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數目也讓趙興吃了一驚。
在宋代做盜匪不容易,優裕的生活導緻普通百姓都不願從事高風險的搶劫工作。傳說中橫行整個山東的水浒梁山盜匪,真實的情況也就是三十六個大盜而已。但眼前這夥人的數目已經接近了梁山大盜的數量,在宋朝,這可是一個橫行的州縣數量。因爲像杭州這樣的大城,除去禁軍與廂軍外,全部的武裝力量隻有十五名步弓手。
遇到這樣武裝力量超過州縣的情況,按規定要随即上報,由朝廷另派兵馬鎮壓。從趙興這裏将消息傳遞到京城樞密院,通過走公文将消息遞達相關人員,在調兵遣将到杭州,運氣好的話需要三個月。三個月後趙興這座城堡……所以一般情況下,盜匪們直接面對的就是那十五名步弓手。
在這種情況下,宋代想橫行天下,湊齊三十多個大盜就已經夠了。然而,找到三十多個齊心做盜賊的人,在這個追求享受的時代,也不容易。
趙興這裏跟沈括在思考,城堡大門口,火弩車射空了整車的火弩。黃大三兄弟趕緊添加上新的弩箭,不久,趙興與黑人泰森并排持盾牌站在路中,領先進發。火弩車在路兩邊,随着他們的行動齊齊推進,另有50名堡丁手裏拿着弩弓緊緊跟在車後。隊伍走空後,沈括站在堡門口猶豫了一下,終于跟上了趙興的腳步。
穿過那片火弩釋放的硝煙,碼頭區已經清晰在望,剛才的爆炸使碼頭停靠的幾艘小船七零八落的飄散在水裏,沉船區,散亂的貨物飄滿了水面,心急離開的盜匪們正在拼命推開那些漂浮物,與此同時,碼頭區那艘最大的貨船上還有零星的火槍聲,時不時有人從船上跳入水中。
沈括再度深深吸了口氣,他望着大船周圍的浮屍,嘴唇蠕動,稍停,又說:“竟然不是三十人,竟然有半百之數?!離人,這定不是一股盜匪,是多股盜匪合流。”
說話間,終于有一艘盜匪的船隻闖出了碼頭,順着江水向下遊飄去,其他的船隻奮力跟上,趙興一揮手,他身邊那些孩子闖過他的身影,端起弩與船上對射起來。
機械的力量永遠勝過人工,船上的小弓對孩子們幾乎沒威脅,在孩子們密集的射擊下,大多數盜匪紛紛落水,唯有最先的三艘船幸運的逃出了弩箭的射程,竄向下遊。
沈括跺着腳,連聲說:“離人兄,快攔截呀,這距離火弩車夠得上,讓火弩車對着小船轟。”
趙興咧嘴一笑:“今天可是七号啊!”
孩子們聽到這個,均發出會心的微笑。
他們分出部分人手來,拎上鈎矛,駕着小船出去捕撈受傷的盜匪,全不管那些逃脫的盜匪船。
沈括跺跺腳,說:“剛才趙兄曾言,這些人搶劫過後不可能逆水上行,看來他們是打算順江漂浮出海口,趙兄,下遊他們一定有接應的人,一旦魚入大海,就不好辦了。”
趙興腳下紋絲未動,他沖金不二點點頭,金不二立刻取出幾枚藥發傀儡點着,随着咚咚咚三聲炸響,三個綠色的信号彈竄上了半空,旋即,金不二又點上了兩枚黃色信号彈。
患上抑郁症的人都陷于偏執狀态,趙興沒有回答沈括,沈括便一直問個不停,頻頻要求趙興操縱碼頭上那艘大船,出海追殺,這功夫不停的有受傷的俘虜被押回岸上,趙興來不及審問,隻好先應付沈括。
“沈兄,夢溪先生,每月七号我的貨船進港,今天特殊,我的船一直在海口處等我的信号,剛才我已經發了信号了。那夥盜賊往下遊走,真不幸,甭管他們接應的有多少人,都撞不破我的大網。”
沈括明白了,他哦了一聲,馬上又盯着那群盜匪不放:“他們是湖洑山的嗎?趕緊問問,這麽大股的盜匪可要審個清楚。”
沈括話音剛落,下遊處響起了幾聲轟響,響聲停頓了一下,又是兩三聲轟響,接着一切平靜,沈括急得跳腳,他頻頻催促,趙興隻好勉爲其難的當着沈括的面開始審問盜賊:“你等來自何方?”
“賊厮鳥,爺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混江龍’陸南山是也!汝有何種手段,快快使來,爺爺皺一下眉頭,不是好漢!”一個小頭目模樣的盜匪慷慨激昂的叫嚷着。
“啐!你本來就不是好漢,隻是個盜匪而已,稱什麽英雄?”趙興從靴帶裏摸出一把匕首,微笑的打量着陸南山的額頭,興緻勃勃的說:“你剛才說什麽,皺一下眉頭不是好漢,我剛好對你的眉頭很感興趣。
據說,有一種古法,就是用小刀在眉頭上割個口子,然後把人半埋在地上,從傷口裏灌入水泥。此後人會覺得頭很癢,癢的實在難受,可雙手被埋在土裏,無法抓癢,人就拼命想鑽出土裏。這一用勁,你猜會發生什麽?這一用勁,人會從土裏鑽出來,但人皮卻留在土中……
想想看,渾身上下沒有皮,全是鮮紅的肉,風吹在肉上,更癢更痛……你剛才說什麽,不會皺眉頭是吧——來人,立刻爲我準備埋人坑。”
陸南山臉色變了,他嘴唇哆嗦的說不出話來。程爽走到他跟前,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後,鄭重其事的說:“老師,他兩腿被射穿了,肩膀上的皮也被射了個洞,我們需要多準備點水銀,免得都從那三處破口子裏漏出去。”
沈括在旁邊專注的解釋:“這是一種古刑法,傳說是桀纣用的,離人,你怎麽會知道這種古刑法?”
陸南山再也憋不住了,他癱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喊:“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趙興晃動着小刀,很是遺憾的歎了口氣,先向沈括緻了一聲歉,說:“夢溪先生,這人要招了,看來今天我向你演不成這個刑法了。”
而後,他又轉向陸南山,問:“陸南山是吧,你今天最好做個‘有一說一的嚴守一’,我問你,你們可是來自湖洑山?”
“沒錯!”沈括在旁邊喋喋不休:“湖洑山陸氏,侯景之亂時進入山中,築石城族居。我修建夢溪園的時候,曾雇了一個人,就是湖洑山陸氏。聽說那片地區是太湖匪盜的窩點,附近最大的匪患都出自于湖洑山。”
沈括沒有把這話說全,完整的話是:這位陸氏還随着他來趙興城堡一趟,此後,這位陸氏辭工,回了自己家。
對面的陸南山趕緊将沈括遺漏的部分補充上,他躺在地上,軟弱的補充:“……我家那個陸兄弟正在第一艘船上。我們打探了,這裏每月七日靠上大船,而後在不遠處的草市開始交易。
原本我們是想到草市去搶一把,但沒想到今天明明是七号,卻左等船不來右等船不來,兄弟們等的無奈,隻好搶先動手了,沒想到……”
在趙興的逼問下,陸南山細細的交代:那位跟随沈括來城堡的陸氏兄弟回去後,介紹了城堡内的富足,還介紹了城堡附近草市的繁榮。尤其讓人垂涎的是,城堡附近這個草市還是遊離于官府之外的,既然它不向官府納稅,那麽被搶之後它連告狀的地方都沒有。
巨大的利益讓湖洑山的盜匪非常動心,但趙興這座城堡帶給人太多的壓迫感,于是他們便派遣數撥探子過來探查,并制定了詳細的計劃。他們打算等趙興碼頭上的貨輪進港後,穿越碼頭去搶劫草市,然後順江飄下,進入大海,再随便找個地方靠岸。以此逃脫追捕。
但他們派出的第一位探子一時起了貪念,打算混入城堡,趁着堡裏人來來往往,人多眼雜的,可以順便偷幾件東西……沒想到他的行蹤被金不二的狗發現……
這個碼頭探子失蹤後,碼頭哪些準備接應的盜匪們猜出了他可能潛入城堡,于是派遣第二批人手進入城中,打探同伴的消息,結果被人發現了,堵在地下室裏被趙興拿煤煙熏死……
盜匪們唯恐打草驚蛇,商議之後決定硬幹。在他們想來,自己人多勢衆,城堡裏的人必不敢追擊,而趙興碼頭上的大船如果起錨追趕……隻要他們手腳快,可能不等大船追上,坐船已沖出江口。
可惜,計劃雖然美麗,但趙興這座碼頭的實情又豈是走馬觀花所能了解的。首先,碼頭附近過往的船隻雖然多,但每隻過往的船隻都有默契,自己人的船不會受到任何攔阻,直接靠岸,而不是自家船,熟悉這條航路的人都會自發的行駛在江心,以騰開江左航道便于趙興進出港,否則,這樣的船隻會受到嚴厲盤查,甚至撞沉。
江上行船不比陸地上走路,一旦起錨,船就如渴馬奔泉一樣順江漂流,刹都刹不住。盜匪們原本在上遊等待消息,左等右等不見貨船進港,有位性急的盜匪看到碼頭上停着一艘大船,以爲是貨船早已進港,他便發出了信号,上遊的盜匪啓程後,等駛進茉莉院,發現情況不對,已經來不及調頭了。
原本他們打算悄悄的繞過碼頭區,到下遊草市登岸,但這幾艘船過于陌生,江上的人随口一問,他們慌了,便開始執行第二套計劃。
第二套計劃是用船上帶的火藥炸塌堡門,讓城堡裏的人出不來,便于他們搶劫碼頭與下面的草市。但由于此前兩撥探子的逝世,湖洑山的人唯恐打草驚蛇,在沒有摸清楚碼頭地形的情況下,便匆匆發動進攻,等他們的船靠上碼頭,這才發現他們的船太小,幹舷太低,碼頭區的堤岸太高,他們在低處根本無法攀爬上去。
迫不得已,有匪徒引爆了炸藥船……
随後的情況就是一團亂麻。盜匪的計劃全落空了,他們不得不泥足深陷的繼續堵住城門,順便搶劫碼頭上被炸沉的船,以免空手而歸。在一片混亂中,他們遭遇了難以想象的反擊,結果整個行動徹底失敗。
陸南山剛剛交代完,趙興的碼頭上又來船了,三艘大船放了自家信号緩緩靠近碼頭,他們的船身後拖着那些被俘的小舢闆,在碼頭上引導下依次靠上泊位。
這一回,匪徒們端端正正的踢到了鐵闆上。
正在下遊守候的貨船不是一艘,是三艘,罕見的三艘貨船同時進港。這些船上裝運的主要貨物是士兵,趙興那群久未露面的馬木留客奴隸兵也趕到了,另外還有四十名廓爾喀奴隸兵。
趙興也沒預料到有三艘船入港,三艘船中有兩艘貨船是與趙興約定好的:一艘貨船從昌化軍發出,裝載他留在海南的部分武力;一艘貨船從越南發出,裝載陳伊伊的陪嫁武士與侍女。而多餘出來的那艘貨船是從倭國來的,等它亮出旗号,趙興也呆了一呆。
趙興這座城堡太大了,工人撤出後,他也感到人手不足,所以就從南洋調了一些人手過來加強防衛。由于船上裝運的是比較敏感的武裝人員,所以他預先命令船隻守在入海口,等到夜深時分,待城堡裏放出焰火,他們再悄悄靠近碼頭……這一等,正好迎上了逃竄的匪徒。
那艘倭船上下來的居然是源業平,他披散着頭發,衣服上帶着大團大團的血迹,拎着武士刀,他快步跳下船來,鮮血染紅的手撩過秀美的臉,将幾粒頭發撩在耳後,那神态說不出的凄美。一見趙興,他松了口氣,身體也似乎軟了,拄着刀喘了幾口氣,才開口淡淡的說:“離人兄無事,好了,這就好了。”
趙興摸摸鼻子,學着沈括的樣子自言自語:“今天都是意外,一連串的意外。幸好,這些意外構成了一個幸運。”
此刻,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剛才那場戰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用現代時間衡量,也就一個小時,從落日開始交火,到現在,暮色蒼茫。
仆人們點起火把,兩艘大船上新下來的武士們在城堡學生的配合下,開始整理碼頭上的殘骸,趙興望了一眼略顯殘破的碼頭,心疼的說:“可惜了,我花了五年時間建成這座碼頭,竟然……”
源業平喘息結束,直起身來打量了一遍碼頭,安慰說:“趙兄無需擔心,我看這碼頭還能用,剛才那火藥也就炸傷了點邊梢,人安全就好。”
沈括已經爬到火弩車上研究開來,他從火弩車的蜂巢裏拽出一枚火箭,翻來覆去的看着,嘴裏還在嘟囔:“好奇怪,這箭頭怎麽是椎尖的,造的渾圓,這等工藝,太奇妙了。”
趙興揮了揮手,仆人們開始擡那些受傷的盜匪押入城堡。想起青瓦台裏的官員,趙興擔心那些關切他的妻妾,趕緊拉着沈括,招呼上源業平往城堡裏走,至于碼頭區的事情就留給程爽操持了。
沈括走的時候,沒有把他手裏的火藥箭放回去的意思,他一邊走,一邊端詳着掌中的火藥箭,嘴裏嘟囔着,似乎是在推敲它的制作。推敲了一會兒,他仰臉,晃着火藥箭問趙興:“離人,這東西怎麽造出來的?裏面沙沙的響,怎麽火藥裝的如此不實在?”
趙興剛才在于源業平說話,沈括不管不顧直接開口詢問。迫使趙興不得不扭過臉來面對沈括。
沈括這家夥實在太執着了,如果他提的問題你不回答,他便會反複問。看在對方那個大年紀,還如此專注的份上,趙興一時心軟,也顧不得對方那種告密性格,坦白說:“這種椎尖有兩種做法,一種是用石膏代替沙石範做模具,鑄造出來的椎尖非常規範,另一種就是用沖壓法,沖壓出一個椎筒……啊,石膏,也就是寒水石啊。”
沈括長長的哦了一聲,繼續翻來覆去的打量手中的火藥箭,直走到青瓦台大廳門口,趙興才找見機會從沈括手裏奪下火藥箭,嘴裏打着哈哈:“夢溪先生,廳裏到處是火燭,這玩意拿進大廳,實在危險。”
沈括呆了一下,戀戀不舍的問:“我可以再看看它嗎?明天白天的時候,我想再看看……模具,你是說石膏模具麽,這東西我知道,我還想看看它是怎麽做出來的。”
趙興愣了一下,勉強說:“好吧,明天我等你!”
可沈括沒有走的意思,他站在門邊等趙興開門,趙興疼苦地推開厚重的堡門,等看到城堡裏的情景,頓時呆住了。
宋代可真是太具有享樂精神了,碼頭上的喧鬧聲平息了許久,城堡裏竟沒有一個人想出去看看,他們聚在一起,竟然又樂了起來。
大廳的中央,廖小小正披着一身彩衣,在那裏唱《佳人曲》,她神采飛揚的将這首“北方有佳人”唱了一遍又一遍,當然這首歌也是趙興教她的,采用蘇曼演唱的版本。
這首歌作詞是李延年,曲子的作者是日本著名作曲家梅林茂,這位大師完全采用了宋代的樂器,作出這首宋韻十足的歌曲。主旋律是奚琴(二胡),外加如泣如訴的彈撥樂,輕聲提醒的鈴聲,哀怨的令人心軟: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在顧傾人國。
甯不知,
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在得。”
廖小小唱得忘情,正對大門處,陳伊伊興奮的拍着巴掌,似乎廖小小這首歌是獻給她的,但趙興卻察覺,廖小小唱這首歌時,臉上充滿了自戀。源業平一直沒來得及向趙興解釋他怎麽會回杭州,這會功夫他更沒有機會解釋,一見到大廳内的那些天朝名家,他開始流口水了,馬上像哈巴狗似地跑到蘇轼跟前,望着後者流口水,還不停望望秦觀,望望毛滂,似乎看到了一大堆美味。趙興知道,這會兒你就是問他老娘是誰,他也記不得了,哪能談正事。顧垂涎欲滴的望着蘇轼,望着秦觀,
沈括站在大門口,卻别人都沒敢向他打招呼,大家對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可沈括絲毫不覺難堪,他先是掃了一遍大廳,嘴裏嘟囔一聲:“回音太好了”,而後低頭觀察地面。觀察了片刻,他竟然毫不顧及形象地趴在地上,敲擊起瓷磚來。
青瓦台裏的地面是用大塊的高溫瓷磚鋪出來的,瓷磚面積很大,上面裝飾着淡淡的花紋,一樓大廳中心鋪成圓形圖案,圓心是傳統的雲龍紋,沈括趴到了地上,用指頭叩擊着瓷磚,傾聽瓷磚發出的空洞音,納悶的望向趙興,問:“空的?瓷磚下面是空的?怎麽做到的?”
趙興進來的時候,開門的聲響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但大家看見隊伍裏有沈括,馬上向火灼一樣移開目光,裝作完全沒有發現這隊人的進來,隻有場中心的廖小小沖趙興甩了個媚眼,然後繼續專注地唱歌。
陳伊伊聽的也很專注,完全沒有發現趙興的進來,她一邊聽一邊拍手。
大家都裝的一本正經沒聽見沈括的問話,趙興隻好應付勉強應付,他笑了笑,答:“夢溪先生,整個青瓦台的所有走廊、還有兩間房間與這個大廳一樣,都采用這種建築技巧。這瓷磚下面也不是完全空的,每塊瓷磚下面用九宮格的方式,放了九隻淺青銅盅,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增加回聲。”
沈括的博學不是趙興能糊弄過去的,他點點頭,立刻回答:“這是依據古法造成的鼓廳鼓廊,古之君王建造這樣的鼓廳鼓廊是用來防刺殺的,傳說這樣的廊道與大廳,可以把輕微的腳步聲變成洪鍾巨響,令潛入的刺客無以遁形。”
趙興勉強笑一笑,回答:“我有什麽需要防刺殺的……就像你說的,這叫做鼓廳鼓廊,但它是用來欣賞歌舞的,在這樣的地方奏樂,你不覺得音樂格外悅耳,歌聲尤其宛轉悠揚……你瞧,廖小小姑娘唱得多麽迷醉,多麽動聽?”
沈括利索的爬了起來,連身上的土也不撣一撣,神情專注的盯着趙興問:“離人說還有兩座大廳也是如此布置,在哪裏?我去看看。”
趙興眼珠轉了轉,滿臉苦相地招過黑女奴辛迪亞,用胡語吩咐:“領他去天籁廳,然後領他去書房由他翻書,盯着他,記下他翻閱的每本書,每一頁……可以允許他抄錄,但不允許他随意出門。必要時可以使用武力阻止。還有,天字櫃裏的書禁止他翻閱。”
辛迪亞用胡語答應着,一把拎起沈括,悄悄離開。等沈括走後,趙興似乎聽到場中的人齊聲松了一口氣。本來人喘氣聲很微小,平常難以聽到,但在這個特殊的大廳裏,許多人一同喘氣,聲音就像一聲大喊一樣響亮,甚至蓋住了廖小小的歌唱。
這下子,陳伊伊終于發現了返回的趙興,她拍着手搶先說出大家都想說的話:“瞧,我早知道我夫君沒事,幾個小毛賊而已,夫君一出門,他們就隻會想逃。官人,抓住了幾個?哪裏來的毛賊?我們的人傷着了沒有?”
法曹毛滂擠到趙興跟前,還沒開口,蘇轼走過來了,他連忙一側身讓開蘇轼。蘇轼還沒開口,楊祖仁也竄了過來,蘇轼又一側身,讓楊祖仁先行,楊祖仁看着趙興滿身的铠甲,羨慕的說:“恨不能重新披挂……離人,外面的都什麽人?有多少匪徒?”
趙興回答:“大約有五十多個。”
“嘶”,滿場都是吸氣聲。
趙興接着說:“抓住了一些傷者,有人招認是上遊湖洑山來的,還有一些,沒來得及審問,看裝束,似乎是幾夥盜匪合股,據他們招認,原本他們想打劫渡口附近的草市,結果被攔在渡口。”
法曹毛滂坐不住了,他拱了拱手,向趙興示意:“趙兄,你看……?”
“自然是你去審——我今天離不開”,趙興狡猾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