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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多事之秋手中無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多事之秋 手中無将

王欽臣不知道,曆史上,宋徽宗在百官的聯合彈劾下,也曾經罷免了蔡京,但過不了多久,這位藝術皇帝又去尋找他的知音了,而那次罷免蔡京讓反對派耗盡了元氣,重新上台的蔡京更加窮兇極惡,結果大宋的聲音從此消失。

但王欽臣理解趙興的意思。

皇權很是可怕,身爲百姓、身爲大臣,是無力對抗皇權的。既然這樣,就将皇權當一根肉骨頭扔出去,讓幾個餓狗搶奪。

從這方面來說,無論扶持哪位宗室子當作監國,觊觎皇位的監國便想着讨好大臣,尋找現任皇帝的錯誤,以便自己獲得更大的權力,或者能登上皇位。而皇帝爲了保住皇位……這就是中國古老的分化策略。

王欽臣微微點頭,表示他理解:“但此事還需與張商英、韓忠彥還好好商議一番,這次我等可要慎重……可惜,宮中沒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後出來,否則的話,很多事情也不必如此……”

趙興突然又問:“先帝(哲宗)廢後孟皇後幽居蘇州,如今已确定先帝行事所非,不如将孟皇後迎入宮中,确立爲太後,如何?”

王欽臣拍手:“大妙!孟皇後出身将門,有她回宮主持内宮事務,可避免宮中再出現妖人橫行……”

王欽臣說話嘎然而止,他猛然發現自己失言了,因爲大宋群臣經常說的一句話是:天下第一妖人趙離人。面前坐的這位相公才是大宋第一妖人,他在妖人面前談妖人,似乎有點不恭。

“我說的是道士,我指的是梁師成等内宦”,王欽臣越描越黑的解釋。

此時,樓下的一丈青已經走過趙興所在地小樓。她似乎心情急促,腳下加快了步伐,中間的停頓也短暫了許多,趙興凝望着那美不勝收的背影,啧啧歎息,此時,一陣樓梯響動,侯蒙從樓下探出頭來。他望了望王欽臣,趕緊拱手:“王京兆在這裏,幸會幸會!”

一通官場的寒暄過後,侯蒙問起對方的來意,王欽臣毫不隐瞞,一五一十的道出來,而後又親切的告之侯蒙:“侯兄,韓忠彥要你去京東西路。估計侯兄要高升了,一府一州總是少不了,在下祝侯兄步步高升。”

侯蒙到了京東西路,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管轄梁山泊,如此一來。若是梁山泊盜匪宋江真的橫行山東地話,侯蒙的曆史軌迹又與原本的曆史吻合了。

趙興皺起眉頭,仔細回憶梁山泊盜匪的“起義”時間,似乎。崇甯年間正是搶劫犯加惡霸晁蓋逃去梁山泊的時間,盤踞在梁山泊的秀才王倫在晁蓋被官兵追剿的走投無路的時候,“心胸狹窄”地将晁蓋救上梁山,在晁蓋一夥仗着人多勢衆不聽調遣的時候,王倫又“嫉賢妒能”的贈送晁蓋金銀,請他下山另立山頭,而一向“仗義疏财”的晁蓋不得不殺了“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的救命恩人,占了人家地房子。奪了人家的基業,合法的享用恩人的遺産……(亦如井岡山上殺了王佐袁佑才?)

花石綱嘎然而止,不知道這個時空還有沒有搶劫花石綱地惡霸男晁蓋,還有沒有包攬訴訟,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污吏宋江,不知道宋江庇護的那些犯罪人員是否在山東已經形成了一張緊密的黑社會大網……想到這一切,趙興深感到,這個社會必須盡快穩定下來。

“監國的事情必須馬上進行。至于朝廷要求的撤軍。我做不到,我在徐州的工作并沒有做完。且等我完成了徐州的工作再說。”

“徐州能有什麽工作?”遠在真定府地帥範嗤之以鼻的評價趙興的操勞:“我聽說你父親在徐州修建碉堡群,一口氣蓋了三千座碉樓,安置了一萬五千廂軍守衛。在我看來,這些完全瞎耗力氣——你父親知道這個道理,他自己也說,沒有堅定的守衛者,再堅固的城牆也是坦途。”

帥範正坐在真定城頭,翹着二郎腿,手扶着城舵,得意洋洋的沖趙風說:“我就不願花這瞎力氣!你瞧這真定府,論雄偉不下于京城,論堅固,比得上京兆(西安),可它們阻止我軍了嗎?又能阻止我軍嗎?嘿嘿,真要說起來,萬一有入侵,它又能阻止誰?”

帥範其實想說的是,真定的堅固雄偉,可曾阻止過女真人?蒙古人?滿清人?

沒有!從來沒有。

趙風面無表情,悶悶不樂地回答:“黃伯伯(黃魯直)前幾天來信了,說是已經通知過父親,要求我等盡快退軍。”

帥範笑着問:“你地意思呢?”

趙風答:“不能退!一退就成既成事實,我們必須将戰利品押運到京師才能罷休。”

帥範拍手:“說得好!我們如今進駐真定,一旦退出黃河,就是一個‘以兵犯駕’的罪名,而我們先前握有诏書,準許我們押運戰利品入京,所以這趟我們必須入京,隻有入了京,跟兵部交接完任務,我們才算完成诏命。那樣地話,今後誰再想把兵變的帽子扣到我們頭上,那他必須先否認陛下那份準許護送貢使的诏書。

你終于有了決斷,這個決斷頗有幾分你父親的風采——沒錯,我們不能退,必須接着前進!不如,我們明日就動身,你看這樣如何?”

趙風默默點點頭,又呐呐說:“父親止步徐州,不知道他退不退,帥叔叔,我等流連真定數十日,若是這樣拍屁股就走了,如何解釋?”

趙風說的是:趙興在路途半中央,打着修建徐州防禦體系的名義滞留徐州,靜觀風色,而帥範這一路,又用什麽名義來解釋自己的滞留呢?

帥範站起身來,眺望京城方向,歎了口氣:“無需解釋。朝廷大臣都明白我們做什麽,我們隻需要給他們一個理由就行了,他們會替我們解釋圓滿的。隻是,你父親這次舉動,未知禍福。”

趙風答:“父親的安危我倒不操心,但我也正想——此事過後,朝廷恐怕不再會給兩大事務局出兵權。”

帥範走到一根旗杆跟前,聽着咧咧的北風将旗杆吹地嘩啦啦響。他望着真定以北,感慨的說:“是啊,上次你父親借護送貢使的名義,兩路包抄京師,這次,依然用這個舊計策,一而再,朝廷今後一聽到你父親要出兵。恐怕就提心吊膽,我估計,朝廷再也不會允許你父親護送貢使了,弄不好,朝廷再不肯讓你父親出兵。”

趙風默默的沉思片刻。輕聲說:“帥叔叔,下令吧,我們動身上京。”

揚州城内,侯蒙聽了趙興的話。詫異的望着王欽臣一眼,問:“監國,這又是什麽事?”

王欽臣走到窗邊,向窗外眺望,此時一丈青剛好拐過街角。侯蒙見到王欽臣這神情,馬上解釋:“宋行首回院後,會以一頂青羅小嬌遮掩,再來此地拜訪趙相。王大人有意一見,可稍等片刻。”

王欽臣讪笑着,轉身解釋:“我等朝中大臣商議,此刻朝局動蕩,當立一個宗室子作爲監國,以防止朝廷出什麽纰漏——燕王、越往、簡王,都是陛下骨肉,我等打算。擇一而立。正跟趙相商議着呢。”

王欽臣在這裏,将原本趙興的提議改成朝廷大臣的提議。不是想搶功勞,因爲這個舉義是跟皇帝做對,是犯了皇帝地忌,王欽臣把這個主張說成是朝廷大臣的決議,反而恰到好處的掩護了趙興。

侯蒙點了點頭,贊同說:“今上行事荒唐,這次朝廷大臣罷朝死谏,終于趕走了奸臣蔡京,爲了防止……,設立監國,恰是一步好棋。”

侯蒙省略的那幾個詞,在場的人都明白,他想說的是“爲了防止宋徽宗秋後算賬,有必要設立監國”。明白歸明白,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這也是宋徽宗的行事荒唐,惹得舉世皆鄙。他走到這一步,不怨别人,隻怨自己。

實際上,趙興與蔡京正是宋徽宗的兩大支柱,趙興手握兵權,由他動手幹倒了蔡京,宋徽宗地統治基礎已經不存在了,設立監國,隻是多加一層保險而已。

“現在的局勢不是一般的好,南洋屈服了,金人打怕了,今後遼國與金人勢均力敵,他們還将長期打下去,而我們正好一步步謀取幽燕,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官家,我們必須牢牢把握住朝堂局勢,仲至(王欽臣的字),你把我地意思告訴朝中的大臣們,就說爲了防止出現變故,我們江西派甯願多做出一些讓步,也要維持朝政平衡。”

王欽臣笑着,更正說:“趙相還在說南黨、江西學派,這名号過時了,這次朝堂争鬥,我們聯合了關黨、洛黨,以及兩湖的謝麟,人已橫跨南北,學派涵蓋所有曾經的廣南貶官,所以部分關黨人員認爲不該再稱爲‘南黨’,或者什麽‘浙黨’。

或有提議幹脆稱爲‘蘇黨’——反正加入者都是些蘇學士地仰慕者,或者其門人弟子。我看這個名稱很合适。”

趙興閉了一下眼睛,許久,他睜開眼睛回答:“也罷!如今新黨有張商英帶領,已經漸漸脫離了王安石的主張,我們也不能将之完全稱爲‘新黨’,不如把它稱爲‘激進黨’。而韓忠彥的舊黨也與過去完全不能了,他們傾向保守穩健的策略,可以将其稱爲‘保守黨’,而我們就是一群走中庸之路的調和派,稱‘蘇黨’或稱‘中間黨’、‘中庸黨’,都很合适……

仲至,你回去告訴張商英,說我贊同韓忠彥的主張,徹底罷黜王安石的主張,但我不贊成韓忠彥追讨王安石後人,剝奪他子孫的恩蔭,或者掘王安石墳地主張。

王安石門徒雖然喜歡用這招對付反對派,他們是畜生,我們不是畜生,是君子。人死爲大,既然王荊公已經過世了。他身後哀榮,就不要苛責了,以哲宗陛下的賞賜爲準,到此爲止了!滿朝大事等着我們去決斷,爲一個死人身後該享用什麽爵位而争執,毫無意義。”

王欽臣歎了口氣,侯蒙也歎了口氣,接嘴說:“趙相對王荊公如此寬厚。不知道我等身後,是否有人會對我等刨墳掘碑!……若要避免身後被人罵,最好不要讓王安石門徒再爬上來。”

古代,連名帶姓的稱呼人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爲,而下級稱呼上級名姓,更是一種蔑視,趙興很少直呼王安石之名,侯蒙這裏點名道姓。意味着他對王安石門徒的作爲已經無法容忍。

一陣樓梯響動,打斷了三人地談話,侯蒙站起身來,準備出去迎接,王欽臣順手從趙興手裏順過折扇。唰的打開,微笑着問:“是一丈青宋行首嗎?”

侯蒙邊下樓邊回答:“時間上不對,一丈青回樓尚要梳洗,還要等人少的時候才能出門。這時間,不會是她來。”說着,疑惑地搖了搖頭。

王欽臣輕搖小扇,說:“也不會是京城來地,滿京城聽說去見趙老虎,也就我敢來了。”

趙興沉思的說:“或者是杭州報信地人,我來的時候,南洋事務局第三艦隊又去了南洋。或許他們傳回了戰況。隻是……這時間不對!”

稍傾,侯蒙匆匆而返,報告:“京師急報:吐蕃趙懷德等叛宋,積石軍失陷,陝西軍措不極手,傷亡3萬餘人。據聞,西夏人也在蠢蠢欲動。遼人則兵臨天津(貿易椎場),要求我們提前交納天津今年地賦稅。”

“多事之秋啊!”王欽臣幽幽歎息:“憂天之時卻爲何陡增這煩惱之事。”

“豈有此理!”趙興拍案而起:“大宋的趙老虎還沒有死。遼國何敢欺我?”

王欽臣對趙興這話很滿意。因爲在這句話裏,趙興依然自居宋臣。

侯蒙也非常滿意這句話。他擊節贊賞:“沒錯,我大宋兵強馬壯,況且太尉大人苦尋多年,尋不到與遼人開戰的借口,這次遼人可是把把柄送到我們手上。”

趙興立刻一指王欽臣:“仲至,你速回京城,告訴朝廷:越在這時候,越不能示弱,陝西方面,我相信曾布不會完全沒有防禦,以他的本領,即使曾相死後,他留下的布置也能抵禦吐蕃三個月。

三個月後,我們可以從大理出兵,可以從四川出兵,可以從秦鳳路出兵,吐蕃小國,竟敢輕易招惹大宋,我看它是不想活了,這大宋之地,大宋之民,難道想來就來,想犯就犯的麽?”

王欽臣連忙反問:“何将出征?”

王欽臣問的這話有講究,在當今國事動蕩的時候,西夏人、吐蕃人、遼人一起來趁火打劫,哪個黨派擔任出征大将,則該黨派站在道義地至高點。

在原本的曆史上,這場戰争是童貫與高俅的成名之戰,他倆連同邊關大将劉仲存幹淨利落的重新奪回了積石軍,并策反了吐蕃王子(小宗族王子,相當于大宋一村長。爲誇耀戰功,朝廷方面将其人冒名王子)。

現在,曆史已經改變的不像樣子了,在黨争越演越烈地時候,出兵作戰反而是令各黨派犯難的事情,因爲敵對黨派雖然可能成事不足,但敗事是綽綽有餘的。比如,陝西一向是趙興的勢力範圍,他每年從陝西遷移大量富裕人口,并通過果業聯合體,與陝西百姓建立了密切地關系,所以,其他黨派的大将要想從陝西出征,未免擔心趙興會在後勤供應上做手腳。

也就是說,這場戰事,除了趙興,誰也争奪不去。

但遺憾的是,趙興這方面卻拿不出一個能夠出征的大将,千軍易得,一将難求。

王欽臣問:“比如……?”

張耒插話:“沒有比如!我知道你想說的是:希望朝廷減免南洋事務局今後的賦稅,因爲這些款項出自南洋事務局百姓,朝廷預先拿走了,沒有個說法,等于對南洋事務局重複征稅……

話雖如此說,但現在南洋事務局是朝廷财賦所在,減免南洋事務局賦稅,朝廷做不起,朝廷正缺錢,還沒有能力。”

趙興馬上接嘴:“那就售地——我南洋事務局東征西讨,打下了海外一片大大的土地,如今朝廷出售的土地隻是一小部分,我聽說官家原先打算海外封王,實行封建。故此把很多土地都賞賜給了諸藩王。如今國家有難,不能光讓百姓承擔,宗室子也該承擔一些,我要他們每人手中三分之一地土地,好通過出售這些土地,貼補廣南稅收。”

張耒拍拍肚子:“到了碗裏的肉,哪能再吐出來——讨回封地的事情,你不用想了,朝廷甯肯向你退錢,都不願意動藩王的主意。爲啥。如今宗室不能亂。

不過,你也常說海外田地大了,手頭沒有剩餘土地,你去打啊,朝廷可以同意你‘三征不納土’。但每次戰利品照常上交。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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