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比槁木,心無死灰,這就是蘇轼谪居生活的寫照。
“寫的好”,高麗太子邊抹眼淚邊感慨:“詩好,字也好。”
詩寫的好不好,自有後人評價。至于這份字帖寫的水平——倒讓趙興想起現代一句著名的自謙話: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這本字帖被譽爲“天下第三行書”,它的價值等同于“半個日本”。
這時代,高麗對宋輸出的商品大約有:金、銀、銅、人參、茯苓、松子、毛皮類、黃漆、硫磺、绫羅、苎布、麻布、馬匹、鞍具、袍、褥、香油、文席、扇子、白紙、毛筆、墨等。
除了馬匹之外,宋朝對高麗的商品輸出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優勢,比如說瓷器。在唐代,大量越窯青瓷工匠被當作禮物押送至朝鮮半島,至此,越窯的制瓷工藝也傳到朝鮮半島,使其在較短時間内完成了陶器向瓷器的轉換,并開始了生産青瓷的曆史。
高麗青瓷因釉色呈青綠色而得名,高麗青瓷與我國宋代的宋瓷相映成輝。宋人視高麗青瓷的釉色爲“翡色”,并将高麗青瓷稱爲“高麗翡瓷”。其最大特點是釉色青翠亮麗,工藝精美,造型豐富多彩,“高麗翡瓷”與北宋四大官窯并稱爲“五大名瓷”,成爲高麗出口換彙的拳頭産品。
宋代剛剛完成了另一項技術輸出工作,宋與高麗建交之後,高麗王借口自己生病,向宋朝索要大量醫生,宋神宗很慷慨,将國内的名醫捆了三千個送給高麗,這些人迅速建立起高麗的醫學體系,他們也就是韓劇《大長今》裏面那些名醫的祖宗。
中國古代,對外貿易的拳頭産品就是絲綢、茶葉、瓷器。漢代我們已經将絲綢技術輸送給韓國,唐代又完成了瓷器技術的輸出……高麗人不喜歡喝茶,所以宋人現在已沒有優勢技術可以輸出了,相反,高麗瓷在國際市場上成了宋瓷的最強勁競争對手,甚至反向輸入到中國。
由于宋人喪失了針對高麗的所有貿易優勢,所以才造成後來的巨額貿易逆差,而馬匹又屬于戰略物質,即使高麗也在限制向中國的輸出,那麽趙興該怎麽辦?
唯有向高麗輸出文化……及輸出銅錢。
輸出文化,在宋朝也是被禁止的。高麗人仰慕中原文化,每次來中國都要求購買書籍,然而,儒生們堅決不肯,他們隻允許高麗人購買像《武經七書》這樣的國防科技書——因爲這種書在他們看來是屬于邪惡的“奇巧淫技”,而那些儒學經典,卻不準韓國人購買。
這就是大宋與高麗之間的貿易現狀:高麗鼓勵向中原輸送任何産品,而中原儒生們卻不希望把高麗人想買的東西賣出去,于是大量宋錢外流,使高麗獲得了巨額的貿易逆差。
在這種情況下,趙興隻好另辟蹊徑,将文化變成一種确确實實的商品——他開始印布,将蘇轼的字帖找個刻闆高手,雕成印刷版,然而印到布匹上。而他需要采購的唯有銅。
高麗也沒有鑄币權意識,用我們的文化優勢換取高麗銅,鑄成銅錢後輸給高麗人,輸給日本人,就欺負他們沒有鑄币權意識,而這兩國還要快樂地感謝這種欺辱……
此間快樂,非同尋常。
韓國人本來就仰慕天朝文化,趙興的“文化綢”正投其所好,立刻赢得了狂熱追捧——中原普通素綢在韓國沒有優勢,韓國本地産的“高麗綢”色彩豔麗,一匹也就售一百七十文。而趙興的“文化綢”每匹能售到五貫錢。
暴利啊——趙興每天都過着“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日子。一個集裝箱似的木箱可裝運60匹布,這一箱就是300貫,高麗銅錠便宜,300貫可換回在國内價值1000貫的粗銅,回頭往裏面添加點鉛,鑄成銅錢,再用它們在高麗大肆采購……
哈哈,這年頭沒有《反暴利法》,讓暴利來的更猛烈些吧!
蘇轼好啊,這位是個才華溢的淹沒太平洋的主,多産,保存下來的作品,有二千七百多首詩、三百四十多首詞和一些優美的散文。高麗,你們就承接蘇轼暴雨吧,俺就讓蘇轼的華美篇章淹沒你們!
現在趙興手頭這批綢布,以四米做一個印刷單位,兩米印人像,兩米印詩詞;詩像兩頭印有大量的魚水紋,裁剪時,可以兩米爲一個單位,然後縫紉成衣服。
衣服做法或者如趙興展示的那樣,一面人像,一面詩詞,或者隻購買其中兩米的幅長,另一面自己配上一副素白的綢緞,繪上自己想要的圖案或者詩文。
其後的日子,樸寅光似乎看懂了趙興對禮儀的欠缺,某天,他在一片歌舞聲中,借助音樂的掩飾,低聲向趙興解釋一些禮儀上的細節:“你應該向太子行禮的——我高麗朝向天朝遞交國書,神宗陛下回複的國書裏面,并沒有拿我們當作藩屬國——國書上是拿我們當平等邦交國對待的。
汝國皇帝尚如此,賢侄怎麽如此不知禮……莫要辱了天朝臉面。”
趙興愣了一下——果真如此麽?不是說,我國古代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外交,無論什麽樣的國家使臣來“朝觐”,我們都拿他當作臣屬嗎?
難道古代中國竟然還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外交,還肯把外國視爲平等國進行交往?
這就是宋的獨特!
趙興想的不錯。這也是人們常把宋視爲“積弱”的原因。
或許,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這确實是一種“積弱”的表現,宋現在不僅承認西夏和遼國是平等國,且每年送給一定的貢币(歲币),還承認高麗是平等國。唯有的兩個真正意義上的藩屬國,除了自甘“臣下”倭國天皇外,隻剩下南方打服了的越南李朝。
好吧,趙興雖然自大,但還沒有自大到跟國家既定外交政策對抗的份,他離席而起,爲剛才的冒失向高麗太子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