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存在的艦隊2


(x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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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六六六年十月二十九日

英特雷共和國相位港西港(舊撒倫波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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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起床了。今天日程表上有要事。”

他是被猶如朝陽般清脆悅耳卻毫無感情的聲音叫醒的。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帳,照在年輕男子的臉上。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下意識擦了擦頭上的汗珠,極其勉強地對着陽光睜開了眼睛。

可惡,又在夢裏重溫倫尼的記憶了,他想。

在那個夢裏,有永遠忘不掉的血腥氣味,還有那隻剩一條手臂還在奮戰的少女。

但他不覺得這是個噩夢。

因爲除了在夢裏,他根本見不到她。

擦了擦眼角後,他站起身來,迎着陽光走到窗邊。光明刺透他的睡意,讓他感覺自己仿佛要融化一般。

從他的卧室窗戶向東望出去,能看到相位港的象征物。

橫斷水門海峽的相位大橋在朝陽照射下映出金綠色的光芒,直射入他的眼簾。

窗外飄揚着代表英特雷共和國的赤色軍旗以及拖在它下面的一大串紋章旗幟,象征着這座豪華精靈風建築物的新主人。

雖然南方諸國從神聖柯曼帝國獨立了,但紋章官這個職位不僅沒有消失,業務量比起帝國時代還不降反升。

從前隻有貴族和皇家特許組織才能擁有的紋章,現在每個議員、豪商、軍官、公司都想要定制。隻要是有紋章的人,但凡有機會就把它們挂出來,獨立憲兵隊也不能例外。

那些旗幟上的盾形紋章旗分别象征着“英特雷共和國督軍使”、“英特雷軍首席參謀”、“狹海所有自由軍的軍法官”、“相位港臨時總督”。每個紋章都被劃分爲四個象限,也都有着頭銜持有者的專屬象限,描繪着持有者的個人紋章——其結構就如某個世界中某些國家旗幟上的小小米字旗。

那是在天藍底色上散布開來的赤紅色菱星,宛如血滴的象限。

這一大串紋章代表了這座城市名義上的統治者,即耐門·索萊頓少校。

也就是他本人。

在相位港的激戰後,軍政府善後的指令很快到達了這座城市。議會變成了看守議會,和叛亂豪門與精靈東方公司有着千絲萬縷關系的市長和議長都被解職,在重新舉行地方選舉前由獨立憲兵對相位港進行軍事管制。

和新任命一起到達的是堆積如山的命令,返還回去的則是浩浩蕩蕩的請示書,然後再次通過傳送魔法到來的是幹淨利落的批準。孔提·福克斯獨裁官給了他幾乎所有需要的授權:組建國民軍、征收稅款、審計國庫和市金庫、提拔幕僚、處決罪犯……等等等等。

“馬上就要到早飯時間了。您最好不要遲到。”

聽到記憶庫用他夢中女孩的聲音發出了提醒,耐門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知道了。”

年輕的少校随口回答,穿上自己最好的紅色軍禮服。他猶豫了一下,又像往常一樣将“那件”深紅色的獨袖軍裝像披風一樣系在身後,走出門去。

樓道上的哨卡撤掉了兩組,也不再都是正式的自由軍士兵擔負警衛職責。憲兵隊裏的老兵們大多已經被派了出去,鎮壓不法、征募士兵、接手行政工作,代替他們的是一些剛剛招募的新兵。

這些新兵中大多數人都是女性,女性中的大多數都是金發的,似乎有力地證明了市井中的流言。年輕的金發女孩子們穿着不太合身的軍服,有些不自然地摸着手槍,在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女性士官們率領下守衛着樓道,不少人拿着卷軸紙在低聲朗讀着。不識字的在學認字,認字的在學魔法,會點魔法的在學習連接魔網的定式魔法。

“長官。”“長官閣下。”

耐門點頭回禮,在軍官和士兵們的敬禮中走下樓梯。

樓下是獨立憲兵司令部的正餐廳,擔負着喂飽在這個建築群四周居住的一千多名官兵的職責。作爲精靈公使的餐廳時,它曾是用于舉行國宴的會場,有一張長得吓人的大宴會桌,傳說舊精靈帝國的克萊昂皇帝曾在它上面宴請了半個元老院的一百多名賓客。

——遺憾的是,耐門隻在這件古董旁邊享用過一頓早飯。

他推開餐廳的門,裏面的軍人們正在成群結隊地從那張淪爲自助餐桌的國宴桌上拿取食物。餐廳的主要空間裏,密密麻麻地擺着本來是仆人吃飯用的小餐桌,這些餐桌和簡單的圓木椅像方陣隊列一樣排布開來,每張桌子周圍都可以坐上至少八個人。

按照自由軍條例,吃飯的時候可以不必行軍禮,但人們還是自發地對他們和她們的長官行了注目禮……然後人們又将目光投到了餐廳的一角。

和前幾天一樣,在角落一張普通的桌邊,已經坐着三位年輕的女性,隻特意空着一個座位。少校深深吸了口氣,聞着食堂裏彌漫着的食物香氣,在桌旁坐了下來。

——她們就是讓耐門把那張大餐桌撤到食堂角落的原因。

“早,耐門。”梅蒂·克羅索的問候就和她的金色短發一樣清爽,毫無客套,就像兄妹或者多年好友之間的問候那麽自然。

“晨安,索萊頓先生。”化名做蕾芙·納姆洛克的帝國第一公主奧莉亞·休·柯曼平靜而優雅地向他道了早安。

“起得真早呢,督軍使閣下?”相位港數一數二的實力派女渠帥張時翼的問候帶着三分挑逗,語氣裏有着東方特有的抑揚頓挫,帶着升調的尾音軟綿綿的,就像情人之間的挑逗一般。

這三位美女幾乎是同時向他打了招呼……

——絲毫看不出,幾天前她們的手下幾乎在這餐廳裏演出全武行。

在搬進來的第一天,張時翼那羽扇綸巾的大管家率領的廚子隊伍帶了六箱油光發亮的青牛府燒鴨,梅蒂則帶了一支規模相同、針鋒相對的英特雷廚師,他們裝備了三滿桶鳕魚。帝國第一公主的隊伍最小,但卻最爲豪華,由一名全權宗座使節和三名帝國禦廚級别的男女廚師組成。爲了座位和菜的種類,三方的随從們差點打了起來,最後協商的結果是耐門不得不吃下了相當于午飯三倍分量的早餐。

最後解決的辦法還是安妮的記憶庫提供的:整個餐廳被緊急改裝成了一種被稱作“自助餐”的樣式,由後勤部提供材料,讓所有的廚子們分别做菜來喂飽整個司令部,官兵們則自由取用自己的食物。這些美食在極大地提高士氣的同時,也解決了耐門的一部分困擾。

當然,早飯必須和三位女士共餐這個困擾并沒有被解決。尤其是,今天的她們看起來也不太對勁。之前耐門都裝作沒有看到,但在就坐之後,實在不能再裝作沒有看到了。

“梅蒂就算了,你們兩位女士的頭發……”

——張時翼的蜜色單馬尾變淺了很多,能看出是假發。至于奧莉亞公主,那頭黑色的垂腰長直發竟然全部都變成了金黃色。

兩人對望了一眼,看了看對方的頭發,臉上都閃過一抹紅暈。

“才、才不是爲了你去染發的呢……才怪。”張時翼撥了撥馬尾,“這個金色怎麽樣?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再換幾種。”

奧莉亞的回答簡單直接:“我在魔網上看到有這樣的易容魔法,就試了試。希望你會喜歡。”

一抹苦笑浮上耐門的嘴角,他不知該做何種反應。倒是梅蒂放下了餐叉,望了望自己左右兩邊的鄰座,才恍然大悟般地一擊掌。

“原來你們兩個突然都染了金發是覺得耐門他喜歡金發啊?不是的啦。耐門他要找金發的年輕女孩子,是因爲他以前的副官塞菲爾小姐,一個金發大美人。她在倫尼之戰裏失去聯絡,下落不明……”

耐門張了張嘴,想要阻止梅蒂,但卻發現不知該如何阻止。他不想再聽下去,抓起面包從桌邊想要走開。

幾位女士都發現了他臉色的變化。張時翼想要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手卻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住;奧莉亞半站起身,直接抓住了他的左手;梅蒂則有些錯愕地叫住了他。

“那個,耐門,我說的這些話是不能說的嗎?塞菲爾小姐失蹤的事情,不是憲兵隊的大家都知道的嗎?”

“嗯。”耐門輕輕地、但卻是堅定地将手抽了出來,“請繼續說,我隻是有緊急軍務而已。我不想再聽一遍我自己的事情,失禮了。”

他快步離開餐廳,走下樓梯,裝作沒有感到背後的視線。

耐門知道,梅蒂說出這件事情,并不會損害他的形象——至少也比“一個酷愛金發美女的好色軍官”好得多。恐怕,在奧莉亞或者張時翼看來,安妮·塞菲爾隻是一個已經死去的競争對手——或許可能連競争對手都不算。這種感情通常都會掙得幾滴眼淚和一些加分。

但耐門不想接受這樣的同情。一點也不想。

他相信,不,他知道安妮還活着。他會找到她,恢複她的記憶。

在那之前,他不想受人同情。

二樓被獨立憲兵參謀部占用了。已經吃完早飯的參謀們在龐大的英特雷共和國大沙盤四周忙碌着,暫時沒有工作的人則在打盹。

沙盤上的艦隊棋子和部隊棋子三五成群,仿佛一盤設定在特定區域内的外交遊戲。區區幾天時間,當然做不出這麽精細的沙盤,這大沙盤也是在精靈公使館裏的意外繳獲。

隻有實際站在沙盤前面時,他才對之前形勢的危險稍稍有了些感覺。耐門不是科班出身的參謀軍官,連軍棋和外交遊戲也隻是偶爾玩玩——那還是克拉德·洛佩斯留在福利院裏的,現在恐怕也被燒成一團灰燼了。

“難怪他們要放手一搏。如果不是第七艦隊的力量,這座城市,甚至整個英特雷都已經易手了吧。”

代表聖森的綠帆插滿了英特雷狹海周邊,帝國的灰色陸軍棋子則擺在各個港口上。當自由國家的全部力量都傾瀉在耶拿和布萊尼姆的戰場上時,聖森和帝國的遠征軍已經占據了七、八處沿海的要津。隻要再拿下相位港,在英特雷灣和狹海的領土就将連爲一體,英特雷共和國隻能困守雙島内陸諸郡,根本無任何威脅可言。

指揮這一作戰的精靈遠海艦隊司令官德雷韋恩·曼德裏爾·“英特雷烏斯”出身四大家族,在擊潰了第五艦隊後,已經是精靈海軍序列中僅次于兩海艦隊總司令邱吉拉斯上将的大人物。如果再達成這一目标,他将會成爲精靈帝國崩潰以來最成功的聖森将領。

幸好這一切隻是如果而已。

在陸軍停火之後,三方角逐的戰場就轉移到了海上。以相位港和法忒斯共和國的首都派洛爲出發點,代表反攻計劃的箭頭填滿了狹海,不僅指向所有被帝國遠征軍占領的失地,還指向精靈和聖森東方公司所擁有的所有貿易站、港口和租借地。

不管“英特雷烏斯”的名号多麽顯赫,自由諸國已經騰出了手。看起來,是該讓精靈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那些港口和商船隊看起來就像一個個脆弱的雞蛋,完全暴露在自由陸軍和海軍構成的鐵拳之下。

“戰鬥大概會在精靈們集中起一隻足夠大的商船隊強行突破的時候爆發吧?”

在這沙盤前站了五分鍾後,這股昂揚的激情改善了耐門不算太好的心情。

“長官,抱歉讓一下,我們要更新定時聯絡。”一名參謀從他身邊擠過,“剛才法忒斯小艦隊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和第七艦隊三分艦隊彙合,将在今天上午進港。”

“法忒斯小艦隊?”耐門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是的,由于一路順風,他們預計将在今天上午到港而不是下午。參謀部正在更新日程,”那參謀掏出懷表,“歡迎儀式将提前舉行,可能要和交易所的第一次交易合并。”

耐門吃力地從記憶中調出今天的日程表,回想着參謀提到的事件。在相位港的每天他都過得像打仗一樣——雖然之前他也一直在打仗,但卻并沒有這麽多的日常事務。作爲第五次自由戰争的英雄和相位港的臨時總督,他的出現就頂得上戰争公債的幾個點折扣。

“歡迎儀式……啊,是了。我的增援,還有那位女士都要大駕光臨了。”

那參謀小小地吃了一驚:“這麽提到無上可敬的總主教閣下是不禮貌的,長官。我聽說有些法忒斯人很是狂熱。總主教閣下能到相位港來,對我們在本地的經營可是有很大幫助的。”

“哦,多謝你,少尉。我會注意的。”

嘴裏這麽說着,耐門卻怎麽也嚴肅不起來。革新會總主教邦妮·塞菲爾大人的行程就是在他的卧室裏制定的,這趟旅程就是爲了獲得征用英特雷新教各修會力量的機會。他話鋒一轉,開始問另外一批來賓。

“那我們的後續增援呢?又過了幾個禮拜,應該能從受損較小的意美亞軍和法忒斯軍抽出人手了吧。”

“都在第七艦隊的分艦隊上。不過,人數不多,不會超過五百人。”

“可那都是軍官。夠搭起兩個師的架子了。”

一個自由師需要五六百名各級軍官,而一個國民警衛師也需要兩三百人。這算個好消息,耐門想。

“希望帶隊的将軍不會太難纏。”

他不在乎交出權力,可他也不想讓獨立憲兵,這支由自由軍中命最硬的士兵組成的隊伍受人欺負。

耐門拿起代表自由軍的紅色棋子,用力擺在相位港的位置上。之後,他離開大廳奔赴港口,去檢查那裏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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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就會過得非常迅速。

檢查完所有的準備工作、同各個不同部門的下屬和合作者确認過情況和進度後,耐門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相位港所有頭面人物——當然包括督軍使宅邸裏他的下屬和女伴們——的包圍之中。

用東方的諺語來說,仿佛“從狹窄的縫隙中奔過的成群白馬”……

“但時間到底和白馬有什麽關系呢?”

這個問題似乎連安妮的記憶庫也被難住了。

在記憶庫忙碌地查找的時候,耐門站在西港的碼頭上,眺望着停泊在港灣内的遮天帆影。

耳畔的禮炮回環轟鳴,巨大笨重的四桅運輸船慢慢地靠上了碼頭。

圍觀的人群适時地發出了一陣歡呼。會到這裏來的人們,除了居心叵測的密探之外,基本都是對自由軍抱着一份期待的普通民衆,任何能增強自由軍力量的事情都會增強他們的信心。

耐門轉過頭,向着人群揮了揮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更大的歡呼。

“看呐!那就是擊退帝國皇帝的‘倫尼的英雄’!”

“自由陸軍與海軍萬歲!”

“那就是相位港的新主人啊……真是年輕啊。外表很有迷惑性麽,真看不出是個占領沒兩天就悄悄忙着搜羅美女、荒淫無道的家夥。”

當然,這樣的竊竊私語,耐門是聽不到的。就連那些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也沒聽進去多少。年輕少校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舷梯上。

首先從舷梯上走下來的,是個他頗爲熟悉的、略有些發福的灰發中年人,第七艦隊第四分艦隊的費舍海軍中将。第七艦隊的衛元帥親自率領着主力艦隊去追擊英特雷烏斯的聖森艦隊主力,将後方照例交給了負責經營的費舍将軍。

“幾天不見,陣勢不小啊。”費舍中将贊歎道。

耐門随口謙虛了兩句:“勉力維持而已。讓這座港口恢複正常運轉已經很吃力了。”

“看起來一切可以照我們的約定辦了。具體經辦人是?”

“銀行的事情是克羅索家。拍賣公司财産的事務繁雜,我暫時交給了張氏和另外三家本地望族,利用他們的人才處理。您要是有需求,直接找他們交涉就可以了。如果有什麽第七艦隊特别需要的艦船、物資或土地,在您的份額裏可以優先挑選。”

“那我就不打攪你們陸軍的正事了。”

跟在海軍中将身後的,是位留着兩撇山羊胡子,看起來約莫四十五六歲,戴着橙色半透明單片眼鏡的黑發紳士。他穿着法忒斯軍的綠色軍服,肩頭有一顆将星,還有配套的銀色十字。是位少将。

耐門微笑着,先敬了個果決而迅速的軍禮表示友善,沒把難題留給對方。對面緊繃着的表情明顯也放松了,回了個同樣堅定利落的回禮。雙方的手緊握在一起的同時,交換了彼此的身份。

“相位港臨時總督,英特雷督軍使耐門·索萊頓少校。”

“原第三自由師參謀長,現任第十四自由師‘諸海’指揮官,杜布雷·高霍少将(dupleixgodehau)。我也是久仰您的大名了,年輕的總督閣下。”

“不用客氣,叫我少校就可以了,高霍少将閣下。”

戰前自由師總共有十二個,如今剩餘的三個共和國在補足缺額之餘正在竭力擴軍。第十三自由師的代号是“奇迹”,那是邦妮·塞菲爾作爲法忒斯督軍使一手征募、組建的部隊。耐門将要負責征募的第十四自由師排位在它的後面,軍政會議決定給它起名叫“諸海師”(14thffdivision"ove

seas")。

另外一名軍官就跟在高霍的後面。他的态度更加友善一些,直接跟在少将後面回了禮,并主動向耐門伸出了右手。

這位有着淺黃色卷發的軍人穿着意美亞軍棕黃色的亞熱帶軍服,看起來比高霍少将年輕不少,三十多歲的樣子。他右手帶着特制的手套,隻有三隻手指,食指和中指不見了。

“重建的第九國民師‘龍槍’指揮官,原第九‘拳刃’國民師所屬,施洛普·克裏夫上校(sh

opclive)。”

“啊,拳刃師的克裏夫?我們在倫尼時見過一面。”

“彼此彼此。”

原來的第九國民警衛師“拳刃”在倫尼守衛戰中全軍覆沒,隻有克裏夫中校保留下了半個有建制的營。唯一幸存的中校團長作爲戰鬥英雄得到了提升,趕來重建這支全滅的部隊。

重建之後,這個師的象征武器從攻擊距離最短的拳刃變成了全長超過七米的龍槍——第九國民警衛師“龍槍”(9thmf

division"d

agonlance")。

這兩名高級軍官率領着從佛提堡和法忒斯趕來的新軍官團,兩人胸前的勳表上都有代表“臨時授銜”的小勳章。這次增援的軍官團隻有應有人數的一半不到,軍銜和履曆也比應有的低——無論哪個主力自由師都沒剩下多少資深軍官了。

但圍觀的民衆們并不清楚這一點。他們能看到的,是這支軍隊肩頭密布的銀星和他們胸前的勳表,以及閃耀着各種魔法光芒的全套裝備。這次的援軍甚至還帶了一個超編的騎兵連來,那些高大的北方馬和混血天界馬也同樣令人印象深刻。人們啧啧贊歎着這些援軍的軍銜之高,裝備之精良,隐約也覺得收複狹海指日可待了。

雙方交換了彼此的情況後,很快将具體工作移交給了下面的參謀軍官們。未來的第十四師和第九國民師的參謀們剛從船上下來,便帶着旅途的疲憊趕往憲兵司令部,去接收部隊的補給和營房,留下将軍們在碼頭上繼續操辦重要但無聊的儀式。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啊,剩下一半的軍官和部隊軍費也都要靠少校您的工作了。在我的師裏,要留出多少空額給名譽軍官都可以。”

“嗯,我的師軍官缺額高達三分之二……或者說,龍槍師對這筆錢的需求更大。”

名譽軍官是自由軍常用的籌款方式。很多議員脫下正裝就披上了上校或者少校的軍服,率領着一個團、一個營的部隊,并負擔征兵和後勤;也有不少重要的贊助者選擇挂名的參謀或魔法軍官職位。

“我不打算大規模征募名譽軍官或民兵,那樣可能會影響部隊的戰鬥力。”耐門搖了搖頭,“我的計劃是,先各組建一個團作爲兩個師的核心部隊,用于讨伐皇帝黨人和解放沿海淪陷各郡。籌款計劃今天開始就會進行,如果兩位精神還好的話,我懇請兩位也在這裏協助我們的工作,讓那些捐款人和債券購買者增加些信心。”

談到這些話題,三個人都苦笑起來。從見到耐門擺下的陣勢時開始,高霍和克裏夫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作爲自由諸國的軍官,他們不可能像帝國的同行那樣全身心投入在作戰和訓練上,從地方争取軍費也是工作的重要一環。

“籌款嗎?願意效勞。當然,今天的主人公應該不是我們。”

“那位比我們更擅長這個工作的嘉賓,也該靠港了吧。”

克裏夫上校的指向海面。第二輪禮炮逐漸響了起來,人群又一次興奮地騷動着。

在人群後方的角落,幾個打扮低調的姑娘正在竊竊私語。

“你認識旗語嗎?”

“我在碼頭混引水員的時候學過一點點。那旗語的意思是……”

化名做白睿思的前盜賊工會女幹部眯起眼睛,望着慢慢地駛近碼頭的第二條船。

和運輸軍官團的那條又笨又重的商船不同,這是一艘戰艦,還是一艘挂滿了三角帆、有着三層甲闆和衆多魔炮的快速主力艦。

主桅杆到後桅杆的橫桁上懸挂着簡短的入港緻敬旗語,但在艦首到主桅杆的主旗語區域卻還挂着其他的消息。

前盜賊工會的“貂皮”狄美衣不認識詞,但她知道每面旗幟代表的字母和短語,就把每面旗幟代表的字母抄在代号是“白絲”的白睿思的筆記本上。

白睿思一個一個地把這些字母拼起來,讀出對應的單詞,轉告給身邊的兩位同伴。

“它的意思是,代表無上可敬的諸神代言者,向第七艦隊和相位港緻敬——”

能用“無上可敬的諸神代言者”這個宗教敬稱的人,在南方諸國隻有一個。船頭飄揚的白底金聖徽戰旗也同樣在昭示這條船主人的身份。

“所有禮炮齊鳴!歡迎所有教會的總主教,邦妮·塞菲爾閣下莅臨相位港革新會!”

相位港革新會的一位轄主教不顧禮儀地從耐門這些軍官身邊沖過,沖到碼頭棧橋的盡頭大聲喊道。

僅僅在一個月前,他的教會還算是樸修會的一個重要分支。現在,原本的四大新教修會都承認了自己位于當世最偉大的神學家邦妮·塞菲爾之下的事實地位,革新會才是淩駕于協約、律修、樸修、自省四會之上的第一教會。隻要能解決最高段位神術的問題,名分就一點都不重要了。

這最後的一輪禮炮放空了所有的岸炮,港内整支艦隊也開炮應和。所有的火炮鳴放完畢後,突然間,整個碼頭突然都屏住了呼吸,空氣中隻留下海風的聲音。

就在這片意外光臨的沉靜之中,身着一襲純白色薄紗長裙的邦妮·塞菲爾總主教的身影出現在船頭。

邦妮的步伐說不出有什麽威儀,她的姿态也并不顯得十分特别;可每個人都覺得,她正堅定地行在自己的道路上。她那半透明的冰藍色水晶高跟鞋踏在踏闆上,留下沒有一絲偏移的投影。

那仿佛一朵聖潔而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能讓人感到一種宗教層面的安甯與平靜。

耐門幾乎無法把她與那個自己曾經認識的女孩聯系在一起。他認識的那位邦妮·塞菲爾,雖然冷靜睿智英明果斷,有些時候令人難以接近,但也還是個能溝通、偶爾會說笑的美人。而今天的邦妮,看起來就像……

“就像‘聖女總主教’這個詞語變成了真人。”

他用沒有任何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自己說道。那種堅定、甯靜而能沖破一切的氣勢,他似乎在哪裏見過。

邦妮在那名轄主教的面前停下腳步,用如冰霜一般的眼神打量着他。轄主教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右腳後撤,準備向她行單膝禮;但邦妮的右手閃電般探出,擋住了這位轄主教大人的進一步動作,并說出了下船以來的第一句話。

“不必向我行禮。我到英特雷來,是爲大家帶來祝福的,不是來行威福的。讓我們一同建立更好的教會吧。”

她的嘴角終于解凍了,浮現了一絲笑容。那一瞬間,耐門仿佛在她的微笑中看到了安妮的影子。

然後,一個廣域的祝福神術以她爲中心展開了。

每個人的眼前都閃過一抹金光,緊接着感到了腦海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掃了過去,将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如果要形容的話,那就像好好睡了一覺後起床時的那種清爽感覺。

這不是什麽高段位的神術。事實上,幾乎每個有點身份的牧師和教士都會謹慎地使用這種神術,方便教義的普及和堅定人們的信仰。但能夠像這樣輕松地對上萬人規模的人群使用祝福術,卻毫無疑問是頂級神術使用者的證明。

“冰霜的聖女”和祝福的微笑之間的反差,輕而易舉地抹消了相位港人心中最後一絲心防。沒有人再去在意邦妮的年齡和性别,也不再對一個遠方的聖女有什麽疑問;人群被突然爆發的狂熱填滿了,浪潮從他們當中掃蕩過去,激起的歡呼聲簡直可以掀翻整個西港。

“聖女萬歲!”“她是個好牧師呢。”“感覺她真的能建立一個更好的教會。”

人們一邊歡呼,一邊交流着彼此的觀感,場面非常熱鬧。隻有不多的一些對新教始終心存疑慮的,和在之前就認識邦妮·塞菲爾的人還能保持冷靜。

正教派駐相位港的宗座特使,伊奧奈特·哈特曼令人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低聲對身旁的奧莉亞說:“她就是你之前遇到過的邦妮·塞菲爾?确實很有威脅。要在這裏光大正教,恐怕确實不太可行。”

“是啊。她确實是個非常非常危險的對手。”

奧莉亞公主說着,将目光投向站在前面不遠處的耐門。在聽梅蒂說清了耐門的故事之後,她悄悄将自己的頭發改回了帝國皇族的黑發。

接着,她又将目光挪向站在耐門身後的張時翼和梅蒂:梅蒂看起來有些過度興奮,而張時翼的左拳一直緊緊地握着,就像她随時都準備投入戰鬥一樣——有趣的是她仍然保留着那頭和她的膚色、體型有些格格不入的金發。

看來感到緊張的不是我一個人,帝國的公主在心中苦笑着。邦妮·塞菲爾就屬于那種即便什麽事情都不做,也能給人造成巨大壓力的人。早在她隻是一個區區的“布魯托·盧瑟議員”時,帝國的安全部門就已經成天在提着這個名字。

“幸好我準備了對策……”

接着,她看到邦妮·塞菲爾快步走過棧橋,向她們的方向走來。她和耐門交換了一個眼神,年輕的代理總督便離開了人群,走向她的身邊。又一個提前商量好的橋段,奧莉亞有點不滿地想着。

“終于見到你了,我的英雄。”

邦妮友善地伸出手來,并扔下了一句令人震驚的發言。她的聲音清晰而響亮,不容任何誤解。能聽到這句話的人,幾乎全都陷入了驚愕之中,包括耐門·索萊頓本人。

“她剛才是說‘我的英雄’沒錯吧?這是什麽含義?”

“噓。安靜。我們可能在見證一個了不起的場面。”

耐門在心裏腹诽着“你該先和我對一下劇本啊”,猶豫着該如何行動。看起來仿佛應該上去握手,但那麽令人驚愕的一句話讓他不得不采取一些預料之外的動作。

年輕的少校托起對方的右手,沉聲道:“如果這是諸神的意願,我願意成爲塞菲爾小姐的英雄。”

他單膝跪地,低下頭,在邦妮·塞菲爾的右手手背輕輕一吻。他說的是塞菲爾,而不是邦妮。他發誓過要成爲安妮·塞菲爾的英雄。

聖女的反應并不像她的表情、神态那麽難以接近。她的手心是溫暖的,在他突然的一吻之後,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那意味着她聽懂了。邦妮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用那雙美妙的眼睛盯着他。她的眼神仿佛在說,“這也算是配合上了吧”;但在那眼神之中,似乎還夾着一絲失望。

“我之所以會到相位港來,是因爲我在預言魔法之中看到了未來。”

邦妮回握住了他的手,輕輕一帶,耐門順勢站了起來。

“在我看到的未來裏,我們将繼承精靈殖民事業的所有資源。”

總主教的布教言簡意赅,直指核心。邦妮·塞菲爾的聲音中正平和,充滿了确信。

“在我看到的未來裏,我們的殖民地,會代替他們的貿易站。”

她确信無疑的目光掃過人群,就仿佛看到一個确鑿的未來。

“在我看到的未來裏,我們的特許公司,會代替他們的特許公司。”

聽起來就仿佛她親眼見過一樣。

“在我看到的未來裏,我們不僅能做海上的運輸者,我們還能成爲這片大海的主人。”

人群的視線開始變得灼熱了。預言魔法号稱所有魔法學派之中最強大的,但也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學派之一。絕大多數預言魔法的準确率都在一個可疑的範圍之内,或許可以作爲帝國預算部和保險公司用于預測未來的工具,卻絕不會公之于衆。

“在我看到的未來裏,相位港将統治這條航路,成爲自由諸國新的母港。”

但現在,一名總主教公然說出了預言。如果這個預言不能實現,人們甚至都難以想象整個教派将受到何等重創——

換句話說,這個預言不可能出錯。自由諸國的聖女,邦妮·塞菲爾總主教将調集她的一切力量來确保這個預言正确。

“在我看到的未來裏,我的英雄會帶着我贈與他的聖徽,開創這一切。”

邦妮靜靜地摘下胸前的聖徽。那是一枚鑲嵌着一枚透明巨鑽和若幹大鑽的聖徽,不管是原料還是上面的紋飾看起來都非常奢華,隻有最龐大的頂級教會才有錢和能力來制造。

“所以我來了,來将這個預言變成現實。”

邦妮微微仰起頭,替耐門理了理領口。他穿着的軍禮服和背後披着的破舊獨袖軍服的領口雜亂地交叉在一起,顯得十分草率,邦妮順手幫他将那裏打理平整,然後将那枚自己的聖徽鄭重地戴在耐門的胸前。

這個略有些親昵和越界的動作在人群看來無異于對耐門·索萊頓統治相位港的正式保證,但對另外幾位女士來說則無異于晴天霹靂。

“簡直就像未婚夫妻……”伊奧奈特·哈特曼用最低的聲音說着,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望向自己身邊的副手,“您準備的那個驚喜,是不是再考慮——”

緊接着,他要說出的話梗在嗓子裏。宗座特使發現,奧莉亞·休·柯曼第一公主的手指已經按在了耳邊,正在通過傳訊術交流着什麽。

“晚了嗎!”

伊奧奈特急忙擡起頭來。他是所有人中第一個擡起頭來的。

幾乎是同時,給耐門戴好了聖徽、整理好了儀容的邦妮也猛地擡起頭來。這個動作毫無預兆,讓近在咫尺的耐門也下意識向後仰了仰頭。

人群也跟着她擡起頭來——

他們看到,散發着銀色光芒的巨龍從雲端直沖而下!

還沒等他們的驚呼廢除喉嚨,這條不請自來的銀龍已經沖過了幾百米,或許是幾千米的高度,帶着從高空攜來的雲層,降落在相位西港的正中——

——恰好在耐門·索萊頓和邦妮·塞菲爾的正前方!

龍的飛翔本身即是魔法。那巨大的翅膀遠不足以支撐這巨獸的自重,它的飛行實際上是裹挾着周圍空氣層一同快速移動的大魔法。

也隻有龍的飛翔,才能将原本隻停留在高空的雲層帶到地面上來。這片雲層的的大小,足以籠罩住西港附近所有的人群。

“大家不要驚慌!”

邦妮邁前一步,斷然命令道。

她左右雙臂同時泛起魔法的光芒。她的左臂籠罩着流動的虹彩,右臂則是耀眼奪目的純粹聖光。

高空的層雲落在平地上,轉瞬即開始散去。

出現在雲霭包圍之中的,并不是人們想象中的巨龍,而是一位銀發、高挑、冷峻,眼神中發出懾人光芒的女子。

“喲,南方的少女教皇。這種迎接大主顧的方法,可有點不禮貌啊。禮尚往來,把你那些魔法收起來吧?”

銀龍之女深吸了一口氣,左臂看似輕易地在身前一揮。

她從高空帶下來的雲汽化作激流,又在銀龍的天賦能力下凍結成爲冰棱。

這無數的冰棱,在龍威的推動下直沖向邦妮·塞菲爾!

這種力量遠遠超出耐門所能接受的限度。他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兩步,三步,眼看着那股結晶撞在邦妮左右手準備的兩記頂級魔法上。

沒有一粒冰晶、甚至是一絲水流沖過那兩道頂級魔法的防禦。

先是她左手的光團散開,化作一片耀眼的虹色光芒,而後随着邦妮左手指尖的微顫,化作全是赤紅光芒的炎幕,将冰棱所帶着的寒冷與尖端的破甲沖量化作無形。

接着,右手的白光彌漫,變作世上最堅固的防盾,就如一堵高牆一般立于棧橋之上。

所有的雲和水,都被那虹彩和聖光的防壁瞬間擋住,然後化作一條水幕,向四周沖去,在“嘩啦”一聲中散開,順着碼頭棧橋灑進海裏。

圍觀的人群,包括那些距離不遠的重要人物,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确實,用這兩個魔法待客略微激烈了一點。多謝指正,銀龍殿下。你的善意,我收到了。”

邦妮輕描淡寫地描述着那兩個完全可以栖身于九段之列的頂級奧術和神術魔法。銀龍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這強大的威脅,用自己幾乎全部的龍威誘爆了這兩個魔法。

“嗯……那麽,餘興節目就到此爲止吧。”

人和龍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一方年紀怕是有幾千歲,另一方連二十都不滿,但彼此都能看出對方的強大。

“你們就直接告訴我吧。如果我打算入股到你們的小小生意裏,能給我多少回報呢?”

銀龍之女直截了當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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