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夜林,周安與四名魔劍客正在月下枝叢之中激烈交戰。但見那仙氣魔光縱橫,劍鋒寒影相錯,兵器交擊、法力對撞所震出的聲響連綿不絕。這四名魔劍客運劍如飛,配合得天衣無縫。青發魔客劍指上身,黃發魔客橫擊腰間,黑發魔客力奪下盤,而那白發魔客專施巧招,忽實忽虛,旨在将周安一劍纏住,教他攻不得攻,守不得守,其餘三人便好無有阻礙,狠下殺招。周安見得他們這般陣勢,心中雖然曉得兇險,卻也不懼,沉着應對。
青發魔客一劍左右挑動,雙點周安兩肩,周安也不擱檔,反而一劍刺出,直向青發魔客的手腕。這一招搶攻并非無的放矢,若是處處防守,将始終落于下風,而敵有四劍,自己卻是一人,如此下去時久必然生禍。惟有戰中取亂,然後再于亂中突襲方才有獲勝之機。青發魔客不料周安居然會如此大膽,也是一驚,手腕轉動,回劍一封。周安不待兩劍相碰,劍鋒折轉,刺向青發魔客右肩,這劍上更注了一道金光,隻待時機一到,便突然而發。不想劍方挺出,斜裏忽然吹來幾朵白花,那花晶瑩剔透,細細一看,竟而并非真花,而是由魔功凝化而成。貌似輕飄無依,卻是暗含一股陰戾。那花由陰風所帶,三朵卷住周安那劍身,餘下的直襲周安面門。周安隻覺手上一沉,心道:“這等邪功倒是古怪,此花看似嬌美,不想卻是厲害無比。”手臂用力一抖,劍上三花頓時被絞碎,左手彙聚一團金光,将面前的幾朵盡數化去,回頭一看,果然便是那白發魔客所爲,但見他劍上白光藹藹,數朵霜花圍繞飄動,誰能料到其中竟然暗藏殺機。
此時黑發魔客欺近周安,其勢呼嘯生風,手中長劍一揮,忽然憑空生出一道青色光帶,這帶發自劍尖,帶身宛如靈蛇,左撲右纏。周安一個分神,竟是被繞住了左腳,隻覺一股透涼之氣急速傳來,心中暗驚,正要舉劍将那帶斬斷,卻不想黃發魔客已然帶劍殺到。隻見這黃發魔客劍路大開大阖,一劍砍來如同虎嘯一般,周安以劍急擋,隻聽“當”得一響,連人帶劍被硬生生震退一步。如此一滞,青發魔客靈動劍法已點上前來,白發魔客劍上霜花又飄來了幾朵,黑發魔客的光帶蠢蠢欲動,險些又将周安右足也套住。周安心道:“這四人招式詭異,各有所長,功力更是遠在那兩名鬼将之上。若不使絕招,再任由他們這般連綿來攻,今日恐怕難以全身而退。”長劍當空一立,念動真決,隻見那劍身忽然由一化二,再由二化四,又由四化八,分守與周安周身八向之位。
這八劍如同有高手操控一般,各自攻守兼備,配合默契如一。兩劍将青發魔客一劍夾住,另一劍直插他咽喉,隻逼得他不得不抽劍回防。一劍于空虛點,朵朵白花雖然飄動無依,卻難逃這劍勢,被盡數擊落,再有一劍射向白發魔客眉心。白發魔客翻身避開,不待他立定,先前一劍卻已趕到,刺他胸口。白發魔客擋下這一劍,另一劍又至,如此連攻,隻将他逼得退開數步。一劍刺向攻中路的黃發魔客,那劍靈巧無比,虛實相合,挑點斬削花樣繁多。黃發魔客的劍路随不花俏,隻以剛猛見長,但一劍出手便有翻天之威,足以碎金裂石,本是不懼靈招。若按平時,他隻需一劍砍那執劍之人,任由對手招式再巧,總要回劍防守。可此時與他纏鬥的隻是一劍,又斬誰去?不出幾劍,已經被攻得隻有退守之力,雖然他招招威力無比,卻全不中用,劍劍空發,四周樹木被他劍上餘力擊得四散粉碎。餘下兩劍翻剪黑發魔客雙臂,黑發魔客以劍抵禦,周安将那光帶斬斷,攜勢來攻。黑發魔客冷冷一笑,劍上光帶又出,将那兩柄飛劍卷住,自己一劍刺向周安小腹。周安不與他硬拼,側身避開,揮劍劈他手臂,那光帶尾稍撫過,正将周安一劍擋住,黑發魔客随即又舉劍點來。
五人時聚時散,好一番混戰,不知過少時間過去,忽然隻見東方漸漸顯出魚白,一縷陽光投射而出。那四名魔劍客見着,互打一個眼色,不再與周安纏鬥,向後跳開一步,突然化作四道黑氣直沖而去。周安并不追趕,心道:“被這四人這樣一阻擋,竟然已經天亮。現在不知道那連寇逃向哪裏,不如先回城隍廟商議商議再做打算。”将八劍收了,縱身飛起。這一戰周安雖然以一敵四,卻是遊刃有餘,并無多少虛耗,認準了方向,不多時已然飛到城隍廟。門口守差看周安到來,忙上前迎接,将周安引入内堂。周安進得堂來,隻見自己肉身躺在一張軟塌之上,城隍土地立于一旁,臉上有些憂慮,拱手道:“兩位仙長何事如此憂心?”城隍與土地公轉身見到周安,不由都是展眉,城隍道:“周道長回來便好,我等恐怕那連寇狡詐,又施什麽詭計。而周道長許久不歸,正擔心會不會又生出什麽變故。”土地公點頭道:“城隍爺說的正是。”停頓了一下,問道:“那連寇可曾拿到?”周安搖頭道:“小道有負玉皇所托,又被他跑了。”
城隍與土地都很是訝異,面面相觑,土地公問道:“這卻是爲何?那連寇已是強弩之末,跑也跑不出多遠。莫非……莫非又是那短劍作怪?”周安道:“這一次雖然并不都是那短劍之功,卻至少也有一半。”當下将那連寇暗習魔功,施展邪術召出四名魔劍客,自己與這四人一場大戰等事簡略說了。城隍與土地聽後,都是唏噓不已,城隍搖頭道:“唉……這連寇怎的如此糊塗,竟然一錯再錯。玉皇降罪是小,縱然給了再重的懲罰,那也是在助他磨練自己的心性,能過得這一關,自身修爲又是一大邁進。而踏入魔道卻是事大,這一步走錯,便會越陷越深,自甘堕落,永劫不覆。”土地公點頭道:“城隍爺講得不錯。”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按周道長方才所說,似乎這四名魔劍客法力也并不太高,由此推想連寇入魔也不太深。眼下唯有快些将他找到,好好訓導,當還有回轉之機。”
周安搖頭道:“土地公此言差矣,我雖然以一敵四,又用‘九宮一劍’将那四名魔劍客抵住,但卻并不可就此講他們法力不高。我于那戰中細細觀察,事實上這四人都未使出全力,能攻之時随意一劍,不能攻時便純用守勢。若碰見要拼鬥法力,則或避或解,全無取勝之意,反倒旨在将我拖住,好讓連寇逃遠。縱然如此,他們的修爲也明顯高出那水府中的二鬼将許多。倘若用足十成功力,恐怕個個都是厲害角色。”停頓了下,問道:“不知那連寇的水府如何了?”土地公道:“我們分别後,城隍爺便派了兵将去收繳那水府。方才已經來報,說那府邸已經被搗毀,許多的精怪或散或俘,但那兩名鬼将卻不知所蹤。”
周安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便在此時,忽然一道紅光自半空射下,于那紅光中緩緩降下一人。隻見這人白發白須,雙目有神,面放玉光,一身蒼藍的長袍,手中拿一支木杖。城隍等人知他必是仙人,各自拱手行禮,城隍問道:“仙長仙府何處,今日到此所爲何事?”那白發老人落地站穩,微笑道:“我乃華空山廣真老道,有幾句話要說于周安聽。”周安聽他點到自己的姓名,上前一步道:“小道便是周安,不知老仙有何指教?”廣真老道說道:“其實這話并不是我說的,老道我隻是來傳個話。上面的大概意思是說:‘拿不到那連寇并不是你的過錯,無須自責。隻等養好了傷,再慢慢追查他的下落不遲。’”周安聽了有些糊塗,疑惑道:“上面?哪個上面?”廣真老道撓了撓頭,用手裏的拐杖指了指天上,道:“這個上面,不然還有哪個上面?”周安心中雖然有數,但還是問了句:“老仙可是說天庭?”廣真老道點點頭,道:“自然是說那裏了。唉……看來你受傷确實不輕,已經連一點點風趣感都沒有了。”周安笑了笑,道:“小道方才追拿連寇失手,不想天庭居然這麽快就已經曉得?”廣真老道說道:“天宮有查事神仙随時觀視四方,當然不會延誤。剛才老道我正在自己的茅屋讀經,恰巧一個天宮神仙下界有事與我交代去辦,他臨走時順便讓我來給你帶這句話。”周安點頭道:“原來如此。隻是那連寇已經不知逃去哪裏,正不知該從如何去追查。”
廣真老道“嘿嘿”一笑,說道:“這個不難,用圓光術一看便可。”周安搖手笑道:“圓光術是當年天界上仙爲追查偷盜仙草的精怪所創,小道我修行淺薄,隻曉得個皮毛而已,更不用說以此來找尋連寇下落了。”廣真老道笑道:“你人雖然是木呆了點,不會說笑。倒是很坦白,不會就說不會,也是難得。既然你我有緣,那老道我今天就幫你一幫。”說完,左手自長袍下伸出,掐一法決,一粒亮光在他指尖閃出,食指忽然用力一彈,将那光點彈于半空之中,那光點漸漸變大,慢慢顯出連寇的身形。隻見他不住的向前飛行,周圍似乎是一片柳林。周安道:“這又是哪裏?隻曉得是柳林,但天下柳林何止千百,恐怕不易尋找。”廣真老道笑道:“不急不急,繼續看下去。”那光圈又大了幾分,隐約可見遠方是群山環繞,連寇正飛向其中一座山峰。土地公突然開口道:“小仙似乎見到過這個所在!”周安等人轉頭望着他,問道:“哦?土地公是如何曉得的?”土地公道:“小仙來此之前,曾先在那裏做過土地。那山名叫摹雲山,山内并無什麽奇特。但卻有一碧光洞,洞内聚集了許多草仙族類,常年于山中修行。這連寇莫非是去投那洞中的草仙?”周安道:“既然是草仙,那修的也是太上正法,我前去打聽一下便是了。”土地公連連擺手道:“不妥不妥!那洞中的草仙雖然修得正法沒錯,但其中幾個身份較高的草仙脾氣很是不好,不喜外人打攪。我隻恐怕你這樣貿然前往,非但消息打探不到,反而惹下許多不快。”
周安略一皺眉,沉吟道:“按土地公所說,這卻如何是好!”廣真老道嘻嘻一笑,說道:“修行修行,行走坐卧都是修行,但我看你就是整天死打坐,坐得腦子都僵掉了。既然不能直接去問,那就換個路線,可以去掏連寇的老底,你跑去東海龍宮查探一下,問問他是不是曾與那洞内的草仙有過來往,這不就好了嘛!”周安眼睛一亮,笑道:“哈哈哈,老仙所說不錯!我怎的就想不到這一手。”停頓一下,又道:“老仙見識廣博,小道還有一事需要請教。”于是把那連寇手中短劍的威力,與諸般鬥法的情景簡略說了一下,問道:“老仙可知道這短劍是什麽法寶,又是何來曆?”廣真老道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腦袋,搖頭道:“這個我倒真的不知道,不過照這樣說來,這連寇入魔已深,而且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若再不加以勸阻,恐怕以後就晚了。”周安城隍等聽了,都是眉頭緊皺,深深歎氣。
周安道:“如此便事不宜遲,那小道這就去東海走一趟,其他事體還有勞幾位仙長照顧。”說罷,縱身飛起,直往東海而去,城隍等拱手相送。卻不知周安這一去會否有所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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