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興不是不想射傷盜匪,以威懾其餘人。
遺憾的是,弓箭這東西準頭本來就差,還需要不間斷的練習,才能準确判斷風速、角度、箭杆均勻度等,對射擊的影響。趙興最近摸弓摸得少了,所以他第一箭就射飛了。
要是别人,遇到這麽丢人的事,早自己找地方躲起來了,可趙興比這都丢人的事都經過了,所以他神色不動地把其餘箭射了出去,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态,令人不敢試探。
其實,趙興也不是極爲精通連珠箭手法,他是從一幅照片上看到一名達斡爾老人,抓弓臂的手攥着幾支箭,迎着朝陽,擺拍射箭。由于他不清楚冷兵器的用法,所以把那幅照片上的姿勢當作正宗,沒想到這恰好是連珠箭的正宗手法。
也就是說:連珠箭并不是什麽高科技技術,僅僅是個簡單的手法而已。知道抓箭的竅門,也就會了“連珠箭”……可就是這個竅門,在古代的信息傳播效率下,能了解的隻有罕見的“個位”數。
既然無法射準,趙興就停止了射擊,但他那淡然的神态卻唬住了群寇,箭尖下那名小盜已經哆嗦起來,趙興停了一會,覺得惡氣出盡,便低喝一聲:“放下武器,滾!”
盜匪豕突而去。孩子們惡意地将弓上的箭射在盜匪左右,糾正對方逃跑路線,這些獵戶出身的學生,他們射擊的精準度遠不是趙興可比。這倒讓商隊的人對趙興愈發高深莫測起來。
“連珠箭啊”,他們在趙興身後低低議論:“聽說,秦鳳路老鍾經略也會連珠箭……古時候,養由基百步穿楊,那不過三連珠。看了沒有,人手頭還抓着三支,這說明什麽——六連珠?……爲什麽不射,傻啊,沒聽說麽——‘自出山洞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兒可是開眼了……”
開眼?!轉過一個山腳,商人們發現,他們“開眼”的東西更多:不遠處的路邊,一個小山坡下,100餘身穿雜色服裝的漢子,正圍困着坡頂的40餘人。之所以說他們服色很雜,是因爲北宋時代穿衣的顔色是有講究的——有官者服皂袍,無官者白袍,庶人布袍,紫色僅施于朝服,或者軍服。倒是坡頂上那群人,都穿着整齊的皂袍。
坡下人當中,爲首者騎一匹矮馬,他身邊兩人騎得不知是驢是騾,剛才逃回來的盜匪正手指着趙興的來路向騎馬人訴說,神态焦急。騎驢騎騾的人則費力而專注地指揮佯攻坡頂,對趙興近距離突然出現,他們還未及察覺。
“我明白了”,趙興止住腳步,看着山腳下那群人嘿嘿笑了:“剛才我們遇到的是攔路匪——匪徒主力在這裏圍攻商隊,爲了防止别人救援,他們派人手在路兩頭攔截援兵。孩子們,準備……跑不成了,他們有馬,弓箭急襲,瞄準了打!”
兩組孩子突前,站在路左右,每組孩子當中,兩名孩子手持木棍成蹲姿,站在前方,他們身後,一孩子持弓,毫不猶豫地射擊起來。三名孩子成小三角陣型,三組孩子又組成大三角,據守在路中。程夏将獨輪車推至身後,程爽不由分說從包裹裏取出剛才的镔鐵雪花刀,插在趙興腳前,剩下的兩個孩子則張弓搭箭,向遠處的匪徒射擊。
孩子們的出現令匪徒稍稍一愣,但他們接下來的暴雨式射擊,立即讓匪寇們相信了逃回者誇張的訴說——這麽遠的距離,原本弓箭射不到的,但眼前這群孩子箭射的又準又狠,眨眼之間,已放到了十數位同伴,如此說來,他們的老師更加箭術超群……或許可信。
騎馬的匪首斜了這裏一眼,他這時還沒來得及下令應對趙興,其餘的匪徒不知該如何行動,遭受打擊後便四散開來,坡頂上的人見狀,猶豫着是否要沖下,那匪首一聲呐喊,止住了混亂。
“烏嶆山好漢在此辦事,過路英雄莫擾,且自安置,咱家這裏聲諾(行禮)了”,那匪首呼喊道。
“你也算好漢”趙興冷冷地笑着:“不就一劫匪嘛,也敢稱好漢!”
程爽一邊遞上幾根箭,一邊将其餘的插在地上,趙興拉開了長弓,沖人多處放出了一支箭。一箭示威,這一箭恰好将一名匪人射飛。
這一箭多少給了趙興一點信心,他搭上第二支箭,估量了一下風速,把箭射向那名匪首。這次他使用連珠箭術法,連續射出三箭。
那名匪首才喊完話,趙興的第一箭射出,他剛準備召集同夥,重新組織進攻,沒喊幾句話,趙興的第二支箭到了。
看來,叢林求生的技巧趙興還沒全忘,這一箭射的很準,射的很急,匪首沒想到弓箭也能射這麽猛,大驚之下,飛刀砍飛了第一支箭,同時身體橫移一米左右。
射箭這玩意,第一支箭射出後,如果是急速射箭,其餘的箭也大緻順着一條箭道飛行,散布點大約也就在一米的範圍内,那匪首不移開身體,趙興這支箭就射飛了,他這一躲,無巧不巧,那支箭恰好鑽入他的腋下——嗷的一聲,箭上巨大的沖力将他射離馬匹,落在地上時,箭杆已經半截穿出身體。
“僥幸僥幸……”,趙興心中暗自得意。
炸了窩了,匪首身邊兩名騎驢騎馬的人趕緊催着坐騎逃開,一個人較不幸,恰好被接着的箭射到,這讓幸存的那個匪人吓破了膽,他在坐騎上扭來扭去,躲避臆想中的箭,坐騎承受不住他的亂晃,失蹄跌倒。
這時,坡上的人終于做出決定,他們呐喊的沖下山坡,匪人已經喪失了抵抗的勇氣,四散逃離。
這陣急速射擊已耗盡了孩子們最後的體力,看到坡頂上人沖下來了,他們已無力追擊,隻是繼續待在原地喘息。等坡頂上的人打掃了戰場,過來一名廂兵邀請趙興相見:“興化軍判官周濤周大人在此,有請壯士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