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劉子青親自來取,黃宣還是有些其他考量的。劉子青新近加入和信,若是一來就讓他做諸如買恒溫箱這樣的事情,未免給對方一個不正式,或者不尊重的感覺——當然,劉子青也許不會這樣想,但黃宣少的可憐的經驗告訴他,避免對方這樣想,還是遠比期待對方不要這樣想來的更有意義。
李慶倒是習慣了黃宣的來無影去無蹤,他是做慣了雜事的人,哪怕不知道這恒溫保藏箱是什麽,但總是有自己的辦法
等到把這些瑣事做完不久,就聽大門開啓的聲音,小貂美眉蹦蹦跳跳的向宅子走來,看她的情緒,不僅比之前快樂了許多,而且精神飽滿,甚至比在漢朝時還要好。
張馨儀也施施然的下了車,提着一隻小手袋,跟在貂蟬後面。
黃宣原本想藏在門後來個驚喜,轉念又覺得太過幼稚,幹脆自己坐在客廳裏,泡上了三杯茶。
就聽張馨儀在門口一邊換鞋,一邊打趣的道:“若婵,我認你做幹女兒,我們家黃宣會不會不高興啊?”
小貂美眉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諾諾的道:“爲什麽黃宣會不高興啊?”
“那你高不高興?”張馨儀聲音清爽,憑音色一點也聽不出年齡來。
小貂美眉是挺高興的,王允任她做幹女兒,打的就是美人計的主意,張馨儀卻不一樣,她很喜歡任若婵的性格,又教她很多知識,親切而自然,可是現在說起黃宣,她又有些怪怪的,一方面,回憶起他在長安城下的“千萬人我獨往矣”的豪邁,另一方面,又想起他在愛馬仕壞壞的模樣,立刻羞不可抑,低下頭不說話了。
張馨儀又待再問,黃宣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走了過來,端着茶,“獻媚”的道:“老媽,辛苦了,喝茶。”
“回來了?”張馨儀笑看了一眼小貂美眉,卻沒深究黃宣爲何再次消失的一周,而是問道:“這次出去,是不是遇到什麽小美女了?連個電話都不打給家裏。”
經過連續劇考驗的小貂美眉立刻機警的豎起了小耳朵,換拖鞋的速度就更慢了。
黃宣心想,自己在馬背上就颠了6天,那比火車可難受多了,萬一打電話,說着說着吐出來,豈不是要吓死人。隻好讪讪一笑,道:“我去了一趟牧場,漂亮的母牛不少,人就不多了。”
“哦?”張馨儀笑着從黃宣手裏拿過茶杯,牽着若婵美眉的手,笑着向房間裏邊走去,她今天似乎打定主意要黃宣好看,故而隻停了一下,就問道:“再過半個月就是期末考試了,你知道不?”
石城中學的教學時間比正常的公立學校稍稍短上一些,增加了一些野營、遠足之類的項目,這個學期也不例外,早早的考完試,也好把這些纨绔子弟丢出學校,禍害别人去。
黃宣至少有一個月沒去過學校了,老爹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什麽結合律、相似相等的東西,能忘的差不多都忘掉了,張馨儀這樣一說,他立刻危機感大生道:“老媽,工廠這個這個月末就要試生産了,還有那個索尼,也是差不多時間要來南京考察,我總得陪人家吧,這個考試……”
小貂美眉乖巧的将書包放回房間,就拿出個小本子整理着,就坐在客廳的另一組沙發那邊。張馨儀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來,微微壓低聲音道:“兒子,你期末考試如果再飄紅,我就把若婵真的當女兒養了。”
黃宣大驚,臉色一變,立刻又微笑起來,也不扭捏的道:“老媽,那我若是考的好了,有啥好處?”
“你有什麽鬼主意?作弊可是不行的啊。”張馨儀警覺。
自古父母心思相當,都希望自己孩子能走上最寬最大最平坦的那條路,上學不是目的,上學能夠踏上終南捷徑才是父母們希望的,就像是40年前,父母們想盡辦法讓孩子參軍一樣。父母們并非不知道行行出狀元,可是上學不用拿到狀元就能拿到擦皮鞋狀元的薪水,上學不用學成狀元就能比60行的狀元更有地位,也更多出路。上學每年有無數的狀元,可很多行業,狀元隻能有一個,上一任狀元不死,榜眼就是萬年老二,這樣的生活,自然不是父母們期待的。
對于張馨儀而言,并沒有要求黃宣拿回一份漂亮成績單的想法,反正應聘的人總不能去找老闆的茬,可知識這種東西,并不是說說就可以的,雖然職業經理人盛行,但随着管理規模的日漸擴大,純憑天賦,靠吃老本,總是不行的。
而且,無論是張家還是黃家,都有着同樣的心思——對暴發戶的歧視。如果黃宣僅僅初中就辍學,無論個人素質如何,張馨儀就很擔心未來有人提到類似的字眼。在她看來,黃宣年紀還小,雖然商業天賦出衆,但有些事情總是不很明白,作爲母親,她當然要承擔責任,可是又擔心黃宣逆反心理作怪,什麽時候說起,如何說起,用怎樣一種較爲容易被黃宣接受的說法,勸說他繼續讀書,張馨儀也是考慮了很久的。
黃宣聽到,果然上鈎。張馨儀又擔心他耍小手段,小聲補道:“你要保證不作弊才行,不過老媽相信你,隻要答應了,總是不會騙老媽的吧?”
說謊這種事情,黃宣以前可沒少幹過,這刻卻躊躇起來,讨價還價道:“如果我作弊被抓住,就算是輸。”
“不行。”張馨儀說着,童心大起,道:“拉鈎上吊。”
黃宣險些暈厥。終究是被忽悠的忘記了獎品。
……
劉子青接到李慶送來的鮑魚,馬不停蹄就去見李文基,他是楊貫一的徒弟之一,也是少數幾個還沒有退下來做董事長的徒弟。
提起楊貫一和提起鮑魚是一個效果,至少在未來十數年内,鮑魚和楊貫一是分不開的,這位老先生的頭銜很多,人們一般喜歡談論的,是國際禦廚協會頒發的最高榮譽勳章ClubDesChefsDesChefs(C.C.C.)金章,加他一共有三個人拿,很有種世界廚師終身成就獎的味道。
除了各種各樣的頭銜之外,楊貫一的名字還和鄧小平、法國總統希拉克常常放在一起,他是中國被法國美食界承認的第一人,得到諸如藍帶勳章、優異之星的獎項無數,不需要讨論誰做鮑魚最好吃,在楊貫一還在的時候,這樣的讨論都是沒有必要的。
對于食客們而言,材料有多好,營養成分有多高,他們最多隻給予三分關注,真正需要考慮的還是味道,就這方面而言,富臨飯店是不二選擇。
楊貫一收的徒弟不少,大約有十幾個,至于沒入門,或者學到一招半式,總是有千兒八百的,李文基是入室弟子中較爲年輕的一個,也當了0年大廚,前面的注釋一大串:香港現代管理(飲食)專業協會會董、法國美食協會會員、法國藍帶美食會會員、中國飯店協會烹饪大師,還被香港資深名食家寫作人唯靈先生,稱爲“一哥真徒”。
劉子青對李文基原本是懷着憧憬之情的,他也是個吃客,雖然沒有吃過“阿一鮑魚”。可是這名頭,是聽過無數次的,這就像是一個飯桌版的理想,理想迫近的時候,總是激動的。
然而,李文基接下來的表現卻讓劉子青大跌眼睛。
這位真徒先生原本還慢吞吞的擦着手,慢吞吞的取着鮑魚,慢吞吞的看着,可看了沒一會,手上的動作就陡然加快了起來。
5隻鮑魚都被他翻來覆去看了十多遍,什麽秘密都藏不住了,他才松開手,輕輕的舒了口氣,有些發愣的坐在椅子上。
劉子青不無惡意的想:這鮑魚泉下有知,估計也要感慨,自己都沒眼前這位對它身體了解的深。
李文基也是50餘歲的人了,坐在那裏,品着茶,半晌沒有說話,等到劉子青都着急了,他才問道:“這是你從哪裏買來的?”
“我老闆的。”劉子青笑笑,将開始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大師手筆啊。”李文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