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笑的很冷:“你不曾聽說過‘南珠’,那是因爲這樣的一粒珍珠,都是毀家滅國的災禍之源,無論誰擁有這樣的金珍,都不願别人知道。而消息一旦洩露,那就是血案,是罪惡的起源。
知道嗎?我曾經聽人說起過‘南珠’,但這東西太危險了,我若一個人取走,恐怕回不到國内,就被人棄屍海上。現在我告訴了你,你敢拿嗎?
一個人擁有這份财富,那是災禍。如果把這份财富讓所有的人分享,每人取走一份——這難道不是‘潑天富貴’嗎?
不,這還不夠,我指點給你們的是一場千年富貴,隻要你們肯同心協力,這場富貴足夠你們坐享一千年……回去好好安撫一下你的船員,把我的話跟他們說了。你們先商量好如何分配财富。”
說完這話,趙興重新攤開了航海圖,再沒有望向劉三一眼。他用身體語言表明了終止談話的意願,但劉三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題太多。
他指了指那張航海圖,先是試探的問:“大官人,這種圖什麽時候繪完?……繪完就給我嗎?”
稍停,他立刻又問:“大官人怎麽在羊皮上繪圖……”
趙興截斷對方的話:“這是蒲大官人交給我的方法——海水鹽多,海圖繪到紙上,大風浪過後,圖紙就是一團醬,唯有羊皮紙才能保存海圖……好了,明天中午我們将駛到麻逸島,等返航的時候,這張圖紙将交給你。現在,去安慰你的船員吧。”
劉三說的不錯,當趙興這艘宋船駛入麻逸島的時候,海面上全是蜂擁而至的獨木舟,獨木舟的主人帶着妻子兒女靠上趙興的船,等待賒貨。
“舌人”一邊給趙興翻譯,一邊向趙興介紹當地的習俗:“你可以留下他們的妻子兒女。當地的習慣,如果賒貨人遇到風浪,船沉了,無法把貨值付給宋人,他們的妻子兒女就由宋人帶走,當作奴隸。
大官人,你放心,你不會虧本的,當地人不會讓你帶走他們的妻子兒女的,如果有獨木舟因故沒有返回,當地人會湊錢贖回他們的妻子兒女。”
舌人翻譯的時候,王元愚站在旁邊。可他的出現不起絲毫作用,因爲他完全不懂當地土語。或許他的出現,隻是讓舌人有所顧忌,不敢欺詐。
對翻譯的話,王元愚一句不插嘴。趙興臉上雖沒有表情,但心裏卻在翻江倒海。
這麻逸島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君子國”?……其實,想做君子,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沒有宋人敢賒貨,他們做不成君子。
但是,這世界上,“君子”是最難以存活的動物。
身穿草裙的麻逸國國王被“舌人”引薦給了趙興,趙興憐憫的看着這位渾身刺滿紋身的“準昆侖奴”,他的目光越過了麻逸國王,望向他身後的岸邊,望向岸邊的茅草屋與赤身裸體的麻逸婦女。
劉三有點蠢蠢欲動,他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國王手上的木棍,那是一根稍尖的木棒。麻逸人用火燒烤木棒的一頭,然後将碳化的木棒尖端磨圓,于是制成了武器。
劉三海上闖蕩慣了,頗有點無法無天。看到這個幾根草繩,一艘“巴朗蓋”就能亡國滅種的“千戶之國”,想起趙興許諾的“潑天富貴”,心中禁不住充滿了殺戮欲望——趙興帶來了兩艘船,船上可不止四十人,船員們擁有的武器可不僅是草繩。這種武裝力量足以讓麻逸國亡國滅種三次半。
但是,有這個必要嗎?
麻逸國國王的眼睛盯着趙興手裏的杖刀上,這是一柄日本唐刀,雖然沒有出鞘,但從杖刀那流暢的造型,以及刀鞘的精美做工上,可以體味到刀的身價不凡。
麻逸人與宋船交易,主要是購買宋人的鐵器,他們本身沒有冶煉術,偶爾有些青銅工具,而武器全靠宋人賣給它,有記載的交易價格是:一柄“質量稍好”的宋刀可以換四粒珍珠,每粒珍珠帶回泉州,至少可以售到百貫左右。
這種“質量稍好”的宋刀,在泉州也就是賣五百文。
趙興手裏這柄刀,足可以買一千柄這樣的普通宋刀。
麻逸國王在打量趙興的刀,趙興在打量對方手中那根木棍。那根木棍被國王摸得很光滑,它通體顯出赤紅色,整個樹枝筆直而堅硬,泛着流光的樹幹像玉石一般溫潤,讓趙興移不開目光。
這是宋人口中的“龍血樹”——中醫認爲,龍血樹是在巨龍與大象交戰時,血灑大地而生出來的,所以龍血樹裏流出的血色液體是龍血,功能補血。
這種木頭是制作高檔家具的好材料,更是制作上等弓的最佳選擇。宋人雖與麻逸人交易過“龍血樹”,都把它當作補血的珍貴藥材。但其實它并不是真正的龍血樹,它是紫檀木的一種,它與真正的非洲龍血樹相同的是,扒開樹皮,樹枝會流出如同鮮血一般紅潤的樹液。而這種樹液是做油漆的上等原料,“龍血漆”漆出的木器顯出一種華貴的绛紅,不招蟲蟻且千年不變色。
在古代,龍血樹的樹脂還是保藏屍體的原料,因爲這種樹脂一種很好的防腐劑。
“舌人”在翻譯國王的話:“大官人,國王在問你,你手中的刀需要多少珍珠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