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尤其是眼下正蒸蒸日上的唐朝在吏治上管的極嚴,上州,下州,上等縣,下等縣分的清清楚楚,每個縣裏官員多少,吏員多少都有定制,當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由此就使每一個名額都顯得很寶貴,也是姚主簿拉攏人脈和平地生财的重要手段,要讓他就這樣白白的給了唐缺,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姚主簿心裏的尋思也隻是片刻功夫,臉上一點也沒顯露出猶豫之色來,“你能從鄉裏進入縣學,足證優等,眼下又立一功,恩,不錯,好生幹,本主簿寄厚望于你,啊!”。
經過一番尋思,姚主簿還是決定暫不開這個口子,但也沒有完全把路堵死。且先探探這唐成的底細再說,畢竟能從鄉裏擠進縣學,這少年應該也不是全無背景。
姚主簿這番話一出,其他學子們臉色都變了,“寄厚望”是什麽意思别說他們讀書人,就是個白丁也能明明白白的聽出來。這次能來這裏的三十人,除了唐缺之外可以說家裏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背景關系的,自然知道因年前有七人年老告退,如今的縣衙裏就空出了七個名額,而七個名額中有三個是歸屬趙老虎屬下的差役,這就是說刀筆吏的空額隻有四個,眼瞅着唐缺隐隐已是先占了一個,怎不讓他們又急又妒,一時看向唐缺的眼神兒都有些變了。
姚主簿将廳中俱都巡視一遍後,就由姚清國陪着出去了,衆人随即也都安頓下來重新做事,隻是對于唐缺而言卻再沒了前面的平靜,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周遭有一束束含義不同的目光向他射來。
故作不知的埋頭忙活,今晚跟昨天一樣,姚清國照舊是等天色黑定後才下令散班。唐缺将手頭正忙活着的案卷歸攏碼好,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後起身準備走,結果卻見昨天還跟等着他一起回的同班同學王家祥有意無意的避過他的眼神兒,獨自出門走了。
“張相文還真沒說錯,王家祥雖然念書肯下苦功,但氣量還是太小”,唐缺自嘲的一笑,正邁步要走時,卻聽背後老劉的聲音傳來道:“唐成,等等”。
唐缺陪着老劉一起出了縣衙,雖然離子時的宵禁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縣衙門外的街道上已經沒了多少人影兒,遠遠隻見西面的花神街燈火璀璨,隐隐有箫管牙闆之聲随風傳來。
在屋裏憋了一下午,唐缺深吸了一口略帶着涼意的夜風,直覺心情氣爽,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許多,正在他把這口氣長吐出去的時候,旁邊的老劉笑着開言道:“畢竟是年輕,雖然是讀書人,但屁股底下的坐功還差得遠哪!”。
“劉叔說的是”,聞言,唐缺也是一笑,“不瞞劉叔,連着這兩天下午到最後的時候,我都覺得那胡凳上有螞蟻爬似的坐不住了”。
“坐功純屬時間磨出來的,你呀,還沒影”,老劉笑過之後,又仔細的把唐缺看了一遍,“得,家裏大胖孫子還等着我,不跟你說這些沒用的了,今天喊你主要是提醒你一件事”。
唐缺還以爲自己幹活時有什麽問題,再一看老劉的臉色又覺得不像,“劉叔請講”。
“今天下午的事你是親曆的,我呀建議你這兩天瞅時間往姚主簿府上拜訪拜訪”,老劉說話間拍了拍唐缺的肩膀,“我也是縣衙裏的老人兒了,看的出來姚主簿對你挺滿意,若再走動走動的話,也許用不了幾天就能脫了學子的身份,金榜題名!聽是好聽,但走起來實在是難哪”。
唐缺好歹也是個穿越人,老劉話裏的意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眼瞅着又一個機會放在他面前,但他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落底似的。
見他如此,老劉也不以爲意,畢竟這是關系到一生的大事,“吏員雖不是官兒,但你隻要不犯大錯也沒人随随便便能讓你走,倒比任期一到就調來調去的官兒們自在。薪俸也盡夠你過太平日子了,想辦個什麽事兒的也方便,再說走出去也體面。呵呵,想好了就抓緊,機不可失,這縣衙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行了,話也說完了,我也該回家看孫子喽”,再次拍了拍唐缺的肩膀,老劉笑呵呵的拐進了右邊的巷子。
唐缺回到住處,正在内院小竈房裏忙活着的蘭姐兒見他進來,隔着窗子興奮道:“今天下午我跟高家的上街,正巧遇見張記米鋪在賣吳興米,唐成你不知道,這種米晶瑩白淨,有水晶之名,用它做出來的‘清風飯’才香,待會兒你可得多吃點兒”。
“啊,知道了”,唐缺正在用心思,嘴裏答應的就飄忽,他也沒進竈房就直接到了書房坐下。
自打聽完老劉的話後,唐缺一路上都在思謀這事兒,依他現下的情況,有這麽個進入縣衙的機會要說不動心那是假的。至于老劉口中所說的好處他是半點不懷疑,要不然也沒有那麽多人拼了命的想擠進縣衙。說起來他要進了縣衙,就跟後世裏幹公務員是一個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唐朝官吏更少,讀書人出路更少,要是這樣一看的話,總體上說在唐朝幹公務員隻怕會更牛。
一旦進入縣衙,不僅自己有了出路,家裏的處境也能跟着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且若是運作的好的話,林學正那裏也未嘗不能通融,興許既能幹着衙門裏的差事,又能抓住可能存在的科舉機會,這樣就是實實在在的一舉兩得。
但他真要這樣做時卻又面臨兩個實實在在的困難,一個就是錢,縱然他不知道鄖溪縣城裏辦這事的行情到底是多少,但想來肯定不會少,十貫二十貫的隻怕是不行;錢的問題還好說,畢竟還有毒寡婦那裏可以借,他更大的心思卻在張縣令身上,畢竟他能來縣學借的是張縣令的力,就現下姚主簿與張縣令的關系來看,且不說他這樣投到姚主簿門下自己都感覺有些對不起張縣令,若是将來姚主簿知道了他的過往後該怎麽樣?張縣令知道此事後又會怎麽樣?
……
PS:看到書評區中有書友說到毛筆字和繁體字的問題,略向書友解釋兩句。第一,本書中所說的毛筆字是特指唐朝日常用的蠅頭簪花楷,這種字不是書法的大字,也就是一張大紙隻寫幾個字的,而是比我們日常的鋼筆字大不了多少,不僅要能寫,而且還要寫的整整齊齊,呵呵,能寫毛筆字沒什麽,但要說現在的中文系學生都能寫出這樣一筆漂亮的簪花楷,确實是超出了我本人對中文系學生水準的認知。
第二,繁體字。現在的中文系學生是能認一些,但問題是能不能認全,能不能寫全呢?舉一個例子,“豔”的繁體字大家提筆就能寫出來不?呵呵,知易行難,世事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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