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三聲槍響從火焰中傳來,火光盡頭,似乎有人正端着一把雙筒的霰彈槍站在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出來的。
我隻知道,那兩個挾住我的綠色怪物全都被這火力甚猛的霰彈槍給崩得粉碎,濺了我一臉的血液和綠汁混合的液體。
此時我的心已經徹底絕望,對自己的獲救沒有任何欣喜。對救自己的人是誰,從哪裏來也完全不在乎,甚至連說聲謝謝的念頭都沒有。我感覺自己已經和死掉了沒有什麽差别,依然僵卧在火焰之中,連自己頭發已經被火焰燎燃也毫不在乎。
我依稀又聽到了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這次那黑漆漆的槍筒對準了我:
“喂,你他嗎的快點起來跟我走,沒有時間給你浪費!”
聲音是一個女孩,我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發現一個染着紫色短發的女孩嘴裏正叼着一根香煙,而她的手中正端着那支霰彈槍。
我本以爲我會說出‘你不要管我,讓我就這樣燒死吧!’這類的話,可是事實上,我并沒有像電視中做出那爲了愛情決心赴死那麽感天動地的舉動。明明我此時已經幾近絕望,但求生的本能驅使着我讓我站了起來。我雖然覺得自己現在這種行爲有些可恥,但我卻無法抗拒,抗拒這種想要活下去的本能。
但我心中的悲痛和憤怒卻如同這房間裏的烈火一樣,愈演愈烈。
此時房間已經馬上就要全部燃燒起來,濃煙不斷升騰,已經快要充滿了這狹小的空間,我的眼睛被煙迷住,已經很難睜開,呼吸也變得十分困難,如果我們再不從這裏逃出去,很快就會窒息,然後活活被燒死。
“咳咳……你是誰?爲什麽要救我?”我嗆了口煙,但還是木讷地問着這個問題,手裏緊緊攥着那已經焦糊的肉幹。
“叫我半月,我們組的隊長讓我來救你的,别他嗎廢話了,快跟我走!”
“等下,我去拿背包!”
說完,我從火焰之中穿過,撿回了門口的背包。
我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明明已經痛不欲生,卻不得不活下去。就是在自己獲救的瞬間,我也突然明白過來,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我無論怎麽悲傷難過,人死不能複生。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應該去做的,那就是要找到這個殺人兇手,然後替靜怡報仇!
所以,我還不能死!
我強壓着心中的那份悲痛和絕望,将靜怡的臉皮放在背包夾層之中,然後穿過了火幕,跟着半月進入了這個房間的密道之中。
原來,就在那兩個綠色怪物原本躺着的地方,其實藏着一個暗門,這個暗門是貼在地面上的,有點類似下水井蓋。但這個暗門外面沒有提手,隻能從裏面推開,所以如果要不是半月從裏面走出來,就算我發現了這個暗門,也根本無法進入。
我跟着她從這裏走了下去,這裏剛開始是向下的樓梯,走了一段路後就又變成了向上的樓梯,這跟我們之前所走過的那條從木屋到剖皮工廠的秘密通道是類似的。
“我發現你挺有意思啊?被人救了還愁眉苦臉的?連聲謝謝都不會說啊?真他嗎沒教養!”半月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滿口髒話,看上去根本不像個女孩子,簡直就像是街頭混混。
“謝謝。”我喃喃回答,心裏卻早已經被絕望和仇恨所占據,這句感謝早已言不由衷。
半月轉過頭斜觑我一眼,吐了口煙說:
“喂,你聽好啊,一會兒到了二樓,千萬不要擅自行動,你要跟着我走,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不,我要報仇,我要找到那個殺了我女朋友的人!我要親手殺了他!”我嘴裏說着這些可笑而無力的話,但這确确實實是我此刻的真實想法。
但光是這些蒼白無力的語言又有什麽用呢?我現在甚至連殺害靜怡的是誰我都無從知曉,我所看到的隻是那一張臉皮,那已經變成了黑色肉幹的臉皮!我不知道靜怡什麽時候遇害,也不知道她生前遭受了怎樣可怕的折磨,我沒有辦法救靜怡,我甚至連救靜怡的機會都沒有!而她,就真的這樣突然而又毫無征兆地死去了,還是被人如此慘絕人寰的殘殺。
意想不到的是,半月非但不能理解我的悲痛和仇恨,反而哈哈笑了起來,扭頭對我說道:
“喂喂……你也太逗了吧,你執行任務還帶女朋友來的啊?”
我憤怒地瞪了半月一眼,搖了搖頭說:
“它們殺了我的女朋友,而且剖了她的皮,我一定要找到這個殺人兇手,爲她報仇!”
“哦?有點意思,這裏這麽多人皮,你怎麽那麽肯定這個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呢?會不會是看錯了?”
這一點絕對不可能,其實這當然不用半月來提醒!我自己也當然十分希望是我看錯了,我當然也不斷告訴自己那個人說不定不是靜怡。但鐵铮铮的事實擺在眼前,這張女人臉上那眉梢的斷痕是絕對不會錯的,那斷痕的位置和大小,一定是靜怡所獨有的,而絕不是别人也碰巧出現的,世界上絕對不可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發生!
“不,我的女朋友身上有個奇怪的特征……”我喃喃地說出了我推測的原因,感覺一說到這裏的時候,自己又感覺陣陣眩暈。
然而還沒等我說完,半月搶過了我的話,并且說出了一件令我更加大吃一驚的事情:
“該不會……你的女友該不會是眼眉處有個斷痕吧?”
半月的聲音有些遲疑,似乎在告訴我的同時,又有些遲疑,我驚訝萬分,沒有想到半月竟然會知道靜怡身上與衆不同的地方,不由詫問:
“你……你怎麽會知道?”
接下來,半月的回答讓我更加駭然失色:
“因爲,這裏的每張人皮的右眼眉的眉梢,都有一處大小相同,而且十分明顯的斷痕!”
“什麽?”我激動的差點暈過去。
雖然驚訝萬分,但我的内心也是不由又驚又喜。因爲如果半月說的是真的,我剛才的一切,都有可能隻是虛驚一場,說不定靜怡現在正在家裏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根本沒有任何危險,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亂想。
“等到上去,你就知道了!”半月用異樣地眼神望着我。
“你說的是真的麽?難道這個剖皮工廠裏的人皮,全部都是有這樣的标記麽?”
“是的,沒有騙你!”半月肯定的回答。
這瞬間,我甚至感覺周圍黑暗壓抑的環境都瞬間變得開闊起來,那已經快要支離破碎的心似乎終于能夠恢複了跳動。
的确,在剛才那種極端的環境下,突然看到與靜怡完全相同的特征,換做任何人都會自然地往最壞的方向進行聯想。但如果我現在理性地思考一下,就會發現這件事還是很不同尋常的。
靜怡被送入工廠,從時間來看也完全不合乎邏輯。在木屋時,我通過查看手機裏的QQ聊天記錄,發現靜怡是聯系過我的,也就是說靜怡根本沒有被綁架,隻是當時被冷雨偷走了手機,之後應該是一直安全的。
在接下來這麽短的時間内,她根本不可能被挾持到這裏。想到這裏,我的心情輕松許多,但還是想親自确認一下,可惜手機早就沒電了,這裏還沒有信号,不然,我真應該……
咦?對了,雖然手機沒有電了,但我撿到的那個背包裏不是還有手機麽?而且那裏面還有一部朗界的驢友手機,那個手機的信号十分強,而且還能通過衛星發射訊号,說不定在這裏也能夠使用。
于是我連忙掏出了那個手機,發現果然還有兩格信号,我頓時心中大喜,迅速撥打了靜怡的電話号碼,電話那頭提示您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我這才想起來,她的手機已經被冷雨偷走了。
我于是再次試着撥打了她弟弟小風的電話,這一次,小風很快地接起了電話,對我說道:
“喂,哪位?”
“小風,是我,你姐夫!”
“哎呀,姐夫啊,你可算打電話了,你這幾天玩消失,給我姐氣得都快要打人毀物了,你啥時候回來可得請我吃飯啊!要不是我一直給你說好話啊……嘿嘿,我姐那脾氣,你懂得!”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她在家麽?讓她接電話!”
“姐,姐夫來電話拉!”
“這個混蛋!”電話那頭傳來了靜怡漸漸接近的聲音。
我懸着的心終于一下子落地了,這種大悲大喜的情感變化讓我忍不住再次哭了出來,剛剛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當時,在我看到那張與靜怡十分類似的那張臉的時候,那可真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悲痛,簡直就像直接将我的五髒六腑同時從身體裏掏出來一般。
“你還知道打電話那?”電話那頭靜怡沒好氣地說。
“……靜怡……”我抽噎着,一時間真的想不出什麽樣的語言才能夠诠釋出我的情感。
電話那頭的靜怡一定是愣住了,或許任憑是誰,聽到這麽聲淚俱下的話語都會驚訝萬分吧。
“你……你沒事吧?怎麽了?”本來還打算耍耍脾氣的靜怡也突然間變了态度,對我的不滿也瞬間煙消雲散。
“能聽到你的聲音……真是太好了……”我的眼淚已經無法控制,一個大男人這樣地痛哭流涕,真的實在是太丢人了。
半月應該也是同樣的感覺,所以才會一臉鄙夷的看着我。
“好了,好了,在這拍肥皂劇那,趕緊上來!”半月催促道。
說罷,她推開了上方的隔闆,我們從樓梯上去,走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之中。
半月示意我關掉電話,我十分肉麻地說了一句我從來沒有說過的話:
“……親愛的,我愛你!”
我戀戀不舍的關掉了電話,生怕這一挂,就成了生離死别。
但此時,我的心情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豁然開朗,仍然感到十分沉重。經曆了剛才那種變故,此時我更加厭倦了現在自己所做的一切,我必須立刻完成任務,回到靜怡的身邊,我再也受不了現在這樣的了,我絕對不能失去靜怡,不能失去我身邊每一個愛我的和我愛的人。
或許此時的靜怡一定正愣在手機旁邊,不知道她會感到開心還是感到疑惑。但我想這些誤會,都會在我回去後,煙消雲散。
我的生活又會回歸平靜,就好像一場夢一般……
我站在房間裏,神經剛剛放松了一些,但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再次駭然:
“這些是……”我環視着周圍。
“人皮!”半月皺着眉頭回答,畢竟還是女孩子,看到這些東西她還是跟我一樣,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驚恐地望着自己面前那一張張懸吊在房間裏的人皮,頓時感覺渾身上下激起了無數雞皮疙瘩,這些人皮和我之前遇到的那張用作人皮炸彈的截然不同,那張用作炸彈的人皮顯然是被從人體上剖離沒有多久,上面還鮮血淋淋的。而這些懸挂在頭頂的人皮,上面沒有任何血漬,看起來就像是假的一樣。
而且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皮不知道經過了怎樣的處理,它們的皮膚上面竟然沒有任何腐爛的痕迹,全都光秃秃的,除了面部,其他地方的毛發也都被剃掉了,簡直就像是把人從裏面直接擠了出來,隻留下了一張外皮。
我走近看了看其中一個人皮,果然和半月說的一樣,這張人皮的臉部,他的右眼眉的眉梢,有着一道和靜怡一樣的斷痕!
我又檢查了旁邊的兩個,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斷痕!這還真是太奇怪了!
二樓的這個房間很大,比我們進來時的大廳還要大,而整個房間都懸挂着這種恐怖的人皮,看上去就好像是修羅場一般。
我們穿過懸挂着的人皮繼續向前走,但此時半月的對講機裏開始變得十分熱鬧,裏面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在不停通過對講機指揮其他人,這個男人的聲音十分成熟而沉穩,看樣子應該是個中年人。
我聽着這些聲音,頓時心生疑惑,問道:
“半月,你是A組和B組的成員?”
“B組,怎麽啦?”半月端着霰彈槍,環視左右。
“難道你們還有很多幸存者?你們和A組加在一起現在還剩下多少人?”
半月撇撇嘴,說道:
“應該還有三十人左右吧!”
“啊?這麽多?難道你們沒有全軍覆沒?”
“廢話,怎麽可能?我們侵入工廠後,這些家夥的武器實在太落後了,稍微好一點也就是微沖和手槍了,這些蝦兵蟹将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啊!我們在進入工廠前,可是經過組織訓練的啊!”半月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更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由詫問道:
“那……那大廳裏的屍體是怎麽回事啊?那些屍體看上去應該都是咱們隊員的吧?他們都挂着咱們的那種對講機啊!”
我剛說完這句話,一下子就呆住了。
同樣,半月也愣住了,問道:
“你看錯了吧?那怎麽可能?”
我望着半月胸前挂着的對講機,這才發現,半月所用的對講機跟我們的型号完全不同,而且頻段也不是相同的,原來并不是我看錯了!而是我猜錯了!
這也就是說,隻有我們M組和大廳裏的那些屍體使用的是相同頻段相同型号的對講機,而A組和B組的人用的是另外一種。
可是大廳裏的那些屍體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這些屍體不是被殺掉的A組或B組的成員,那這些屍體是誰?
想到這裏,我不由問道:
“那大廳裏的屍體難道是……是工廠裏的人?”
半月點了點頭說:
“沒錯,這個剖皮工廠看似很大,但實際上裏面的工人很少。說是工人,其實全都是一些變态和殺人犯,裏面稍微厲害的一些也不過是三流的雇傭兵。他們所使用的武器也十分簡陋,這一點你在進來的時候應該也已經發現了。所以我們前兩組攻入之後,很順利的就攻入了這個别墅,而等到我們來到三樓,準備從三樓的大門進入剖皮工廠隐藏在山體内部的部分時,我就接到了命令,讓我來這裏協助你,說是找那個什麽叫做‘鲨魚’的家夥!”
我一時間感覺有點迷茫,無法把眼前的這些線索聯系在一起。
事情朝着這個方向發展,讓我真的有點始料不及,A組和B組既然已經很順利地進行着任務,爲什麽組織還要增派我們呢?而且給我們配備了與工廠裏相同頻段的對講機!
一說起對講機,我猛然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難道……
我頓時有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這種對講機的工作範圍有限,所以在我們進入剖皮工廠前,也就是當我們還在木屋那裏的時候,任務發布人與我們溝通可以通過對講機溝通,這很正常!
但我們進入之後,爲什麽他還能通過對講機與我們進行溝通?這已經早就超越了對講機的工作範圍,難道那個任務發布人也進來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麽我們之所以會使用和剖皮工廠裏人相同型号相同頻段對講機的原因,也變得顯而易見了!
組織想讓我們M組的行動,完全暴露給剖皮工廠裏的人!
可是這麽做又爲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