。随行的馬車并沒有停頓,馬車一路粼粼的走過趙興身邊,路過時,車中兩名女姬嗔怪地瞪了趙興一眼,源業平則停馬在趙興身邊,心神不屬的望着趙興,他似乎在等待一個答案。
李翠蓮上前領路的時候,趙興趁此間隙。輕描淡寫的回答:“聽說備前守平忠盛決定開放與宋國地貿易,允許日本商人自由往來宋國,經營海貿。但我聽說,許多日本商人并沒有直接來宋國,他們把船駛到了遼國。近五年來,遼國記載了五次朝貢事件,這說明至少有五撥日本商人冒充使節前去遼國交易。這種現象我不能容忍。”
源業平不滿的反駁:“長門殿,你還沒有說我日本拒絕了遼國與女真的貿易。責令這兩國商人不準進港。整個日本目前隻允許宋商出入,這還不夠嗎?”
趙興還沒有回答。李翠蓮已經走近他馬前,快言快語的介紹:“官人,這條馬路就是茉莉園西堡的那群藩人建的,它直通碼頭,專供藩人們裝卸貨物。後來蕭山縣縣令龜山先生從他們手裏要過了路權,開放給蕭山百姓,我們這才得以走在這條路上。
其實,官人無需擔心,順着這條路筆直走下去,也就是茉莉園西堡了……官人初次來吧,不知官人與太師什麽關系?我聽說太師大人的生活很奢華,所用器具都精益求精,不知道他家中需不需要繡娘?”
趙興笑了:“好個小娘子,你這張快嘴,我還沒說什麽,你把什麽都問了,什麽都說了?”
趙興不知道,“快嘴李翠蓮”是一個标志,也是一場著名的悲劇。宋人地筆記中記錄了杭州繡娘李翠蓮的遭遇,這位李翠蓮心靈手巧,繡功精湛,唯獨不好的毛病就是嘴快,把什麽該說不該說的話都說出去。結果她出嫁後,丈夫家不滿意她的快嘴,把她休了。
宋代,出嫁的女兒被人休了後,這對娘家是一種很丢臉的行爲——當然,依據宋刑統,因爲婦德不修被休,夫家是不退還嫁妝的,所以李翠蓮雖然心靈手巧,技藝精湛,但娘家卻不願意重新接納她,結果她不得不住進一家尼庵裏,凄涼度日,并迅即于青春正盛地時猝然過世。
宋人在筆記中爲李翠蓮地身世惋惜。從此後,李翠蓮這個名字就成了快嘴的标志,戲劇中将快嘴快舌地角色都安排一個名字,名叫“李翠蓮”。
李翠蓮的嘴快中國聞名,她一路上快嘴快舌,不停的訴說着,可惜趙興這隊人馬比較沉悶,對她的問話衛士們充耳不聞,當她把目标轉向源業平的時候,源業平看她仿佛看透明人一樣,全當她不存在。唯有趙興有一句沒一句跟她搭讪着。
“什麽,趙家小三跟公主議親了……嗯,有意思!”趙興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當然,官人不知道吧,帝姬(宋代對公主的稱呼)向來不外嫁的。太師家中能娶到公主,那是特例,說明官家對趙家的重視。官人還不知道吧,向來同姓不婚。這次官家既外嫁了帝姬,還嫁給了同姓人,全杭州都爲之驚奇。奴家聽人說了,還不信。結果議定那天,奴家親眼見了訂禮。
那天。揚州的楊祖仁楊大人領着茉莉園的人馬,長長地排出五裏地。别人下定禮,一盒子裏面隻裝一件物事,不爲别的,就爲湊個盒子多,好看。太師爲人實在,每個盒子都裝的滿滿當當,直到裝不下爲止。好叫人羨慕。可惜太師嫡子風衙内的定禮是在廣州辦的,奴家沒有看到。想來嫡子下定,該比雲衙内場面更大,不知道該有多熱鬧。”
李翠蓮剛才談到了公主外嫁給趙興的兩重障礙。
首先,宋代皇帝的女兒是不外嫁的。北宋諸帝公主所嫁對象二十八人,其中将門出身者二十一人,外戚子弟三人,文官後裔者僅四人。且都是宰相一級權臣。比如宋太宗時期地宰相王溥之孫王贻永;宋神宗時期的宰相韓琦兒子韓嘉彥(韓忠彥兄長);還有寫下《武經總要》的宰相曾公亮之子,北宋末代宰相蔡京之子等等。
僅此四例,别無其他。
所以穿越人士到了宋代,他爸爸不是強勢宰相而自己能當上驸馬,基本不存在。
其次,中國古代有同姓不婚的民俗存在,雖然這一條例對皇家卻甚少約束力,皇家還常有賜姓給迎娶宗室女的異族歸化“驸馬”的事例。宋人的筆記中也曾記載了三例宗室女嫁給趙姓人家的例子。這說明宗室王爺爲了達到減少陪嫁地目的,有時候也不是很顧忌同姓不婚的民俗。
然而,帝姬昌國嫁給趙興這樣的同姓顯宦還是有所不同,畢竟這種事要比宗室女悄悄嫁了醒目的多。皇家不顧這一約束,堅持要帝姬下嫁,這隻能說明趙興目前确實權勢滔天,而他對外地戰功也令皇帝賞無可賞,加上他的黨派勢力雄厚。皇帝無可奈何。隻有把他拉入皇親國戚的行列,宮裏的人才能安枕。
爲了這個目地。皇室毅然決定昌國外嫁,甚至同意昌國不在京城出嫁,直接由太宰護送來杭州,由兄長簡王陪伴……
趙興是杭州人的驕傲,杭州鄉黨很爲他們家鄉出了趙興這樣一位名将加能力而自豪——當然,在趙興的發展過程中,他們也享受到了南洋事務局發展的紅利,就光趙興連續兩年的免稅,已經使他們普遍受用,所以李翠蓮剛才特地指出趙興這次結親芝蘭,也是一種炫耀,炫耀連皇室也決心不顧一切,籠絡住家鄉這位大人物。
李翠蓮一路走一路說,源業平催馬湊近趙興,特地用日本京都地區濃郁的方言提醒趙興:“長門殿,此女不可留在府中,她的嘴太快。”
趙興點頭,也用京都方言回答:“我明白,但她的繡功實在出色,我準備讓她繡一副杭州市井風物作爲屏風……嗯,不妨把這幅繡畫稱之爲《十景緞》。這樣吧,把活交給她,讓她回家去繡,唯有交活地時候準許她進入城堡,也省得她傳閑話。”
日本現在的官方語言是宋語,不過京都方言是一種模仿生硬的宋語,李翠蓮聽的似是而非,完全沒聽懂兩人正在談論她的事情。
正說着,一賜樂業人所居住的村落已經抵達,這座村落修建着低矮的胸牆,但胸牆之上豎立着很高的鐵栅欄,有點類似現代地别墅建築。這座一賜樂業人地莊園是不對外開放的,大門口,有幾個壯漢牽着高大地金獒巡守。李翠蓮在門邊站住腳步,膽怯的望着門口牛犢般高大的獒狗,嘴裏說:“官人,我就不進去了,那些莊丁手中的小獅子太吓人了,奴家就送官人到這裏了……”
話說半截,李翠蓮嘎然而止,她驚愕的看着把守大門的壯漢打開了大門,并站在門口沖趙興深深鞠躬,嘴裏說着:“歡迎大人回家!”
馬車粼粼的當先進入一賜樂業莊園,趙興回身沖李翠蓮擺手:“我雇你了,郭四郎茶肆你知道嗎,你明天去這座茶肆等‘人情’,會有一名内知(管家)過去領你入院,并給你交代工作,你女伴當中有誰技藝精湛的,也一并請來,我的活很多,需要很多好手。”
趙興走進莊園,守門的莊丁立刻關上了大門,李翠蓮張着小嘴,發了半天呆,猛一扭身,嘴裏嚷嚷着,奔跑起來:“阿也,我居然跟太師說了半天他家裏的閑話,太師不僅不怪罪,還雇用了我,這喜訊得趕緊告訴女伴們,讓她們也歡喜一下。”
李翠蓮身後,一賜樂業人的村落裏敲響了銅鍾。城堡鍾樓上還鳴響了一聲禮炮,這是通知東園的人趙興回家了。炮聲響過,許多人走出家門,一邊沖趙興鞠躬,一邊嘴裏寒暄:“大郎回家了,這趟回來帶了什麽禮物?”
趙興一邊走一邊回答:“耶路撒冷又逃過來數千你們的族人,我已經從廣州接了回來,他們正在船上,你們快去派人接待……”
東園裏聽到炮聲,正在吟誦詩句的帝姬昌國驚訝的擡頭望了一眼,西園炮口冒出的硝煙在藍天下很顯眼,她低頭思索了一下,笑問:“自從茉莉園遭受過一次盜患後,這杭州地界上還有人敢來惹阿翁嗎?”
與昌國聊天的是李清照,她聽到炮聲已經站了起來,随口回答:“這炮聲不是示警,園中規定匪患是三聲炮,再聽聽,若隻有這一聲炮響……阿也,阿翁回來了,我去通知迎接。”
李清照說着,丢下昌國小跑而走,昌國不滿的嘟囔了一聲:“也不告辭一聲,真沒規矩……”
稍停,昌國撿起李清照丢下的詩簽,誇獎道:“不過這詞寫的真好……‘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真實的曆史上,這首《減字木蘭花》是李清照的新婚詩,相比後來的李清照詩作,它顯得很稚嫩,但這篇通過買花、賞花、比花,生動地表現了年輕詞人天真和愛美的心情,她活潑俏皮相也躍然紙上。
太宰鄭居中望了一眼坐在昌國身邊的呂王,也就是過去的簡王。呂王馬上輕輕提醒:“昌國,她是嫡子嫡妻,今後是你的長嫂,不得如此放肆。”
昌國撇了撇嘴:“我不嫁趙風,看來真是幸運,那個悶葫蘆,幾句話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也就是這妮子肯拿那呆瓜當個寶,瞧瞧這首詞,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