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砂第二章大博弈2


VII

奧莉亞·休·柯曼站在塔樓的頂部,眺望着遠處燃燒的海港,看着那裏的戰鬥光芒起滅不定。

今夜的帝國第一公主仍然穿着正教女教區主教的服裝,以宗座參贊蕾芙·納姆洛克的形象示人。

在亡靈軍團的襲擊開始之前,她還穿着宮廷風格輕飄飄而式樣繁複的便裝;但在襲擊開始後,由于數不清的民衆湧向銀行附近的街道,她不得不換回掩飾的身份。

不多的帝國僑民們守衛在銀行大樓的高層,提供着最高等級的防護服務。

領導他們的,是正統與大公教會在此地的真正負責人伊奧奈特·哈特曼紅衣主教。主教從鄰近的一處還沒完工的教堂工地趕來,組織趕來避難的人們在銀行附近的街道和建築物間躲藏。他的教區教堂理論上設在督軍使府邸旁邊,但胸懷大志的哈特曼主教不願意就這麽放棄和南方教派争奪信徒的大業。

不管是不是信仰正教,相位港的一般市民們看到一名紅衣主教級别的神術使用者,鎮守在一棟高大要塞的前面,就能感到發自心底的安全感。

倘若沒有魔法,奧莉亞腳下這棟堅固的建築以這個年代的技術絕不可能建築起來。

用标準柯曼文和道國方塊字兩種文字寫成的牌子,就挂在她腳下低一層的地方。

這塊牌子上的文字含義是這樣的——

“相位港聯合銀行中央金庫”。

當然,不管是她本人,還是相位港的居民們,都管這座造型奇奇怪怪,有點像城堡,又有點像炮壘的高大建築叫做“龍穴”。

相位港的銀龍所盤踞的巢穴,比革新會的大教堂還要高大。

“規模不大的進攻。”以人類形态出現的銀龍慵懶地在金币堆上伸了個懶腰,她手臂的殘風都掠起了幾塊金鎊,“大荒原那邊這種規模的進攻沒兩年就要有一回,不用出動皇室的軍隊,靠費戈塔和索瑪東方兩公國的公國軍就能守下來,有什麽好看的?”

“隻是興趣。”帝國皇帝的妹妹回答道。

她又拿起望遠鏡,興味盎然地盯着在街巷中移動的點點火光,以及在海面上的亮綠幽光。一個又一個街區的魔法照明成片熄滅,隻餘下油燈搖曳的火焰。

瑪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前你就要堅持跟着你哥哥出征,現在又要在這裏研究這種酶懸念的戰鬥。有我和那個紅衣主教在,哪怕對面有不朽者,也拿不下這座城市的。”

“但是,或許有一天,我會被迫像他們一樣用手頭不多的底牌去迎戰更爲強大的敵人呢?”奧莉亞反駁道,“就像哥哥他進攻南方一樣。”

“哦?公主殿下你明明是關注男人更多些吧。”銀龍調侃道,在奧莉亞臉紅的時候進一步分析道,“放心吧,這種事情一眼就看出來了,在相位港并不隻有我們一家牌手啊。不管是艦隊,教會,甚至道國,我相信他們在相位港都有底牌,隻是還沒到打的時候……”

銀龍說到一半,突然站起身來,抖落了粘在她身軀上的金币。

“……底牌。出來了。”

奧莉亞急忙調轉望遠鏡,轉向銀龍所指的方向。

她看到的是在黑暗中默默行進的亡靈軍團。複興精靈帝國的漆黑軍團旗散發着幽玄的綠色詭秘光芒,正直指向她腳下這棟金庫要塞。

這支奇襲的軍團,甚至沒有将周圍的燈火打滅,也沒有四散屠殺平民以增加己方的數量,而是就這樣沿着昏暗的小巷向着銀行與交易所的方向湧來,其先鋒距離銀行似乎已經沒有多遠了!

這可不比看遙遠的碼頭上兩軍的争奪那麽惬意。奧莉亞略有些吃驚,就想叫伊奧奈特主教過來詢問防務。

“本來這支部隊是要偷襲督軍使府的嗎?是中央突破,兩翼包抄的戰法?!撲了個空,終于也沖我們這邊來了?”

光以她看到的部分,這支别動隊不如去進攻革新會大教堂的主力軍團那麽強大,但也是按照能把督軍使府和龍穴攻克的标準配置的,絲毫不弱于在港口區配置的用來壓制第七艦隊及其碼頭的力量。雖然他們沒有能力和銀龍硬拼,但是把銀行化作一片火海的能力還是完全有的。如果相位港的交易街遭到這樣一擊,恐怕一年也緩不過來。

“不是讓你看那些已經是死人的家夥。再往遠處。”銀龍說了個冷笑話,有點不耐煩地伸出手來,将奧莉亞手裏的望遠鏡往下一壓。

出現在單筒望遠鏡中的,是一抹亮到耀眼的白色聖光。

再仔細地看,是一名騎士。騎士身上的教士服潔白勝雪,應該是一名女教士。

“是敵人的指揮官嗎?不對,那是護身用的神聖結界……可能還有超度亡靈。那些亡靈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神術用,就算是不朽者也不會自帶着超度亡靈的力量……”

“是女教皇。不是我們的。”銀龍瑪拉向着遠處的那銀色光芒微微點頭緻意,“這倒不是時常能看到的景象。”

就像看到了銀龍的緻意手勢一樣,那團銀白色的聖光突然銳利起來,恍如有無數的劍鋒從聖光之中刺出,露出了無數的鋒銳,組成了無數的利刃!

隻這一手,全相位港就隻有銀龍說的人能做到!

“她把神聖結界外放了?”

奧莉亞顧不上質疑“爲什麽邦妮·塞菲爾會在相位港,和安全部說得不一樣啊”,而是被邦妮使用的神術所吸引。除了身負“皇家雞尾酒”的血脈之外,帝國公主确實擁有中段位牧師的水準,完全能看出望遠鏡對面女子身上身負衆神的強大祝福。

正在前進的亡靈軍團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後來的威脅。臉色慘白的精靈死靈法師們号令着自己的仆從,死亡騎士們在身上籠罩上了灰色的邪盾,亡靈之友們開始集中他們手中的突擊隊,将這來自後方孤零零的威脅絞殺掉。

他們既然準備投入作戰,就不可能再維持靜默了。數千人的軍隊即便都是不死生物,也是一隻難以輕侮的大軍,一旦開始戰鬥的準備,足以驚天動地!

伊奧奈特·哈特曼立刻接到了消息,他奔到自己設置的神術防線核心前,準備親自攔截來襲的龐大敵軍。

“收縮防線,集中守衛龍穴……嗯?”

身材高大的紅衣主教眯起眼睛,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在敵軍的陣線之後,竟有聖光從天而降!

伊奧奈特發現,自己布下的整個防禦結界都在随着那聖光的起伏輕輕顫抖。

不知從何傳來的聖歌聲刺破了黑夜和敵軍的陣列,和聯合銀行庇護下衆人們的祈禱聲共鳴起來。人們不由自主地唱起新教的聖歌,仿佛這樣就可以抵抗亡靈軍團的侵略——

……也許真的可以。

伊奧奈特在胸前劃了個祈禱的手勢,又退後了一步。透過這手勢,他感受到那熟悉而宏大的神恩降臨,絕非一般的神術;那正是他自己努力多年也無法觸摸到的,所有神聖魔法的最高點!

“居然還不是标準奇迹……這是哪個神的奇迹術?”

神術魔法不像奧術一樣擁有各種各樣的變種;但如果是高段牧師,通過提高自己的神學素養,變化向神的請求,可以在标準術式之外獲得更多變的力量。

伊奧奈特自己還沒有到這種境界,但他将來想掌握某幾個神的信仰領域。有經驗的中階牧師能從魔法的表象中閱讀出神的偏好來。

“命運女神佛蒂拉……不對。是守護女神伊羅娜?這時候向伊羅娜請求奇迹有什麽用?”

他向後退了第三步。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使用神聖魔法之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伊奧奈特覺得自己能夠想象到對面複興軍指揮官們那如臨大敵般的表情。

就算是一支正常的帝國軍隊,知道身後有世上最強大的牧師威脅也足以令人崩潰;更何況一支亡靈部隊!

從亡靈軍的陣列中,傳來了驚慌的喊叫聲和咒語聲,然後就是帶着屍氣的弓箭像不要錢一樣向後方傾瀉而去。

複興精靈軍配屬的火藥兵器比起帝國軍或者自由軍來說比例很低。使用火藥驅動的兵器對缺乏智力的下等不死生物,例如骷髅、僵屍之流實在是太困難了,弄不好就會引爆火藥庫存造成巨大的損失。

在道路盡頭的那團白色守護光刃微微抖動了一下,突然變了形狀。

原本呈球形籠罩住那孤零零騎士的無數利刃變長,變銳利,延伸成了覆蓋整條道路的光牆。這光牆内部,無數守護結界構成的利刃交錯排布,就像無數互相交錯轉動的刀網一般,籠罩了整條道路!

“神聖結界居然……居然還能這麽用?!”

在龍穴頂部望着戰場的奧莉亞公主失聲驚呼。結界外化成刀刃已經是驚世駭俗的嶄新技巧,通過奇迹魔法疊加成覆蓋整條道路的防線更是令人錯愕。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那神聖的女騎士——或者說神聖的劍刃之牆——動了起來。

無數的防護結界凝結成劍刃,在她身邊靈活地舞動着,仿佛活物,又仿佛密不透風的漁網。她的馬速度漸漸快了起來,沿着寬闊的直道,直沖向敵軍行軍隊列最密集的地方!

在如此壓迫而來的神聖之網面前,複興軍的這支别動隊甚至連抵抗一下的能力都沒有!

如果是進攻大教堂的那支軍隊,還有些上位不死者能和來人抗衡,起碼可以抵擋住這面超度之牆;但這支隻是試圖偷襲、縱火的别動隊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原本隻是防禦魔法的防護結界,在奇迹術的加護之下,将它遇到的每一個亡靈都超度去了天國!

“兩個九段神術,或者一個八一個九……這個思路是……這是劍刃之牆!是那些奧術師的劍刃之牆!她同時掌握了奧術和神術,怪不得她能控制得住這麽複雜的奇迹!”

銀龍瑪拉也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她終于想起了在哪裏見過類似的魔法。銀龍的皮膚因爲興奮,閃動起了銀色的金屬光芒,讓她的身體閃爍着微光。

那道銀色的牆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沖過了一切敢于阻礙她的事物。

雖然神聖的劍刃靈活多變,從遠處望去仿佛雪花一般,但它們給人構成的印象卻是“碾壓”!

無可阻擋的碾壓,像所有人昭示着她的到來。

“是聖女邦妮·塞菲爾!”

“總主教殿下親自來救我們了!”

“諸神在上啊!果然還是我們自己的教會靠得住!”

即便是遲鈍的一般百姓,也明白來人到底是誰了。

“她爲何在教堂的時候不用這一手?因爲大教堂那個廣場不适合嗎?還是說……這是特意給我們看的?”

伊奧奈特·哈特曼歎了口氣。他沒有繼續看下去,轉過身,命令不多的守衛部隊做好迎擊敵軍的準備,同時揚手将神聖結界的力量開到最大。他從帝都德蘭帶來的所有正教聖物都部署在龍穴的三層,在那巨大的十二刃聖徽之下,構成了捍衛銀行和交易所的巨盾。

“敵人或許會扭頭沖向我們這裏,一定要守住啊。”

果然,面對那似乎無可阻擋的女騎士,幾名死亡騎士和亡靈之友轉過了頭。他們不再徒勞地試圖抵擋來襲者,而是轉身命令已經快到達交易街的部隊向前沖鋒,自己更是沖鋒在數以百計的炮灰之前。

他們的進攻前後失調,缺乏指揮,這些不死生物隻是瘋狂地逃離最終的安息而已。

與其說是沖鋒,不如說那是潰逃——他們甯可面對在龍穴前同樣堅固的防守,也不願意去面對那道将所有亡靈絞得粉碎的聖光之牆!

“選民的神威,竟能如此啊……”

伊奧奈特用一半是嫉妒,一般是羨慕的心情歎息着,舉起手中的神聖仲裁者。

“大劍形态!”

他手中的是正統與大公教會引以爲傲的神聖武器之一。他本人也是整個正教會不超過一百人的紅衣主教。他同樣是諸神的驕子,神聖結界的祝福映照在他身上,令他感覺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和意志。

但這樣的伊奧奈特·哈特曼,忍不住羨慕和嫉妒那個女人。

“安息吧,亡靈!”

紅衣主教怒吼着,手中那把比他手臂還長許多的大劍斬破敵陣。

大劍全力擊打在死亡騎士的詛咒铠甲上,金屬發出刺耳的形變聲和斷裂聲。

*********

作爲序曲的熱身戰結束了,演奏會才剛剛開始呢。

邦妮·塞菲爾這麽想着,在“龍穴”,也就是聯合銀行的門前勒住馬缰,慢慢收回身旁溢出的神聖劍牆。

得到治療和守護女神伊羅娜恩典的防護結界不情不願地往回縮,就像一棵榕樹逆向生長,從參天大樹返回了最早的樹苗狀态。等到那些劍刃都重新回到神聖防護結界之中後,邦妮才摘下教士制服的兜帽,露出她宗褐色的短發和用祝福聖銀打造而成的頭飾。

在交易街避難的人們,用崇敬地眼神看着那些逐漸消退的劍牆,就仿佛它們還在那裏一樣。由神聖防護結界構成的劍牆無形無體,但人們總覺得上面似乎還能看到被超度的亡靈留下的殘痕。

那壓倒一切的劍牆,使總主教在平日的聖潔形象之外平添了幾分威壓。人們默默地注視着邦妮,一些虔誠的人甚至在交易街上碎石路上跪了下來,就像這裏是大教堂的禱告廳一般。

“抱歉。我來晚了。”

對着還喘着粗氣的伊奧奈特·哈特曼紅衣,邦妮主動伸出了手。

“我們可沒想到聖女大人不僅提前來訪問相位港,還親自來援,真是太榮幸了。幸好我們這裏來襲的敵人不強,有我們在足以保護所有的平民了,您可以趕緊去援助下一處地方。”

剛剛血戰一場的伊奧奈特·哈特曼咳嗽了幾聲,他剛才被一名最高階無頭騎士破了神聖護盾,斷了幾條肋骨。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态度:他想要立刻将面前這不受控制的援兵趕走。

因爲他猜不透邦妮的來意。在龍穴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重要到要南方教會第一的戰鬥力在這個時間孤身趕來?

“既然來了,我肯定要看一下你們這裏的防禦情況,再見一下銀龍殿下。對革新會來說,這裏是西港最堅固的避難點,萬一被攻破,後果不堪設想。”

邦妮·塞菲爾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伊奧奈特身邊的部下們。沒發現到她要找的目标。或許是化妝了,但應該不會隐藏在平民裏,她如此判斷。

“啊,紅衣殿下您受傷了。需要我治療一下嗎?”

邦妮一眼就看出了伊奧奈特的傷勢所在。

“沒什麽大礙——”

伊奧奈特正要出言拒絕,邦妮已經捏了一發治愈術,擡手拍在他的胸口。

碰到這野蠻行醫的訪客,紅衣主教有點窘迫地低下頭準備道謝,正好和邦妮的目光撞個正着。聖女的眼中閃爍着亮藍色的光芒,宛如兩顆水晶一般炫彩奪目。

“你們還有隐藏的頂級法師嗎?回答我。”

下意識的答案脫口而出:“沒有。”

等說出這個答案,伊奧奈特才意識到,他身爲一名紅衣主教,竟然被人用了命令術訊問了内心!

“塞菲爾殿下,您這種行爲——”

“算是治療費吧。不過,看來他也瞞着你們,這倒是件好事。”強買強賣的霸道治療師若無其事地将馬缰扔給了伊奧奈特身後一名女教士,“現在帶我上去看看你們的防禦和殿下們。”

口中說着“帶我上去”,邦妮腳下卻絲毫不停,徑直就向銀行内部走去。

當然沒有人敢阻攔她!

在這裏大多數人都是避難的平民,見過剛才邦妮那壓迫感十足的登場,大多數人隻剩下發自心底的崇拜和敬仰,連口大氣都不敢喘。至于聯合銀行的衛兵們,哪怕是帝國人,也知道這位總主教是銀行排列前位的大股東之一,又怎麽會阻攔她?

伊奧奈特心中的警戒已經提高到了最高級别。

他快步向邦妮背後追去,提起精神,發出一道傳訊術:“殿下,你要找的秘密的法師是誰?”

“一名不朽者。”邦妮略慢了兩步,等他趕上來才回答,“敵軍的指揮官。”

“不朽者!”伊奧奈特大吃一驚,差點忘了用傳訊術,“不可能在我這裏,如果真有的話,那非要瑪拉殿下出手不可了!”

銀行的下面兩層是交易層,現在擠滿了避難的民衆。人們自發地爲聖女讓出一條路來,充滿虔誠的人默默在一旁跪下。

兩人用隻有對方能聽到的魔法交談着,從人群中擠過,登上了金庫棟的三樓。

“而且就算在這裏,你又怎麽能找出一名不朽者?他們和一般法師并無區别啊!”

邦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向樓梯上層走去。

到了三樓,越過幾道機關重重的門,周圍一下空了下來。這裏已經進入了金庫的防禦範圍,隻有不多的帝國僑民和皈依者在這裏等着。銀行的經理安排騰空了這個下層金庫,當作野戰醫院和避難所使用。

當然,在這裏還有伊奧奈特精心部署的防禦體系的核心。

邦妮向着聖徽走去,眯眼打量那個由十二柄長劍離心排列組成的聖徽。

那鋒芒畢露的正教會十二射刃徽,它就戳在三層這個空金庫的中心,下面的支撐柱上挂了十幾個不認識的聖法器或聖遺物。和一般的新教牧師不同,邦妮很熟悉正教聖徽的各種變體。正教聖徽的核心是盟約約定的“十二”這個數字,但具體樣式卻依照神、教會、用途有各種變體,從十二角星、雙層六角星到四疊三等分等,各種造型堪稱變化無窮。

“戰神的十二射刃徽?我本來以爲會是守護女神的徽章。”

“我習慣用自己擅長的神恩來防禦。”伊奧奈特冷着臉追上幾步,“那些都是教宗陛下親手托付給我的聖物,請不要觸摸——”

“帝國的僑民基本都在這裏了吧?”

聖女忽然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是的。至少跟我們來的護衛隊和教區的牧師們都在這裏了。”

“那就好。借我你們這個防護法陣用一用。”

伊奧奈特張了張嘴,瞪大了眼睛:“不是說了不要觸摸——”

但邦妮的左手已經拍在了支撐聖徽的支架之上。

“咦,這些聖物的力量還挺強,你們正教會對英特雷教區還挺下本錢的嘛。”

邦妮用左手緊握住支架的一腳,紫色的變化術電光順着支架直線延伸上去,碰到聖徽本體,将十二把用聖銀鑄成的浮雕劍每把都稍稍轉動了一下——就像一部精密轉動的機械鍾表一樣。

原本呈放射線射出的十二支星兩兩劍尖合攏,将十二射刃星徽化作了新教戰神喜用的六角劍星,簡直看不出來這浮雕鑄出的巨大聖徽的圖案曾經更動過!

“不愧是同時精通奧術和神術的邦妮·塞菲爾!”

見邦妮将屬于奧術的變化魔法操作得如此精細娴熟,伊奧奈特·哈特曼也隻能暗自欽佩了,原本想喝斥的話也變成了一個問題:“難道這就是能找出不朽者的神聖法陣?可是,這從理論上真的可能嗎?不朽者和亡靈之友一樣都是普通人啊!”

“啊,你們大概還不知道。”邦妮端詳着那些聖物,從中抽出幾件放在不同的位置上,“不朽者和亡靈之友其實并不一樣。亡靈之友确實是凡人沒錯,死靈法師大多也是,但不朽者不同,他們的靈魂并不都在身體内部,所以隻要提高魔法陣的——”

伊奧奈特的眼睛亮了起來。邦妮·塞菲爾所說的,是即便帝國安全部都沒有掌握到的知識!倘若把這個知識帶給教會——

但聖女的聲音,突然就在這裏中斷,沒有繼續下去。

不,不是邦妮的聲音突然中斷了。

而是,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世間的萬物一下都陷入了靜默之中。

眼前的聖徽、金庫、難民也全都沒有了。

隻剩下灰黃色的單色。

那是他身邊空氣的顔色。

伊奧奈特·哈特曼眨了眨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帶着強烈酸味的空氣仿佛是凝固的,嗆進他的鼻孔,灼燒着他的鼻腔;紅衣主教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淨化術!”

身爲一名正教高階牧師,這種低級神術魔法伊奧奈特擡手便能用出,能将幾乎一切毒氣從身邊吹散淨化。

那灰黃色的強酸空氣從他身邊一下消失,他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氣,從之前被酸霧嗆到的狀況中恢複過來,試圖開始尋找突襲他的敵人。

但是,找不到。

沒有聖徽。沒有敵人。沒有戰友。沒有金庫的衛兵。沒有邦妮·塞菲爾。甚至連牆壁都沒有。

以伊奧奈特的能力,整個金庫内的空氣應當都被瞬間淨化了才對!

可他身邊仍然有,且僅有黃色的酸性毒霧,正飛快地再次污染着被他所淨化的空氣!

“這裏不是金庫了?!”

酸霧無窮無盡。

突然,一個冷冰冰的、陌生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你是正教的主教吧?恒定淨化在自己身上!”

不是邦妮·塞菲爾的聲音,也不是她的傳訊術,是個陌生的傳訊術。

伊奧奈特被這句話驚醒,急忙将正準備的第二個淨化術恒定在自己的身上,構成了一片僅能容納他自己的幹淨空氣。

但是,即便是淨化過的空氣,聞起來仍然充滿了腐朽而令人難受的味道。

“我這是被傳送魔法送走了嗎?”

伊奧奈特愕然地打量四周,判斷着情況。能夠将他無聲無息的用傳送魔法轉移到其他地方,使用者隻能是類似邦妮·塞菲爾那樣觸摸到魔法巅峰的人。

身上并不疼痛,應該沒有受傷。

好像也沒有被拿走什麽東西。

“難道使用傳送魔法的人對我并沒有惡意?難道是邦妮,可是爲什麽……不對。如果是她傳送我,應該并不需要這麽麻煩才對。”

是“時間停止”嗎?和許願術并稱的奧術魔法最高成就?

大概也隻有時間停止的力量,才能在一名紅衣主教面前無聲無息地轉移空間!

難道真的有一名不朽者?他和邦妮·塞菲爾行動的時候,觸及到了對面的底線?

“向正前方走。”

那個冷冰冰的女聲再次響起。

伊奧奈特略猶豫了一下,便緊握住腰間的“盟約仲裁者”,向着聲音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周圍的酸霧是如此濃密,如此無窮無盡,這裏恐怕并不是自己習慣的普通物質世界,而是某個通過召喚魔法溝通的子位面。

在這樣危險的異常位面之中,違抗這神秘的聲音恐怕并不是個好主意。

眼睛習慣了這昏暗的黃色後,逐漸能夠看清一定距離以外的事物了。

腳下的大地荒涼闆結,黃綠色的土壤毫無生命的氣息可言。

“這裏難道是傳說中的東方大荒原嗎?”

這樣的想法在伊奧奈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但就算是大荒原上的遠東廢都,也從未有過飄蕩着緻人死命的酸霧毒氣的傳說啊?”

巨大的黑影從濃霧的彼端漸漸浮現出來,看輪廓仿佛是一座城市。

見那女聲并沒有再次指示,伊奧奈特便繼續向前走去。

那确實是一座城市,他正在走近城門。

出乎他的意料,城門是典型的柯曼建築風格。在塔蘭托神學院他學過建築史,能辨認出這是典型的第一王朝後期建築風格,高牆卻缺乏射擊用的突出部。

“這裏還是一座柯曼城市?”

護城河裏的河水不出意料是深黑色的,無論怎麽看都充滿了詛咒和危險。黑綠色的城牆上結滿了苔藓,黃綠色的酸液史萊姆在城牆上竄來竄去。

城市沒有城門,原本應該是城門的地方隻有空洞。吊橋倒是還在,卻不是用木闆制造的,而是用整塊的黑耀石雕刻而成,光滑、潔淨,和周圍那肮髒惡劣的環境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沒有衛兵。

他沿着沒有衛兵的道路向裏走去。

城牆内部的建築物極度稀少,所有并非用堅固岩石建成的建築物都已不複存在。往往在一整條街道上,也隻有那麽三、四棟分散的古老房屋還矗立着,剩下的都是龜裂的土地和毫無人氣的曠野。

這不可能是大荒原,伊奧奈特·哈特曼如此判斷。

大荒原上的複興精靈帝國不可能有第一王朝後期的城市,他也從未聽說過有任何一座如此規模的城市失陷在亡靈軍團的手裏。

但這究竟是哪裏?

紅衣主教走啊,走啊,終于,腳下的道路逐漸消失,身邊的建築物也越來越稀少。

如果這座城市是一座第一王朝時期的柯曼城市的話,他覺得應該已經走進了受封貴族的城堡地界,原本應該是美麗而充滿生機的園林。

在這仿佛受詛咒的荒野中,矗立着那棟建築物。

“歡迎光臨。”

那個女聲又毫無感情地說了第三句話。

伊奧奈特擡起頭來,觀察眼前勉強能看清楚的城堡。

不,這很難形容爲城堡。

這是一座沒有顔色、沒有窗戶、甚至連結構也沒有的建築物。

不是第一王朝風格,不是黑暗時代風格,不是光複時期風格,不是當代風格,當然更不是精靈帝國風格。

如果是邦妮·塞菲爾來形容,她大概會把這座猶如沒有窗戶的石制寫字樓一般的建築物形容爲“後現代風格”,但對伊奧奈特來說,這個詞還沒有誕生。

“請問,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伊奧奈特·哈特曼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這座城市連廢墟都是如此的柯曼,我相信它一定和帝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我一定聽過這個名字。”

“這裏就是舊帕倫尼亞。”

那個女聲冷冰冰地回答。

“歡迎來到皇家安全部總部,敕封舊帕倫尼亞侯爵領,哈特曼紅衣主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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