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纨一笑,軟軟的靠在唐成懷裏,手裏幫他一張張翻着請柬。
送來請柬的基本都是當日文會中人,至于這些人爲什麽都定在後日,唐成想了想之後才明白過來,後天正是衙門十天一次的休沐之期,感情這些人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才特特如此安排。
問清楚這些請柬多是下午送來的之後,唐成點了點頭,那時候他升任司田曹判司的事情還沒定,這些人自然不可能未蔔先知。能不避馬别駕與他結交,這些送請柬的就多是真文人了。
“這些都是可交的朋友,晚上我寫好謝帖後,英纨你明天安排個知禮的伶俐人送去”,說到這裏,唐成又想起一事來,手上撫摸着李英纨纖細合度的腰身道:“明日你好生備下兩份厚禮,往刺史府和司馬大人府走一趟去請見兩位夫人”。
“刺史……司馬大人……”,正一臉柔情的李英纨聞言一愣,“阿成……我……”。
看李英纨的表情,唐成知道她不僅是顧忌身份,隻怕多少還有一些因以前的經曆積攢下的自卑情緒,這種自卑在面對莊戶村人時就表現爲行事無羁,但真要面對使君夫人這等有身份的人時,卻又難免沒了自信。
“你隻管帶上我的名刺去就是”,唐成摟着李英纨的手環的更緊了,“英纨,如今你可是唐判司的夫人了,以後像這樣的應酬可少不了”。
“唐判司?”,不等李英纨開口,一邊兒的蘭草已是驚喜道:“阿成你又升官了?”。
“升了!”,爲了給李英纨更多的自信,唐成答應的志得意滿,意氣風發。
“判司是管啥的?官兒有錄事參軍大不?”。
“全金州所有的田畝都歸我管,便是咱們村裏誰想買賣田地,都得報到我這兒備案才成,否則起了糾紛,衙門是不管的”。
蘭草不知道司田曹判司到底是多大官兒,她隻知道金州很大,田地很多,人們得靠着田地才能活。而現在所有的田地都歸阿成管了,這官兒得是多大威勢?那可比鄖溪一縣強的多了,想着想着,臉上笑成一朵花兒的蘭草忍不住跑到唐成二人身邊,興奮之下搖着李英纨的臂膀脆生道:“夫人,阿成又升官了,升大官了”。
“這丫頭,就沒個穩重勁兒”,說到這裏時,婦人自己也忍不住的“噗嗤”笑出聲來。經此喜事一沖,李英纨心底剛起的那點子别樣心思頓時消弭無形,一時間整個屋内笑語歡然。
“蘭草,去!吩咐高家的加菜,對了,前院兒也加,另加兩壇酒,讓他們也沾沾大官人的喜氣樂呵樂呵”,臉上笑意未褪的李英纨吩咐完蘭草後,仰起臉來對唐成道:“阿成,晚上若有時間也該寫封喜書給公婆送去,他們得了這信兒不定多歡喜呢”。
“好,家事你說了算,娘子有命,爲夫焉敢不從?”,前些日子因是過的壓抑,房事上兩人就淡些,今天有好喜事,心情正好的唐成摟着李英纨的身子,不知不覺就起了壞心思。
李英纨看了看門口後抓住唐成使壞的手,“晚上再來嘛!阿成,這些請柬到底應下那家兒?還有就是明天去請見兩位夫人……”。
“這次邀約的人多,應下誰拒絕誰都不合适,要不去一家都不去最好”,馬上就到吃飯的時候了,的确不是男女魚水的好時機,唐成爲止住自己勃勃然而起的淫心,遂就放開了李英纨去添茶水,邊走邊繼續道:“今個兒我升任判司的時候,孫、張兩位大人出力不小,你明天去就是代我謝禮的,畢竟這事不能在衙門裏辦。至于該準備什麽,這卻是家事了,家事自該由你做主。一個莊子都管的下來,這事還料理不了?”。
自信是自己找回來的,别人給不了,唐成現在就是給李英纨制造找回自信的機會。
“嗯!”,李英纨點了點頭,低頭沉思時眉頭卻又猛然一蹙。
“怎麽了?”。
“阿成,你說我明天去請見兩位夫人時梳什麽妝飾,穿什麽衣裙才好”。
随後整個晚飯的過程就成了一次梳妝服飾讨論會,李英纨與蘭草兩人說個不停的都是如何梳妝,如何搭配,直讓唐成聽的頭大不已。
直到晚飯将畢時,兩人才好歹商量了個定案出來,眼見着已經吃完的唐成又準備往書房見嚴老夫子,蘭草歎息聲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可惜時間太晚,要不然能出去發散發散多好!”。
李英纨正是高興的時候,實也不願現在就跟唐成分開,聞言後雖沒說什麽,但眉眼間透出的神色卻分明是極其贊同蘭草的提議。
見她二人如此,唐成心下也是一動,前些日子在衙門裏不順,他心情自然好不到那兒去,連帶着李英纨兩人也不輕松,今個兒既然碰上家裏的喜事,倒正該帶着她們一起去發散發散才好。
唐成想到就做,“這時候若去别處是晚了些,倒是金州八景之首的三潭印月正是當看的時候,我去找夫子請假,你們也去準備吧”。
皆大歡喜,當然除了嚴老夫子之外,也因是如此,唐成這個假就請的非常辛苦,子曰子曰的灌了一耳朵,最終還是嚴老夫子看在李英纨面兒上準了他的假。
上車出城,一路直往金州城外的漢江邊而去,因惦記着要在醜正時分城門關閉前趕回來,老李驅車就快,馬車辚辚聲中,車内的唐成正自賣弄上次文會中聽來的信息。
山南多山,漢江由上面的京畿道行經這裏時地勢突然一變,雖然左岸還如同上遊一樣寬闊平坦,但江面右岸卻被石崖高聳的秦嶺餘脈給緊緊逼住,如此以來右岸的江水就隻能向左岸這邊沖擊,年深日久之下就形成了一個個回水潭。
潛流強勁無比的回水旋兒将左岸的沙泥等物都卷帶一空後,就隻剩下沙泥下完整的大塊兒青石岸基,日積月累之下,随着泥沙被掏空的越來越多,原本大小不一的回水灣就慢慢依着青石的分隔形成了相鄰的三個深水潭。
相對于江面正中的激流,這三個在青石分隔環抱中的深水潭顯的分外平靜,月明風清之夜,站在江邊的大尖山上往下看,能清清楚楚看到三個相鄰的深潭聯排倒影出三輪月亮,以其景色之奇之美被曆代金州人稱歎不已,當之無愧的被排在了八大景之首。
唐成說的意動,二女聽的神往,可惜真等站在江邊石崖上後,見到的景象卻讓人大失所望,隻見那本該是印月的三潭之内如今停滿了大小不等的船舶,入目處全是桅杆甲闆,連個月亮影兒都見不着,更别說三月并影的美景了。
“喪氣”,口中雖罵,但面對這景象唐成也着實無能爲力,好在二女看重的是跟他一起出遊,對賞景倒真沒放多少心思。
明月皎皎,江水悠悠,三人手拉着手循着寂靜的江岸石灘緩步而行,迎面江風吹拂,雖然沒見着三潭印月,但李英纨及蘭草也極是高興,直到個多時辰之後,三人才興盡而返。
當晚自然是少不得一場大戰,也許權利真是男人最好的春藥,這一晚唐成生龍活虎,骁勇善戰處直讓李英纨有些不堪撻伐,最終蘭草上來助戰,上演了一場雙飛好戲。
唐成第二天早上起來隻覺神清氣爽,到衙之後,司田曹衆刀筆均以到齊,就連素日最是拖沓的老梁也比他先到。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得不防啊!
寒暄過後,諸刀筆吏各歸其位,唐成則自去了昨天就收拾好的專屬公事房。
上衙沒多久,唐成接任司田曹判司的正式文書便由錄事參軍事陳波親自送了過來,并當衆宣讀。
送走陳波,重回公事房的唐成便開始履職,這少不得的程序是要一一找人談話。
這本是慣例文章,實沒什麽好說,不過在這次談話中唐成卻捎帶着問清楚了三潭印月的事兒。
原來,三潭不僅是景美,其特殊的地理形勢也使它成爲漢江中段最好的碼頭之一,因潭水夠深,所以那些吃水極重的江船就能靠岸停泊,潭水夠靜,使上下貨物非常方便;更重要的是這裏正好處于漢江中段的上遊,地勢遠比下遊要高,若從此處放船,甚至都不用張帆,滿載貨物的江船一日夜間就能直放下遊武昌的江夏關,并由此進入長江水道,往來江南各個道州水網都非常便利。
但如今三潭印月作爲碼頭的功能卻很少用到,每年也就是這麽幾天,馮海洲笑着道:“每年這個時候江水最是平穩,是以送鹽茶貨的船舶會集中上來,平日船來的并不多。大人不需發愁,過了這幾日便又能看到三月并影的美景了”。
唐成聽到這裏時心頭猛然一動,身爲穿越者,他可是太知道交通便利對地方發展的重要性了,山南東道及金州之所以貧瘠,不是資源不豐富,實在是因爲山大山多,與外界交通太難,既然有這麽好的能連接整個江南水網的碼頭……
及至他再一細聽馮海洲的介紹過後,這才明白過來問題的症結不在江上,而是在陸地上。金州跟山南東道其他各州的陸路交通非常艱難,人走已是不易,更别說大宗貨物轉運了。也是因爲有這條局限在,三潭印月這個漢江中遊最好的碼頭就難以發揮作用。
若是能開鑿一條更好的陸路,守着三潭印月這個好碼頭,金州豈非就能一躍成爲山南東道聯通外界的水上橋頭堡?
這個突然而起的想法讓唐成心中砰然而動,穿越以來一直在這裏生活,金州不僅在地理上,而且在心理上也已逐漸被他定位爲故鄉,能爲故鄉做出這樣一份可惠及子孫後代的大好事,單單是事情本身已足以讓他心血沸騰,遑論這件事情給個人帶來的巨大功業。
激情燃燒過後,唐成不得不面對一個嚴峻的現實,這事太大,以他如今的位份根本做不了,即便能鼓動起孫使君,單憑金州微薄的财力也别想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
哎!壯志難酬啊,唐成面對這樣的現實,也隻能把這個誘人的想法暫時放到一邊,先踏踏實實做好眼前的事要緊。
上面有個直屬主官馬别駕盯着,唐成新上任時便如孫使君當日所說,一切以謹慎爲主,沒燒火,沒發飙,蕭規曹随的熟悉公事,更主要的是熟悉公事後面那些彎彎繞的門道二,同時,也讓下屬及金州府衙裏的其他人慢慢熟悉他。
按時上衙,按時散衙,回家之後除了睡覺就一頭紮進嚴老夫子的書房,間或去見見那位頗有高人之相的閻先生。可惜的是這位先生太高人了,終日不是醉,就是睡,或者就是見不到人影,束脩都收了個把月,他高人竟然連一次課都沒給唐成上過。
閻、嚴二人同是唐成的老師,但差别之大實不可以道裏計。
總而言之,唐成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甫進鄖西縣衙的狀态,忙碌而平淡。
但這樣的日子隻不過持續了半個多月,這一日唐成正在公事房裏核算今年本州的田畝變動數據,卻見雜役領着一個使君府裏的下人走了進來,言說刺史府有急事相請,這事情急到一刻耽擱不得,使君大人兩口子可是在府裏立等的!
不等那使君府的下人再說,唐成已起身疾步向外走去,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揚州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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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沒課,從早上八點起來到現在,除了吃飯和午休一個半小時之外幾乎全在碼字,一萬二!終于達到了自己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