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吉家的四百騎兵主力沖上來的時候,前鋒已經陷入混戰。.COM延州兵、府州兵、葉吉族兵三方混雜在一起,人喊馬嘶,刀光矛影,不時有朵朵血花濺出,打濕了山谷間的黃土綠草。在葉吉川厷吹響号角召喚主力部隊參戰的時候,連這位葉吉家大族長自己都清楚,這絕非是後續部隊參戰的絕佳時機。
騎兵的優勢在于速度,在于機動的空間和箭矢的殺傷射程。若是在平原開闊地帶交戰,己方的主力騎兵可以繞過敵軍兩翼從側面甚至後方對敵軍發動進攻,迫使敵軍各自爲戰,即便敵軍近戰勇悍,也可以憑借馬力以來回奔襲漫射的形式消耗敵軍兵力。可是如今,在這個狹窄的山谷内,騎兵的機動優勢雖然不至于完全喪失,但要想迂回漫射,卻是絕無可能,不擊退正面之敵,己方主力根本無法向敵後突進。
直到此刻,葉吉川厷才隐隐意識到,敵軍主将之所以選定此地作爲戰場等候自己,看中的便是這塊山谷寬不寬窄不窄的有利地形。
敵軍列陣在山谷東側,正面雖然僅僅隻有三四百步的寬度,但是山谷向東呈收束狀,越來越窄,不利騎兵抄襲,卻利于敵軍軍力部署調動,作爲主動進攻的己方,很難貼着兩旁的大山繞過正面敵軍。在想到這一的時候葉吉川厷不禁有些心悸地回頭看了看西面,那裏的地形也是如此。若是己方不利被迫退兵,騎兵的機動優勢同樣不利發揮。
敵軍隻有不到五十名騎兵,應該不敢拿出來和自己硬拼吧。
此刻動用主力,雖然明知是添油戰術,葉吉川厷還是不得不爲之。兩百騎兵組成的前鋒陣線,在敵軍将近三百步兵的殺傷打擊下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主力若是再不上前,隻怕前鋒就要徹底崩潰了。
不過此刻敵我雙方混作一團,上前的部隊不能使用弓箭,隻能沖上去肉搏。
而且,敵我雙方攪在一處,騎兵無法沖鋒,這種狀态下騎馬上去和步行上去差别不大。
一旦接戰,沒有甲具防護的騎兵在對方白刃素質優良的步兵面前幾乎讨不到任何便宜。前鋒的兩百騎兵,因爲騎在馬上馬刀的長度問題,有幾十個人已經不得不下馬步戰,在馬上必須貓腰才能砍到那些猴子一樣靈活的折家兵,而這些強悍得不像話的老兵卻可以在戰馬周圍蹿來蹿去随時随地威脅騎在馬上的葉吉兵,這些沒有眼罩配備的戰馬在敵人武器的威脅下往往不聽使喚,更令騎兵們郁悶得吐血。
由于前鋒騎兵沒能實現撕裂敵軍步兵陣線的目的,使得後續騎兵沖上去後隻能和敵軍進行不利的消耗作戰,葉吉川厷原本想得好好的戰略,在延州和府州聯軍的面前碰了一個硬得不能再硬的釘子。
葉吉川厷也算當機立斷,他召喚主力出擊的時機剛剛好,再遲一陣,前鋒就要徹底完蛋了。至此葉吉川厷終于打消了以最損失赢得此仗保存實力發動南下戰役攻打縣城的計劃。全勝不行起碼要打成慘勝,葉吉家不是漢人朝廷,是輸不起的,隻要輸掉一場,葉吉川厷個人的命運無所謂,舉族老就要面臨漢人的大屠殺了。那是亡族滅種的危機,不由得葉吉川厷不拼命。
慘勝總比慘敗好,這就是葉吉川厷的想法。
盡管慘勝之後,葉吉川厷已經準備面對族中貴族們的讨伐和指責聲浪,但是眼前這一刻,他卻還顧不上這些……
四百騎兵主力壓上來,戰局頓時一變,雖然對面的漢兵戰意依然不減,但陣前攻守之勢頓時易手。面對越來越多的葉吉家騎兵,久經沙場的折家兵開始有些頭皮發麻,而負責正面的狄懷威部兩個隊且戰且退的速度大大加快了,而漢軍聯軍的傷亡率也開始呈上漲趨勢。
戰至此刻,前鋒地帶已經散布了大大将近三百多人屍馬骸,其中有大約一百二三十具葉吉族兵的屍體,其中由其以正面最爲集中,就在狄懷威的兩個步兵隊且戰且退的這段時間内,足足有五十多名葉吉族騎兵在延州兵的鐵甲長槍下亡魂瀝血。
狄懷威部的損傷也不,至此已經有二十一人受傷九人陣亡。
細鱗甲在這個時代軍隊中絕對屬于稀罕物件,這種因甲葉細而得名的鐵甲雖然不如明光甲的防護力那麽強悍,但是對于有效分散敵人的攻擊力度保護士兵的骨骼筋脈還是很得力的。葉吉家族兵裝備低劣,馬刀制式不一,有的人手中所謂的刀其實不過是一柄磨得很鋒利的長鐵片,手柄位置既無護手也無皮革或者木制的刀柄,因此除非準确劈砍刺擊敵人咽喉或者頸動脈這樣的柔軟部位,否則對于裝備了細鱗甲的八路軍步兵很難造成緻命性傷害。
八路軍的廂兵救護隊一直在陣中穿梭來去,将受了傷的士兵或擡或背運往後方,由于正面防禦一直不曾崩潰,他們的行動相對安全。
但是此刻四百騎兵的生力軍壓上來,兩隊步兵在正面敵軍的壓迫下後退速度大大加快,與兩翼纏鬥的折家兵之間漸漸拉開了一個寬約百步的空隙,這個空隙轉眼之間便被葉吉家騎兵填補了上來,正面與兩翼的防禦體系就此被撕裂分割,若是不出意外,葉吉家騎兵将全力剿殺那些在兩翼遊擊的折家兵,兩刻鍾之後便可奪取戰場主動權。
一直對戰局冷眼旁觀的折禦卿深吸了一口氣,回過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一個八路軍虞侯科的陪戎副尉,輕輕了頭:“差不多了,吹号!”
聞言,那個年輕參謀軍官像變戲法一般從背後拿出了一個黃锃锃的銅制物件。
這個物件樣貌很是奇特,前端宛如一個張開的喇叭口,後端收束後被扭了一個回形,尾端比最細的蕭還要窄。
這是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物件。
任何一個李文革時代的人都能夠輕松認出這個物件的來曆,那曾經是一支不同尋常的軍隊的獨特标志。
“滴滴嗒滴滴滴滴答滴滴滴滴答……”
據,當年在三千裏江山之上,經曆了二次世界大戰血火考驗的某國老兵們隻要一聽到這個聲音和旋律,就會面色蒼白兩腿發抖。
這一天,這個聲音在公元十世紀響起。
戰場上的葉吉兵沒有聽過這種略顯刺耳的聲音,他們也不知道這聲音背後的含義,目前,這種聲音對于他們而言還僅僅是好奇而已。
下一刻,一切都不同了。
在兩翼,自狄懷威的兩個步兵隊讓開的空隙裏,三百名身披細鱗甲手持木槍的折家兵以密集隊形怒吼着沖了出來。
他們沖擊的速度并不快,不過幾十步的沖擊距離,那些目瞪口呆臉上變色的葉吉兵甚至還有閑暇射出了十幾枝箭矢。
然而這十幾支倉促射出的箭矢轉眼便被滾滾席卷而來的步兵洪流吞沒,折家軍中沒有一人倒下,連是否有人中箭受傷都無法判斷。葉吉家騎兵的戰馬驚慌失措地嘶喊着四外閃避,被對面一片甲葉晃動的金屬閃光和怒濤滾滾的氣勢驚吓得倉促掉轉方向,無論主人如何拉動缰繩喝止都沒有用。
六隊折家兵全部披甲,自兩翼沖入戰場。
雙方甫一接戰,頓時掀起一片血雨。
集中封鎖兩翼的葉吉家騎兵畢竟有限,五十多名慌亂的騎兵在全副武裝的折家步兵面前幾乎一觸即潰,沖在前面的二十幾名折家兵每次探出木槍幾乎都要壓上全身的重量和動量,在遠處看起來,有幾個葉吉兵甚至直直被沖擊得飛離了馬鞍。
葉吉家實在是太窮了,窮到了大部分騎兵甚至配不起馬镫的地步。
在後方觀察戰局的葉吉川厷還沒來得及吼出命令,幾十名葉吉兵已然垮了下來,兩翼的空隙重新被折家兵占據,這些身披鐵甲的殺神正自這兩個缺口處源源不斷湧入戰場。
局面再次逆轉。
葉吉川厷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沒時間具體統計,但是粗略看去,目前對方出現在戰場上的鐵甲兵已經在三百以上,他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在關中十幾家藩鎮當中,目前還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擁有如此多的鐵制盔甲。對面這支延州軍的裝備已經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這根本就是一場高度不對稱的戰争。
立即後撤,盡全力保住族中這支有生力量,已經變成了葉吉川厷此刻的最明智選擇。
要使後撤不至于變成徹底的崩潰,隻有一個辦法。
葉吉川厷揮刀殺入戰場,一面沖擊一面派出了兩個傳令兵。
将壓力較的正面兵力調往兩翼,首先要遏制住兩翼沖出的這支生力軍的攻勢,隻有這樣才能爲後撤創造有利條件。
戰場上再次響起嗚嘟嘟的号角,正在沖擊狄懷威部正面的一百多名騎兵被抽了大半調往兩翼,狄部的壓力頓時一松,後退勢頭遏止住了。
此刻狄部受傷者已經達到二十八人之多,戰死者已經達到了十四人。
剩餘的六十多人此刻人人大汗淋漓大口喘息,将近半個時辰鏖戰下來,這些人殺人已經殺到了手軟,身上手上全是敵人的血,有些新兵已經忍不住在老兵背後開吐了……
就在此刻,那嘀嘀嗒的軍号聲再度響起。
狄懷威部聞聲,如同聽到天籁之音般全力向兩邊散開,原本四排的隊列轉眼間變成了十四排,将中線閃出了一個十餘步寬的缺口出來。
若是在一刻鍾之前在正面出現這麽一個缺口,葉吉川厷會大喜若狂揮軍直擊,隻要能夠撕裂八路軍的正面防禦,這場戰鬥的勝負格局便将扭轉。
然而此刻,無論葉吉川厷怎麽想,他都來不及調整部署了。葉吉家還能戰的主力正在從中線向兩翼集結,全力應對從那裏沖出來的折家兵,起碼在短時間之内,這個調動是不可逆的。更何況葉吉川厷已經率領着自己的親族隊殺入陣中,此刻連他自己都已經很難在短時間内向帶隊的貴族們下達指令了。
葉吉川厷明白,狄懷威閃開這麽一個口子,目的絕不是爲了讓自己的騎兵從這裏殺進去。
就在狄懷威的右營戊都閃開的同時,早已在陣後披甲完畢的荊海部左營甲都就從這個空隙内沖了上來。
左營甲都乃是整編後的延安團當中唯一全部由老兵組成的步兵都,兩個步兵隊一百名士兵當中資曆最淺的也是參加過銀州之戰的士兵。整編之後的延安團下轄左右兩個營,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步兵都,僅僅左營甲都這個番号就已經足夠表明這兩個步兵隊在延安團乃至八路軍中的地位了。
此刻在戰場之上,明顯顯示出這一百名步兵與其他兄弟部隊之間區别的,也是最令葉吉川厷心驚的,則是這支部隊的士兵們身上披挂的鳥錘式步兵甲。
紡錘形的甲片都是精鐵淬煉打造,甲片面積較大,抗砍擊能力極強,大部分葉吉兵手中的劣質馬刀根本奈何不了這種甲胄。在冷兵器時代的東方铠甲中,這是在防護能力上僅次于明光铠的護甲,就連許多将官身上披挂的山文铠在防劈刺砍擊上都不如它。
這次出兵,李文革攜帶了五百套鐵甲,其中細鱗甲四百套,鳥錘甲一百套。
李文革很大方,既然是約折家一道出兵,他便毫不吝惜地爲折家軍配備了三百套細鱗甲。對于此舉,一向把家當看得頗爲金貴的周正裕曾經腹诽過幾句,李文革卻一句話便把這個老大哥下面的話堵了回去:“當初咱們困難,若是沒有人家折令公那五十套步兵甲,哪有今日這支軍隊?”
在戰場上保護友軍就是保護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李文革算的比誰都明白。
也正因爲李文革的這種态度,因此折德璜等折家将領對于折禦卿安排無甲的自家步兵在前面示敵以弱毫無意見,盡管這是個最苦的差事。出兵之前折德源曾經代表折從阮和這些兄弟們反複交代過:“李大将軍沒有将咱們當外人,咱們折家子弟可不能讓人家看了笑話……”
荊海全副披挂,沖在全都的最前面。
這個平素不善言語的新任都正此刻一身深青色軍服,外罩一件鳥錘甲,手中擎着一杆木槍,除了臂上代表着軍銜節級的兩個同心三角形袖标之外與普通士兵幾乎一模一樣。
荊海沖到陣前的時候,正面攻擊狄懷威部的數十名葉吉家騎兵還沒有反應過來。
與折家兵不同,甲都重逢的時候,除了雜沓的腳步聲和晃動碰撞的甲葉聲之外并無其他動靜,所有士兵都緊緊抿着嘴唇一聲不吭,八路軍的戰時三斬律已經讓這些從軍日久的老兵形成了習慣,因此盡管此時身後并沒有手持平脫砍刀的督戰隊,這兩隊士兵還是本能地保持着沉默。
荊海搶上前去,附身躲過對面一個葉吉家騎兵彎腰揮過來的馬刀,木槍打橫,左拳放空,握住底杆的右手擁力一送,将磨得鋒銳無比的槍刃準确地刺進了這個年輕騎兵的腰眼。
随即,他幾乎毫不停頓地順手後抽,動作絲毫沒有粘滞地将槍刃抽了出來,對身體右側另外一個葉吉騎兵砍向自己肩臂的馬刀視若無睹。
一年多來幾乎參與了李文革所有軍事行動的荊海心神早已磨練得沉穩異常,動作敏捷靈活,直到他将木槍完全抽出,那個被刺中的騎兵的慘呼聲才出口,身子搖晃了兩下,自馬上栽了下去。
右側那杆斬向他的馬刀隻砍到一半便急急忙忙縮了回去,勉強架住了一杆自荊海身後刺過來的木槍,然而這個騎兵的戰馬卻被另外一杆木槍刺中頸部,暴叫着跳了起來,生生将這個騎兵自背上颠了下來,扔到了幾名戊都步兵腳下,幾杆木槍攢刺之下,早已是不活的了。
自中線沖出的甲都如同一柄鋒利的鋼刀,生生切入到了本來兵力就略顯薄弱的葉吉家兵内部,不過短短幾瞬,已經有十幾名葉吉家戰士慘叫着跌落馬下,中部的陣線頓時一片大亂。
葉吉川厷此刻毫不猶豫地做了最後一線努力,他一面大呼一面策馬向荊海率領的甲都前鋒疾沖而去,身後跟着三十多名本族親兵。如今戰場上局面混亂,敵我間雜,這時候任何命令旗語都是多餘的,統帥所部就是救火隊,對于這種有可能危及整條戰線的危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沖上第一線親自去堵口子。
當荊海将手中的木槍自第四名敵軍身體内抽出之後,突然間眼前一片開朗,他愕然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中部的數十騎敵軍在這短短的數息之間已經被甲都戰士們刺殺殆盡,此刻遍地都是人和馬的屍體,周圍還站立着的除了敵軍那些受傷或者沒有受傷的戰馬之外,就隻剩下自己的部下了。
此刻兩個隊的甲都步兵已經從狄懷威讓出的缺口中悉數沖了出來,正在四下展開……
就在這時,荊海看到了呼号着從北側沖殺過來的葉吉川厷。
面對這一股三十多名幾乎拉成一線的騎兵,荊海幾乎想都沒想,一面大聲呼喝着右隊隊正牛鐵山的名字一面揮舞着右臂用手掌做着包抄的手勢。
其實他這個手勢根本都是多餘的,看到這支前來救火的敵軍因爲全速沖擊而拉出了這樣一條長線,正在北面展開隊形的牛鐵山早已不顧一切帶着身邊倉促間集結起來的三伍步兵斜刺着沖了過去,甚至連本來應該在後面喘息休整的狄懷威都派了勉強還有體力的二十個老兵向着葉吉川厷的側翼運動了過去。
天天講,月月講,每日訓練學習不厭其煩地灌輸,現在在李文革麾下,哪怕是個的什長伍長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在戰場上要不顧一切地攻擊敵人的側翼。
對于孫子兵法六韬八略中那些深奧難懂的軍事學理念,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土包子們是很難完全領會貫通的。但是對于打敵人一定要想方設法打側面這樣淺顯直觀的道理,就連那些剛入伍不久的新兵都能想明白,更不用那些經曆過戰場洗禮的老兵了。
打擊側翼,簡單樸素卻又絕對深刻有效的戰術理念。
無須命令,這已經是這支軍隊從上到下的共識。
幾乎喘幾口氣光景,葉吉川厷的騎兵就已經沖到了荊海面前;與此同時,葉吉川厷驚駭地發現,大批身披鳥錘甲的步兵出現在自己的側翼。
這是一個另葉吉川厷驚駭莫名的發現……
從到大,作爲一族之長,葉吉川厷沒少做過打打殺殺的勾當。
還沒見過哪支軍隊有這樣的反應速度。
如果是大軍交戰,數千敵軍出現在自己的側翼,這是正常的,因爲能夠統帶數千人的将領,無疑是有足夠水準的。
即使是像今天這樣的戰鬥,一支數百人的軍隊出現在自己的側翼,這也不算奇怪,畢竟從敵方的布局來看,敵将是個深通兵法的行家裏手。
但是從命令下達到部隊運動到位,總是需要時間的。
發現敵情、分析敵情,作出判斷、下達命令,命令傳達到部隊,部隊開始調動,運動到位,作爲正常的戰争模式,這七個環節基本上都是不可省略的。
從自己率部殺過來到這些敵軍三五成群出現在自己側翼,總共不過十餘息光景。
十幾個人幾十個人兵力規模的微觀調動,竟然迅疾準确到了如此程度,這是一支什麽樣的軍隊啊?
反觀那些在騎兵面前各自爲戰的折家老兵,單兵戰鬥力沒有接觸過不好,但是其戰場反應的靈活度明顯拉開了差距。
葉吉川厷高舉着馬刀,神情恍惚地沖着荊海兜頭砍去。
這魂不守舍的一刀自然不能給荊海造成任何威脅,側面一個敵軍步兵一槍紮在了馬腹上,踉跄跳動的戰馬将葉吉川厷連人帶刀帶得一偏,馬刀在距離荊海足足有一尺的空處劃過,足足實實掃了個空。
随即戰馬一聲長嘶,歪歪斜斜又走了幾步,緩緩軟倒。
幾柄木槍同時刺來,幾乎将一個撲到在葉吉川厷身上的親兵紮成了篩子。
這親兵的血噴了葉吉川厷滿頭滿臉,一柄槍刺得太深,穿過了這個士兵的腰腹,在葉吉川厷的大腿上鑽了一個洞。
幾名親兵不要命般撲上去,兩個人擋住荊海和他周圍的甲都步兵,其餘三個人連拖帶拽将葉吉川厷搶了出來,把他扶到了剛剛那個跳下馬爲葉吉川厷擋槍的士兵空出來的坐騎上。
等到葉吉川厷坐在了馬背上,那兩個擋住荊海的親兵已經長叫着跌落馬下。
葉吉川厷強自忍着痛鎮定着心神,駭然打量着身周的戰局。
有兩件事,讓葉吉川厷倍感絕望。
這些沖上來的新銳步兵不但反應迅捷,而且配合意識極強,幾乎每個葉吉家兵都要應對兩杆到三四杆從不同方向上刺來的木槍。
到現在爲止,他目光所及,還沒有找到一具身披鳥錘甲的屍體。
後面的狄懷威部已經重新列陣,正在緩緩向前推進。
兩翼的騎兵已經完全被敵軍的鐵甲步兵打散了建制,西面的一些部隊正在撥轉馬頭向山谷西側逃跑。
戰場上成群的己方部隊越來越少,僅餘的幾團也在漸漸被敵軍分割撕裂。
葉吉川厷煩躁地大叫了一聲,此時他身邊的三十幾名親兵隻剩下八個還在勉強和荊海部對抗,這場戰鬥已經沒有任何勝利希望。
葉吉川厷至今不肯放棄,不是他的心志堅毅到了不可動搖的程度,而是他别無選擇。
要麽打勝仗,要麽就死在戰場上,族人的命運留給繼任的族長去頭痛。
然而此刻事情卻完全由不得他了。
整個戰場上到處都開始有葉吉家的騎兵調頭向西逃竄,葉吉家的敗局已成。
這是一場足足實實的敗仗。
敵軍已經崩潰了……
折禦卿輕輕搓着手,握着拳頭默默計算着。
今日這一戰,就在這個山谷内,葉吉家就足足扔下了四百多具屍體,這支族兵的膽魄已經被這一戰完全打沒了……
他輕輕笑了笑,道:“下面是張桂芝的事情了——吹号!”
就在人喊馬嘶聲中,在兵刃的交擊聲中,葉吉川厷絕望地聽到,滴滴答答的魔鬼号音,第三次響徹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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