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五嶽,恒嶽居其北。.COM
華山扼秦,恒山鎖晉。
如果橫亘秦嶺之北的西嶽華山是出入關中的鎖鑰,那麽起自陰山斜插幽燕的北嶽恒山就是俯瞰三晉守護中原的天險長城。這座雄奇險峻的大山綿延千裏橫跨五州,将大河以東太行以西的二十餘個州郡與漠北草原的遊牧民族屏蔽分隔了開來,沿着山勢修建起的古長城蜿蜒逶迤,烽火台隔嶺相望,歲月的風沙摧食了上千年,城關早已殘破,大自然的天威卻依然如故,縱使是天縱英才的大遼太宗皇帝,當年揮鞭南渡,駐馬中原,也不得不避開這造化之威,繞道太行之東。石敬瑭砸鍋賣鐵賣掉了幽薊十六州,卻終歸沒有賣掉這座天賜藩屏,也正因爲此,劉知遠郭威等人才能由此興兵收拾山河,中原的漢家王朝也才得以保存了些許元氣。
若是沒有了這座恒山,當年耶律德光兵分兩路直取河東河北,占據汴梁之後這位北國雄主是否還肯如已經發生的曆史般主動回家,可便是未可知之事了。
山南便是代州忻州,河東北路之門戶,山北便是朔州應州,遼西京道之畿輔,無論是胡馬南下還是漢軍北上,要越過這道天然屏障都隻有兩條路可取。
一條是西面代州朔州之間,自代縣西西徑關北出長城經石碣谷上下狼牙村至鄯陽縣治,其間不僅要經過地勢險要路徑狹窄的數十裏谷道,還要橫渡水勢湍急深淺莫測的灰水河,而那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西徑雄關,更是自大唐年間便屹立在句注山上,成就了一代又一代龍城飛将的赫赫威名。
天下九塞,西徑其一。
北雁南來,自西徑而入,南雁北歸,由西徑而出,西徑關,又名雁門關。
另外一條路是東路,這條路較爲寬闊,适于車輛大隊行走,自代縣沿滹沱河一路向東北,經過繁峙穿過恒山山脈直插蔚州的靈丘,這條路乃是自古河東之地與北方遊牧民族進行市易貿易的官道,沿途修有驿站,不但道路平整寬闊,且與水源平行而進,人馬的飲水任何時候都不會出問題。
這條路與恒山山脈交彙處卻在應州的西南角,此處道路河流都驟然間收窄,水流也變得湍急,道路兩側的山峰陡起,諸峰高度相差仿佛,故而得名“平型嶺”。
此地利于設寨固守,更利設伏。
在李文革原先的那個時空裏,數百年後的大明朝廷重修了這段長城,并在山口設置了城關,名曰“平型關”。
在那一個時空裏,李文革同學的爺爺曾經以生命相追随的某人,在這裏打過一場名噪一時的伏擊戰——或者曾經在此撿過一個不的便宜。
除卻這兩條通路之外,河東北路與大遼西京道之間,隻餘下一片唯有飛鳥方能輕松來去的崇山峻嶺……
“所謂天險,其實因人而異……”
此刻在西路雁門關外石碣谷道的入口,一支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盡頭的騎兵隊伍正在行進當中,這支隊伍的裝束衣甲大異于中國,帶隊的将官們身上的戰袍多由名貴的走獸皮毛制成的戰袍,相貌粗曠多留短髭髯,臉上均帶着遊牧民族特有的風霜之色。隊伍行進之間,隻偶爾聞得馬兒噴鼻輕嘯,卻基本上聽不到中原軍隊行軍時嘈雜的私語聲。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綿延數十裏的隊伍中無數面白馬纛旗迎風飄揚,端得是軍容整肅氣勢驚人。
由于是在行軍狀态,這支隊伍當中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披甲,隻有前出護持大軍前路并承擔偵騎任務的欄子馬才在身體的關鍵部位披挂上由皮革制成的輕甲,以備随時接敵作戰。
契丹的欄子馬,在後世赫赫有名,便如同黨項的鹞子,隻不過契丹的軍制相對黨項要正規上許多,因此并沒有一個變态的君主将這種本用于戰場偵察任務的精銳騎兵集中使用。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契丹這個以鐵爲名的民族還并未發展出後世那種恐怖的軍力,鐵制甲胄在此時的契丹軍中也仍然還屬于稀缺資源,隻裝備核心的親衛部隊——例如現在走在隊伍中段的這支武定軍正兵親衛營。
契丹兵制,國中男子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隸兵籍,每正兵一人配置三匹馬和兩名家丁,一名家丁名曰打草谷,另外一名曰守營鋪。顧名思義,也就是其中一名家丁負責在行軍途中劫掠物資,另外一名則負責看守營鋪做飯喂馬等後勤支援,而正兵本身隻負責作戰任務。
就日常行軍而言,雖然一名正兵實際上是三人三馬的标準配備,但實際上并不是三個人騎着三匹馬這種簡單搭配,行軍途中家丁是不允許騎馬的,三匹馬必須全部用于正兵的作戰行動,兩名家丁在行軍作戰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徒步行進的。因此契丹軍隊行進時往往是一名正兵騎在馬上前進,兩名家丁各牽一匹馬尾随,馬上或多或少馱有一些日常食用物資。
這是契丹宮衛軍的編制标準,然而此番出兵的遼西京道都部署司并沒有成建制的宮衛軍,因此編制相對更加龐雜。隻有作爲核心武力的武定軍因爲是西京道直屬軍力,故而其主力與宮衛軍編制相同,左右前後四營均爲單人單馬配置,各營主将的親衛有少數爲雙馬單丁或者三馬雙丁配置,每營兵力大約一千到一千五百人不等;而中軍親衛營卻全部爲一兵三馬雙丁的标準配置,總人數将近五千人,其中戰鬥兵力爲足額的一千五百人。
即便如此,一支人數上萬馬匹總數也上萬的隊伍一旦開動起來,僅以常規速度進行行軍其氣勢便已經足以令人窒息。
方才話的人便是在親衛營的簇擁保護之中緩緩随着大隊前行的大遼宣徽北院使,西京道政事令兼西京道都部署耶律敵祿。他還有一個漢名叫做楊衮,卻是當年跟随遼太宗耶律德光南渡大河攻克汴梁之後由太宗皇帝親自賜予的,這名号多在漢地使用,在契丹本國知道的卻不多。
他話的對象有兩個,一個乃是奉北漢神武皇帝劉旻之命出使北國請兵的樞密直學士王得中,另外一個則是奉命到代州前來迎接遼國南下大軍并爲大軍料理糧秣辎重事宜的太原府尹皇子劉承均。
王得中瞥了一眼耶律敵祿,面色肅然,卻不答話,劉承均垂着頭想了想,嘴巴張了張,卻終歸還是沒接耶律敵祿這個話茬。
耶律敵祿多次出入中原,漢話早已得頗爲流利,并不用通譯也能與劉承均王得中自如話語。隻不過此刻兩個人都裝啞巴不肯接話,讓他心中頗不舒服,作爲大遼的西京道軍政一把手,他早就習慣了後晉後漢北漢的大臣們刻意的逢迎和谄媚,數十年來唯一不肯在自己面前折眉虛應的隻有那個如今在汴梁穩坐相位的酸腐老頭子——但那個人畢竟是馮道,是連太宗皇帝也必須折節下交的馮道,眼前這兩個人,又算是什麽?
他矜持地笑了笑——矜持這種東西是他從漢人身上學來的不多的東西之一,這比直接的辱罵和踢打更适合用于某些旨在鄙視人的場合。
“隻有懦弱恐懼厮殺的人才需要用所謂的天險來安慰自己,真正勇敢的人,心中所想的永遠是如何前進,也便永遠不需要躲在天險的背後等着敵人來進攻……”耶律敵祿輕輕撫着自己的胡須,嘴角帶着溫和的微笑道。
“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不仁且無知,徒具勇力者,不過殺豬屠狗之匹夫耳——”令耶律敵祿詫異的是,他的話音剛落,原本默默無言的王得中便毫不猶豫地反駁開言,他得如此自然,仿佛早便料到自己要什麽,隻等着自己出口便加反駁——根本用不着思考。
耶律敵祿臉色一變,他的右手有些顫抖,在這一刹那,他真的有一種讓太宗皇帝生前屢次告誡訓示自己的所謂矜持和涵養見他媽的鬼去的沖動,在他看來北漢的劉家父子不過是匍匐在上國腳下的大兩條狗,而眼前這個在狗窩裏面當差的奴才竟敢如此當面撞自己,這實在是始料未及之事。
不論是那個在北國成爲笑柄的鄭珙,還是那個滿肚子鬼主意老奸巨猾的衛融,哪個不是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隻有頭稱是奉承谄媚的份?
眼前這個窮酸書生……又算得什麽東西?
然而他捏着馬鞭子的右手還是放下了,這個書生剛剛去過上京,而京中那位自即位以來除了睡覺似乎便沒有其他愛好的皇帝陛下不但親自接見了此人,還親口允諾了他代表北漢朝廷遞上的請兵表章,據臨璜府傳來來的消息,皇帝在賜宴時甚至曾經明确表示過希望此人能夠留在北朝爲官的意願,甚至親口許其“同知漢兒司事”的差遣。這可是中國使臣自馮道以後從來沒有的優厚待遇——當然,當年太宗皇帝許給馮道的是太傅兼知南樞密之職,相比較而言,區區一個同知漢兒司不算什麽。
但這表明了一種态度——皇帝的态度。
當今皇帝——或者臨璜府那個叫做耶律述律的瞌睡蟲,如果是在兩年前,耶律敵祿根本不會把他當回事,一個整日睡不醒的傻子,又有何可懼處?
然而就是在這兩年裏,忽古質、蕭眉古得、婁國、敵烈、神都、華割、嵇幹衆多太宗世宗時代的元老重臣就那麽分批次一個個倒在了這個瞌睡蟲手裏,抄家夷族,身首異處……
自己在朝中的靠山——南院大王耶律撻烈這一年來屢屢自上京發來密信,要自己收斂行迹謹慎言行,就連這位位高權重的宗室重臣都如此戰戰兢兢,不由得耶律敵祿不暗自驚心。
雖同爲太祖皇帝的子孫……自己畢竟離着上京太遠了……
想明白了此處,耶律敵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王學士果然頗有南人風骨,其骨鲠處不亞于馮太傅……”
一旁的劉承均聽了,臉上的顔色稍微霁和了些,卻不料耶律敵祿緊接着感慨道:“隻可惜南朝之中,似學士這般風骨硬挺之人太少了,某家随太宗南巡之際,一路行來,竟是連一個有骨氣的将軍也未曾見到,不是某家話難聽,學士風骨雖硬,奈何南朝卻并無一個配得上這風骨的武夫……”
他話音未落,卻見前方塵頭大起,馬蹄聲如鼓般響起,原本肅殺嚴整的行軍隊列突然間騷動起來。
耶律敵祿頓時一驚,擡頭定睛觀瞧,卻見遠遠地兩人兩騎飛馳而來,契丹軍隊占據了道路,左右兩側均是高達百丈以上的直絕陡壁,中間留下的間隙極窄,而這兩人兩騎卻渾然不顧,便那麽斜斜自大軍隊列之側插掠而來,馬蹄子不時落在陡壁與道路相連接處,馬上的騎士卻始終穩穩操控着馬匹,身形側在馬鞍之外,将斜壁上的碎石紛紛踩踏而下,四散飛濺,周圍的契丹士兵紛紛擡手遮住面龐,以免爲碎石所傷。
耶律敵祿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前出的欄子馬居然沒有攔住這兩人,這已是不可思議之事,而兩人兩騎便那麽自行軍大隊與絕壁之間的窄空隙間生生擠将進來,而先鋒前隊居然來不及做絲毫反應,縱是對方騎術驚人,己方的臨敵戒備也未免太丢人了些。
前面的契丹騎兵紛紛呼喝,兵刃碰撞聲密集響起,耶律敵祿看得分明,那兩名騎士并不曾擎出兵刃,隻是一路毫不減速地奔來,而己方士兵被兩人踏亂了隊形,一面勒住馬匹一面掉轉方向揮舞着兵刃攔截,卻總是慢了一線,待得轉過方向兵刃探出,隻吃得對方的尾塵不,自家的兵器收攏不住碰在一起,響起一片金鐵交鳴之聲。
好在他的中軍親衛均是百戰之士,見狀毫不慌亂,帶隊的将弁紛紛發令,騎士們紛紛勒馬減速,片刻間已然停了下來,随着親衛營都統的一聲唿哨,隊伍紛紛散開,強勁的燕北膠弓張開,利箭上弦,數十支鋒銳的箭頭遠遠瞄住了那飛馳而來的兩人,前隊的十餘杆矛槍已經擡起,隻待對方過來便要攢刺過去。
一旁的劉承均看得分明,急忙對耶律敵祿道:“元帥勿驚,那是鄙國之将,是自己人……”
耶律敵祿臉色鐵青,沒有答話,這光景他也已經看得分明,來人身上并未披甲,雖然縱騎狂奔無禮之甚,卻并沒有張弓持槍,确實不像是敵人。
兩騎遲至親衛營前,終于勒馬減速,随着兩匹馬停下,周圍的契丹士兵紛紛圍攏了上來,将兩人兩騎圍攏在道路中央。
耶律敵祿這才看清端坐在打頭一匹馬上的人相貌,隻見此人面色蒼白如雪,兩道濃眉利劍般以倒八字折亘在眼窩之上,一條細長的疤痕自眉際一直延伸到嘴角,頭戴一白色交腳幞頭,身穿一襲白色戰袍,胯下乘騎着一匹黑炭般透亮的駿馬,一杆九尺矛槍斜斜挂在馬鞍之側。此人勒定了馬站在當道,左手輕輕撫着馬鬃,對周圍刺猬般指向自己的矛矢視若不見,一對清澈透明的眸子隻是遠遠望着耶律敵祿。
耶律敵祿與那人的目光一對,便仿佛一桶冰涼的雪水從頭自腳澆了下來,渾身上下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倒不是此人的目光有多麽威風勇烈,而是那兩道看人的目光實實在在是——太冷了。
眼前之人,便仿佛裹着一層嚴霜般冷肅,他遠遠站在數十步開外,卻有源源不盡的冷氣自體内噴發出來,讓周圍那些圍住他的遼國兵将一個個不住握緊手中的長矛,以應對那身周空氣中驟然降低的溫度。
那人的目光不過在耶律敵祿身上打了個轉,耶律敵祿便有一種被人完全看穿了的冷冽感覺,渾身的血液都仿佛一僵,自幼起便在戰場上厮混,幾十年來被創負傷何止十數次,便是在四面皆敵的戰場上,耶律敵祿也從來不曾有過如此窘迫挫敗的感覺。越發令其難以忍受的是,對面那人,并不是什麽久經沙場的名将,不過是一個年方弱冠的少年郎而已……
唇上那一抹一字型胡須,修整得倒是足夠整齊,顔色也足夠鮮亮,幾可媲美其胯下那匹在萬軍從中淡然自若的馬兒,縱使如此,這胡須——也未免顯得太新了些……
這個敢于匹馬闖入契丹軍列嚣張到讓天下聞名的契丹鐵騎顔面喪盡的家夥——實際年齡絕不會超過二十歲。
耶律敵祿此時的表情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他滿頭黑線地望着眼前這個白袍将,呼吸不自覺地變得粗重起來,就在他神經徹底崩潰的前一刻,劉承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爲元帥引薦,這是承均府下保衛指揮使,麟州楊重貴!”
耶律敵祿鼻孔中重重哼了一聲,正在咬牙思忖如何處置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卻聽那楊重貴端坐在馬上已然開了口,聲音不高,然而每個字都仿佛自胸腔内吐出,帶着金石的質感。
“陳家谷口有騎兵出沒的迹象,人數在二十到百人之間,大軍的側翼——已經不安全了!”
……
陳家谷口,數百名身穿火紅色兵褂的步兵持矛列陣肅立着,他們沒有披甲,頭上的鬥笠在初春的風中輕微地抖動着,卻沒有一個人話,每個人的眼神都平靜而淡漠,沒有絲毫的激動或膽怯,那是隻有見慣了鮮血和死亡的人特有的目光。
軍陣之前,一個身材并不高大的軍官筆直站立着,身着魚鱗細铠,頭的鐵盔上一縷紅纓迎風飄動,手中一杆丈八木槍牢牢釘在身前的地面之上,背後一口刃鋒略帶弧度的長刀,一柄短平托斜斜插在後腰上,腳上一雙牛皮底的戰靴,不丁不八站在谷口中央,如玉的面龐上一對秋水般的鳳眼冷冷注視着幽暗的山谷深處。隻有仔細看的人才能發覺,那長長的睫毛下,不時有白色的熾烈火焰在閃動。
“呸……竟然叫個娘兒領兵……”
郭煥狠狠吐出了口中的草棍,嗓音略帶嘶啞地對趴伏在身邊的康石頭道,而後者的眼睛此刻仍然死死盯着那個遠遠的身影,以及——他身後那在肅殺的天地間火一般的一片紅色。
“咱們有十八個人,能沖得出去!”郭煥狠狠地建議道。
十八名披甲騎兵,再加上十八具騎兵弩和十八具手弩,打開一般的步兵陣線應該不成問題,隻要沖開一個缺口,立即便可遠飚而去,即便是在崇山峻嶺之間,騎兵的機動優勢也依然不可觑。
“棄馬——”康石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聲音極輕,卻并無半分猶豫和遲疑。
“啊——”郭煥驚呆了,那可是三十六匹馬……
趴在山峰上的康石頭縮回了身體,比了一個手勢:“丢掉馬匹和甲胄,帶上刀弩,我們走南面——抄着背面的山脊過去!”
“最近的聯絡在八十多裏外……”郭煥沮喪地提醒道,他在六韬館整整學了半年的騎兵作戰,卻不料第一次出任務就必須在步兵面前棄馬逃竄。
“我們的任務不是厮殺!”康石頭面色肅然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弄不清這裏的兵要地理,大人出兵就是盲人騎瞎馬,我們是斥候,是大軍的眼睛。戰區圖已經繪制完成,我們再呆下去毫無價值……”
他頓了頓,掃了郭煥和身後的幾名第一次出任務的斥候一眼,嘴角輕輕動了一下,緩緩道:“想做一個合格的斥候,就一定要明白——沒有意義的犧牲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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