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灣确有綠意,這裏的夏季每年有11天極晝,不僅僅是看慣了冰川的人們,就是剛剛從巴西啓程的黃宣,也覺得這港灣稱的上一個綠字。特别是在向陽的山坡上,各種花卉萬紫千紅,除了依舊冰冷的空氣,短短的一段完全是南國風光。
馬賽特對此似乎很自豪,他是出生在斯匹次卑爾根的荷蘭人,但除了捕魚,從未離開過朗伊爾城,今年據說是一個豐收年,他準備找份工作,與大船一起出海的收益遠遠高于自己一個人打魚。
對于生活在1世紀的中國人而言,朗伊爾連小鎮也算不上,或許我們可以将之稱爲一個大型村落,這裏的常住人口約100人,隻有在每年的夏季,捕魚的人們才會蜂擁而至,即便如此,朗伊爾城還是整個斯匹次卑爾根群島最大的城市,容納了整個群島三分之一的人口。
看到這個情景,剛剛被海蜇蝦激起了信心的黃宣又蔫了下來,這一次出門,他攜帶的物資主要還是糧食,蔗糖和香料隻能算是附帶,但隻要想到腳下這個隻有千把人的城市,他就覺得灰心,1500噸糧食,難道賣給每個人1噸?
馬賽特卻沒有發現黃宣低落的心情,他原本隻是陪着黃宣來到朗伊爾城而已,現在人已經到了,這就準備抽身離開,他着急去找一艘船出來,夏季還剩下一個月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等等。”黃宣先拉住馬賽特,盡最後的努力道:“這裏的政府在哪裏?”
“東印度公司?就是這裏了?”
黃宣眨眨眼睛,身後是一片十幾棟平房,圍成一個院子,他原本以爲這是民居,卻未想到這就是赫赫有名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群島的總部。
甚至連一個衛兵都沒有。
“人呢?”黃宣看着緊閉的大門,奇怪的道。
“今天應該有一批漁船到港,總督自然要去港口。”馬賽特有些煩了,他可不願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個來自瓜哇島的家夥身上。好吧,也許是古瓦島,誰關心呢?
吐出一口白氣,黃宣拉緊了身上的衣服,道:“我和你一起去綠灣吧。”
“随便你。”馬賽特隻要能去綠灣就行了。
黃宣垂頭喪氣的跟在馬賽特身後,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綠港,然後,被無限的震驚所替代。
對于這個時代而言,綠港也許是個巨大的港口了,臨近道路的地方停靠着兩艘排水量足有00噸的帆船,按照洛林提供的資料,這個時代能夠建造的最大型船舶也隻有600噸,與二戰時期的驅逐艦相仿佛。
不過,呆頭呆腦的帆船可不能令黃宣張開嘴巴無法合攏,吸引他的是岸邊巨大的石制平台,以及其上的巨大軀體。
“那是,鲸魚!?”黃宣的聲音是顫抖的,也忘記了掩飾直接說了出來,洛林的翻譯則造成了重(chong)音,好在馬賽特也沉浸在激動中,顧不得耳旁的聲音,道:“那是第一批捕鲸船回來了,我要上船去找個活計。”
于是,偌大的綠灣,黃宣隻能孤單單的站在那裏,看十多人賣力的解剖鲸魚。
從小,黃宣就知道藍鲸是世界上最大的動物,并曾一度以爲鲸魚都是如藍鲸一般巨大,但當真的看到這些龐然大物的時候,隻能表現出震撼。
現在,當看到數十條鲸魚正在被分割成塊狀,黃宣的震撼又開始轉變爲口水……至于傳說中的負罪感,吃鲸魚的負罪感?如果吃牛肉隻覺得香,那麽吃鲸魚本身就應該也會開心才對——特别是在這個時代,作爲普通商品而不是珍稀動物的鲸魚。
隻是不知道鲸魚怎麽賣,但重要的是,運這東西可不費能量啊。
“這是須鲸亞目,須鲸科,小須鲸,體重9噸左右,它旁邊的那頭是須鲸科,座頭鲸屬,體重約0噸,此外在南邊的帆船上還有兩頭灰鲸,體重分别爲8噸和5噸左右。目前沒有發現齒鲸科鲸魚。另外最多的是北極鲸,總數在70頭左右。”說完這些,洛林又開始啰嗦關于鲸魚的問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洛林就傾向于向黃宣普及知識,這不僅僅是在旅行中,而且深入在日常生活中,黃宣倒也無所謂,隻要他别太吵,說的多些也就罷了。
“洛林,國際市場上鲸魚肉怎麽賣?”這才是黃宣關心的核心問題。
洛林很快搜索了一番,道:“因爲捕鲸限制問題,價格在逐漸升高中,比較好的部位,如鲸尾部的瘦肉,價格可以達到60美元每公斤,但普通的部位隻有6美元左右。”
“也不算很高啊。”黃宣的熱情降低了些,但看着眼前這大量的以千噸計的鲸魚,又覺得受到了激勵,他向四周看了看,還是問洛林道:“你知道那個總督在哪裏嗎?”
“在右前方00米處有一大群人,你可以詢問一下。”洛林當然以節省能量爲第一。
擦擦凍紅的鼻子,黃宣将擋住臉的圍巾提高了一些,迎着魚腥的海風向右走了過去,這裏停着的都是兩三百噸的大船,不僅有水手在分割鲸肉,還有荷蘭水兵頂着風站崗,站在人群中央的荷蘭人背着手,與幾個帶着高帽的家夥說着什麽。
走到距離百步的時候,一個衛兵攔住了黃宣,這是一個長矛兵,在17世紀的軍隊序列中,作爲保護火槍兵的存在,但在斯匹次卑爾根,他的官階顯然異乎尋常的增長了。
衛兵從黃宣露出圍脖的額頭與眼睛看出,這不是個白人,那就足夠了,衛兵将長矛放在地下,隻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道:“hoi,一邊去。”
“我是東印度公司的雇員。”黃宣聳聳肩,在任何時候,與大頭兵講理都是效率低下的行爲,他沒有取下圍巾,因爲他不能對上口型,所以隻是微微動着嘴唇,讓洛林代他來說:“我帶來了整船的糧食,我要見總督先生。”
今天的綠灣亂極了,衛兵怎麽會知道是否有一隻運糧船趕到,他隻是用懷疑的目光盯着黃宣,大聲道:“土著,拉下你的面罩。”
黃宣順從的拉下面罩,用盡量小的幅度動着嘴唇,道:“士兵,你隻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我要見總督,但你不能代總督決定是否見我,明白嗎?”
人群中的荷蘭人似乎聽到了這邊的聲音,一個頭上墜着羽毛的家夥向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麽,另一個士兵走了過來,道:“放他過去吧,總督說要見他。”
長矛兵用仇視的眼光看着黃宣,但讓開了身體,黃宣再次聳聳肩,來到這裏的都是在歐洲混不下去的家夥,甚至于罪犯。若非由于斯匹次卑爾根成爲了捕獵鲸魚的中心,東印度公司根本不會想起這這塊位于地球最北邊的土地。所以說,和這些人讨論禮貌問題是毫無必要的。
“您是?”黃宣将頭上的帽子拉下來,微微躬了躬身子。
“範侯格V維陸微。”
神情倨傲的老家夥。這是黃宣的第一判斷,他比身邊的人都要老,同時,作爲談話的中心,他又是第一個開口的人,黃宣微微一笑,道:“總督先生,我代表約瑪V奧利拉先生向您問好。”
黃宣的判斷是正确的,而維陸微卻以爲他聽說過自己的名字,于是揮揮手令衛兵走開,道:“奧利拉先生是?”
黃宣輕笑道:“是諾基亞公司的總裁,先生。我奉命運送一批糧食來這裏,原本是準備賣掉的。”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一個大鼻子笑的尤爲誇張,壓着帽子道:“來斯匹次卑爾根賣糧食,孩子,是我們養活了整個歐洲。”
自大的家夥。黃宣的第二個評價,但他還是堆滿笑容道:“諾基亞公司剛剛成立,對情況有些不太了解,但糧食已經運到了,而船隊又已經離開,所以我想尋找一位買家,将糧食賣掉。”
“哦?”維陸微顯然來了興趣,雖然他被稱作總督,但與中國人理解的香港總督一類的人物是完全不同的,17世紀的東印度公司就如同荷蘭的殖民地先遣軍外帶第三産業開發部,而後者才是殖民的源動力,故而總督閣下的實際身份就是個商人,擁有武力的貪婪的商人。
“主要是大米和小麥,還有少量的香料與蔗糖,都是好東西。”
在歐洲,香料和蔗糖剛剛度過它的最高價格,但還算是昂貴的商品,至于糧食——歐洲永遠都是缺糧的。荷蘭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的漁業供應了大量的食品,按照唯技術論的說法,正是荷蘭人發明了一種能一刀去掉魚腸子的手法,曆史的車輪開始呼呼的轉了起來。
“都是好東西啊。”大鼻子倒也誠實,但剛剛感歎了一句,就被維陸微嚴厲的眼神阻止了,總督先生淡淡的道:“現在正是捕鲸出海的季節,恐怕沒有多少船可以運輸你的商品了。”
黃宣知道這厮是想要壓價,但他的确等不及了,如果三天以内不能完成交易,他就要帶着這批糧食回家去,然後白白損失幾百萬度的電。何況,他實際上并不準備運走。
“洛林,咱們就不能搶一批回去?”看着正在被分割的鲸魚,黃宣忍不住低下頭道:“反正你也是直接塞到位面通道裏,我們直接拿走,何必給這些垃圾交錢?”
“如果隻帶走十幾條鲸魚你就滿足了的話,倒也可以。”洛林倒不反對,“隻是這些荷蘭人如果攻擊你,我并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基地目前等級隻有級,通過位面通道使用能量是有很高損耗的,一旦消耗能量超過了儲存量,你就回不去了。”
“你連中世紀的人都打不過?”
“文藝複興以後就不是中世紀了。”洛林糾正道:“你的身體強度甚至不能抵抗一隻長矛的穿刺,面對這麽多人,我認爲效費比太低。”
“什麽費的,亂七八糟。”知道自己隻能忍受剝削,黃宣倒也靜了下來,咬咬牙,道:“總督先生,糧食的數量很多,如果真的運不完,我可以留一些在這裏,等到明年船隊來了再說,不過我願意用糧食換取朗伊爾的鲸肉。”
維陸微眯着小眼睛瞅着黃宣,“留一些?”他似乎在考慮這是否是一個賄賂,而他身後穿着一身橘黃,仿佛一隻大桔子的荷蘭人此時道:“鲸油我們可以自己運去歐洲,斯瓦爾巴不需要糧食,同樣也不需要鲸魚。”說着大家又笑了起來。
鲸油就是鲸魚的脂肪層,是重要的工業原料,燃料,同時也是歐洲主要的食用油類,可以制造人造黃油、肥皂、燈油等等。在這個時期,捕鲸船如果太小,人們就會将鲸油分割下來,然後将鲸魚的其他部分丢到海裏,聽到洛林的解釋,黃宣小小的遺憾了一番,但卻略帶喜色的道:“總督先生,我可以收購整條的鲸魚,總之,價格是可以商量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