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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能與你邂逅便是奇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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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mday+130)上午東三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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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的東三區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孤零零的馬蹄聲。

耐門?索萊頓恍惚想起,昨天這個時間,他好像也走在這條道路上,街道似乎也是同樣寂靜的。但一夜過去,戰況已經完全不同。

散布四處的屍體和武器證明了昨夜戰火的慘烈。平民、自由軍人、倫尼民兵和帝國入侵軍的屍體散落在街道的各處,幾乎每條街巷都有激烈槍戰和肉搏戰留下的痕迹。兩軍都有些屍體已經被裹屍布裹了起來,但最終還是沒能運走。幾乎所有的路障和防禦工事都被夷平,道路上到處都是爆炸和破壞魔法留下的廢墟,那些用硬石闆鋪成的主幹道現在也是處處坑窪。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些代表着火場的煙柱。兩軍的戰鬥點燃了許多房屋,帝**更是焚毀了能找到的每一處倉庫,以防自由軍再次利用這些資材。這些煙柱燒了整夜,沿着街道一直延伸到遠處城市的盡頭。在剩下區域中面積最大、囤積物資最多的兩個區域,東三區和北三區是這些煙柱最集中的地方――這也反襯了東三區如今的寂靜。

他知道這裏爲何如此寂靜。兩軍已經幾乎拼光了有組織的部隊,最後珍貴的部隊都用來确保退路了。一開始,帝**前後夾擊了在東三區布防的自由軍主力,将這裏數以萬計的自由軍人和民兵打到全線潰散。自由軍分散成各種規模的散兵隊,掩護着這個防區内的民衆且戰且退,但仍然承受了極重的損失。接下來,帝**重演了這個過程,他們的主力部隊同樣被擊潰,分散,并受到自由軍殘餘部隊的追擊,現在兩軍的主戰場已經轉移到了城北和城南各區。自由軍要确保向南城港區的退路,而帝**則想要保護北城各區的後勤倉庫,誰也沒有餘力在東三區繼續纏鬥。

靠在他胸前的金發美少女低聲抱怨着:“老是碰不上人,我們的戰績彙報該怎麽辦啊。好不容易構思好的,要是傳不到福克斯元帥那裏,就虧大了。”

“彙報應該不用擔心吧。我們取得了那麽一場大勝,還有這兩件戰利品在,誰能篡改我們的功勞?又有誰敢搶奪?”

耐門笑了起來,指着挂在馬鞍旁的兩柄魔法武器說道。光是那把美德七劍之一的“仁慈”就已經很驚人了,但另外一把更加驚人:那是帝國皇帝的“強權”。

這還是曆史上第一次有自由軍人碰到這柄武器――不,這甚至是曆史上第一次有帝國的敵人拿到這柄武器。

“可這不夠。我們需要的不隻是一份戰報,我們需要一個傳奇。**,暴力,爽快,構成傳奇故事的不外乎這些東西。”

聽到安妮的回答,耐門發自内心地說道:“我覺得照實說你就已經非常傳奇了,安妮。自由時報會發瘋一樣追着你要給你做專訪的。”

她那藝術品般美麗的身材已經隻剩下一隻右手是完好無損的,剩下的左臂和兩腿都已經被利刃斬斷,然後用深黑色的水晶扣在肢體的斷口上,水晶的側面用浸透了血的繃帶密封着。這種傷勢就算是男人,也稱得上是駭人聽聞的重傷了――更不要說是這麽一個魅力十足的金發美人。

“照實說?休想。”安妮哼了一聲,用僅剩的右手掐了他一下,“每個人肯定都會問那個問題,‘你是怎麽受這麽重的傷的’?難道要我告訴他們是被臨死的軍務大臣咬了一口?這麽恥辱的事情我可不想傳出去。”

“恥……恥辱?”耐門結結巴巴的重複了一遍,“就算不是高階法師,對方也有‘強權’啊!高級法師的戰鬥本來就是勝負難料的,一點點變化都會改變作戰的結果……”

“當然算。我可不想讓帝**的士氣因爲這一戰重新恢複起來。”安妮打斷了他,“幸好,那一戰幾乎沒人看到,隻要再改動一些細節就好了……比如,敵人不隻是軍務大臣。從皇帝、首相、軍務大臣、安全大臣、外交大臣、宮廷法師等等一幹人等全在軍隊之中,而且卑鄙無恥地設下陷阱圍攻我。”

“而皇帝逃走了。”耐門也逐漸掌握了安妮的思路,“換句話說,他不可能自己否認這個謠傳,否則他逃走這一更爲恥辱的秘密就會暴露。打赢這幾個人的過程肯定也更爲精彩……”

安妮的額頭在他胸口輕輕一撞:“誰說要打赢了?要輸。帝國最強的力量都集結起來了,我肯定要戰敗被俘才行。擡高敵人的能力和野心就是擡高我們自己,要不怎麽史書記載的魔王和暴君都妄圖要征服世界呢。不這麽編怎麽能顯示我們的艱難和辛勞呢?”

“可是……你要是輸了,再往下怎麽編啊?”

安妮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雙腿說:“接下來自然要顯示敵人的殘暴和卑鄙,順便加一點傳奇故事必須的**要素。爲了了解我魔法的秘密,皇帝和他荒淫的貴族們隻能選擇拷問來降低我的意志力,從而保證他們的精神魔法能起到效果。反正帝國高級魔法師很多,關于他們的黃色**應該也很多,從那些最聳人聽聞的故事裏摘就是了――你應該看過不少吧?”

耐門的臉色變得通紅:“我真沒看過。荒、荒淫的貴族什麽的,我肯定編不好的!”

“那就在談到這個部分的時候扭開頭去,眼眶含淚就好,男人們豐富的想象力自然會起到效果。兩條腿、一條手臂,能玩的花樣多着呢,隻是有些花樣現在可能還沒人想到過。”安妮似乎回想起了什麽,湊近耐門的耳邊,“當然,你也得記住幾個基本花樣,以防萬一有人突然問起穿幫。先從左腳開始吧……”

安妮壓低了聲音,但能聽出她興緻很高。她使勁編着她自己被帝國貴族用各種手法拷問的故事――在這些故事裏她的每條腿都起碼被“使用”了三次。那幾種處理她的手腳的[哔―]方法聽得耐門毛骨悚然,酸水一陣陣地從他的胃裏翻起來。

“……就這些吧,把死掉的軍務大臣塑造成良知尚存的幫兇,活着的家夥們則一個比一個邪惡暴虐。皇帝一定要邪邪一笑,一邊把玩血淋琳的關節骨,一邊聽着我的慘叫取樂。應該不用再講一遍了吧?這種故事一遍就能記住的。要是賣給‘那些’書商,能賣不少錢吧?”

“我倒是真有點想忘掉了……這确實都是隻能地下流傳的故事啊,我打賭南北雙方都會禁掉這本小冊子的。”耐門歎了口氣,“我都快開始真的恨這些荒淫的貴族了。”

他的目光止不住地向着安妮的斷肢望去,從手臂挪到腿,又挪回來。安妮剛編出的拷問故事就像病毒一樣在腦海中逡巡不去,讓他覺得這一幕仿佛真的發生過似的。她怎能如此輕松地編造以自己作爲女主角的“那種”故事呢?

在他走神的時候,馬蹄突然踏到一塊斷磚,馬身一斜,向着一旁的石壁撞去。

耐門大驚失色,趕緊一勒馬缰,硬生生把馬重新拉回到正路上。

這突如其來的沖擊讓勉強坐在馬鞍上的安妮尖叫了一聲,她缺少腿來平衡的身體幾乎要滑下馬去。安妮僅剩的右手死死摟住耐門,左臂剩下的一點點勉強卡住他的右腰,整個人都幾乎纏在耐門身上,才避免了那倒黴事件的發生。

金發少女滿臉通紅地低聲罵了一句:“可惡!這不就變成我讓他占便宜了嗎!”

耐門聽到了這句話,咬了咬嘴唇,裝出沒聽到的樣子來。

可是,相比于身前的柔軟觸感,腰部那冰冷的水晶觸感更令他難受。不管故事多麽天馬行空,她隻剩下一隻右手始終是個事實。

安妮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麽,忙又解釋道:“我的手腳反正已經斷了,自然要讓它們斷的有意義。讓它們變成被拷問和酷刑故事的養分,不是比在戰場中意外被割斷來得有趣的多嗎?多有說服力的證據啊。”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耐門總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不能這麽說吧。我們犧牲了這麽多人,難道也要因爲他們犧牲的不夠有趣,而要編造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如果戰略上有必要的話,當然。一般人的死亡隻是統計數字,而有些人的死亡卻能變成悲劇。”安妮的回答斬釘截鐵,“如果讓我來選擇自己流傳後世的死法,肯定要選擇裏面最罕見、最慘烈的一種,務必要讓所有人提起我的名字的時候都感到恐懼、感動或者熱血沸騰――這取決于我要達到的最終效果。你肯定也能算清這種戰略價值的,耐門。”

這個不吉利的話題讓耐門無言以對。他已經見過太多作爲統計數字而死的同僚了――他确實不想如他們一樣默默死去。

他用力搖了搖頭,把話題拉了回來:“隻說價值的話,這故事的效果确實非常‘吸引人’。如果算上隐藏的‘裏版’,一個月之内大陸上就沒人不知道這個故事了。後面還有什麽要改的嗎?”

安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必了。最後一部分,從你發現了傳奇魔法的秘密直到最終沖鋒擊退所有敵軍和皇帝的部分,就照真的講。編的太多了反而會引人懷疑。”

“那改動倒是也不大……”

耐門閉上眼睛,把修改後的整場戰鬥過程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突然醒悟過來,明白了安妮的真實用意。

“等一下,安妮。不知情的人聽了這個故事,會以爲打退皇帝,殺死軍務大臣的是我。”

“當然了。”安妮擡起頭來,橫了他一眼,“通俗故事裏的女主角不該靠自己的力量取得勝利的,無論自己怎樣強大,也該等着英雄來戰鬥并搭救她才對。打打殺殺的多不可愛啊!之前第一戰是爲了襯托勝利也就算了,第二戰我可堅決不要這份幫倒忙的功勞。”

“但是……”

安妮斬釘截鐵地又一次打斷了他:“哪來的那麽多但是啊!你是我在西方總軍的上級吧?這是一份大得驚人的功勞吧?你要是拿不到這份功勞,還怎麽繼續做我的上級啊,耐門?索萊頓上尉閣下?”

這幾個連珠炮似的問題讓耐門一時無言以對。他放慢了馬速,結結巴巴的辯解道:“就、就算我不冒領你的功勞,也應該有其他辦法可以讓我們繼續一起并肩作戰吧?”

“比如呢?”

安妮抓住他的衣服,用力向前蹭了蹭身體,擡起頭來,讓她的目光可以直視他的眼睛。

“比如……比如……比如……”

如果我們不做上司和部下的話,還可以做什麽呢?

她暴露了自己的力量,會成爲大英雄,自由軍的中流砥柱。而他還是那個小小的作戰參謀,或許會被提拔個一兩級。要保持過去的那種關系,就隻能沿着她的劇本展開,除非……

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得匪夷所思的想法,但又立刻被他自己否決。

那是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那是個他或許永遠也沒有資格提出的想法。

“比如……比如……比如……抱歉。我想不出來。就照這個劇本來吧。”

安妮滿意地笑了:“我就說麽。我們有兩份功勞,本來就該仔細想想這兩份功勞的用法……接下來隻要找個傳遞命令的人就好了。”

她說着,扭開了頭,去找可能在某個角落裏存在的自由軍先遣部隊。隐形的魔法之眼從她的肩頭飛了起來,沿着大街小巷飛馳。

或許是錯覺,但耐門覺得在那一瞬間他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落寞。

但他無法再繼續觀察她的眼神了,因爲她已經歡呼了起來:“我找到了!前面左轉,稍微繞點路的話,有個我們的騎兵小隊!還帶着兩個俘虜呢!”

耐門一勒馬缰,轉了過去。那裏果然有一隊二十多人的自由軍騎兵,他們正在從西往東警戒推進。一見到耐門和安妮的馬,那一整隊人幾乎是同時勒住了馬缰。

有幾個人把手放到了自己的手槍上,但随即被身邊的同伴怒斥:“是自己人!你不認識西方總軍的這兩位閣下嗎?”

“閣……閣下?”

聽到這個通常隻用于将軍階級的指揮官身上的尊稱,耐門全身都感到一陣不适,就像穿着一套完全不合身的軍服一樣。

這隊騎兵的指揮官見他反問,以爲是自己這幾個新手下的錯,惱怒地哼了一聲,再次大聲下達了命令:“你們這幾個兔崽子,這兩位是昨晚拯救了整個倫尼軍的英雄!西方總軍的特命全權援軍!被譽爲‘自由聖女’的自由軍第一法師塞菲爾女士和組織了東三區阻擊戰的英雄耐門?索萊頓閣下!趕緊敬禮!連個禮都敬不好,怪不得你們連滾帶爬地敗退了呢,要是留在前線怎麽會認不出兩位閣下!”

“那個,我不是……”

那個略有些胖,還有些話痨的指揮官又敬了一個軍禮:“啊,其實我參加了昨晚的東三區阻擊戰,深深爲您的勇氣和指揮才能所折服!當然像我這種小人物您可能未必記得住,讓我先再次自我介紹一遍,我是第十‘倫尼’自由師的魯熱中尉,現在指揮東三區獨立遊騎兵隊偵察帝**動向……啊,抱歉,我又說了這麽多廢話。兩位閣下回來了,肯定是前頭凱旋了吧!”

耐門點了點頭:“算是吧……”

後面的另外一名騎兵突然驚呼出聲:“您的馬鞍前挂的那金色權杖,是‘強權’嗎?!”

耐門又點了點頭:“是的,隻是皇帝……”

還沒等他解釋完,魯熱中尉已經激動地渾身發抖。他從馬上跳了下來,徑直跪在耐門的馬前,熱淚盈眶,大喊道:“萬惡的皇帝終于死了!諸神保佑!自由萬歲!兩位閣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似乎是受到了長官的感染,那整隊的自由騎兵齊刷刷地也跳下馬來,個個眼含熱淚,在耐門的馬前跪了一地。

耐門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還好,在他的馬上還坐着另外一位非常聰明而強大的乘客。安妮刻意地“嘤咛”了一聲,閉上眼睛重重地靠在了耐門的肩膀上,裝作昏倒,爲他解了圍。

魯熱擡起頭來,立刻就注意到了那位“身材嬌小”的女士的慘狀。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就像眼珠随時都能從眼眶裏跳出來一樣:“聖女閣下這……這……這是怎樣的重傷啊!帝國那幫畜生對她做了什麽!長官,還有漏網之魚嗎!如果還有的話,請務必交給我們,我們就算拼上性命,不,就算拼上整個倫尼軍,也會爲塞菲爾閣下報仇的!”

耐門終于逮到了說完一整句話的機會。

“魯熱中尉,請安靜一下,塞菲爾中尉已經昏過去了,先聽我講完前線的戰況吧。首先呢,皇帝并沒有死,我們是在東四區追上敵軍大隊的,敵軍的指揮官是……”

說到這裏,耐門突然頓了頓,他在猶豫着到底是不是要照着安妮的劇本演出。

安妮立刻察覺到了這一點,在他耳邊又“嘤咛”了一聲,右手重重地掐了他一下,還擰了擰。耐門倒抽了一口涼氣,隻得重新回到劇本上來――

當然,略過了那幾段“秘密故事”。

“……那麽,就拜托各位把這份戰報彙報給福克斯元帥了。請原諒我不能趕過去,塞菲爾中尉的傷勢已經快不能等了。”

魯熱中尉用袖口用力擦着自己的眼淚和鼻涕,他已經被這跌宕起伏險象環生的故事徹底折服了:“謹遵閣下軍令。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一定會帶着弟兄們再去沖殺一陣!隻要沒能把帝國皇帝古斯塔夫那個混球的腦袋提回來,我們就絕不生返倫尼!請您放心,在我們向福克斯閣下和全軍通報戰況之後,整個倫尼軍,不,整個自由軍都會爲了聖女閣下而任您驅策!”

他翻身上馬,吹了聲口哨,調轉馬頭,命令着自己的手下:“快上馬!這份戰報一秒鍾也不能等,快出發!”

他旁邊的少尉副官沒有這麽着急,而是向耐門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請問……您是要帶着塞菲爾閣下去求醫嗎?确實,我們自由軍所有的高級牧師都已經殉職了,就算沒殉職這種程度的重傷他們也治不好。這附近有能治愈這種傷勢的人嗎?”

耐門想了想,謹慎地回答道:“你們不必擔心,到了聖格蕾絲福利院就有辦法。”

“福利院……我好像見到過。”那少尉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我的部隊昨晚在那附近有一場激烈的戰鬥。呃,抱歉多事了……祝閣下一切順利。”

少尉扭過頭去,往福利院的方向看了看。随着他的視線,耐門發現在那個方向上确實有兩三道淡淡的煙柱。

一股不祥的預感立刻揪住了他的心。他顧不上和那隊遊擊騎兵告别,就轉身出發了。

所有不祥的預感和開玩笑似的話語連接了起來,構成了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上面樹滿了代表死亡的旗幟。

應該不會有事的吧。頂級法師的秘密基地不會那麽容易被破壞的,對吧――耐門本想這樣故作輕松地問。但不知爲什麽,這些問題怎麽也問不出口。

倒是安妮主動地試圖安慰他:“沒事的。福利院裏也沒什麽重要目标,不會被破壞的。他們總不能把整個福利院都燒了吧?”

但耐門能感覺到她一直在擔心着什麽。隻剩下一隻手臂維持平衡的少女已經沒有能力掩蓋自己的身體語言了,她必須緊緊抓住耐門的衣服才能停在馬背上,耐門甚至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每一次顫抖。

“命運女神啊,您就不要再在最後來開這種惡意玩笑了吧。”

耐門在心中反複祈禱着,一次又一次加快了自己的馬速。每沖過一條街道,那煙柱就更近了一些,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位置幾乎完全吻合。

但他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直到這希望在現實面前撞得粉碎。

福利院的大門敞開着,門口堆滿了殘破的瓦礫和垃圾。

兩扇鑲鐵木坂的大門是當初克拉德?洛佩斯捐的,現在有一扇不知下落,另外一扇上帶着個巨大的窟窿,掉在門外的街道上。

這些都不是煙柱的來源,福利院的主禮拜堂才是。耐門放開缰繩,讓馬從那些瓦礫上一躍而過,停在福利院禮拜堂前――那座燒得隻剩黑色木梁的建築物前。

“……這是做夢吧?一定是的。”

耐門本能地環顧四周,尋找着能在夢境分析中使用的線索。這件事情他前天晚上做夢的時候還做過,做得很熟練。

“關鍵點在哪裏?如果關鍵點是‘家園被燒毀’的話,大概象征着對過去記憶的抛棄……”

不對。他知道這不是夢境。他需要有人來掐他一下,用說笑的口氣嘲笑他的軟弱和逃避現實,然後拍着他的肩說“不要緊的,沒有問題”之類的話。

快點啊,安妮。爲什麽你還不掐呢?我都說到這地步了,你爲什麽還不接話呢?

少年低下頭,沒有看到預想中那特别熟悉的、還帶着些天然呆的快樂微笑。安妮?塞菲爾正呆呆地望着那座廢墟,面無表情,口中似乎在碎碎念着些什麽。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耐門隻能勉強聽到幾個詞彙。

“這就是曆史的力量嗎。當所有的命運都成了敵人的時候,彈簧的反沖力還真是強大啊……”

耐門伸出手來,笨拙地在安妮的眼前晃動着。他不是很擅長這些活躍氣氛的事情,往常無論是在倫尼,在參謀部,還是在戰場上,都是安妮在做這些事情。

“那個,我想這裏并沒死人,安妮。你看,沒有屍體吧?我給老師帶過話的,他和修女現在應該已經渡過麥特比西河了吧,孩子們更早就疏散一空了。再說,也沒有都燒掉麽,你看我以前住的那些偏院就沒事……”

這些擠出來的安慰之詞都是事實,但全都幹巴巴地繞開了最核心的問題。耐門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活躍氣氛的天賦,和某個從自己斷手斷腳這件事情上都能找到笑點的少女根本無法相比。

“啊,那就太好了。”安妮終于回過神來,又挂上了她那有點呆的招牌笑容,“這樣我的劇本也就不用改太多了。隻是少個女主角的話,倒也還能繼續演下去……”

毫無預兆地,她昏倒在了耐門的肩上。

“少個女主角?喂,喂,怎麽回事啊!”

耐門緊緊地抱住她,搖晃着,但暫時再也得不到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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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九日(mday+130)上午聖格蕾絲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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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院每個房間的門上都扣着一枚生鏽的大鎖和鐵鏈,看起來就像很久沒人打開過一樣。耐門不知道修女從哪裏找出了這麽陳舊的鎖,但看起來還挺有效的,房間似乎沒被路過的潰兵洗劫一空。

耐門跳下馬來,一腳踢開自己房間的門,沖了進去,把昏倒的安妮放在了自己床上。失去了雙腿的少女,隻能占到半個床的長度;沒有了複雜的眼神和多變的表情,昏迷中的她看起來就像洋娃娃一般無助。

他以前從沒意識到,一個女人的性格和信念會對她的相貌有如此強烈的影響。在安妮是當世最強魔法師的時候,斷臂的她是美神的選民;當她昏迷的時候,看起來隻是一個無助的殘疾少女,氣質、魅力等等一切誘人的特質都随着她的神志離開了這小小的軀幹。

“嗅鹽……可惡,當初全帶走了。烈酒……我這裏本來就沒有。軍用薄荷膏……”

耐門摸了摸自己的軍服内袋,是空的。他又瞟了一眼安妮那身沾滿了血污和泥點的髒軍服,搖了搖頭,她身上就算有也早就失效了。

“還有哪裏能找到?我的備用裝備袋和軍服也不在這裏……”

耐門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另外一套紅色女軍官制服上。這房間的一切都和他昨天離開時一樣,黛妮卡留下的這身軍服看起來也頗爲完整。他一把抓起衣服,帶落了桌上很多東西,扯開前襟,從内袋裏翻出了用小金屬盒裝着的薄荷膏,把它抹在了安妮的鼻孔前面。

強效薄荷膏十分靈驗,安妮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好、好涼……”她有氣無力地說着,睜開了眼睛,往旁邊瞥了一眼,“這裏是……耐門你的房間?”

她這辨識速度快得讓耐門有點訝異:“安妮你來過我房間嗎?什麽時候?”

“呃,不,我沒來過。”安妮在床上不停扭動着,似乎是想要坐起來,卻又使不上力,“我隻是覺得你是那種會把暈倒的姑娘帶回自己房間的男人,是吧,長官?”

安妮還是在努力說笑着,但耐門已經笑不出來了。他隻是“嗯”了一聲,蹲下身将剛才掃到地上的雜物一一撿起,不想讓安妮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說起來,這可還是我的第一次哦?”

聽到這句話,耐門險些滑倒在地。安妮輕笑了一聲,又補充道:“别會錯意,我是說我這是第一次到男人的房間來。你以爲是什麽的第一次,耐門?”

“沒……沒什麽。”

話題遲遲回不到正軌上――或者說,誰也沒想讓話題回到那沉重的正軌上。耐門留意到了那個紅色的胸針盒子,從地上撿了起來。

“從我中學的時候起,我就一直在想象第一個邀請我去他自己房間的男人會是什麽樣的男人,那會是一次怎樣的邀請,那會是個怎樣的房間。可惜,我一直沒什麽男人緣,這個幻想一直沒有實現。喜歡我的男人,我大多不喜歡,我喜歡的男人呢,又偏偏沒有房間。”

安妮一邊說着,一邊繼續着坐起身的努力。她用唯一的手肘撐住床闆,滑倒,又撐住床闆,又滑倒,直到第三次嘗試才勉強讓身體擡高了一點。

“那時候我以爲邀請者會是一位陌生的英俊青年,外表的年紀比我略大一些,有着迷人的神秘魅力。他不一定很有錢或者很有權勢,但是能讓人感到他強大的自信和過人的能力,應該還是一名強有力的魔法師。我們的相識也許是出自一次意外,命運的羁絆把我們連在一起。那應該是一次久經考慮、精心策劃的邀請,是在一次成功的約會結束後,悄悄留在桌子上的一把房間鑰匙,通往一個雖然有些髒亂,但充滿着它主人興趣、野心和愛好痕迹的房間。那房間應該有幾套完整的研究器材,密密麻麻的書架,随處可見的便簽紙和能抵禦任何攻擊的安全裝置。”

耐門一邊聽着安妮的話,一邊打開那個胸針盒。它本是修女要送給安妮?塞菲爾的,卻送到了冒名前來的黛妮卡手上。正是這個胸針擾亂了黛妮卡的心情,讓她換回了本來的身份,冒險從地道引來了皇帝,開啓了這波瀾壯闊的一天。不知爲什麽,他微微側過身,沒有讓安妮注意到這個小盒子。

“那時候的我肯定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目标的最終實現方式吧?我會失去兩條腿和一隻手臂,然後處在徹底的深度昏迷中,被年輕的異性上司當作肉塊扛進自己的房間丢在床上啊。這該算是什麽展開呢?獵奇系?暴虐系?[哔]便器系?[哔]玩具系?[哔]奴隸系?”

耐門終于忍不住“噗”地一聲噴了出來,咳嗽個不停。安妮話裏的很多專有名詞他還是剛剛聽安妮編故事的時候才第一次聽說的。

“安妮,你、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安妮終于放棄了坐起身來的努力,靠在枕頭上微笑着說:“聽不懂?後面那幾個也就罷了,前邊總該能聽懂的吧?近代印刷術發明已經有四……兩百多年了吧,你沒買過黃書?誰信啊?要是我活動方便,肯定能在這房間裏翻出黃書來吧――沒準多得都能編個黃書目錄了?”

“真、真的沒有啊!有那閑錢的話,我甯可多買幾本期刊或者材料了!魔法師的學習要花很多錢啊……”

不知爲什麽,耐門的聲音越來越小。安妮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點:“真的一本也沒有?從來沒看過?”

“如果是租書的話……”

“隻有租嗎?”

“買來看過又二手賣掉的,大概也……呃,安妮啊,我們能不能換個話題?”

金發少女有氣無力地“呵呵”笑了兩聲後,表示同意:“好吧。那我們來談談地上那套女軍官制服,怎麽樣?我要說,那套衣服看起來稍微有些眼熟呢――我的尺寸,沒錯吧?”

耐門目光飛快地往地下一瞟,又立刻收了回來:“這、這套軍服是、是……”

“嗯,嗯,繼續編啊,索?萊?頓長官?”安妮略那有點呆的微笑看起來逐漸猙獰了,“這明明是我第一次到男人房間來,開頭也就罷了,怎麽後續發展也是超展開系的故事啊?第一次進男人房間就有了捉奸的後續,我也真是個不得了的女人啊……好像已經能在空中看到飛舞的選擇項了。”

“……這、這軍服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軍服是黛妮卡留下來的,但這個要說起來就太複雜了吧。耐門實在沒有自信也沒有心情把這個事情解釋清楚……但安妮已經開始開炮了。

“第一種可能。這套軍服是從我的行李裏拿出來的,你不遠萬裏專程把這套衣服帶到倫尼來,哪怕是曆經苦戰也片刻不曾離身。從這點上來說,你倒是很有真正魔法師們的專注精神呢,内衣竊賊長官閣下?”

雖然滿腦子都是對“真正話題”的擔憂,聽到這種無中生有的污蔑,耐門還是覺得自己不能保持沉默下去:“我們并肩作戰了也有一整夜了,你看我身上哪裏能藏一整套制服啊!”

安妮右手一擺,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那麽可能性二。制服是倫尼本地的。你一到輪尼就成了自由軍英雄,立刻四處去找美豔的女軍官勾搭。我可以證明你在斯蒂爾堡甚至耶拿的幾個月都從沒碰過女人,這麽說來一回到倫尼就想發洩一下獸欲也有情可原。作爲新鮮**的史上最年輕‘卓越章’獲得者,滿嘴花言巧語的泡妞色狼長官閣下勾搭個美女軍官,當然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作戰預案也要講究基本的合理性啊,塞菲爾參謀,難道那個美女軍官是光着身子離開我的房間的嗎?”

耐門強大的分析能力和随機應變能力再次發揮了作用。

“好吧。還真頑強……”安妮皺了皺眉頭,笑容更生硬了,“可能性三!你早在半年前,甚至更早,就照着我的尺寸定做了這套軍服!不,也許不止是軍服,可能還有女仆裝、護士裝、魔女裝、東儀裝甚至内衣等等各種服裝,隻等着戰争一結束就帶着退伍津貼回倫尼一心退休來當這個制服變态長官閣下!昨天一早回到倫尼,隻覺欲火難耐,就從街上拐回了一名無辜的流莺,供你這個新任卓越章倫尼的召妓英雄大人換裝淩虐!你手裏抓着的那個盒子想必就是證據了……哈,哈,肯定是!”

說出這麽一大串連珠炮似的話,安妮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

“那個……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說來話長,這個胸針本來就應該是屬于你的。”

耐門無奈地笑了笑,把那個盒子遞了過去。金發少女半信半疑地接過去,右手食指一彈,打開了盒蓋。她愣住了。

“送給安妮?塞菲爾”,那紙條上這麽寫着。是修女的筆迹,但安妮并不認識。她臉一紅,身體瑟縮着滑回床上。

“該不會說……難道那身軍服也是……本來就要送給我的禮物?”

誤會,誤會。

――當然,這個真相就算撕爛了嘴耐門也不會說的。他隻是從地上撿起那身紅色軍官制服,拍掉了上面的土,慢慢放在床上。

“這個胸針本來是修女的。”

安妮把胸針從盒子裏拿了出來。不是什麽太好的材質,但是她還是往衣服上别了上去。隻有一隻手的她完成這工作似乎很困難,反複插了幾次,都沒能插進軍服厚實的布裏,倒是那根針刺在右手大拇指上,刺出了血滴。

耐門走近床邊,問道:“要幫忙嗎?”

安妮點了點頭。“當然。不過,你這個問題問得很笨。”

耐門接過了胸針,低下頭開始尋找最合适别上的位置。安妮挺拔豐滿的胸部在她的軍服胸前拉出了漂亮的斜面,他小心翼翼地在空處落手,回避着那對誘人的雙峰。

“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嗎?”

他把胸針插進血色的軍服上,銀色的表面也沾上了那血腥的清香。

“大概是了。”安妮低聲回答,“劇本的女主角……我隻能辭演了。還好,我已經演完了第一幕,那第二幕隻要改動一點劇情就能繼續下去。活在傳說裏也是不錯的啊。”

“可那畢竟是你的功勞……”

安妮重新微笑起來。她這次的微笑裏,連一點呆氣也感覺不到。

“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别說功勞了,就連身體,也是身外之物啊。這個身體都已經最後了,就别在乎什麽了。你要真想摸,就摸吧?”

耐門手一抖,胸針險些戳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慌慌慌張地擺正了胸針,手從安妮的胸前彈開,收回到背後。

“我是認真的啊。别說摸了,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哦?這裏是你的房間,我是你的[哔―]或者[哔―]或者[哔―]……叫法不重要啦。”

安妮用淡定地語氣說着一些在未來的出版物上會被屏蔽的詞彙,“反正也是最後了,真的什麽要求都可以。”

耐門呆住了,使勁搖了搖頭:“你确定?”

安妮側過頭去,用力點了點頭。

耐門還是不敢相信。他猛地站起身來,轉身低下頭,幾乎是在零距離上望着安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第三次确認道:“真的做什麽都可以嗎?任何要求?”

“嗯。”

安妮把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慢慢閉上了眼睛,呼吸急促起來。她的臉龐終于被潮紅色全部占領,手指也一直在無意識地撥弄着自己的發絲。

這種美麗的姿态真是太誘人了。耐門感到自己心底深處有一個由惡意組成的惡魔正在發芽,成長,壯大,速度快得無與倫比。

那惡魔正在他耳畔低語着:快啊,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對于一個已經再也沒有明天,也失去了最後反抗能力的美麗少女,你還在等什麽呢?不管是怎樣難以被容忍的行爲,不管是怎樣難以啓齒的請求,你都可以做,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沒有了。

而這個聲音正在取得勝利。他必須提出那個請求,那個已經在他心底深處萦繞了好些時候的請求。

那會是個她完全想象不到,令她大驚失色而且殘酷無比的請求。

耐門深吸了一口氣:“那麽,我有一個請求,請一定要給我一個誠實的答案。”

他俯下身。

他湊近她的臉龐。

近到她和他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他用隻有安妮才能聽到的耳語問道――

“我想知道,穿越時間的魔法,到底是多少年後完成的?”

安妮的呼吸頓了一下,臉上的微笑和手指也同時僵住了。

“你到底來自多久以後,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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