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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一章新概念戰争4

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一章:新概念戰争(4)

“……夏州的南部和延州北部接壤部分爲山區,其中越往南山勢越發陡峭,植被漸多,越往北則山勢漸緩,多坡壑、峽谷。.COM再往北走出八十裏到一百裏,則進入一片地勢更爲平緩的草甸地帶,那裏是聚居夏州的拓跋家部族放牧牲口的草場。在那片地域上,敵軍的騎兵将更加容易迂回運動,步軍的優勢更加不容易展開。我軍的斥候數目足夠,而全軍兵力不過五千,因此及時發現敵軍并做好戰鬥準備并不困難。越接近統萬城,草木植被逐漸稀疏,沙石漸多,因此該城四周部落聚居地較少。城北有條河,曰淖泥河,自東北直下東南,彙入無定河。該城乃昔日胡君以蒸土之法建成,城牆每上一丈,則橫鋪一層木骨。據稱當年築城者民夫十萬,每成一處,則以鐵錐錐之,錐入一寸,則民夫皆斬,故此城之堅,天下罕有……”

大帳内,折家軍和延安團所有指揮以上軍官皆靜靜站立,全神貫注聽着關北行營馬步軍都部署李文革對着一幅繪制得極爲精細的山川河流圖款款而言。

“……根據近幾日斥候打探來的情報,敵軍主力此刻應該集結在我軍西面的坡壑峽谷之中,這一帶地形複雜,比較不利于大隊騎兵展開,故此敵軍一直未曾與我軍接戰。根據敵軍斥候的行動規律以及敵軍所攜口糧數量判斷,敵軍與我軍之間的距離應當不超過一百裏,超過這一距離,敵軍将不能掌握我軍的動向。從敵軍的行動上來分析,敵軍的兵力數目應當不足以在短時間内擊潰我軍左翼,因此其兵力總數應該不超過一千人,以這幾天所遇敵軍斥候的數目判斷,大約應在三到四個樞銘之間。這些敵軍在我軍側翼的行動目的目前還不能确定。但是有極大可能是沖着我軍糧道而來……”

折從阮在一旁捋着胡子緩緩頭,李文革的分析條理清晰用詞仔細,作爲大軍參謀長,還是蠻合适的。

“我軍兵力不足五千,因此無力維持一條長達四百裏的糧道,一旦我軍離開山區開進較爲平緩的地帶,延北夏南的這一片山區便将成爲敵軍騷擾我軍糧道的最佳戰場,除非我軍能夠迅速攻克統萬城,奪取拓跋家在城中所儲備的物資和糧草,否則的話将很快斷糧。”

“因此,末将建議大帥,修改原定方略,沿着東面的長城邊牆一路取道東北,直至無定河畔,然後沿着河谷一路向東進軍,迂回到銀州南麓炫耀兵威,而後繼續沿河谷南進,直取綏州側後,若是形勢與我方有利,則進攻綏州,若是形勢于我方不利,則繞過綏州,沿河谷直趨魏平關回轉延州,隻要拖得時間不是太久,黃河以東憲州和石州的漢軍來不及部署運動,我軍便始終是安全的。隻要我軍能夠開到銀州以南,哪怕隻是做出尋找船隻渡過無定河的樣子,此刻在麟州北部的李彜殷便不可能無動于衷……”

“那我們廢了這許多力氣,跑了一千多裏路,不是白白辛苦一場了麽?”

折禦卿不解地問道。

折德源嗔怪地看了這個侄子一眼,這古靈精怪的子,也忒不會話了,這不是當着面讓李文革下不來台麽。

折從阮反倒含笑旁觀,他想看看李文革如何應付。

李文革笑道:“少将軍,民間俚語道;‘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打仗亦是如此。我們兵力少,更是如此。這樣兜一個圈子,看似走了許多冤枉路,實際上我們一直在沿着水源走,隻要有水源,便有人煙,西面的拓跋家部落都撤回了夏州,東面的野利家、房當家、費聽家的部落隻怕不會這麽乖。這些家族的精兵都調去攻府州了,部落裏剩下的不是奴隸便是老弱婦孺,即便有兵也不堪一戰。我軍雖然總兵力并不占優,卻是集結在一處,與整個黨項爲敵還略顯薄弱,但單獨面對八家中的任何一家,我軍都占據着壓倒性優勢,打起來赢是一定的,比起去統萬城碰石頭,這麽打仗更劃算一些。若是情勢有利,我們便一舉拿下綏州,這等于一刀斬下了黨項的一隻胳膊。目前根據我們的估計,綏州城中的守軍不會超過千人,綏州城池低矮,防衛簡陋,比起夏州城,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唯一可慮者,西面的拓跋家兵若是穿過青嶺門奔襲綏州之南,我軍歸路将被掐斷。不過也不要緊,我們的兵力較強,隻要能夠及時發現敵軍,便不至于吃太大的虧!”

“那我們爲何一開始不直接決定打綏州?那豈不是少走許多冤枉路?”折禦卿又問道。

折德源哼了一聲:“臭子,你沒去過魏平關,自然不曉得厲害。李帥方才已經過了,銀夏之南,延州之北,山多險峻高聳,河流湍急,植被茂盛。便以無定河爲例,在上遊何等模樣我不曾見過,但到了魏平關已近下遊,水勢湍急無比,雖然淺出隻有齊胸深,卻絕然無法涉渡。綏州以南,多是這等險要地貌,以至于出魏平關之後道路漸漸狹窄,最窄的地方隻能對面行使兩輛馬車,山高草盛,便于設伏,卻不利大部隊展開,而且逆流而上,河流優勢無從利用,凡易被敵軍紮起木筏,趁夜色迂回到下遊,自背後偷襲我軍。”

折禦卿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沒有再發言。

折從阮緩緩開口道:“……老夫倒是不擔心走冤枉路,我家的子弟兵,就是再走上一千裏也不會走散。老夫現在不能決斷的有兩條,其一是我軍突然改變作戰意圖,敵軍固然會懵上一陣子,一旦其醒悟,卻會齧尾而上,或是切斷我軍兩道,或是不斷憑借其機動優勢騷擾我軍後隊,使我軍始終不能展開行軍,想要停下來殲滅敵人,敵人的騎兵跑得比我們快,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着;其二麽,李彜殷倘若自麟州回師,從銀州沿着無定河一路順流南下追擊我們,雖然距離較遠,但是我軍前面還橫着一個綏州城,四周還有一些遊牧部落,又不可能自蘆子關繞七八百裏路給大軍運糧,萬一被野利等三家和拓跋家合圍,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李文革了頭:“确實有這兩個問題!”

他指着山川河流圖道:“本來此番出兵,我們便是來給黨項人搗亂的,并沒有想占到多少便宜。既然是搗亂,便不用顧忌那許多。令公的第一個疑慮,末将解決的法子很簡單,西線上的敵軍數目雖然不多,但是天天盯着我們卻沒有事情幹,未免有些太閑了,末将想,我們可以給他們找事情做,所幸末将手中還有能夠跑得比較快的騎兵部隊,再往北走出百裏,接近山區邊緣之後,趁着剛剛入秋,風向大多還是東南風,末将準備在經過的沿途上放上一把火……”

“放火——?”

折從阮驚了一下子,李文革神情淡定地了頭:“是放火,我們派出騎兵,深入草甸,如今正是草黃時節,十幾支火把扔出去,頃刻間便是一場燎原大火。草原上的火牆和濃煙将徹底隔絕我們與敵軍之間的視線,而且一開始敵軍應當會試着滅火,這法子隻能在二十天内使用有效,一旦進入深秋,風向由東南轉向西北,這法子便不靈了。我們一路向東北行進,恰恰是遠離草甸的方向,大火再怎麽燒,也燒不到我們。等敵軍回過神來,四五天已經過去了,再想找尋我軍的蹤迹便很不易了。而且末将估計,這片大草甸關系着多少個族群部落的饑荒生死,對方隻要是個正經黨項人,無論救火能否成功,左右都是要試一試的。”

衆将僚呆了半晌,最終折禦卿伸着舌頭道:“這計好毒……”

李文革搔着頭道:“香山居士的詩裏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黨項人隻要熬過這一個冬天即可,大火不會連帶草籽一起燒掉的……”

折從阮啞然失笑:“老夫的第二個疑慮呢?懷仁還有何妙計?”

李文革皺起眉頭,看着周圍的衆将道:“這主意隻有和令公一個人才有效,若是大家都知道了,便不靈了……”

折從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了起來,淡淡吩咐道:“都退下吧!”

衆人神色各異地退出了帳外。

折從阮神色緩和了下來,笑着道:“你這家夥,非要弄這玄虛,現在可以了吧……!”

……

“文質公,您老這不是把卑職放到火上烤麽?”

一出節度府,高紹元便沖着李彬抱怨道。

李彬撫須微笑:“不至于吧?有這麽嚴重麽?不過是推舉你做族長而已,高家百年簪纓世家,萬貫家産上千口人,都歸你支配,豈不是美得緊?”

高紹元被李彬調侃地直翻白眼,氣哼哼道:“廢人丁,丈田畝,改稅制,這是多大的事情?九縣之内,開荒陌,養兵民,全要仗着這大手筆大氣魄的變法。如此重要之事,豈可玩笑得?晚唐的兩稅制何以最終流于形式,反倒變成了官府和豪門壓榨民百姓的手段?要行畝丁合一,最要緊的便是能夠住豪門壓力,不計成敗毀譽……李将軍推薦卑職爲州垣令之時便得明白,便是要借卑職來對付這些冥頑不靈的豪紳士族,這麽緊要的當口,卑職若是真的擔任了高家的族長,便等于被捆住了手腳,改制變法,從何改起?又變在何處?”

李彬保持着微笑道:“啓正可知……老夫今日一力堅持你做族長,正是爲了能夠使你日後更加順暢地在州垣推行丁稅改畝稅之變法,你也知道,城中各姓各家,多多少少對懷仁都有些看法。到時候懷仁若是真個豎起畝丁合一的赤幟,隻怕這些富戶豪門聯成一氣将局面掀翻的事情都會鬧出來!”

高紹元不屑地哼了一聲:“使君多慮了,以紹元看來,若是沒有赤幟,這些軟腳蝦們沒有哪個敢公然來做出頭鳥。我家三叔若是還在人世,或許還能和忠武将軍談談價錢,如今三叔既然已經謝世,延州再無敢捋将軍虎須之人,韓家也好,姚家也罷,誰家敢出頭來和将軍作對,誰家的安生日子隻怕便過到頭了……”

李彬苦笑道:“我豈不知如此?老夫這一片苦心,全然是爲了這些本地豪強的性命着想。自六年前至今,六年以來延州變亂頻仍,這些世家還沒吃夠苦頭麽?原本最強的劉家被高侍中自己搬到了,萬貫家财在高家府庫剛剛打了個轉,便全都平白便宜了李懷仁……”

“該便宜了延州黎庶才是……”高紹元不以爲然道,“忠武将軍似乎并未将一分一毫歸入私囊,使君這便宜二字用得不妥!”

李彬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高家有你這麽個異數,倒也真算命不該絕。否則換個其他人來做族長,李懷仁遲早要将整個高氏族姓在延州的百年根基連根拔起……”

高紹元連連搖頭:“使君過慮,紹元以爲防禦使大人絕然沒有将高家斬盡殺絕的意思。高侍中一死,他不會再找高家的麻煩了——自然,前提是畝丁改制,高家識相一,不要再自找難看,更不要再當這個出頭鳥!”

“老夫堅持你做族長,便是爲了此事!”

李彬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畝丁改制,是何等樣的大事,秦子堅那邊要面對的是分田的流民,看似事務繁重,實則簡單輕松之極。你這邊面對的卻是整個州治的豪門顯貴。刀叢火海,也不過如此,稍不留意,便是玉石俱焚之局。你做了高家族長,便可以以高家爲契機,在鐵闆一塊的延州豪門之中打下一根楔子,隻要高家的問題能夠平順解決,其他各姓便要好辦得多了……”

高紹元苦笑道:“文質公,大族門裏的事情,您不懂的,便拿我那個七叔來,明明是個熱炭團一樣的位置,爲何他還要去争?那其實不是他想争,而是不得不争,他不争别人也會逼着他來争,他不争别的幾個叔伯就要争,可是最終無論誰争上了,其實都是傀儡。幾個房的年長男丁都在,族長若是不遂他們的心意,頃刻間便能換掉。更何況這些年長的叔伯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與州垣的氓痞惡霸或多或少都有些幹聯。卑職上任這些日子,一直在清查這些泛底的沉渣,準備在改制變法之前,先去了這個膿瘡,省的到時候這批人也跟着折騰起來,我們應付不來……”

“此事不是魏遜和你一起辦的麽?”李彬問道。

“正是,魏緻果自家原先便是地痞中的大哥、流氓中的霸王,他帶隊鏟除這些禍害再合适不過。隻不過他此刻随軍出征了,已經好,隻待他一回來,我們便要收網。這個時候,您老人家卻硬要逼着我作甚麽族長,這不是添亂麽?”高紹元悻悻道。

李彬苦笑道:“我是想稍稍減輕些你肩上的壓力,也想最後再拉高家一把!”

高紹元哼了一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高家這些年在延州兼并土地欺男霸女交通刑獄橫行鄉梓,也是該惡貫滿盈的時候了!”

李彬搖頭歎道:“你不要将話講得如此之絕,雖然你父親死于内讧,然則沒有高侍中,終歸沒有你今日的地位和成就……”

高紹元冷冷笑道:“那我倒還真要謝謝這幫叔伯兄弟了……”

李彬看了看他,歎道:“你仔細想想,若是畝丁合一之時,你以高家族長的身份居高臨下像那些冥頑不靈之人陳厲害,豈不是比你站在州垣縣令的立場上和他們來硬的效果要好上許多麽?”

高紹基苦笑道:“文質公,你老人家實在是不太了解我們家門中這些欺軟怕硬的英雄好漢。和這些人,萬事隻要好好商量,你就甚麽也莫要想做成。你若想做成些事情,便須闆着臉,狠着心,既不與他們商議,也不和他們通融,最好連句話都懶得和他們。你隻管吩咐手下做你的,你越是不話,他們越不敢輕舉妄動,越是要想方設法來從你口中打探消息。得口幹舌燥,他們未必會做半讓步,不定反倒讓他們将你服了。你隻需甚麽都不和他們,悶着頭隻是做,他們反而心虛,事情反倒容易做許多。”

“……這不是賤骨頭麽?”李彬張着嘴十分不解地問道。

“大族門裏這些各房的長輩,大多是些賤骨頭……”高紹元冷冷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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