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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八路軍節度使——第十八章:慶州風雲3


向汴梁請降之餘,對李文革還有何對策可用?”

拓跋彜殷略有些怅惘地看着自己這個最聰明老道的侄子,盡管說了這許多,但他還是有些失望。*畢竟拓跋光琇并沒有給他拿出比褚微言更高明的主意。盡管向汴梁請降和與折家修好在未來或許會成爲對付李文革的殺手锏,但是目前,這兩個辦法并不能有效緩解拓跋家面臨的困局。

“家主,是重新接納野雞三族回歸銀夏的時候了……”

拓跋光琇的一句話,頓時令拓跋彜殷方才的失望一掃而光,盡管這句話是如此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甚至于有些困惑,但是無論怎樣,這是一個與其他族将謀士都不同的建議。

“怎麽說?”

“野雞三族被慶州的郭彥欽逼反已經快兩個月了,汴梁的朝廷卻始終沒有做出反應。家主,野雞族雖然實力弱小,卻占據着鹽州之南通往中原慶州甯州的要道。隻要我們接納了他們,就等同于擁有了一條除延州之外的通商路線。通過這條路,我們的皮革和馬匹牲畜可以源源不斷通過慶州甯州運往關中,而漢地的糧食軍器也可以從西路輸送到鹽州宥州。此事我反複想了快一個月了,隻要這條道路打通,李文革想要餓死我們的詭計便不能得逞了。除非他冒着被汴梁猜忌的風險插手慶州之事,否則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郭彥欽對我們放水……”拓跋光琇目光炯炯地道。

拓跋彜殷眉頭緊鎖,心中卻在飛快地計量此事,口中說的卻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幾百年的仇怨,恐怕不是這麽簡單便能夠解開的。且不說野雞家有沒有那樣地心胸重新和我們合爲一勢,便是野利家那邊,隻怕便不好說合。另外咱們自家内部隻怕也會有議論,我雖是家主,但是要重新劃分草場地盤,卻也要通過那些整日隻知道吃睡牧獵的老頭子才能做到……”

“家主。大敵當前,拓跋家是到了該要變法的時候了!”

拓跋光琇的這句話,真正令拓跋彜殷驚得呆了。

“光琇——!”

“老叔,局面如此。我們動不了别的家族,隻能拿自家開刀。局勢展下去,拓跋家的實力會被削減得越來越弱地。一旦野利房當費聽三家聯合難,族中那些因循守舊的領主們隻怕爲了他們私人的利益會将我們這些掌權的族中人賣掉。畢竟這些年家族收了他們地私兵統歸節度府掌握,他們早有怨言,隻不過不敢說罷了。他們已經不再掌兵。

趁這個機會除掉這些人,改行漢制。給予那些最苦的奴隸自由民身份,隻有這樣才能挽救家族的危局。否則長此以往,即便李文革滅不掉我們,我們也會在若幹年後自己走向消亡……”拓跋光琇此刻臉上的神情極度冷靜,仿佛在說一件别家之事。

“此議原本想等到占據所謂的河套三受降城之後再提。*然則既然眼下家族已經困難到了這個份上,時局便不容我們等待了。趁着食物極度緊缺,一舉鏟除掉那些家族内部的隐患。全族進行糧食配給,無論是自由民還是奴隸都會擁護我們。此事雖然可能招來其他部族地非議,但是隻要我軍主力沒有受到過大的損失,這些家族未必敢和我們公開作對。趁着實力還在,此事當盡快解決!”

拓跋彜殷默然不語,這件事情實在太大了,即使是拓跋光琇已經将利害關系陳說明白,他卻還是有些猶豫,在平夏八部,改革祖制地事情雖然一直在悄悄地做,卻從來沒有像拓跋光琇所說這麽明目張膽過。拓跋彜殷知道,自己一旦這麽做了,便将變成舉族拓跋姓貴族的公敵,這些族中支柱和自己之間便再沒有絲毫轉餘地。

當然,對于他拓跋彜殷而言,這種改革有着明顯的好處。未來的家主将不再取決于部族公議,而是由他自己獨自指定。

然而拓跋彜殷知道,若是沒有足夠的軍力,自己地指定随時可能被推翻。

目前的軍隊,都掌握在自己的親信子侄手中,這是個可靠地保障。

一旦變法成功,家族的效率和反應都将成倍增長,旁的事情不說,在接納野雞三族回歸平夏這件事情上,控制着宥州和原鹽州北部地區的拓跋家幾乎不用費多大力氣便能夠達成目的。

隻要野雞族肯放下與拓跋家的仇怨,這個桀骜原始的部落不僅僅将成爲銀夏貿易通道的守護,很可能在未來會成爲自己對付野利家的一顆有力棋子。

拓跋光琇這幾個計策,雖然看起來都是兇險笨拙的招數,卻都砸在了要害上。拓跋彜殷開始欣慰,無論如何,自己今天沒有白來。盡管這幾個策略并沒有能夠立杆見影解決目前危機的奇效,但是合在一起,卻令他看到了一線曙光。在

布下的這個死局中,能夠看到這樣一線光明,是十分

“老叔,要防備李文革對慶州三族提前下手,因此蘆子關前的騷擾用兵不能停,大仗打不了,總要打些小仗,目的隻有一個,牽制住李文革和折家的注意力,讓他們短時間内無力對慶州動手。同時……正好趁機将那些長老會議上高坐的老家夥們驅趕到前線去……”拓跋光琇已經提出了具體的清洗辦法。

隻要這些長老死在前線,定難軍幕府便不會和族中徹底翻臉,進一步改制的事情也會相對容易得多,拓跋彜殷明白,那些整日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絕不敢和強大的幕府作對,連他們的父輩都沒戲,這些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年輕一輩自然更加沒可能。

“還有一步棋,雖然還沒想透,不過老叔也不妨先做起來。*對付李文革這樣的人,不能隻從正面想法子。那不是個肯和我們真刀真槍光明正大對陣的家夥。我擔心的是此刻我們出兵慶州已經晚了。若是能夠趕在李文革自汴梁回來之前動手才是最佳時機。可惜那時候我們剛剛吃掉了細封家,善後事宜還沒有穩妥,實在不是出兵地好時候……”

拓跋光琇今天的思緒無比清晰,這令拓跋彜殷極其欣慰,他溫和地看着這個侄子道:“何樣的棋,如何走。你說便是。你的主張,我向來是最信服的。”

“和靈州的馮家新家主修好,買馬匹皮革給他們,從他們那裏換取糧食物資。甚至可以與他們結盟對付延州地李文革。我留心了這幾個月從汴梁方面傳來的消息,去年秋天那一仗之後,周主明诏封賞了老折家和李文革,連延州的李彬一介文官都沾光拜了使相,卻隻字未提靈州的馮七郎。家主,馮繼業地父親與周主乃是總角至交。如此交情,馮繼業的節度留後職務卻至今不得扶正。爵位加銜一律沒有,老馮晖活着的時候是陳留郡王,死後追封衛王,再怎麽算,馮繼業承襲一個陳國公的世職是穩穩的。然則卻至今沒有動靜,事情明擺着,周主對馮繼業殺兄屠舊極爲不滿。因爲靈州偏遠,因此一時不曾理會他。等到周主騰出手來,隻怕馮繼業連節度留後的位子都坐不穩……”

拓跋彜殷兩隻眼睛炯炯放光,他已經明白拓跋光琇地意思了。

馮繼業殺掉了親生哥哥滿門,連續殺了三個父親留下來的老臣舊将。花費如此大代價卻隻換來了一個節度留後,無論如何是不能甘心地。周主越是在扶正和加官進爵的問題上亮着他,他的不滿和恐慌便會越嚴重。像李文革一樣,爲了未來能夠有和朝廷對抗的本錢,招兵買馬擴充軍力是勢在必行的。靈州地朔方軍原本乃是關中第一強藩,兵馬近萬,如此龐然大物如今經過快一年的内耗厮殺元氣大損,此刻剩餘兵力頂多隻有原先的七成。

靈州實行抓丁兵制,兵士多由民間擄來,仿照朱梁舊例在臉上或脖項上刺字刺畫以做标識,就像黨項人對待奴隸一般。這些士兵一旦逃亡,因爲臉上有記号,會很快被地方官民捉住送回節度府。朔方節度府對待逃兵地處置極爲殘苛,被捉回去的逃兵很少能夠活下來。再加上朔方軍内待遇低下,某些層面上甚至還保留着初唐府兵的規矩,一個人當兵,其盔甲武器都要由家裏出;這些人卻沒有初唐府兵那樣的榮耀,并不能因軍功而獲得足夠的土地和賞賜,因此往往造成一夫入役全家破産的慘劇。

如此軍制,雖然有效降低了養兵的難度,但卻無法兼顧軍紀;更重要的是,在延州八路軍開始實行逃奴法令之後,大批被刺字充入營伍的靈州士兵紛紛逃亡延州,在延州的流民大營中,雖然日子過得也很苦,卻畢竟是人過的日子。

有這個過節在,馮繼業和李文革之間,即便原先沒有矛盾此刻也有矛盾了。

延州收容了靈州逃兵,李文革又一路由隊正升八路軍節度使右骁衛大将軍,馮繼業世家子弟如今卻還屈居節度留後。若說這位馮七郎對李文革沒意見,恐怕誰都不會信。

在這種局面下,說不定馮繼業真的有可能和平夏部結盟。

就算可能性極小,這件事也還是值得試一試的。

拓跋彜殷長長出了一口氣,今天自己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

……

在洛源縣東部,白于山的西南角,有一個鎮子名叫馬嶺寨,這是一個胡漢混雜而居的小鎮,平日裏市易繁忙,往來商隊不絕。在馬嶺寨北面十八裏處,有一個方圓百餘裏的小山坳,在這個山坳中,居住着一個總人口兩千餘帳的部族,這便是慶州僅次于野雞族的殺牛族部衆。

殺牛族與野雞族有世仇,自從年初野雞族扯旗造反遮蔽

後,殺牛族便舉族動員,将全族的铠甲兵器和馬匹都來,部署在族群西北部的山口附近,防止野雞族偷襲自己的部落。

好在兩個多月過去,野雞族并沒有來攻打劫掠殺牛族的部衆。

這一日,和平的氣氛被打破了,一個部署在山坡頂上的斥候哨兵飛騎回報牙帳。一支兩百人規模地精銳騎兵突然自東南方向沿着洛水接近了殺牛部落。

殺牛族的大酋長殺牛咄吉聞言大驚,部族的精銳戰士都被派去西北部山口了,卻不料敵人竟然繞道從後方沿着洛水河谷逼近了部落。部族中頓時一片大亂,原始的牧民們驅趕着牛羊牲畜慌亂地向西北方轉移,殺牛咄吉連續派了三個人前去傳令,命令自己的兒子殺牛悉摩率西北山口的騎兵回援。

兩百敵軍騎兵雖然不多。但是部族此刻沒有足夠地兵力防守,從派出傳令使到自家的騎兵回援,最少要兩個半時辰,這段時間内足夠敵軍将整個部落牙帳踩踏個人仰馬翻了。

殺牛咄吉畢竟不是未經事的娃娃。在派走了第三個傳令的奴隸之後,他親自召集了不到百名尚未成年地少年勇士,集中了部落當中的全部剩餘铠甲兵器,馬匹不足便步行。總算在兩刻鍾之内整治起了一支八十三人組成的隊伍,迎着東南方向的來敵沖了上去。

臨行前,老咄吉揮鞭抽開了自己妻子抓住自己馬缰的手。怒吼道:“告訴悉摩,我在祅神身邊等着他爲我報仇……”

八十三個人隻有三十九個人有馬。這些馬當中隻有十二匹成年戰馬,其餘的都是還在沖齡地小馬,就像那些年齡還在十二三歲之間但是臉上已經帶着些許勇悍無畏神色的族中少年一樣。

這支小隊伍沒有馳出多遠,便在洛水西岸列開了陣勢。

八十多個人列出地軍陣,自然談不上氣勢如何。不過目前這是殺牛咄吉唯一所能做的了。

孩子們都還年輕。不過自己身邊的十二狼騎應該還能頂得住一陣沖殺。隻要能夠将敵軍留在這裏一個時辰,爲族人赢得一點逃生的機會,爲自己的兒子悉摩率領地族中精銳戰士回師赢得一點時間。殺牛咄吉便心滿意足了。

草原上的戰士生來便要戰鬥,這是本分,也是天職!

盡管已經過去了數百年,頂着一個帶有懲罰性含義的罪族姓氏,但是殺牛咄吉仍然認爲自己也好自己地兒子也好在即将到來的災難面前都不應該怯懦,自己的家族,自己血管中流淌着的祖先的血液不允許自己面對滅族的危機有絲毫的怯懦。

前面偵探敵情的狼騎一路飛奔了回來,在殺牛咄吉面前勒住了馬,叫道:“伯克,敵軍行進度已經變得很慢,他們的馬很好,全部披有铠甲,還打着六面黃色大旗和兩面紅旗,不像是野雞家的騎兵,倒像是漢人的馬隊……”

漢人的馬隊?

殺牛咄吉一時間狂喜過望。

探馬狼騎的回報很詳細,從那六面杏黃色大旗和兩面紅色旌旗判斷,确實不像是殺牛家的騎兵。況且,兩百人全部披甲,殺牛族全族也未必能夠湊齊兩百副铠甲。

“可依,你會說漢化,跟着我前去看看究竟!”

殺牛咄吉叫上了狼騎中唯一一個會說漢話的戰士,飛馬向東南方向迎去。

……

細封敏達大吃了一驚,殺牛咄吉頭上皮盔正中的那塊銀飾明明白白表明了此人的身份,竟然是殺牛家大族長親自前來了。

在幾十名八路軍騎兵的弩箭威脅下,殺牛咄吉和可依跳下戰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大步向前走來,一面走一面揮舞着雙手,以表示自己并無敵意。

細封敏達策馬上前,以略顯拗口的殺牛族語言問道:“草原上的銀狼大族長,是什麽令你離開了你的族人來到了這裏?”

殺牛咄吉看了看這個滿臉粗豪樣貌的漢人騎兵将領,稍稍驚異了一下。

漢人中居然也有懂得殺牛族語言的,看來這些漢人比起慶州的漢人大官要聰明和善許多。

他回身向殺牛可依交代了幾句,可依立即上前,單膝跪倒,用四聲變調的關中漢話說道:“中土來的上官啊,我家伯克代表所有草原上勇敢好客的族人熱情歡迎你們的到來,我們将用最肥美的羊羔和最醇烈的美酒來款待遠道而來的朋友……”

細封敏達還沒有說話,他身後一個身披山文铠内襯紫色戰袍身材瘦小面相晦氣的漢人軍官卻極爲驚訝地輕輕呼了一聲,不由自主地縱馬出列,詫異地問道:“伯克?你們是阿史那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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