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範連忙回答:“我随軍帶了五個基數的彈藥,如果遼人要和談的話,這些彈藥儲備應該夠了,我隻是擔心手頭獨擋一面的将領太少,目前,北岸臨時營地缺少一個主持人,我打算把軍隊交給你後,再趕回登陸點去,你那什麽信件,給我,我給你順路帶回。”
趙興也跟着歎了口氣:“我們廣東的武備學堂成立時間太短,缺乏師資力量,這次回去,一定要加強完善,要培育幾個能獨擋一面的大将。”
兩人籲噓一番,趙興吩咐屬官準備信件。等信的功夫,一名新入城的魔軍士兵趕過來報信,一路走一路哆嗦。帥範盯着這名士兵,嘴裏感慨:“怎麽南北差異就這麽大呢,南兵到了北方,先天上确實要吃很大的虧,我們又選擇了最不适合作戰的冬天,突然襲擊效果是達到了,卻沒有力量擴大戰果,遺憾……是不是遼人派來了和談使者?”
帥範的後一句話是問那名報信士兵的,那士兵點了點頭,彙報:“帥大人,趙大人,遼國崇義軍節度使韓資讓正在入城,城頭上的士兵已經驗看了他的通關文碟,上面有遼國南院宣徽使、漢人行宮都部署蕭常哥,以及副樞密使王師儒簽署的和談文件……
稍停,那士兵補充道:“我看這位韓大人傷的很重,一路咳嗽……”
趙興納悶:“我就奇怪,我們的射擊準确率并不高,論射程,也隻能打着沖鋒的前排士兵。怎麽,士兵居然打死了一位節度使,還重傷了另一位……有意思。我的運氣可真是非同一般。節度使竟然帶頭沖鋒——走,找蔣之奇大人去。”
帥範連忙解釋:“我已經派人去追查了,可惜,我們宋人到了遼境,就像秃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顯,到目前爲止,我們隻查到遼人想給我們的消息。如今天寒地凍,商旅不通。遼人爲什麽襲擊我們,這場戰事緣何發生,戰事經過如何,現在都一無所知……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蔣之奇也無處可去,他正站在宋軍軍營中,好奇的觀察朱雀軍士兵炮制彈藥。
趙興遭遇遼兵地時候,曾抱着不過日子的想法。将大半彈藥狠狠的宣洩出去,有許多士兵已經打空了彈藥袋。現在,這名士兵正在制備新的鉛彈。隻見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塊鉛闆,這塊鉛闆上沖壓着許多溝槽,将鉛闆分成許多鉛條。
那名士兵掰下其中一個鉛條。用剪刀将鉛條剪成碎片,放入一個陶瓷碗裏,而後把瓷碗放在酒精爐上燒。他操作這一切時神态專注,蔣之奇看的認真。渾忘了自己讀書人的身份。
不一會兒,鉛條融化,那名士兵用夾子夾起瓷碗,将裏面的鉛液注入一個小鐵盒中,而後将鐵盒埋入雪中冷卻。鐵盒入雪堆時尚發出吱吱的響聲。不一會,那士兵從雪中扒出冒着熱氣地小鐵盒,打開鐵盒,蔣之奇發現原來這鐵盒是個模具。注入的鉛液已經在鐵盒裏凝結成一個個圓形的彈丸。
由于這模具要讓鉛汁四處流淌。所以鑄出的鉛丸彼此之間都有一些鉛汁連接着,蔣之奇好奇的數了數,發現那些鉛彈分爲六排,每排十二個鉛丸,這些鉛丸成漁網狀,網結處就是圓滾滾的彈丸。
那名士兵拿起剪刀,從這個漁網狀的彈闆上剪下一個個彈丸。鉛的硬度比較低,那名士兵專注地用剪刀修剪着每一枚彈丸。讓它保持圓形。蔣之奇在一邊看呆了,嘴唇還在不停的蠕動。聽見趙興來找的呼喚聲。他連忙問:“趙大人,怎麽士兵還要現制彈丸,難道不能預先給士兵制備好,讓他們随身攜帶?”
趙興笑了笑:“蔣大人,鉛丸性軟,提前制備好的彈丸在運輸過程中容易變形,而做好的鉛闆便于攜帶。這鉛闆上面都沖壓出溝槽,每一根鉛條可以制作出七十二枚彈丸,士兵們現場制作,可以讓他們更熟悉槍支,也降低了我們地軍械運輸成本。”
蔣之奇又問:“我本以爲彈丸是鐵蛋,怎麽要用鉛來做,鐵蛋不是更堅硬嗎?”
趙興耐心的解釋:“蔣大人,炮彈是鐵的,但子彈是鉛,一個原因是加工那麽多的鐵珠做彈丸很昂貴,很花時間,我們花不起那個錢;另一個原因是用鉛丸射擊效果更佳。
我們比較過:用鉛丸做子彈,雖然射擊距離不如鐵彈,但它地穿透能力更強,被擊中的人傷勢更重,幾乎都伴随内髒出血。我想,這是因爲鉛受熱以後迅速融化,液體狀的鉛充滿了整個槍膛,使火藥的力量得以完全發揮,而鐵丸做不到這一點……
走吧,蔣大人,韓資讓大人已經來了,作爲和談正使,你該去看一看這位受火槍所傷的韓大人。”
剛入城的遼國将門世家、名将韓資讓也在觀賞,不過他沒有資格進入宋軍軍營,觀察宋軍士兵制作殺傷他的子彈,他在觀察帥範帶來的那批戰馬。這批戰馬足足有三百匹,部分馬上地騎士帶有明顯遼國的“頭下軍”的習慣,他們被趙興接到耽羅島生活了至少三年,這次重新踏上遼國土地,是爲了保護宋軍的通訊暢通。
韓資讓觀察完這些明顯帶有遼國烙印的騎兵後,又帶着羨慕的神情打量那批耽羅的高頭大馬,見到趙興過來,他連姓名都不問,直贊歎:“好馬,好馬!馬中竟有體魄如此雄壯的,此馬身軀之高大,乃我平生所僅見。不知這樣一匹馬,價值幾何?”
趙興背着手打量了一下韓資讓,這名生長在胡地地漢人,雖然名字還是個漢人名字,但身上已經察覺不出多少漢人地味道,他的眼珠是黃褐色地,帶有明顯的鮮卑基因;身材矮壯。兩腿有點羅圈;衣服左衽;渾身上下看不出多少儒人的氣質。
蔣之奇邁前一步,自我介紹:“本官:天章閣學士、左正言蔣之奇。”
韓資讓點點頭,回答:“本官:崇義軍節度使韓資讓。奉南院宣徽使蕭常哥與王相王師儒大人地命令前來和談……你身後那位大人是何人?”
趙興的頭銜比較長,他一口氣複述完自己那長的吓人的諸多頭銜,而後帥範也上前自我介紹一番。在此期間,韓資讓的目光在趙興與帥範身上轉來轉去,似乎想辨認哪一位打傷了他,而趙興則在興緻勃勃的打量對方鼓起的胸部。他胸部鼓鼓囊囊,似乎包紮的很厚,趙興不滿意地嘟囔:“手法不對,怎麽能這樣包紮呢,太外行了。”
趙興這句話讓韓資讓找準了目标,他轉向趙興,說:“我想起來了,這位趙大人就是昔日環慶路上那位‘惹不得’。在下這身傷,應該是趙大人的傑作吧?”
帥範當仁不讓:“瞧你的傷勢,趙大人的功勞似乎不多,大概你攻擊我臨時營寨的時候,挨了我一炮。”
韓資讓目光一閃:“守營寨的是你嗎?不錯。你越打越有章法,我最後一次進攻的時候,你的炮火居然如此猛烈,連中軍也不免受了波及。”
帥範一挺胸膛:“彼此彼此。你韓大人也越打越有章法,若最初我們兵力充足地話,絕對會在初次接觸就全殲你們,可惜,等我的援兵到了,你也找不見人了。”
韓資讓目光掃過趙興與帥範,若有所思的說:“聽說過,聽說趙大人與帥大人在南方滅國無數。我原本以爲欺負南方小國,算不得什麽實力,如今看來,廣南軍還真難啃。”
趙興樂呵呵的說:“沒事沒事,你前面遇到的隻是我廣南軍五部中地一部,新進城的援兵還算不上我廣南‘第一強軍’,我廣南五軍分平妖、除魔、滅鬼、除怪,合稱‘妖魔鬼怪’四軍。除魔軍隻是排列第二。而朱雀軍。也就是你最先遭遇的那支軍隊,隻能算編外人員。是我給章楶老大人代爲培訓的,可惜章楶老大人去世地早,西夏人沒能嘗到朱雀軍的滋味。
韓大人今天嘗到了朱雀軍的味道,請務必轉告西夏人,就說範純粹老大人已經帶走了朱雀軍一部,等此戰過後,朱雀軍将逐步移交範純粹老大人。”
韓資讓瞪起了眼睛:“什麽,你說我遇到的隻是廣南的編外人員,而且還被範純粹大人帶走了一部分,真如此嗎?”
蔣之奇攆着胡子得意的補充:“不止!我朝新皇登基,還帶走了一部分朱雀軍,目前朱雀軍還有一部留守南岸,所以你遇到的北岸軍隊,隻能算是朱雀軍的半數。”
韓資讓瞪大眼睛,理直氣壯地反問:“朱雀軍……這支朱雀軍全軍有多少人?”
蔣之奇張了張嘴,趙興憨厚的一笑,搶先說:“我不告訴你了!”
韓資讓目光再閃,不甘示弱的說:“我崇義軍也沒有全部在這裏,有機會的話,我把崇義軍調來,我們再較量一番。”
趙興感興趣的看着韓資讓,輕輕搖頭:“韓大人恐怕沒機會了,你面色潮紅,體溫一定很高;額頭很燙,現在你是強撐精神……我認爲你很難熬過這場傷,雖然現在是冬天,發病很少,但我不認爲:依遼國的情況,能治好你這場傷。”
韓資讓拱拱手:“兩位所賜,韓氏子孫必不敢相忘。”
蔣之奇發覺雙方的交談剛開始還彬彬有禮,現在火藥味越來越濃,他連忙打圓場:“韓将軍,不知你是否肯讓我軍中郎中醫治一下,這傷來自于宋軍,我宋軍自有診治的手段。”
趙興點點頭,坦然地接過了話題:“我宋軍有診治地手段,但這種手段有點匪夷所思,人常說:‘身體毛發,受之父母,不忍損傷’。但這種診治手段卻要違反傳統——需切開傷口,清洗傷口裏的毒素。韓大人,你地傷可不輕,是否需要我們診治。請盡快決定?”
韓資讓點點頭:“毒?你們的霹靂彈有毒?……哈哈,我還能支撐,隻是王相還沒有到,我不便就診。我這就送信給王大人,等王大人入城後,在下這身傷還要拜托兩位——我就不謝了,這傷是你們造成的,原該由你們出手治療。隻是,我幾個子侄要在一旁護衛。”
趙興目光閃了閃,爽快的答應了:“沒問題,爲韓大人治傷的時候,正該有韓大人地子侄陪伴,以證明我們沒做什麽手腳。”
韓資讓詢問好自己的傷勢,放下心來,又指指那幾匹駿馬。笑着問:“趙大人還沒有回答我,這匹馬價值幾何?不知我能否用一百匹戰馬與你交換?”
趙興目光閃爍,笑嘻嘻的回答:“這種戰馬是我從極西之地搜刮來的,它原是極西之地一位國王所有,我用了很大的代價才買了幾匹馬來。韓大人要要,我收你個成本價——拿與馬體重相等的黃金來,我賣給你。”
韓資讓變了臉色:“成本價,還需要等重黃金?趙大人開玩笑了!”
帥範憨憨的回答:“确實是成本價。我知道這種戰馬,一公一母一對種馬可以換三座城池,而且是極富饒的城池,遼國這裏地城池,沒有什麽值當交換的,這個價格很樸實!”
韓資讓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趙興說的與馬身等重的黃金,韓資讓确實拿不出來。這匹馬有六七百公斤,這樣數量的黃金超過了遼國南部一年的賦稅,甚至整個遼國的稅賦都沒有這麽多,韓資讓怎麽可能出的起這樣地天價。
韓資讓走後,帥範哼哼:“什麽子侄陪伴,我猜他要找一群醫師來,觀看我們如何處理這種傷勢!”
蔣之奇懊惱的呀了一聲:“下官冒失了,竟然多嘴讓遼人窺視去了機密……然。韓大人是前來談和的使節。他要死在這裏,恐怕這和談不好繼續下去了。”
正說着。那位韓資讓又轉回來,鄭重叮咛:“幾位,我大遼爲了和談,專門給宋軍開放一條道路,讓宋軍可以傳遞信函,但除了那條開放道路外,請宋軍不得随意越界,請各位謹記。”
韓資讓說完,轉身就走,帥範在他身後嘲諷:“沒風度了!剛來的時候還人模人樣,誇獎我們的戰鬥力,現在竟然耍賴皮,說那條道路是開放給我們地,我們需要他們開放嗎,難道我們這條道路不是我們打穿出來的?”
趙興望着韓資讓的背影,很好奇的說:“我就很納悶,很想知道他地傷勢,怎麽可能,他中了一炮,居然沒有轟成渣,身軀完整的出現在我們面前,他的槍傷真是我們幹的嗎?”
帥範臉色一變,一拍腦門:“不好,是他們繳獲我們那批槍的,弄不好韓資讓的槍傷是他們擺弄火槍的時候走火了……不好,他們已經學會擺弄槍了。”
趙興慢悠悠的回答:“這沒什麽奇怪地,他跟我們交手幾天,找已經看清了士兵的動作,擺弄火槍不需要太複雜的動作,無非是倒火藥、裝彈……他隻要找見一個裝好子彈,卻沒有擊發的火槍,就能立馬學會開槍。”
帥範猶豫一下,又說:“這厮不會是故意受傷,專門看我們如何救治這種傷吧?”
趙興搖頭:“不可能,中我們的槍的遼兵很少有活下來的,韓資讓不可能冒這麽大的風險,萬一我們也沒有救治地方法,或者我們有救治方法卻堅決袖手旁觀,那他就必死無疑了。”
蔣之奇終于找見機會插話:“你們剛才說鉛彈有毒,怎麽會有毒呢,這手段可不仁義。”
趙興不耐煩地反駁:“我們的子彈沒有毒,是鉛丸這種材料本身帶毒,它打到身上,中彈地肌肉都被液體狀的鉛液沾染,非要割除那塊肉才能診治好,若下手晚了,毒入血液,那就無救了。我看這位大人血液中已經中了鉛毒,面色潮紅,體溫過高,即使救好了也是個殘廢。”
帥範繼續推測:“除了你正面遭遇步兵那次,我們确實給了遼人很大的殺傷。而前面幾次遼人用騎兵沖擊,我們的排槍齊射彈雨雖密,遼人騎兵的損失卻很小。韓氏兄弟不可能在那幾次攻擊中親自沖鋒。或許,是他們見了我們火槍的威力,在琢磨那些繳獲的火槍,一不小心發生了災難,那位禦史中丞韓君義應該也在場,因此重傷而死,而這位韓資讓命好,隻受到波及帶了點小傷……
難道遼國人也有欺上瞞下的習慣。因自己操作失誤而受傷,他們或許不好意思說出去,所以就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但是,這位韓資讓大人爲什麽說在攻擊我們河邊營寨地時候,受了我們的炮擊呢?明明那些攻打營寨的人,我一個也沒放回去,怎麽可能還有人活着回去?”
趙興擺了擺手:“何必枉費心思猜測呢,韓資讓怎麽受傷的。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我們也根本無法做出正确判斷,總之,這厮傷了。受的傷勢是我傷,因爲他的受傷,導緻我們僥幸赢得了這場勝利,但願幸運一直伴随我們。諸位,讓我們準備一下,迎接那場談判吧?”
和談正使王師儒來得很快,此人名爲“師儒”,自然對“天人感應”、“五行八卦”那套八卦玩意很忌諱。韓資讓先遣抵達後不久,王師儒便帶着大隊人馬出現在武清城外。
趙興站在武清城頭,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遍王師儒帶來的軍隊,輕松地點了點頭。轉身對蔣之奇,也對韓資讓說:“我确信,王大人是來談判的。”
在場的何好古官職低,沒有聽懂趙興話中的意思,韓資讓臉色一沉,表情郁郁。
王師儒這個南院最後的漢人高官,帶來的是南京道禁軍,這支軍隊原本是遼國最剽悍的頭下軍奴。但因爲南京道生活優裕。契丹貴族常常将自己的子弟送入這支軍隊裏,謀取軍功與出路。漸漸地,這支軍隊空有威武的形狀,卻不堪戰鬥。
外人不知道詳情,見了這支軍隊的豪華裝備,便以爲這支軍隊特别能戰鬥。但趙興已不是戰場菜鳥,王師儒就帶着這樣一支禁軍來耀武揚威,沒想到卻在趙興面前露了相。
說起來,論裝備的豪華程度,眼前這支遼國最拿得出手的軍隊雖然铠甲鮮明,裝備優良,但跟趙興地軍隊一比,活脫脫一支乞丐隊伍。而論騎兵,趙興的騎兵騎的都是與黃金等重的寶馬,它數量雖然少,但一匹戰馬牽出去,足以買下對面軍隊地全部戰馬。
而論武器,在新一代火槍面前,遼人使得刀箭再鋒利,在大炮面前也是個渣。
如果再談到随身的配備,那遼人就更加不堪了。趙興的士兵随身都有一個工具包,裝着小五金工具,可以自己對武器做出修理調整,而遼人聽都沒聽說過那些五金工具。
此外,宋軍還裝備有單人帳篷,羽絨睡袋,呢子大衣,甚至每個人還配備一套玻璃的酒精爐具,拿昂貴的烈酒當作不花錢燃料似的燒茶、燒鉛,這種極端的浪費行爲,在韓資讓看來簡直是犯罪。
原本,按照傳統觀點,這樣一支追求舒适,追求享受,随身設備配備到奢華境地的軍隊是貪圖享受地,是戰鬥意識不強烈的,是缺少死戰精神的。但與他們交手過的韓資讓卻清楚,這支軍隊的兇狠程度,比遼國最精銳的殿前軍也不遑多讓。
在這樣一支軍隊面前,王師儒拿來炫耀的南京路禁軍顯得滑稽可笑。那些士兵營養充足的臉上浮現着浮躁、驕縱地神情,他們傲氣淩人地注視着宋軍,但神情中卻透露出惶惶不安,正是這種惶惶不安洩了他們的底……
城頭上,追随趙興用望遠鏡打量這支軍隊地宋兵将領嘴角浮現着冷笑,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向這群士兵的脖子,似乎琢磨着怎樣下刀。
王師儒一個文臣,穿了一身類似唐代明光铠的青唐甲(闆式铠甲),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的走進武清城,這人在韓氏兄弟激戰正酣的時候,率領南京路上最精銳的武裝力量——也就是這支禁軍,躲在安次徘徊不前,如今戰事平息,終于讓王師儒有了炫耀的機會,他志得意滿,騎在馬上、帶着居高臨下的神情,得意洋洋的踏進了武清城……立刻在城門處,遇到了騎着比他胯下馬更高戰馬的趙興。
此刻,城門口不僅有趙興在,還有帥範,倭人源業平,蕭氏兄弟,他們每人騎着一匹雄峻高大到令人發指的戰馬,看着騎着矮小的蒙古“駿馬(也可稱之爲‘駿驢’)”入城的王師儒,居高臨下的喝問:“來者何人?”
這句話是一句廢話。
因爲王師儒在來之前,已經讓人預先遞上了自己的名帖,城裏的人知道來的是誰。
但這句話不得不問,因爲趙興是個心理戰高手,他喜歡用重重手段摧殘人的心理,讓人不由自主的對自己的處境産生絕望——讓入城的王師儒自報名姓,也是一種心理摧殘。
王師儒不由自主的随口回答:“本官:副樞密使王師儒。”
趙興居高臨下,倨傲的通報:“本官:皇城使,敷文閣學士、南洋巡閱使、檢校樞密院詹事、兩廣轉運使、廣州市舶使、廣南東路水步馬軍钤轄,領本路經略使、兩廣鑄錢司都大提點……趙興趙離人,奉召來與遼國和談。”
趙興不是和談的正使,正使蔣之奇從衆人往後轉出來,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他輕搖小扇,潇潇灑灑的跟着自報家門。等蔣之奇報完了他那冗長的官名,趙興俯下身,傲慢的問了一句:“王大人,你少說了兩個字——奉诏,莫非你這次和談不是奉诏?”
遼國南院是完全仿造宋朝的官制設立的,王師儒這位副樞密使品級也與趙興這位“檢校樞密院詹事”相當,再加上趙興的“都章平國事”,宋朝派出的談判副使地位已經等同于王師儒,如果再加上蔣之奇這位二品右正言,遼國的談判使者在官位上已經落了下風。
所以,如果遼國人的談判使者不是奉诏而行,那麽雙方根本沒有談判的必要。
王師儒的心理本已處于弱勢,又被趙興抓住把柄,挺直的胸膛立刻憋了下去,他尴尬的一笑,弱弱的回答:“我大遼南院向來由南院大王自主管理,你我此次的談判,雖然沒有奉得陛下的诏書,但如果簽訂協議,這協議在南京道絕對有效……”
稍停,王師儒趕緊解釋:“我等已經快馬把消息送往上京,想必陛下會很快作出答複。依照我大遼的體制,陛下不會對我們的協議進行否定。”
蔣之奇失望的哦的一聲,趙興俯下身子,繼續問:“南院大王何在?你們的消息何時能傳遞到道宗陛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