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纨笑着搖了搖頭,因車窗布幕掀開後有風吹進來,李英纨想将身側的帔巾給唐張氏搭上,她這一動,枕着她的唐張氏喉中咕哝了幾聲,眼看着就要醒了。
李英纨怕唐張氏醒過來看到這模樣尴尬,忙閉了眼睛裝是睡着,閉眼之前她沖唐缺抛了個眼風,示意他也如此。
唐缺看看身邊也在眯瞪着的唐栓,悄悄把眼睛閉了,隻留眼角的一點餘光注意着唐張氏的動作。
唐張氏動了動腿腳醒了過來,開始時還有些迷糊,等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枕着李英纨時,身子頓時跟沾了刺一樣往旁邊閃了閃,饒是如此,臉上也微微起了一層紅,她的眼神兒先是瞄了瞄身邊兒的李英纨,再看看唐缺,随後又瞅瞅對面眯瞪正熟的唐栓,終于放下心事般的長出了一口氣,就這也沒敢大聲。
見着唐張氏這般模樣,低垂着頭的唐缺憋的肚子都疼了,才好歹把将要噴薄而出的笑聲給忍住。
哎,咱這個老娘啊!!!
不一時進了城,雖然折騰了一夜,但唐張氏歇都不歇,開口就要去西城劉仙姑的住處。
劉仙姑住的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兒,唐缺跟着唐張氏走進去時才發現這個外面看來很靜谧的院子裏竟然是擠滿了人,更難得的是雖然人擠得多,但場面卻安靜,一個個臉上都安靜的很,間或瞅向院中正屋的眼神兒竟然含帶着發自内心的敬畏。
“通陰陽,狐仙附體”,這可真夠吓人的。既然一個裝神弄鬼的神婆能混到劉仙姑這個地步,那她對老娘唐張氏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也就不足爲奇了。
進了院子,唐張氏臉上的表情立時肅穆了許多,靜靜的排在後面坐等,唐缺也就隻能陪着,因二老在他也不便跟李英纨說話,直把他憋屈的夠嗆。
一直等了近一個時辰才輪到,唐張氏領着李英纨走了進去,看着那扇重又閉上的正房門,唐缺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身爲一個穿越人,卻沒想到關涉到自己的人生大事竟然要有一個古代神婆來做決定,環境的力量還真是大的無以複加,饒你是什麽人也不能不受制約。
等的時間長,唐張氏她們在裏面呆的時間卻短,李英纨出來後悄悄給唐缺瞥了一個放心的笑容,看到這個笑容後,唐缺心裏憋着的一股子氣終于松泛了許多。
坐在回住處的馬車上,唐缺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老娘的神情,見她臉上隻有疲倦,而昨晚乃至來時的緊繃神色都已消失,一顆心終于安定下來。
這件事……成了!
回到在縣城的房子,李英纨先是吩咐着高家的趕緊準備飯食後,就跟着唐缺一起陪着唐張氏兩口子将院子仔細轉了一遍,倒是往日在莊子裏極放得開的蘭姐兒現下有些舉止失措的,有奴婢的身份管着不好多動,但心裏卻又實在想上來親近,這般摩纏之下就份外的難受。
唐張氏自打進來就注意到了蘭草,這姑娘長的多俊哪!看年齡跟自家兒子也差不離兒,最重要的是身子圓潤,一看就是能生兒子的富态相,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兒很親切,一副想過來又躊躇的模樣,唐張氏微微一笑招手道:“閨女兒,你過來”。
這聲閨女兒喊的親,讓蘭草心裏熱呼呼的,走進之後,唐張氏看着珠圓玉潤的蘭姐兒越看越滿意,不覺拉了她的手扭頭側向一邊兒的李英纨,“這是……”。
李英纨看着唐張氏對蘭姐兒的親熱也是心下郁郁,自己遭了多大的罪都沒得着一個笑臉兒,蘭草一出來就能這樣,要說她心裏沒想法還真是假的。恰在這時,婦人就覺一隻手搭上了自己的後腰細細安撫着,眼角的餘光看去時,卻是身邊的唐缺借着身子的遮擋伸過來的手。
婦人感受着唐缺的貼心,再看着他那雙略帶歉意的眼神兒,胸腹間剛剛頂起來的一股氣蓦的散了,想想自己的過往,再想想年齡,能得着這麽個知情識趣的丈夫還有什麽可抱怨的?自己年齡畢竟是大了男人整整一輪兒,再加上女人本就老的快,難保他以後不……細想想倒不如直接把蘭草的事給定下來,一則這是本就答應蘭草兒的;二來嘛是在唐張氏兩口子面前顯得自己大度;其三将要這宅子裏總還得有個正妻,就算未雨綢缪,也算給自己預留個幫手兒。
蘭草畢竟是自己的丫頭出身,她還敢跟自己争寵不成?許是自己年老色衰之後還有借她力的地方,現在早點示好也算未雨綢缪。
短短時間裏,這些念頭在婦人腦海中如電石火花般閃過,反手回去捉住唐缺的手握緊後,婦人笑着向唐張氏道:“嬸子,這是蘭草兒,原是三年前我在山裏買下的貼身丫頭,自打年初阿成到縣學之後她也就随着過來負責飲食起居的事兒”。
婦人說到“貼身丫頭”四字時特意的加重了語氣,她是個寡婦身子,若要再嫁人的話,像蘭草這樣的貼身丫頭肯定是要跟過來做通房大丫頭的,時俗如此,唐張氏又豈能不明白?
聞言,唐張氏真是歡喜的很了,拉着蘭姐兒愈發笑的和善了,蘭姐兒本就臉紅,此時又見唐張氏的目光老在她胸臀上打圈圈兒,臉色益發羞紅的擡不起了。
唐張氏對李英纨及蘭姐兒的态度有如此明顯的差别,連唐缺都有些看不過眼了,找了個由頭吩咐了點什麽,唐張氏這才頗有些不舍的放了手任蘭草去了。
唐張氏轉過頭來看了看臉上笑的有些幹的李英纨,邊繼續往前走邊順手拉起了婦人的手,“你看什麽時候方便,讓我跟成兒他爹見見你爹娘?”。
婦人不防唐張氏突然說出這麽句話來,腳步一停竟有些愣住了。
“你既然要嫁進唐家來,我們這做父母的也不能讓你受了委屈,咱家雖是貧家小戶的,但‘六禮’可一點都不能少,就是不能大操大辦的讓你風風光光進門,好歹也得周知四鄰你是堂堂正正嫁過來的唐家人,你說,這事兒不跟你父母商量怎麽成?”,唐張氏見婦人的眼圈兒隐隐有些泛紅,心裏也覺澀澀的,這個女人活的可也真是苦!不知覺間她的話語裏更多了幾分安慰的溫情,“自己下的種自己知道,不是我這當娘的沒臉皮誇自己兒子,我家阿成雖然有些個壞毛病,但要論心是真好,他既是真的歡喜你,等你們成親之後必定能對你好的。”
自古以來妾室的地位就不高,時人娶妾多有一輛馬車草草接過去的,尤其是像李英纨這樣的四嫁不祥之身,且不說有沒有人敢娶,願娶,就是真有人娶她爲妾,心裏想的也是不願讓更多的人知道,更别說有唐張氏這樣的提法兒。
論說起來,唐張氏固然是因爲這是獨苗兒子的初婚,不願辦的太草率,但細想想的話,她心裏也未必沒有憐惜毒寡婦的心意,畢竟幾十年來她在村子裏可是出了名的善性人。
“嗯!”,隐隐間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的婦人反手緊緊握住了唐張氏剛剛拉住她的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