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來到章惇身邊時,碼頭上那三艘船上正好下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迎接的“藍帽回回”立刻跪倒在他們面前,大聲嚷嚷着什麽。接着,那群人中站出三名白發老頭,他們直挺挺的昂着頭,接受“藍帽回回”的叩拜,而後莊嚴地伸出手,挨個撫摸藍帽回回的腦袋,一邊撫摸一邊說着什麽。
趙興向章惇行禮,章惇卻指着碼頭問:“怎麽回事?他們在做什麽?”
趙興回頭望了一眼,答:“這群藍帽回回在逃亡過程中,與他們的祭司失散了,我去南洋恰好發現了他們的祭司,順路把他們帶了回來……”
趙興不想過多談論這個話題,他馬上反問:“樞相怎麽會來到杭州,我記得文谷(章援的字)随你在京城,怎會在杭州染上時疫?”
章惇一擺手:“不消說了!離人,自你走後,我已辭了樞密使一職。初任杭州太守,後來舊黨人士認爲:貶官不當移任大郡,應改任汝州知州……我章惇什麽時候輪到他們說來說去,咱還不耐煩與他們吵了——我幹脆上書請求罷職,以提舉宮觀迎養父親于蘇州閑居。
援兒是送我回鄉時不小心在蘇州染上時疫。蘇州庸醫束手五策,我記起你住在附近,蘇老坡說你擅長治疑難雜症,所以趕來杭州,進城才知:原來你真有治疫的特效藥,剛巧你也回來了,好!讓那群‘先生’都滾,這群廢物……”
章惇罵人的時候,那群郎中恰好跑到趙興跟前,他們聽到章惇的罵聲,止住腳步,尴尬地笑着。趙興也随着苦笑一下,擺手請章惇進去。
章援拉痢疾拉到脫水,此刻已陷入昏迷。趙興裝模作樣地診治一番,吩咐那群醫生給病人補充鹽水,又把需要的藥物取出交給郎中,想了一想,又吩咐那些醫生:“我在南洋聽聞杭州爆發時疫,已順路購回足夠的藥物,你們派人回去告訴太守:藥物足夠,先不談錢,讓他快來取,速速診治鄉民。”
醫生留下一人照料章援,其餘的人快速跑了出去,跑出去的人邊跑邊興奮地想:這消息可是大功一件,告訴知州大人好消息,一筆賞金少不了;而留下的人在想:太好了,這可是能夠斥責太醫的醫術,的看仔細了。
趙興吩咐補充鹽分,那些醫生趕緊撩起衣服,在衣角記下這訣竅。不一會,章援補充鹽分後,短暫睜開了眼睛,這讓章惇更有信心了。那些醫生上前向趙興請教這動作的醫理,趙興趁機留下一名醫生照顧,自己辭出屋子,去安置新來的船員。
這麽一會兒,碼頭上已開始卸貨,滑輪聲嗞紐紐響不停。而趙興的屋子邊,那兩隊裝束奇怪的武士還靜靜守在馬車旁,他們身體站的筆直,似乎天打雷劈都不能讓他們移動分毫。聞聲跑過來的源業平站在武士身邊,眯着眼睛打量武士腰中的彎刀,嘴裏哼哼唧唧自語着什麽。
趙興揮手沖這兩列武士說了幾句藩話,武士們開始卸馬車上的箱子,程阿珠帶着女使給武士們領路,指點武士把箱子擡入房間地下室。源業平走進趙興身邊,嬌滴滴的噓寒問暖,驚得趙興坐不住。而他指着那群武士問:“我記得在京城時,你曾說過買了二十多名高山武士……叫什麽名字來……廓爾喀!你說,他們擅長彎刀術,是吧。據說你還有馬姆留克奴隸,這群是什麽人?”
趙興點點頭:“這群人是廓爾喀武士,他們不習慣熱帶氣候,所以我把他們帶來杭州。至于馬姆留克奴隸,他們很适應炎熱氣候,所以我把他們留在了南洋。”
源業平用力點點頭,評價說:“很強!瞧,地上的車轍印很深,說明你的箱子很重,每箱怕得有一百來斤吧,這些人居然單手夾着就走,光這份力氣就很吓人了……不知道他們打鬥的時候,腳法靈不靈活?”
趙興笑的很憨厚,源業平一看對方的笑容,心中就發冷,因爲據他觀察,每當趙興笑的如此樸實時,就說明他又想害人了——果然,趙興問:“怎麽樣,想與他們比試一下?”
源業平回答的很快:“不想!絕不!”
趙興點點頭:“聰明!這八個人都是百戰餘生。原先他們有二十多人,跟我闖蕩七海,曆經搏殺,隻剩下這八個完整人。論起殺人的經驗,你不如他們,因爲這夥人世代相傳的就是殺人技巧,而這種技巧就是他們家族秘傳的謀生手段,當我們在走路吃飯吟詩時,他們都在研究謀生手段,他們研究了上千年……說實話,他們身上血腥氣太重,我對上他們,心裏也發慌。”
說話間,章惇走了出來。此時,這些廓爾喀人正在往地下室搬東西,也就是他與兒子待的那間房子。
趙興這座小樓是現代式建築,所有的房間都通過大門進出,客廳在一樓大廳。章惇待慣了老式庭院,很不适應這種出入都經過客人眼前的方式,爲了避嫌,他隻能走出屋外。本想出來跟趙興聊幾句,但看見那群藍帽回回又簇擁着三名老者向這裏走來,他在小樓前停住腳步,假意望向湖光山色。
庭院中,半山坡處有幾棟閣樓小亭,平地除了一團一團的花圃,零星點綴着一座馬廄,兩座唐式八角亭、兩座方形倭式亭,外加幾座長方形的威尼斯式石亭。趙興的堡牆實際上是土家樓似的居民樓,所以他把“傭人房”等建築都省了,這讓庭院顯得很空曠。
遠處,堡牆上已裝好很多房門,也有一些尚未裝上門框窗框的空洞。堡牆向内的一側,一樓是倉庫,沒有窗戶隻有門。二樓走廊處可以看到不少人頭晃動。從章惇所在的位置看,這座堡牆不是工整的四方體,它形狀類似一個蝴蝶,城牆順着地勢曲曲折折,波浪起伏。
山坡最高處,工人正在新建兩座巨大的塔樓,如果章惇玩過電子遊戲,他一定認出,這兩座塔樓外形幾乎與魔獸世界中的鐵爐堡一樣。
在半山腰處的幾座石亭修建的有意思,這幾座石亭或長或方或圓性,它們像五株梅花似地分布在兩棟依山而建的唐式閣樓邊,貌似是後面兩棟屋子的休閑區,但更大的作用是防衛并保護那座歌伎宿屋。
藍帽回回的談話聲隐隐的飄入章惇耳中:教堂、寺廟、聖經、應許之地,守約……
這些奇怪的詞,章惇一個都不能理解。不過看那群人的神态,似乎是趙興此前答應過他們什麽,現在他們要求兌現諾言。
“沒問題”,隻聽趙興說,他指着江對面,補充:“對面那塊荒地我已經買下來了,這地方沒什麽人住,也沒怎麽開發,送給你們吧。種田、種地、蓋寺廟,都由你們,回頭我們在兩岸建幾座懸索橋,以後連交通都不愁了。”
趙興的莊園在現在的杭州城牆外,它和杭州城隔了一座山梁。那時的杭州隻是圍繞西湖建立的,還沒有把臨江這片地方囊括其中。而趙興指的江對面,就是現代的蕭山縣,它是一片荒涼的灘塗地。直到20世紀末才得以開發。
猶太人不怕與世隔絕,也不怕交通不便,聽說有片土地讓自己做主,哪怕它再荒涼,也不能擋住猶太人的腳步。所以,聽到這個答複齊聲歡呼,他們唱起一首古怪的歌,調門不類似宋曲,但歌聲很有點莊嚴肅穆的味道。
歌聲中,一個個藍帽回回上前,俯身親吻趙興的衣襟角,然後一個個低着頭倒退的離開……等他們簇擁着新來的人重新回到堡牆那方,院子裏安靜下來,碼頭上的号子聲、滑輪聲顯得更加清晰。
章惇四處瞧,瞧見半山處那座北魏風格的石亭,石亭邊立着個大字碑,字碑上刻着兩個大字“茉莉”。
這兩個字很巨大,精擅大字的人沒幾個……竟然是蔡京那厮的手迹!
趙興什麽時候認識蔡京那厮啊?
新黨!這厮披着蜀黨外衣,竟然與新黨骨幹蔡京關系密切,他與周邦式結伴同遊,還與老夫……這厮的政治主張到底是什麽?
想到茉莉這個詞,章惇深深嗅了口空氣,馬上分辨出:空氣中飄蕩的濃郁香味果然是茉莉。再望過去,路邊的不知名花樹紛紛結滿了花苞,正含苞待放。
茉莉原産亞洲西南、波斯地方,它是菲律賓與印尼的國花。晉代左右傳入中國,當時的《南方草木狀》中說,“那悉茗花(素馨)與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域移植南海,南人憐其芳香,竟植之”。一直到清代,“波斯茉莉”都是名貴而奢侈的珍奇花種,《乾隆歲時記》載當時婦女“簇帶多至七插,不過供少時之娛,所費竟達數十券之多。”
唐人崇尚牡丹,而宋人最愛波斯茉莉,稱之爲“天下第一香”。宋代詩人江奎詠茉莉詩曰:“靈種傳聞出越裳,何人提挈上蠻航。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間第一香。”又曰:“雖無豔态驚群目,幸有濃香壓九秋。應是仙娥宴歸去,醉來掉下玉搔頭。”
趙興這片園林種了百畝茉莉,在兩邊的行道樹邊則栽種了無數櫻花。除此之外,便是些這時代尚未傳入中原的稀奇花種,零零散散散落在角落裏。于是,整座園林便成爲一座茉莉花園!
如此一來,趙興便成爲“大宋第一時尚人”。
茉莉花樹中,有幾個身穿藍白方格布裙的婦女時隐時現,看動作,她們似乎在采栽樹裏的花朵,趙興重新過來見禮,章惇指着茉莉花從中勞作的婦女說:“這種藍白方格布在倭國最流行吧?聽說京師倭女閑暇時都穿這種衣服,三五成群招搖過市,浮浪子每每追随其後讨好獻媚……你這院子也用倭女?那些是倭女嗎?”
章惇這話問的暧昧。因爲趙興走後,倭女來大宋“度種”的事情已經鬧得整個汴梁城沸沸揚揚,那些去過趙興府上——現在是馬夢得府上——占過便宜的文人雅士沾沾自喜的向同僚炫耀,有好事者已把這種行爲寫進書裏刊印,所以,章惇詢問的時候,一臉暧昧。
趙興搖頭:“不是,那是鄉間農婦。她們來我花園操勞,我不付工錢的。條件是:她們四時的衣服由我配發,一天三頓夥食在我這裏吃,而枯萎的茉莉花瓣全歸她們處置。據聞,曬幹的茉莉花瓣賣到坊間,很是掙錢。
我這裏的花匠恰好是一家七口:四個兒子再加三名女兒,地裏操勞的是新婦與女娘,她家借寓在我的塔樓裏,男人鋤地疏渠,女子打理花園,老父老母幫忙喂養獵狗。至于藍白方格布,嘿嘿,那是我家産的印花布,不巧被倭人愛上了!”
宋代,茉莉花的價格比清代更爲昂貴,甚至是奢侈消費。趙興如此待她們,這群婦女不僅不虧,反覺得主人甚厚待。章惇也覺得如此,他贊同地點點頭,指着碼頭的船問:“看來離人是不打算赴任了,你攜帶藩商入境、私自出海經營海貿,如此種種,大宋規條犯了不少,彈劾必定少不了,你怎敢赴任?”
“不止”,趙興很坦然:“我不止犯了這些規條……章大人請往這裏走,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
立着蔡京手迹的半山亭中,木地闆上小矮桌,幾個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短铳擺在其上,趙興先拿起其中造型最簡單的青銅銅管,向章惇展示:“黃州鬥方寺和尚僧佛印曾跟我提起,說是敦煌壁畫中描繪了一種武器,叫‘降魔變’——這是我從西域收購來的
‘降魔變’原本,據說西夏軍中,有使這種武器的官員。”
章惇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問:“怎麽使?”
趙興在半山石亭這種開闊的地方談論火铳,原就是爲了能當場演示。他先招手,命令兩名仆人擡出一個大木箱——這箱子大小類似宋人嫁女時配送的妝箱——掀開箱蓋,取起一個木盒放在腳邊,那淺盒子上擺滿了長長短短的大铳,而盒子下面的箱中,則放了各式各樣的牛角、象牙做成、類似“号角‘樣的東西。此外還有各種木管、竹管。象牙角、牛角,尾斷都嵌銅蓋密封,角尖則鋸斷做成瓶塞狀。木管、竹管則成圓柱狀。
趙興拿出一副牛角,擰開牛角尖,從尖嘴裏傾出些黃色顆粒,章惇一吸鼻,驚呼:“火藥?”
火藥有一股濃烈的硫磺味與硝味。
趙興答:“正是!”
接着,趙興又拿起木管竹管,他先掰開竹管,從裏取出一片與槍管同樣粗細的圓形棉紙,将棉紙從槍口捅進槍膛,用通條夯實,而後取兩三粒鐵珠裝入,再從木管裏取出幾片圓形氈墊,依舊塞入槍管,用通條夯實。取一根法燭點燃火繩,用火繩點燃了銅火铳的火藥……
一聲巨響,亭外豎立的靶子噼啪亂響。
黑火藥的響聲在趙興耳裏并不劇烈,但章惇卻吓了一跳,他穩住身子,看了看靶子,坐不住了,竄出去親自湊到靶跟前,察看射擊效果。等他回來,臉陰的能擰出水來:“這些,都是你在西域收購的?去西域能坐船嗎?你竟敢私帶武器出海?”
趙興很鎮定,他挺直了身子一動不動:“西域正通向大海——現在吐蕃國的領土已深入西邊那片海,我是通過吐蕃人輾轉收購的。”
這個道理說的過去,章惇指指那堆大铳中做工最華麗的一柄短铳,又問:“這也是?”
章惇指的那柄火铳已經有了後來手铳的原型,它用象牙做槍柄,一個擊錘可以綁上火繩,槍管最前方甚至還帶一個準星……趙興一番操作後,單手舉起了這枚火铳,沖靶子又開了一槍——依舊是一聲巨響。
城堡裏的人都在向這眺望。但碼頭上的工人卻不以爲然,他們頭也不擡地繼續卸載工作。
趙興将身邊幾種火铳放回木盒裏,連箱子一塊推到章惇身邊,說:“章大人,這是軍國利器,如果軍器監能加以仿制,必能讓我大宋軍力倍增……”
章惇眯起眼睛看着他眼前這堆武器,腦海裏翻江倒海地思索着。
“你爲何不将這東西送給你老師?”章惇問。
趙興搖頭:“一是這東西太敏感,沿途護送過去,我怕丢失遺漏;再者,我船上私帶這些武器,這段經曆如果不揭過去,恐怕我獻上這玩意,不但無功反而有罪;三者,……我确實需要這東西。我大宋禁止船商攜帶武器出國,随着海貿昌盛,南洋地區海盜越來越多,他們欺我宋船沒有武器,便蜂擁而上,搶劫殺人。我的船來往南洋比較頻繁,需要武器防身。
所以,我搞來這些武器,希望能有個特權,允許在我船上使用……至少也不應該引起軍方注意,日日收查我的船,唯恐我攜帶武器出去。如果那樣,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相公,這件事我不适合做,但相公來做,卻是大功一件……”
趙興說的是阿拉伯海盜,最近這幾年,因爲中轉貿易量的萎縮,阿拉伯人轉職變成了海盜,并成爲中世紀海洋上最兇惡的動物。這一狀況将持續多年,直到六百年後歐洲人崛起。但那時,回教人已深入南海,建立許多回教國,并将打劫的前沿陣地推移到了中國沿海。然後,他們将打劫中國船的習俗保持到現代。
章惇沉默了半晌,緩緩回答:“王荊公去世前,蘇老坡曾去拜訪,聽說他問荊公:退居林下後,可曾更近的看到百姓疾苦?可曾願意勸呂惠卿罷手。當日,荊公如何回答?”
趙興哭笑了一下,答:“王相公對我師說:此話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章惇點頭:“對了。荊公當日如此回答,是因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日我也如此做答。”
趙興低頭想了一會,擡頭回答:“樞相,我今日和你做個約定,樞相但有起複的那一日,不可調走我的工匠!”
章惇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趙興的意思。
趙興這句話思維跳躍過大,他的意思是說:既然章惇不願意向上彙報這件武器,那他便要自己組織工匠仿制。而等到章惇起複,這件武器将由章惇自己獻上,功勞落到章惇頭上,條件是決口不談趙興私自仿制的事情,甚至出面掩蓋。
章惇是什麽人,他心狠手辣。爲了利益敢豁出一切。趙興這點小要求在他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心中反而感激趙興能把這件功勞,遙遙無期的保留到他起複的那一天。
章惇雖然狠辣,但在宋代,即使惡名昭彰的貪官,心中也還殘存一點道德律。對方投之以桃,章惇報之以李,他一指北方,說:“老夫告訴你點内情:自軍器監案爆發以後,軍器監上上下下被清洗了數遍,現如今,監内有活兒都不敢攬上身。所以,即使你拿出這件武器也沒用,軍器監知道了,光讨論都能花上數年。
你以爲軍器監不知道噴火筒嗎?‘藥發傀儡(宋代焰火)’是什麽東西?不就是紙包的噴火物麽?軍器監早就研究過,一二十年了依舊未能定型。我給你出個主意吧,你不是想在自己船上配制武器嗎?你獨忘了那裏!”
趙興茫然的望向了章惇指的方向:“那裏,那裏有什麽?”
看到對方并不明白自己的暗示,章惇一指趙興懷裏,提醒說:“你身上還有一封官诰……”
趙興條件反射的一捂口袋,嚅嗫的說:“這可不行,那是我的紀念品,毫不容易中了進士,得這份官诰,我還打算把它當傳家寶……”
其實,那份官诰并不在趙興懷裏,他捂着口袋隻是下意識的。他想說的是:那份官诰是他的旅遊紀念品,還有什麽東西比這份官诰更能顯示他來大宋一趟,不虛此行。想必,連他的子孫後代都要滿意這份旅遊紀念品……
趙興說了幾句,聲音逐漸低沉下去,他明白了章惇的暗示:“密州!”
章惇回答:“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