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一進到“閑情居”,沈蝶衣就一直站在這座兩曾小樓的窗子前,窗子對面就是“閑情居”的大門。“閑情居”裏面是些什麽人,沈蝶衣十分清楚,那個人從進去到現在,已經整整四個時辰了,但沈蝶衣還倔強的站在這一動不動,期待着那個熟悉的身影的出現。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她,不會的,不會是那樣的,他會出來的。
其實沈蝶衣自己都不信,裏面那幾位的豔名她是知道的,論起對男人的吸引力,在這滬上是沒得比的,楊一的魅力她更是領教了,兩下相見,幹材烈火,會發生什麽用腳指頭都能想的出來,何況在過一個時辰就是午夜三更了。
一隻熟悉的手搭在山地的肩膀上,沈蝶衣不用看也知道是三姐沈清霜。
“太晚了,回去吧,你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了。”沈清霜盡量用溫柔的語氣說這番話。
“姐姐,他在裏面。媽媽說的沒錯啊。”沈蝶衣再也忍不住了,一股熱淚從眼眶中湧出。
沈清霜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這任性的妹妹,隻能輕輕的把沈蝶衣樓在懷裏,投入姐姐懷抱的沈蝶衣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哭起來,先是嗚咽,後是一種歇斯底裏的号哭。
少女的情懷從廣州的那個夜晚開始變的不平靜了,開心和憂愁都被别人左右。原本打算看看他的醜态就離開上海回家。但一直到今天,沈蝶衣還沒辦法給自己的心找到一個回家的借口。
從楊一穿着小一号的衣服在上海上岸的那一刻起,沈蝶衣的注視的目光就難得離開過,當看見他帶着一票也是穿着奇特的洋鬼子滿大街的買衣服的時候,沈蝶衣開心的笑了,但過後又不自覺得感到一種憂郁,因爲那個背影一直沒有回頭,總是在向前,哪怕是有一絲的停頓,回回頭,他就能看見自己的存在,但他沒有。
看着他每天忙的熱火朝天,沈蝶衣也替他着急,但想幫忙又幫不上,隻好暗地裏讓出幾塊沈家名下的地皮給楊一,價錢還不高,不,應該說是便宜,便宜到半買半送了。
看到得了便宜的楊一高興的樣子,沈蝶衣也跟着高興,看見他每頓都是一碗陽春面,她心疼了,偷偷的買通店家,把湯都換成老母雞湯,可是楊一每頓吃面時那種表情,還是讓她看着揪心。三個月了,老媽派人來催自己回家都派了好幾撥了,但她還是不坑離開,生怕一轉眼就再也看不見他,在上海等待楊一的那段時間是最痛苦的,比按原來的估計,楊一晚到了兩天,這兩天裏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劉十八不講信用,不按合同辦事,搶劫殺人這些事他們不是沒做過,沈蝶衣甚至恨自己怎麽那麽狠心,還好楊一他們平安到達,才讓她安心。
”走吧,跟姐姐回家,你再不回家媽媽就要親自來上海了。”沈清霜盡量把語氣弄的輕松一點。
沈蝶衣無力的靠在姐姐懷裏,任沈清霜扶着慢慢的開始下樓。
“小姐,他出來了。”劉伯叫了一聲。
沈蝶衣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掙開姐姐的懷抱,撲到窗前,是他,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不知道在夢裏偷偷的擁抱了多少次,他還是出來了。終于又看見這個熟悉的身影,沈蝶衣渾身的力氣好象都被什麽抽幹了似的,再也支撐不下去,“嗵”的一聲,倒在了樓闆上。
又是這個身影,健壯,高大,溫暖的懷抱如期而至,沈蝶衣緊緊的抱住,再也不願意放手。
“小妹,來吃點粥吧。我用雞湯熬的哦。”沈清霜那柔和的聲音出現。原來又是南柯一夢。
“姐姐,去幫幫他,他現在好難。”這是沈蝶衣清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是啊,楊一現在的确很難,正爲沒錢做宣傳發愁呢。
恩,買了原料還剩582兩3錢,這點錢又要發工錢,又要付工人的夥食,天啊,楊一現在最希望的是老天爺從天上掉銀子下來把他砸死。昏暗的蠟燭下,楊一把筆杆子都快咬爛了,還是找不到哪能多省下一兩銀子。看來原定的宣傳計劃要破産了。
上海縣城的這一個夜晚,是楊一覺得最漫長的夜晚。在這個租來的門面裏,楊一臨時決定,門面的開業時間提前,不等宣傳了。因爲他發現自己等不起,就看老天幫不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