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還真是麻煩!”說話的不是冷雨,而是個聲音粗犷的大漢。
我掙紮着坐了起來,感覺渾身都硬邦邦的,意識還停留在剛才那恍若天堂的情景之中,那些與奇怪人的古怪問答還在我的腦海裏遲遲揮之不去。
“我這是在哪裏?”我喃喃問道。
“媽的,哪來這麽多問題,真是煩死人了!”這個叽叽咋咋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了出來,這應該是周橋的聲音。
我循聲望去,這個奇怪的男孩依然戴着黑色頭盔,手裏還拿着一把微沖。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這個男人的頭發亂糟糟的就好像一團從破被中擠出來的海綿,但是盡管這個男人看上去有些邋遢,他那猶如利刃一般的眼神,卻清楚的告訴我,這個男人可不是個善茬子。
他見我坐了起來,伸手過來拉我,我本能地将手遞了過去,誰知他竟然回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朝我的臉扇了過來。
我頓時心中大駭,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使我根本沒有時間反應,男人的這一巴掌狠狠扇到了我的臉上。我感覺自己的腦袋突然嗡的一下如同聽到了一口巨鍾響徹耳畔,頃刻間,我的右臉就火辣辣地發燙起來。
“你……你幹什麽!”我憤怒地喊道。
“切,小娃娃,我讓你清醒清醒,看你睡那死樣,醒了就趕緊起來,我們可沒工夫管你,剛才還是老子一直背着你呢!死沉死沉的!”這個男人對我森然說道。
在手電光微弱的光線下,我發現這個男人的牙齒十分奇怪,他的每個牙齒之間都有很大一塊縫隙,而且他的牙齒還十分尖銳,就好像是一隻鲨魚的血盆大口。
“奶奶的,真是的,讓你來救老子,結果到頭來還得老子一直背着你,媽的,背你也就罷了,你這個小娃娃不領情,剛才還狠狠掐了老子一把,這是他。媽。的跟誰倆呢?”男人憤憤嚷道。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家夥就是我要找的鲨魚,可是他剛才藏在房間哪裏呢?我也并沒有看到他啊!
“行了,大叔你别跟他廢話了,趕快走吧,一會兒又會有人又追過來。”周橋拍了拍鲨魚的肩膀催促道。
“他們不會追過來,因爲剛才那些人就是最後一波。”冷雨說。
“爲什麽?”鲨魚問道。
“因爲這個!”冷雨将它肩頭的對講機拿了下來,遞給了鲨魚。
因爲音量調得很低,所以隻有将它戴在身上的冷雨才能夠聽到對講機裏面聲音的具體内容。冷雨這麽做,應該是怕對講機的聲音吸引追擊敵人的注意。
雖然我才剛剛醒過來,但從他們三人的狀況以及剛才的對話來看,看來兔子男的行動果然是針對了我們,派來了很多這裏的雇傭兵來追擊我們,他們三個應該就是這樣背着我與他們作戰,然後逃到了這裏。
鲨魚将對講機放到了耳朵邊上,但似乎聽了好半天也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就問冷雨:
“沒有啊?這裏什麽聲音也沒有!”
“對,因爲人已經全死!”冷雨淡淡回答。
“什麽?全死了?”周橋也驚訝問道。
我仔細一看,發現原來冷雨遞給鲨魚的這個對講機竟然是我從半月身上找到的那個對講機,我當時就是爲了實時了解到A組和B組的進展,所以才特意去找到半月的屍體,然後從上面找到這個對講機。
既然冷雨通過這個對講機裏的對話判斷出“人全都死了”這樣的結論,那也就是說,本打算進入别墅深處,也就是山體内部那部分的隊員,已經全軍覆沒!
現在這個偌大的剖皮工廠之中,隻剩下了我們M組的成員以及鲨魚和周橋,或許還有那個已經進來的任務發布人——秃頂的屍體!
“這個對講機是我的那個?”我問道。
冷雨點了點頭:
“你又做件正确的事,不過你還是很笨。”
“什麽意思?”我沒有理解冷雨的話,其實她的話總是讓我感到莫名其妙,但卻又不是那種完全的茫然不解,每次都差那麽一點。
“你既然有變聲口罩,就應該想到利用變聲口罩阻止A組和B組的行動,這樣咱們就能夠有機會解救他們。”冷雨淡淡的說,但語氣中卻并沒有責備的意思。
“阻止他們?爲什麽?難道組織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讓咱們當誘餌吸引火力,然後……”我說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天啊,我怎麽早沒想到!
組織怎麽可能會用這麽愚蠢的方式誘騙兔子男呢?原來組織一開始這個誘餌就是反的!也就說,雖然剛開始的時候,組織确實是故意讓兔子男知道我們的行動,也知道我們要去營救鲨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讓兔子男誤以爲自己已經看破了“陷阱”。
所以兔子男才會将計就計根本不理會我們的行動,僅僅派遣了兩個人阻止我和歪哥,而實際上已經将大部分兵力調往A組和B組。
就在這個時候,任務發布人故意讓冷雨把所謂的“陷阱”露陷,讓兔子男更加确信他已經機智地看穿了陰謀,自己将兵力調往A組和B組那裏是明智的。但他卻不知道,實際上,我們M組的行動,才是這次“工廠翻新”行動的關鍵所在!
如果既然是這樣,我要是能夠早點想到這一點,及時用A組和B組聯絡用的對講機告訴他們撤離,那個時候不僅能夠讓他們的兩組變得安全,而且也會是兔子男變得首尾不得兼顧,一時間無法确定到底該先阻止那邊的行動。
當然,這種事冷雨還不能直接說破,因爲我們M組的對講機,是能夠被兔子男聽到的!
但現在兔子男圍剿A組和B組的行動已經得手,接下來雖然我們已經争取到了時間,但兔子男也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這下可以不用去考慮其他方面,而是可以專心對付我們了。
明明我要是早點想到,就可以讓我們的行動變得十分順利,但可以我并沒有冷雨那麽聰明,确實是太笨了!
“别他嗎愣神了,跟個呆子一樣,什麽事總是慢好幾拍,趕快走吧,一會兒你們那些小夥伴就又白死了!”周橋不滿地嘟囔着。
我努力讓自己走得更快一點,但可能因爲剛才昏睡了太久,身體剛剛開始緩乏,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十分酸痛,走起路來也快不起來,跟在他們三個後面多少還是有點吃力。
好在我發現我自己身後的背包還在,但裏面那兩個大電量的海洋王手電筒已經被冷雨和鲨魚拿走,我隻好用自己那個手電筒照明。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像是在三樓,因爲整個三樓的環境應該都是那種奇怪的迷宮回廊,我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二樓,但這裏的地面全部都是破舊的瓷磚,看起來倒更像是廢棄很久的公共浴池。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由問冷雨:
“冷雨,剛才我在三樓到底發生了什麽?爲什麽我會突然昏過去?”
冷雨沒有回答,端着手電筒認真地望着前面。
“靠,我發現你個小娃娃真有意思啊,你自己遇到什麽昏了你都不知道,你還問我們?”鲨魚罵罵咧咧地回答。
“别搭理他,他就腦殘!”周橋繼續嘲諷着我。
“怎麽哪都有你!當時就應該讓歪哥崩死你!”我實在忍不下去了,瞥了這個滿嘴惡毒話的男孩。
“呦呦呦,說得還像你有那本事一樣,切!弱智,腦殘!”周橋仍然不甘示弱,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沒在理會他,此時也沒有心情跟他做口舌之争。
但轉瞬間,又一個更大疑問湧上了心頭,因爲那個問題可要比那件讓我昏倒的事更加詭異。這個疑問在我心裏悶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對了冷雨,我剛才在三樓的時候,遇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發現那個Q2房間裏有一扇門,那扇門竟然和我之前打開的一扇門,也就是F2房間的門一模一樣!可是明明我已經通過樓梯來到了三樓,那扇門怎麽可能自己飛上來呢?”
鲨魚沒好氣地說:
“怎麽就不可能,你這種笨蛋都能被選進來,門飛了不是很正常,别多想了,小娃娃,你剛才一定是看錯了!”
“沒有,絕對不會看錯的,那上面有顆釘子刮到了我的手,我在那扇一模一樣的門上看到了相同的長釘和血迹,這怎麽可能會看錯呢?”我十分堅定地回答,因爲那确實是我親眼所見的事實。
周橋冷笑了一聲,說道:
“哼哼,笨蛋,下次說你笨蛋你就乖乖承認吧!你一定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吧?那我告訴你好了,這其實就是Master玩的一個把戲,雖然之前我也感覺很奇怪,但後來我就搞明白了!其實這座剖皮工廠從外面看上去就是一棟普通的别墅,但實際上它的内部結構,是仿造栖息地67建造的!”
“栖息地67?”鲨魚也感到十分驚訝。
一聽到這個名字,就連在前面探路的冷雨,也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緩緩轉過了身,擋在長發中的眼睛緩緩移向了侃侃而談的周橋,目光直愣愣的讓人發憷。
“嘿嘿,沒聽過吧,這個叫做栖息地67的公寓位于加拿大的蒙特利爾,這個建築是爲加拿大1967年世博會而造。雖然當初打算在世博後将其作爲廉價住宅,但是因爲獨特的建築設計,漸漸已經成爲高檔社區,也就是所謂的富人區。”周橋晃了晃腦袋,繼續說道:“這個公寓的奇特之處就在于,這裏面的每間房子看上去都很奇怪而且彼此分離,就好像許許多多的積木互相交錯縱橫,整個栖息地67是由354個立方體公寓構成,它們逐個堆疊,鄰近房間窗戶朝着不同方向以保護隐私。而這個剖皮工廠正是仿造了這個栖息地67的建築方式,這别墅裏面的每個房間也都是那種堆疊在一起的結構。”
“原來這樣,也就是說,這些房間錯亂地疊在一起,拼成了這個大别墅,實際上也就是沒有什麽樓層之分了?”鲨魚問道。
“是的,那些所謂的樓梯,隻不過是連接房間的障眼法,你理解的從一樓走到三樓,卻也可以從三樓繞回原處,但是方向卻是已經發生了變化。大叔你還真是聰明,比這個不開竅的傻瓜強多了。”周橋解釋道。
我瞪了周橋一眼,但至少這個招人煩的少年已經解除了我心中的疑惑,雖然并沒有太聽懂,但那個栖息地67我曾經在網上看到過,所以多少能夠想象出這裏的大概構造。
“你是怎麽知道的?”冷雨突然沉聲問道。
周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打着哈哈說:
“我啊,我雖然在這裏也算是‘賤。奴’,但我要比他們讨人喜歡多了,所以我有時候可以有時間玩玩電腦,這些都是我從網上看到的。”
冷雨沒有表示懷疑,也沒有完全相信,而是用她那冰冷的眼神看了一會兒頭盔中的周橋,就轉過了身,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問他:
“既然這樣,咱們現在走的這條路是不是可以直接通往那裏?”
“這是當然了,美女姐姐,這裏原來是用來清洗人皮的,從這裏走去,就能夠直接走到A2房間附近的正廳,從那裏再一直走,就能夠達到你們那些同夥被殺的地方!”
“好。”冷雨冷冷回答。
“對了,冷雨,歪哥他怎麽樣了?”我忽然想到。
“我已經通知過他,一會兒我們會在前面會和。”冷雨漫不經心地回答,黑色的長發在昏暗的光線中上下搖擺着。
“那個腦殘大叔,死了才好!”周橋依然毒舌着。
雖然這個周橋十分傲慢而且讨厭,甚至看上去并不可靠,但偏偏冷雨竟然對他無比信任,甚至都未曾對他進行任何威逼恐吓,這真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我心裏明明知道冷雨或許有她這麽做的理由,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冷雨,可能這多少也因爲那個周橋實在太多次讓我感到不爽,嚴重影響到了我的情緒。
我于是快步走到了冷雨身邊,悄聲對冷雨說道:
“冷雨,這個小孩真的可靠麽?咱們是不是……”
冷雨突然鄭重其事地望着我,陰森的眼睛似乎有些發怒地望着我,但這種兇光轉瞬即逝,旋即漠然對我說道:
“狂妄并不代表什麽,高調卻依然強大的人大有人在。有些人從不謙虛,有時還高調得讓人恨得咬牙切齒,但他們依然有别人無法匹及的實力。”
冷雨頓了頓,扭過了頭,繼續向前走,冷冷說:
“一個人有多強,取決于他曾經付出過什麽,而不是對别人的态度!”
我怔在原地,這是冷雨第一次對我說了這麽多,而且這些話,直接穿破了我耳朵,刺進了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