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獸吼讓強子哇的一聲大叫吓得暈了過去,直到這時龍辰才看清楚,來的隻是一個身披黑甲頭戴鐵盔握着一把鋼槍騎在一隻獅馬上的騎兵,那名騎兵身旁竟也懸浮着一本禁典,從禁典書脊上的六顆顯石來觀察,這名騎兵僅僅隻是個獸師級玄者,與父親相差無幾。
可就是這樣一個與父親實力差不多的黑騎兵,竟然頃刻間就将父親制造出的刺藤摧毀,這讓龍辰禁不住懷疑自己昨天殺掉的那個人是不是一個蟲君,如果一個師級玄者就有如此恐怖的實力,那麽一個君級玄者又怎麽可能被自己割掉了喉嚨?
龍林遠的奔跑度相當快,龍辰從未想過父親會有這樣的度,尤其是在帶着他和強子兩人的情況下,竟然可以達到昨天那個蟲君分毫不差,可緊追而來的黑騎兵,僅僅隻用了十餘秒時間便将距離縮短到了百米之内,那越來越響的鐵蹄踐踏聲,就像催命符般壓着龍辰喘不過氣。
龍林遠臉色非常難看,滿額都是汗珠,緊縮的眉頭微微松了松,低頭深深看了龍辰一眼,沒有說話,眼神裏飽含着深深的愧疚。
身後的黑騎逐漸逼近,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龍辰現自己這六年來所做出的一切到頭來竟然會毫無用處,面對這樣一個僅僅隻是獸師的玄者,自己所有的優勢都沒了,因爲對方不可能像昨天那個蟲君一樣留給他任何的機會。
這一切都是因爲年齡的關系麽?龍辰忽然恨死了做一個小孩,哪怕再多給他三年的時間,他也可以利用這三年的時間更深入的去了解禁典,至少能去再攝取幾項可以用來攻擊敵人的能力,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般,連任何反擊的能力也沒有。
忽然,龍辰現龍林遠身旁的禁典翻到了第三頁,原頁上若隐若現的浮着一株極爲妖豔的朱紅色花朵畫面,龍辰從未見過這樣的花,甚至在那本破冊子裏也沒有記載。
當禁典翻開的刹那,龍林遠腳下頓時出現了一圈朱紅色的光環,他臉色也變得慘白一片,就像大病了一場般,跑動的度也明顯慢了許多。
這時,龍林遠低頭看着龍辰,完全不适時的溫和笑了笑,聲音嘶啞的問了一句:“兒子,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爲什麽從未叫過我一聲爹?”
“我……”
龍辰心裏狠狠抽搐了一下,就像被人揪住了般,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反反複複……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這個最簡單的問題,猶如萬斤般沉重。
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
奔騰的黑騎越來越近,龍林遠卻驟然停下了腳步,一臉微笑的看着龍辰,輕聲道:“好好活着,相信爹,你娘沒事。”
這些話讓龍辰就像掉進了冰窖般,從頭冷到了腳,他很想說些什麽,可喉嚨裏就像被堵住了般,怎麽也說不出話,他忽的感受到一股從未感受過的酸楚從後腦勺直鑽到了鼻根,兩抹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的由眼角冒出,使得龍林遠那張沾滿了汗珠挂着臉龐在視線中變得一片模糊。
“有件事爹忘了告訴你,你娘又有了,你也許有個弟弟,也許是個妹妹,以後找到你娘,記得好好照顧他們,爹真沒用,隻能靠你了。”
龍林遠将龍辰放在了地上,和往常一樣伸手摸了摸龍辰的腦袋,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氣勢徒然一變,好似換了一個人般,原本慘白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紅潤起來,禁典書脊上的植系顯石綻放出明亮的綠芒,直接到達了植君的境界。
“出來吧。”
龍林遠冷聲喊道,沒等龍辰反應過來,前方十餘米外的一塊巨石後閃現出一個黑影,黑影徑直躍到了龍辰和暈過去的強子身旁,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出現在老林中的那個黑稻穗少女。
看見黑稻穗少女出現的刹那,龍辰心裏瞬間又升起了希望,可龍林遠接下來的話,卻又直接讓他的希望直接灰飛煙滅。
“帶他們走。”
龍林遠語氣極爲強硬根本不容反駁的說道,他看了女孩一眼後轉過了身,雙目一片血紅的盯着那奔騰而來的黑騎兵,懸浮在他身旁的禁典忽然“刷刷刷”的接連翻動,四道色彩各異的光環目不暇接的閃現,将他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
大地忽的開始震動,一幅讓龍辰畢生難忘的畫面出現,在黑騎兵前進的路線上,一根又一根粗如臂腕的刺藤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不停的搖擺,不停的伸延!
這些刺藤在龍林遠其他的植系異能輔助下,很明顯生了變異,它們如獲得生命般主動朝着黑騎兵飛串而去,滕幹上還生長出了一些奇形怪狀的鋸齒物,并且無比的堅硬,宛如金鐵般出刺耳的摩擦聲。
黑騎兵根本連任何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被漫天遍地的變異刺藤所淹沒,隻能看見獅馬高擡的頭顱出一陣慘痛的嘶吼,蜿蜒的變異刺藤間彌漫着一團薄薄的血霧。
看着這一幕,龍辰驚呆了,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名植師能辦到的,他更不能理解爲什麽父親忽然就将實力提升到了植君的境界,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黑騎兵已經死了,龍辰一臉欣喜的望向父親,卻聽見一句讓他窒息的話。
“兒子,以後千萬不要像爹這樣,爹是個沒用的人。”
龍林遠背對着龍辰淡淡的說道,話音落下時,他身子微微顫了顫,而這一顫,就好似一座宏偉大殿被抽掉了棟梁一般,瞬間垮塌。
在龍辰一臉呆滞的目光下,龍林遠就像一尊風化的石像,渾身血肉開始龜裂了起來。
一陣輕風拂過,龍林遠直接化爲粉塵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渾身的衣物也化爲了碎片,飛揚在前方那片如密林般的刺藤天地中。
龍辰傻了,兩行血淚從眼角滑下,這時藏在他心底兩世的那個字,就像火山爆般從他喉嚨裏沖破而出。
“爹!”
這一聲爹響徹雲霄,盤旋在原野之上,甚是凄涼,可龍林遠顯然沒有機會聽見兒子第一次開口叫他爹,他已經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唯一剩下的,隻有紛飛的布片。
龍辰緊緊咬着牙齒,渾身不停的顫抖,下巴上滴答着淚水,他伸手想去抓住一些,可這最後的一絲念想似乎也無力實現。
黑稻穗女孩側掌擊暈了龍辰,雙眸眼神頗爲複雜的看了一眼那片無比壯觀的刺藤園,拾起一塊布片,一手抓着龍辰,一手抓着強子,急奔向了遠方。
片刻後,三百黑騎齊齊聚集在了刺藤園前,爲那名魁梧男子一手抓着鐵盔,一手摸着下巴,在他身旁懸浮着禁典,禁典翻開的原頁内浮現着一隻怪異的野獸圖,其腳下環繞着一道絢麗的紅色光環,明顯是在使用着某種獸系的能力。
從禁典書脊上顯石煥的色彩和光亮程度來判斷,魁梧男子同樣是一名獸系玄者,而且,是一名高階的獸君!
“四級命祭,想不到一個初階的植師竟然從六階植類焚火花裏攝取到這種能力,起來吧,這不怪你。”
樊離昧揮了揮手,跪在地上滿身血迹的黑騎兵一聲不吭的站起身走回了隊伍,接着又一名黑騎兵走到樊離昧面前,單腿跪地握拳放于胸前,低着頭沉聲問道:“樊大人,是否需要追擊?”
“不用了。”
樊離昧鎖着一對濃眉,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那片異常突兀,方圓近一裏地的變異刺藤園,心裏面卻是沉甸甸的,許久後才冒出一句話:“你們可知道,這次跑掉的兩個小孩,也許,其中一個會在幾年後給我們帶來一些不小的麻煩。”
跪在地上的黑騎兵微愣的擡頭問道:“那爲什麽不追擊?”
“也要追的上才行。”
樊離昧面色有些陰冷的眯着眼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誰插手這件事,可既然能在我趕來之前跑出十裏地,這種腳力你們中有誰能趕上?”
“既然那人保了兩個小孩,那兩個小孩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出現,天底下沒人能在樊家眼底下躲一輩子。”
“可你們知道那兩個孩子長什麽模樣麽?”
樊離昧收回視線,翻身跨上獅馬,戴上鐵盔後厲聲道:“就算知道那兩個孩子的模樣,如果他們真要躲一輩子,那我們豈不是要找一輩子?五天後我們就得去獸原,沒有幾年的時間恐怕也是回不來的,這件事暫且放下,都給我聽好了!要是在獸原再出什麽差錯,哼!那可不是我說饒就能饒得了的!”
“樊大人,我們現在去哪?”
樊離昧咧嘴十分怪異的笑了笑,玩味道:“當然是去慶天城看看我的老朋友。”
“那蕭小姐怎麽處理?”
“送回樊家。”
樊離昧瞥了一眼遠處那輛沾滿了血迹的馬車,面色有些複雜的歎道:“若是讓老夫人知道,樊丫頭已經有了一個六歲大的兒子,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