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忠彥當然肯。
接到趙興的函件咨詢情況後,他立刻厚顔無恥的征用密州梨花軍三千人,調往杭州受訓,而後伸手問趙興索要一百艘戰船,一萬杆新式火槍,三百門大炮,順便索要趙興手下受訓的幾個将門子弟,打算讓那幾個将門子弟幫他組建北洋軍隊。
所謂“密州梨花軍”就是趙興創建的那支火器部隊,這支火器部隊大部分被皇帝調往京城,自從他們在京城向皇帝表演了梨花火器後,每年這支火器軍隊的表演就成了大宋慶典的保留項目。
随着趙興開始用自己喜歡的名字命名自己編練的軍隊之後,密州新任團練使也大膽的将密州這支“王牌武裝戲子”稱之爲“梨花軍”。
韓忠彥跟将門關系不錯,本身也是大宋驸馬黨的一員,見識過朱雀軍的威力後,他對梨花軍的武裝表演壓根看不上眼,這次趙興一開口,他便把整支梨花軍發配到杭州,恬不知恥的要求趙興給予換裝。
韓忠彥的要求,使趙興爲難了。
“韓相公倒是真不知道害臊,他北洋軍隊也需要我南洋武裝,好沒道理”,趙興看着韓忠彥的報告,不以爲然的說。此時,他已經回到了杭州南洋事務局衙門。
萬俟詠堅決的回答:“拒絕他!太尉,我南洋事務局又不是提款機,誰都能來占點便宜,沒道理讓我們連北洋事務局也供養起來,這一萬支槍,幾百門火炮,價值上億貫,這仗怎麽做?”
萬俟詠知道趙興的脾氣,他念念不忘的是給北方的強敵一個深刻的教訓。甚至滅了北方兩個強國,基于這個目的,隻要有投資可能,他就會冒險投資。韓忠彥隻要說他是打算用這些槍支彈藥進行北伐,沒準趙興會答應對方的無理要求。
高麗使者樸寅光在坐下哀歎:“離人,我們是朋友,看在朋友地份上,拉我一把吧——韓相公要對軍隊換裝。我聽說你手下的軍隊,換裝時間至少一年,而你的海軍整整訓練了六年才出擊。離人兄,等韓忠彥大人換完裝,我高麗已經不存在了。請你看在朋友的份上,請您出兵吧……
嗯,昔日中國有秦庭哭訴,七日七夜秦王才同意出兵。離人,你若需要,我現在就開始哭,我也要哭個七日七夜。”
所謂的連哭七日七夜,不能當真。因爲中國古代的數字有虛指的比拟手法,這個數字隻是極言其多。當日,秦庭哭訴的時候,哭地是楚國。伍子胥與孫武滅楚,他的朋友楚大臣前去秦國請求秦王發兵拯救楚國,秦王受到他的感動,念誦了一首詩:“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随後,秦國發兵,逼迫孫武與伍子胥退兵。重新恢複了楚國。樸寅光在這裏引用了這一典故,要求趙興出兵拯救大宋的堅定盟友高麗國。
從戰略态勢上來說,穩定的高麗便是中國強盛的必須——這不是學說理論,而是幾千年曆史證明的科學現實。學說理論還可以争論,已經被曆史證明的事實沒有争論地必要。
對于中原來說,東北這塊地方曆來是中原民族的噩夢,從蕪湖亂伐開始,中原華夏每一次亡國。其發源地都是東北這塊地方。而蕪湖亂伐的始點。鮮卑族就是打服了當時的高句麗,從此沒有了後顧之後。這才開始大舉入侵中原的。
真實地曆史上,女真人也是打服了高麗,蒙古人也是,而後滿清人、日本人也是如此,他們進軍中原的腳步正是從朝鮮半島開始。而要想打破這個噩夢循環,就必須将那個半島當作自己的後花園,同化其人,讓它徹底服從于中原文化。
穩定朝鮮,也關系到趙興家園的安定,樸寅光還沒有抵達杭州地時候,趙興心中已經在籌劃着如何送錢送命,打一場代理人的戰争,所以萬俟詠的反對并不在意,他心中隻想着怎樣從這場戰争中獲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無利不起早呀!”趙興看着樸寅光,笑得很憨厚:“你知道,韓相公索要的那些裝備價值多少?光這些武器就價值一億貫,動用這些武器打一仗,又需要花費幾何?你高麗國一年的賦稅都不夠。”
不等樸寅光回答,趙興馬上又說:“雖然如此,但你剛才說了,我們是朋友,大宋與高麗是朋友,作爲朋友,我願意與朋友共同承擔災難,可即使我們承擔一半軍費,你高麗國一年的賦稅依然不夠支付這場戰争的。也許說這樣有些傷人,但是站在朋友地立場我不得不提醒你這點,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1103年,高麗國的賦稅存在兩種說法,一種說法聲稱當年賦稅達到了一千一百三十萬貫,而另一種說法認爲宋錢在高麗的兌換率非常高,而高麗本國的鑄錢量隻有十幾萬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此,高麗國的全年賦稅,折合成宋錢,應該不超過三百萬貫,相當于杭州一個州的賦稅額度。
依靠這樣的财稅收入,想打一場宋代地高科技戰争,高麗國打不起。樸寅光知道趙興說地是實情,他黯然的說:“天朝上國,曆來倡導内聖外王,我高麗求兵于天朝,怎麽就處處碰壁,我在京城四處哀求,求告了十餘天,原本想着我高麗耽擱不起,我便直接來求告我地朋友,離人,拿出點君子風度來,伸手幫一幫高麗——君子不言利。”
趙興笑嘻嘻的回答:“君子不言利,那是詐騙犯用來忽悠别人的,君子不是人傻錢多的代名詞,不是别人一哄就替别人掏腰包的傻蛋,我大宋是一個商業的國度,任何投入都要講究産出。高麗能有什麽?
高麗是我大宋的友邦,不是屬國。屬國,我們有義務無償出兵,但友邦。友好的平等國,我們沒有免費出兵的義務——我已經願意負擔一半地軍費,高麗還希望我做什麽?”
樸寅光急了:“大宋若願意出兵拯救我國,我高麗願爲臣屬。”
趙興搖頭:“這未免有點趁人之危,非君子風度,我要做了,高麗國百姓會罵死我。”
樸寅光離座而起,跪倒在地上。高聲說:“大人,你莫非以爲我高麗就沒有秦庭撞柱的勇士嗎?”
趙興搖頭:“你要撞柱子,就是不了解我了,對我來說,以死相逼是沒用的,别人的死與我有何相幹?用死來逼迫我同意你的無理要求……我們是朋友,我勸你不要走到這一步。”
“大人要什麽?”樸寅光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趙興。
趙興看了看萬俟詠。萬俟詠微微搖頭,帥範躍躍而試,将門子弟中唯一沒有下南洋的石誠目視趙風,頻頻以目光慫恿。而樸寅光的神情絕望:“大人,我現在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耽羅島。我知道大人垂涎那座小島已經多年了,我國把這座小島送給你,如何?”
趙興搖頭:“耽羅島已經是我地了,誰都拿不走……不過。你既然這樣說,可以要求耽羅島的星主轉而向我大宋獻土,此外,你需付我一點點軍費,意思一下,嗯,就一個銀币吧。”
樸寅光原本以爲沒有希望,沒料到急轉而下。趙興隻象征性的收取了一個銅闆,就願意出兵助戰,他生恐趙興反悔,生怕萬俟詠阻攔,連忙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币,甯塞給趙興:“成交,成交!離人,多會出兵。高麗國勢危亡。你的士兵越早到越好。”
萬俟詠歎了口氣,趙興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金币。從腰上解下錢袋,就手把錢袋裏的錢叮叮當當的倒在桌上,很認真的在錢袋裏翻檢着:“一個,兩個,……拿着,這是我找你地零頭,總共九個銀币,現在,我們已經完成了交易,不是嗎?”
交易已經完成,萬俟詠不再顧忌,他唠唠叨叨的說:“太尉,可是我們從哪裏調軍隊呢?除魔軍已經分批南下,鬼軍正在調往皇宮,怪軍要駐紮在大理,平妖軍與朱雀軍殘部正在歇戰期,我們手裏哪還有出戰的軍隊。”
“擴編朱雀軍”,趙興馬上回答:“範純粹拿走了三千朱雀軍士兵,但他卻不再用朱雀軍這個名字,他起的什麽狗屁名字?”
帥範一直想說話,此時得到機會,馬上說:“慶勝軍——範老大人去年用這支軍隊攻下了兖州,他便命名這支軍隊爲慶勝軍,乃是慶州勝利軍的意思。大人,該是動用‘橘色計劃’了吧。”
趙興用眼色示意帥範不要多嘴,他擺手命令石誠過去攙扶樸寅光,并和藹地說:“樸公,我們已經決定出兵,請你先下去安置。”
樸寅光甩脫了石誠,大呼:“救兵如救火,我要站在這裏,親眼看着離人出兵……離人,剛才帥督師說‘橘色計劃’,是怎麽回事?”
石誠口無遮攔,一邊拉着樸寅光的袖子,一邊随口說:“是一份應變計劃,太尉大人南下的時候,曾經給我等學生布置了一個課題,這課題是:假設周圍諸國有變,我等該如何應變。遼國有變,我們制定的是紫色計劃,紅色計劃,橙色計劃。而高麗有變……目前,高麗地變故恰好符合橘色計劃。”
樸寅光站的穩穩的,誰都拉不走,他瞪着帥範,又看看趙興,喘了半天氣,又放低了姿态,問:“也就是說,離人手裏有應變的部隊?”
趙興點點頭:“洪湖山裏我們建了一座訓練場,那裏一直有一支軍隊在進行實戰訓練,現在是把他們編練成軍的時候了——就叫‘寒冬軍’吧,它在寒冷的冬天出戰,寒冷的北上,但願它像寒冬一樣,帶給女真人寒冷與戰栗。”
萬俟詠輕輕歎了口氣,輕聲說:“大人,我有幾個問題:一是高麗屬于北方事務局,我等跨國北洋事務局作戰,韓忠彥的要求便不好拒絕,否則朝廷方面不會容忍。
二是我寒冬軍調出洪湖山之後,以後洪湖山地訓練基地便要曝光。山中的春夏秋三軍呢,朝廷知道我們私自訓練軍隊,該怎麽回複?
三是我們打女真,能有什麽收獲,現在大宋北方唯有女真人向我們販售馬匹,打了女真,高麗能填補上我們戰馬的空缺嗎?恐怕填補上。
這是一場得不償失的戰鬥,太尉大人冒那麽大風險出戰。所獲幾乎沒有,而且軍費開支巨大,這筆錢該怎麽報賬,請太尉大人三思?
不過,太尉大人既然已經決定,我無話可說,下官建議,請樸寅光大人即遣副使前往京城與北洋事務局。前往京城的使者。要拿上高麗國王請求内附地诏書,還有割讓耽羅島與大宋的一印文書,開京已經被圍,文書傳遞不出來,請樸寅光大人出面。先替貴國國王把這些文件書寫完畢。以後再請貴國國王蓋印印玺。
前往北洋事務局處的使者,要請韓大人出兵助戰,以韓大人地兵事爲主,而我南洋事務局隻能派出軍事觀察團随行。
這些。都是下官想出地應對方法,然而此戰開銷極大,朝廷方面恐怕不會允許我們再扣押稅賦,用于這場戰事。”
按說以在場幾個人的财富,自掏腰包支付這場戰争費用也足夠了。然而自己掏錢打仗,這就是謀反。不管戰争地對象是誰。
趙興沉思了片刻,猛然眼前一亮:“我倒忘了,我們手裏還有一群戰争販子。他們專門承包戰争……樸大人,以貴國海關的關稅作爲抵押,打這場戰争,不知道你肯不肯?”
樸寅光被趙興話中地新詞弄懵了,他吞吞吐吐的問:“海關,承包戰争?什麽意思?”
趙興耐心的解釋:“就是拿貴國進出口貨物的關稅做抵押,如果貴國同意今後貨物進出口由商人包攬,稅收的一半交給貴國。而另一半由商人自己收取。比如說收取一百年吧。然後我就可以用貴國的包稅權,尋求商人出資購買軍火。幫助我進行這場戰争。
當然,這批軍火是交給軍事觀察團的,爲了保障軍事觀察團的安全,我要把他們武裝起來,陪同北洋事務局出戰地士兵前往高麗現場觀察戰争,但如果觀察團遭遇進攻,他們保留後發制人的權力。樸大人,你認爲這種處理手法,如何?”
樸寅光小心的問:“韓相公不是還要趙大人出軍火武裝北洋事務局嗎,敝國是否也要承擔這份費用,如果連這筆費用也承擔,恐怕我國的包稅權,即使賣了一百年,也不夠。”
趙興搖頭:“韓忠彥要裝備,那是敝國的事情,是北洋事務局與南洋事務局兩個衙門間地事情,與貴國無關。貴國隻需要負責我的軍事觀察團的裝備就行了。”
樸寅光點頭答應:“大人,現在我國危亡,大人無論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你,請大人快快出兵……就是寒冬軍,這個名字不好,大人還有更好聽的名字嗎?”
石誠一直站在樸寅光身邊,他笑嘻嘻地插嘴:“玄武,這支軍隊本來叫玄武,它與朱雀是相對的,隻是我家老師不喜歡讓人知道南洋事務局派出了主力軍隊,樸大人,既然是一支軍事觀察團,取什麽名字掩飾都無所謂,何必苛求呢?”
樸寅光深深的望了趙興一眼,他腳下一動,随着石誠的拉扯向門外走去,等出了大門,他小心的問石誠:“小石将軍,我要派使者前往京城與北洋事務局,你可以讓我跟侍從們單獨待一會嗎?”
石誠笑嘻嘻的放開了手,走開幾步。樸寅光招手喚過來同伴,先将他們要辦的事情交代一番,而後臉色鄭重的補充:“我這次恐怕是前門驅火,後門迎狼——趙離人早就在窺視高麗,他居然事先制定了出兵高麗地計劃,叫做橘色計劃,這說明,他早就在打我們的主意。”
随從不以爲然:“開京被圍,陛下簽不成國書,所有的國書都是樸大人書寫的,事後隻要陛下不承認,他能奈我何?”
樸寅光冷冷一笑:“你白癡呀,你忘了這位太尉綽号趙老虎,人稱‘惹不得’,想跟他耍賴皮,隻會給我高麗招來更大的禍患。”
另一位随從勸解:“天朝都說這位趙大人經營手段了得,凡是他治理的縣郡,如今都富的流油,從這方面看,把稅賦交給這位太尉經營,也未嘗不是好事。按太尉大人說的,商人們還是要交給我們一半賦稅,隻要經營手段上去了,賦稅能夠增加一倍,我高麗也沒有什麽損失,等于我們收回了原先數額地貿易稅。
況且,我剛才說了,這位大人經營手段高妙,經他治理地城市,賦稅不止增加一倍,如此看來,我高麗的收入反而能上去,何樂而不爲?”
樸寅光歎了口氣:“如今也隻能做此種想法。”
安排好了一切,樸寅光沖石誠拱手:“小石将軍,請領我去客舍。”
此時,趙興仍在跟帥範商議:“這次我們調動五十艘四十料小船,應該也夠了,現在正是冬天,恐怕鴨綠江已經結冰了,大型戰船去了用不上,小戰船已經足夠了。
陸戰士兵,你可以帶三千人去,仆兵不用帶了,就地征用高麗百姓。記住,凡征用地民夫都要付錢。我們是去幫助他們複國的,我們今後還要控制他們的關稅,要給高麗百姓留下一個好印象。”
前面說過,鴨綠江并不是高麗的國境線,但橘色計劃終究提到,萬一高麗遭到入侵,大宋國要出兵的話,就應該把展現推進到鴨綠江,以改善高麗的戰略态勢。而那片緩沖帶既然是宋軍幫助占領的,它就應該由宋軍幫助管理——這是橘色計劃既定的戰略。
帥範搖頭:“三千人不夠,我們至少需要兵分三路,一路直接去曷蘇館,找加溫猛哥,扶持曷蘇館女真脫離黑水女真,以減去完顔阿骨打的必保。一路則直搗鴨綠江,斷去女真的後路;我們還需要一路,兵臨開京,打破女真人的圍城,幫助高麗人守衛國都。
如此算來,三千人不夠,我需要至少一萬五千人。”
趙興搖頭:“我拿不出一萬五千人,但我可以拿出一支船隊,隻要保證海路暢通,我們就可以拿三千人當一萬人使——你先去開京,打破女真人的封鎖後,留北洋事務局三五百人守城,其餘的人坐船去鴨綠江,抄了女真的後路,而後就地駐守。
至于曷蘇館女真那裏,讓蒲易安從耽羅島調人。隻要你守住鴨綠江,寒冬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我們就能把女真人在雪地上凍死。女真能有多少精兵,這批人被你消滅後,女真人非得有二十年才能緩過元氣,我們的戰略目的也達到了。”
停了一下,趙興馬上又向萬俟詠交代:“趕緊組織一個公司,發售戰争債券,注明這些債券三分利,戰後歸還……”
趙興細細交代一遍公債發行的事宜,而後歎了口氣,說:“現在,隻等韓忠彥的回話了。”
寂寞難耐的韓忠彥看着趙興一仗接一仗打,油水撈的足足,等不及得他回話很快。
這次他放低了姿态,隻要求趙興支援一千杆火槍,五艘戰船,便願意由北洋事務局領銜出戰——不過這厮夠無恥的,他派出助戰的五艘戰船居然是采用“濕租法”的,即連人帶船租借南洋事務局的,而自己隻派了過去搶功勞的兩三百人。
前來彙報的北洋事務局的官員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他把要求說完後,看到趙興似笑非笑,馬上老實的坦白:“女真人來得很快,開京城裏圍了不少人,韓大人的一位親戚也圍在其中,此外,北洋事務局許多官員也有家眷被圍在城裏。大人願意出戰解圍,甚好,韓相公願意向朝廷承擔出戰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