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時,汴梁的早晨開始了。
當晨光還在汴梁的臉龐上閃動時,最先出現的聲響是鐵牌子的敲打聲。一陣餘音渺渺,不絕如縷的鐵牌敲擊聲一邊穿行于巷陌裏,一邊伴随着洪亮的祈禱聲:“普度衆生,救苦救難,諸佛庇佑,平安吉慶——”
這喊聲餘韻悠長而嘹亮。在汴梁的黎明中,一位來自寺院的頭陀,一手執鐵牌子,一手用器具敲打着,慢慢走過蘇轼所在的院門,一路高叫以他們平日練就的念佛的嗓音,大聲地向坊深處唱頌——
“卯時已至,晨光熹微。天色陰晦,出行加衣。每日圖早,前程似錦……”
趙興被鐵片的叫聲驚醒,他躺在床上,很納悶的思索:“天色陰晦,出行加衣”——這是天氣預報呀!可按記錄,天氣預報應該是“後清時代”從西方傳入的。而且,天氣預報關心百姓着裝、出行,這不就是穿衣指數等等嗎?那應該是20世紀末期,21世紀初期才從外國傳入的,怎麽在宋代我們就有了。
趙興是這時代去過外國的少數人之一,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這時代西方尚沒有這種“民本”氣象理念,可……爲什麽,從沒人提起過宋代如此超越同時代,爲什麽我們後人“積貧積弱”……
趙興不知道,陸遊趕考時也是聽着這鐵牌報曉聲晨起的,他寫下詩句:“五更不用元戎報,片鐵铮铮自過門。”
蘇東坡照常鐵牌報曉聲中晨起,練了一會坐禅(現代稱“瑜伽”術),梳頭發一百次,然後穿上官衣官靴,再躺下小睡。對這種生活,蘇轼常說:小睡之美,無物可比……
而後,該出門上朝時,他已衣冠齊整,于是出門坐轎往東華門而去。
然而今天,他沒小睡。一向不打攪他的王夫人,在他梳完頭後就站在他身邊,欲言又止,蘇轼眯了一會眼睛,睜眼問:“可是離人的事?”
當天在蘇轼這裏借宿的還有秦觀,但蘇轼一開口就猜到趙興身上。
“正是!昨夜離人沒有與阿珠宿在一起,同來的那位女子倒是出入過離人的房間,不過,她也待了沒多久。官人,你看,阿珠照顧遁兒那麽久,于情于理,我們不能讓她委屈,官人你是不是問問離人?”
這是别人的家務事,王夫人本不該管,但阿珠照顧蘇遁幾年,怎麽說也對蘇家有功,所以,王夫人便想插手。
蘇轼站起身,邊向外走邊說:“不會吧?我昨日見阿珠滿臉喜悅……怎麽會這樣呢?我去問問。”
蘇轼去趙興房間撲了個空,這位早已起來了,正領着蕭氏兄弟與金不二在院裏跳一種古怪的舞蹈,隊伍裏還有陳公川,陳不群已被父親揪走,隻剩下這位跟在隊伍後笨拙的學樣,院裏的仆人圍了一堆,遠遠的看趙興他們舞蹈。
蘇轼皺了皺眉,準備責備趙興出神弄鬼,猛然間發現趙興的動作有點眼熟,似乎是一些踢打動作,一轉念,他明白了——這是傳說中的“唐手舞”,全是打鬥招數。
趙興舞得很認真,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盡全力,踏步之間顯得殺氣騰騰……然而,這種舞蹈卻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感,充滿了威武之氣,滿院的丫鬟仆役竊笑着、偷偷評價誰更加英武,搞得陳公川很不好,動作因而别扭生硬。
蘇轼站在旁邊看着,等趙興打完這套拳,他看到了蘇東坡,跑過來打招呼。
晚冬的早上,天色陰晦,趙興沒戴帽子,頭發隻用一根簪子别着,渾身冒着騰騰的熱氣,顯得朝氣蓬勃,蘇東坡望了一下滿院的下人,等他們悄悄散去後,他招手湊近趙興,低聲問:“我聽說,你昨晚單獨睡了——那個随你來的小娘是誰?”
趙興先是一愣,馬上回味過來,他聳了聳肩膀,坦然地說:“那個小娘是陳公川的妹妹陳伊伊,越國廣源郡主……至于我和阿珠嘛,老師不用擔心。
阿珠和我成婚時隻有15歲,年紀太小,身體還沒有長開。老師也知道,我略通醫理,女子這樣的年紀結婚,生育過于困難。所以,我和阿珠有個約定,等她18歲再同房。
今年5月她便滿了十八歲,我打算春闱過後就與她正式成婚。這次來京帶上她,是讓開開心……多謝老師關心,我倆很好,她爲我守了三年,把我的家看護的最好,我知道我欠她的。老師放心,我不是不知情意之人。”
明白了吧——其實趙興這次來京師就是度蜜月的,但當時蜜月風俗還沒有傳入中國,所以他用“開開心”代替。阿珠哪裏享受過這種蜜月式溫柔,她聞所未聞,所以她才像個初戀的小女孩,滿溢着幸福與快樂。
趙興說得很坦然,反而讓蘇轼有點不好意思,尤其是這涉及到夫婦房事秘密,他趕緊假裝有急事,匆匆點了個頭,吆喝着上朝。
蘇轼住的這個百家巷,其實可以叫做“百官巷”,它在内城,離皇宮的東華門很近,所以,百官喜歡居住在這片街區,因爲上朝方便——擱現在的話,這片街區就是所謂的“高尚住宅”。
蘇轼出了門,彙入百官上朝的人流,向東華門走去。此時,滿街都是轎子,偶爾還有幾名騎驢的官員。
由于北方牧馬基地都被胡人占據,宋人馬匹很少。剛開始時,百官都用牛車代步,後來發明了轎子,成爲參政知事一類行政級别官員的代步工具。
但随後,坐轎子的人越來越多。神宗皇帝曾屢次下旨,禁止參政知事以下的官員乘坐轎子,屢禁不止後隻好視而不見。到了南宋,則幹脆用法律的形式承認了官員坐轎的權利,并規定了轎子的等級。随後,轎子正式成爲官員的代步工具,以至于後來的小汽車被稱爲“轎車”。
這年頭,馬匹很難搞到,騎個騾子上朝,簡直跟現代開了寶馬車上下班的人一樣,至于騎馬,如果馬再漂亮點,那簡直是馬丁.斯頓級别的豪華車。所以,不乘轎,隻有兩種方法解決,一種是騎驢,一種是跑步。
如果跑步上朝,還會遭到禦史彈劾,說該官員失了官體。所以跑步上朝需要摸黑行動,等到禦史來了,你已經站在東華門外喘勻了氣。
蘇轼現在雖然富裕了,但還沒有富裕到購買馬丁.斯頓的級别,況且這種限量版“跑車”,你有錢也買不到,所以他唯有坐轎。
按照規定,作爲知制诏的官員,他每隔一天需要宿在宮裏,昨天他在家裏,意味着他今天整天都要待在皇宮裏了。這樣小史高炎師送蘇轼上朝後,就沒事了。他回家整理完蘇轼的文案,時間才到八點鍾左右。
閑來無事,高炎師打算去後院走走,當他走進院子的時候,趙興還在鍛煉,不過鍛煉内容已換了,換成了射箭。至此,與他同住的秦觀秦大才子依舊不見人影。
别人射箭講究精确度,可趙興卻像不講究這些,他拿起弓,“嘣嘣嘣”一口氣射了三十隻箭,累的氣喘籲籲,然後把弓遞給了蕭氏兄弟,自己站在一邊喘氣。
高炎師注意了一下,發現趙興射得箭雖然準确度不高,但射出的箭杆支支都戳在箭靶上,倒沒有漏靶現象。
箭靶是一張立起的草席,蕭氏兄弟射箭的方法似乎跟趙興不同,他們平端着弓,射速并不快,但射出去的箭,箭杆都排在靶心附近。
蕭氏兄弟射得慢,他們身後還有一堆人在不停的催促。高炎師搖搖頭,心裏有點暗笑:吝啬。趙興手中那張弓雖然品質很佳,但依對方的身家,不至于買不起第二張弓吧。怎麽大家都在輪一張弓?
其實,這不是買得起買不起問題,而是趙興不敢拿出更多的弓。
按宋朝法律,一個兩萬人口的縣,武裝力量隻有十五名步弓手。雖然這也表明宋人守法的自覺性很高,宋代大多數地方治安好的令人發指,但同時宋朝也限制了私人持有武器的數量。
一個縣的武裝力量隻有十五名弓手,如果你家裏出現五張以上的弓,那就抵得上縣級武裝力量的三分之一,這是“圖謀不軌”。如果趙興他們真打開随身的行李,把随身弓箭全拿出來——如此多弓手出現在蘇轼院裏,蘇轼就是“陰蓄死士”……
所以,他們隻能共用一張弓練習射術,這就讓鍛煉時間拖得極長,以至于旁邊等待逛街的幾名女子已經不耐煩起來,阿珠就取出一個球狀物體,與蘇遁玩了起來。
蘇遁看來常玩這個遊戲,他穿的很厚實,阿珠又把他養的很胖,那胖乎乎的身影追逐着藤球,或用腳踢,或用屁股頂,或用手投擲,跑得滿身大汗笑聲不斷,讓旁邊朝雲看得欣慰,蘇迨、蘇過看的羨慕。
幾個人當中,唯獨那位陳伊伊比較出彩,藤球到了她腳上像毽子一樣上下翻飛,她的榴裙飛揚,雙腳像蝴蝶一樣翩翩,引起女人們一陣叫好。
不一會兒,趙興結束了晨練,招呼大家回房擦汗。有些人衣服髒了,還需要更衣,女人們都心急難耐,一聲招呼閃的沒影,沒顧上收拾地上的藤球。
那藤球孤伶伶停在院裏,高炎師慢慢地走到藤球跟前,眼睛向四周掃了掃,發現沒人注意,單腳一挑,藤球飛上了他的肩膀;而後身子一晃,球又上了他的額頂;微一低頭,球輕輕飄下觸地反彈,被她的腳接起,他連續在空中踢了三腳,球都沒有落地。
“好!”他身後響起一聲喝彩,趙興牽着陳阿珠的手,陳氏兄妹站在他身後,趙興望着高炎師,若有所思的問:“你叫高炎師?成家了嗎?父親是誰?兄弟何在?”
趙興這是在宋代查戶口,兩人身份差距很大,高炎師不敢不說,他拱手回答:“家父高敦複;家兄名高伸、高傑(此字冷僻,今多做‘傑’),家中還有一弟高倞。男女未曾成家。”
“高伸?高傑?高倞(音jing)?”趙興臉上的笑意更濃:“那你應該還有一個名字——人字旁的名字,是吧?”
高炎師的态度有點扭捏:“小的乳名炎師,尚有一名喚作高俅。”
“哦!”趙興神色如常的點點頭,又神色如常的拱手向高俅行平輩禮:“炎師幸苦了……我來的時候匆忙,也沒什麽東西,回頭讓管家送你一份禮物,你回去孝敬父老。”
不等高俅感謝,趙興已急忙轉過身子,帶領幾位同伴走出府門。他表面雖然平靜,但内心裏卻翻江倒海。
這是高俅,這是《水浒傳》裏的那位惡人、浮浪子弟高俅,高太尉。
舉步之間,他依稀記得,《水浒傳》裏說,高俅是小蘇學士的書童,“草劄頗工”,被小蘇學士推薦給小王驸馬,而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進入端王府。而這位端王就是後來的宋徽宗——亡國之君宋徽宗。
趙興是個曆史盲,他對神宗、哲宗屬于什麽年代毫無印象,但對宋徽宗是什麽樣的人卻印象深刻,嶽飛的靖康恥不就是說的“二帝被俘”,既然高俅出現了,這說明,在他有生之年也會遭遇一次亡國。
二十四史,二十四部亡國史。
在中國,亡國是很普通的現象,很經常……可親身經曆亡國之痛,真叫人難以忍受。
我能爲這時代做什麽?
我連自己的香脂廠都難以保護,我能保護什麽?
想到高俅,趙興不禁又回想起曆史,我所看到的曆史是真實的曆史嗎?
炎師——嚴師,高俅小時候一定有一位嚴厲的師傅。蘇東坡是誰,北宋四大書法家之首,他能看上的小史高俅,連《水浒傳》都承認高俅書法極好——“草劄頗工”。那麽,高俅有時間“頑劣”嗎?
别人沒練過毛筆字,趙興練過。他可知道,要想把毛筆字寫得好,這是件細緻活兒,需要持續數年不間斷的練習,才能練出型來。而真正要寫的令人贊賞,沒有幾大缸墨汁的練習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别說宋代,便是現代,毛筆字寫得好的人,有哪一個是生性喜歡打架鬧事的人,不要多,隻要有一個例子,趙興就信服:打架鬧事也能練出好的毛筆字。
此刻,正是早上十點鍾的模樣,百家巷已經徹底活躍起來,那些不輪值的官員都攜帶着妻兒悠閑地在街上閑逛。這裏是内城,皇宮就在眼前,喧鬧顯得很有節制,似乎比不上泉州。然而汴梁的“叫聲”卻更溫婉。
沿街兩面,唱伎的叫聲是敲着水碟伴奏的。一個碟子中盛半盤水,她們用手裏的竹枝或者筷子敲打着碟邊,讓水碟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後她們用柔懦的歌聲,千回百折的向你傾訴貨物的好處。
一行人穿過幾個珠寶店,阿珠沒買什麽,但陳伊伊絲毫沒有替趙興省錢的覺悟,她見什麽都愛,不一會兒,蕭氏兄弟手中已拎滿了她的大小包裹。
陪同衆人逛街的是朝雲,她雖然是蘇轼的妾,但宋代是個宗法社會,等級森嚴,即使她心中感謝程阿珠照顧遁兒的那份情,但程阿珠是正妻,她隻能落後一步,與陳伊伊走在一起。見到蕭氏兄弟手中捧滿了禮盒,她低聲告誡:“伊伊,你何必讓他們捧,其實你隻要告訴店鋪地址,鋪裏自會把貨送到住處……”
陳伊伊滿臉嫉恨的看着走在前面的趙興與程阿珠的背影,低聲說:“不,我爲他做了多少事,你不知,他在海外,物事都往我哪兒一送,後面全是我的事兒,我爲他分送信件,分配貨物,盤點賬目,整整操勞了三年,三年,他不給我個說法……我現在就是讓他知道,我在這兒,我在他身邊。”
被人怨恨的趙興這時并沒有這個覺悟,他牽着程阿珠的手走在衆人前方,程阿珠沉默着,但她滿臉像塗了油彩一般,綻放出最美麗的青春。她的眼睛裏唯有趙興,連路邊東京的繁華勝景都不能吸引她的目光。
他們“牽着手”——是的!如果有人在現代,說宋朝男女牽着手上街,趙興一定啐對方滿臉吐沫,然而,到了宋代他才知道,他所看到的曆史是被“修改”過的曆史。
這是一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時代;這是一個“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的時代;這是一個“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的時代;這是一個“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時代。
在這個時代,滿大街牽手而行的戀人不止趙興一對。據說,蘇轼的劄記中記錄:不留宿皇宮的時候,他也牽着老妻的手閑逛街鋪。這位五十歲的大詞人牽着夫人的手,有時走走南門街,去逛著名的唐家珠寶店,挑選幾件溫州的漆器,或是在報慈寺街的藥鋪買點兒上好的草藥。有時倦遊歸來,在“台樓”吃飯,
老夫老妻牽手而行,在現代也是驚世駭俗的,在宋代隻是平常——平常的浪漫都說不上,隻是生活。
蘇轼的房子,相鄰的是三家珠寶店,過了這三家珠寶店是綢緞鋪。然而是瓷器店。再然後是酒樓。
酒樓門廊下坐着一排歌舞伎,不時有店裏的夥計召喚她們其中某位,去某包房爲人獻唱。這些歌舞伎裝束都類似現代的日本歌妓,臉上用石灰塗的粉白——這是高級歌舞伎才有的裝飾,叫做“紅妝粉飾”。粉飾是指臉上塗的白粉,紅妝是指腮紅與那一對紅唇。
而低級歌舞伎無須化妝,通常她們也就是本色出演。
宋代二胡剛剛流入中原,被叫做“奚琴”,意思是契丹族旁支、庫莫奚人使用的琴,這時,奚琴還是一種國樂,即皇帝欣賞的樂曲。北宋滅亡之後,宮廷樂師散落民間,這才将二胡變爲民族樂器。所以宋人在酒館演唱甚少伴奏,偶有,則是敲水碟或敲木鼓,彈奏琵琶(波斯pipa)都很罕見。
朝雲原來也是一名歌妓,但她現在身份放在那裏,見到圍坐的歌舞伎,她垂下了眼簾,而程阿珠來自鄉下,陳伊伊來自外邦,她們從沒看過如此妝扮豔麗的婦人,便停下腳步,好奇的打量。
程阿珠首先醒悟過來,明白這些女子的身份,她漲紅着臉,拉着趙興前行。陳伊伊則戀戀不舍,直到朝雲催促才邁步。
走過了酒樓,朝雲回味起陳伊伊剛才說的話,悄聲問:“我聽說,他倆馬上就要圓房,現在也是好的蜜裏調油,你怎麽……”
朝雲的話嘎然而止,陳伊伊恨恨的接過話頭:“你知道麽……我大越國廣源郡主,竟然求位妾婢亦不可得,而一個大字不識的鄉女,竟然是他的正妻。”
“廣源郡主!”朝雲吃驚的捂住嘴。
這時,跟在他們後面的陳公川已經聽到了伊伊的抱怨,趕緊插話:“小國寡民,賴天朝恩賜得以苟存,談什麽郡主。伊伊,休得放肆。結發妻子不離堂,恰是離人兄最值得尊重的地方。”
趙興已經聽到了後面的争吵,他轉過臉來,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忘情,竟然走到了朝雲的前頭,他趕忙側過身子,請朝雲先行。
朝雲看到陳伊伊雖然沖趙興的背影咬牙切齒,但當趙興的目光轉向她時,她臉上也綻放出幸福表情,她向趙興展露了一個早有準備的笑臉,笑如山花爛漫。
這哪是恨?這分明是得不到愛。
朝雲的地位可以深切體會那種關愛的差異。
禮物、信物,也許這個女子不甘冷落,所以才想竭力引起對方的注視。
今天早晨的情形,躲在屏風後的王夫人已經悄悄告訴朝雲。對于十四歲生下蘇遁的朝雲來說,她難以想象趙興的堅忍,甚至以爲簡直是鐵石心腸——自己難以忍受那份煎熬,便遠赴海外,抛下愛人獨守空房,且一别三年。
陳伊伊再怎麽說也是一國郡主,怎會對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一片癡心?離人到底又是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