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要将光暗分開1


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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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八日淩晨(mday+129)

耶拿以南?“魔力泥沼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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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是以魔力爲食的生物。

龍是恐懼的化身,他們/她們站在一切生物的頂端,擁有近乎無限的壽命、近乎無敵的戰鬥力和近乎無窮的魔力。

和人類一樣,龍類也是智慧生物,擁有了不起的學識,同樣也擁有獸性的一面。

銀龍瑪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不得不狼狽逃竄的時候;但是在耶拿的局勢不容得她多想,她隻能依靠着本能,帶着傷向南方飛竄。

從聽到敵軍統帥克拉德?洛佩斯的洪厚聲音時開始,瑪拉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擔任神聖帝國的皇家顧問足有數百年,對軍事、政治和陰謀都有着敏銳的感覺――雖然通常來說并沒有參與的興趣。

她的搭檔黛妮卡果斷地選擇了投降,并透過魔法命令銀龍向南逃走去報告戰況。她是個很聰明也很有決斷魄力的姑娘,瑪拉有點遺憾地想。在整個柯曼帝國的曆史上,很少有天賦這麽傑出的女性進入宮廷。“皇帝的尖牙與利爪”抛下了正在潰敗的軍隊,沿着丘陵地帶飛往了南方。

這是發生在昨天下午的事情。但到了昨天夜裏,事情就不一樣了。

飛過了大概三十多公裏的距離之後,瑪拉突然感到一陣不适,她發現周圍的魔力場産生了劇烈的變化。

這種變化很難用文字來進行描述。就像一艘帆船從風平浪靜的海面突然闖進了海嘯和暴風席卷的海域,周圍的一切都開始遵循不一樣的法則。每個魔法師都能感到這種不同,他們的雙手都會開始顫抖,本能地想要掙紮着掌握住自己的舵輪。

但是龍不是人類的魔法師。這種影響對龍比對人類的魔法師要劇烈地多。

如果以人類來做比喻,瑪拉現在就處在一種近似高原缺氧的狀态中。周圍仍然有很多空氣,但這些空氣裏的氧分并不能被她自由取用。

翅膀上被那惡魔撕裂的傷口失去了魔力的保護,開始流血。雲層突然出現,開始下起驟雨,一陣烈風迎面吹來,将她受傷的那隻翅膀吹得反折,帶來錐心的疼痛。就算是一名勇者用屠龍的寶劍紮進她的皮膚,也不會比這難忍多少。瑪拉一下子失去了飛行的平衡,翻滾着向地面墜去。

瑪拉不得不化成人型,強行“降落”在一片林地裏。她從塵土中爬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上的軍服已經被灌木戳得破破爛爛,不得不脫掉,從次元袋裏找出一身普通衣服勉強換上。

魔法已經不能用了,她隻能沿着魔力濃度的方向,尋找人類活動的痕迹。在一片混亂之中,有些似乎是人爲造成的魔力流向,她決定沿着這些無形的河流走。把受傷的手臂用樹枝包紮起來後,她沿着丘陵地中難覓的小道向南走去,想找個能安靜過夜的地方。

這一走就是幾個小時,還下了三場雨。又冷又餓的瑪拉很想念牛排。

她在路上見到兩三處農場,卻遺憾地發現農場都已經沒有了燈光。農場的主人們恐怕不是逃去了其它地方,就是已經在南北雙方的拉鋸戰中喪了命。有一個農場明顯是被劫掠過,谷倉和房舍的位置上隻剩下一些燒焦的黑色木梁,一些動物的骨架被随意抛棄在附近的空場上。

直到月亮高挂在天空正中時,她才找到一處能投宿的地方,一座典型的南方莊園。

主人應該是個還算有錢的紳士,會一些不算高深魔法,家裏也組織了一支人數不多,主要由流民、親戚和佃農組成的小部隊。他家的門前挂着由皇家安全部核發的“陛下忠誠的臣民”的牌子,這證明主人在帝**經過時曾經繳過稅,提供過幫助。

瑪拉遇到了他們巡邏的哨兵。這些武裝起來的農民還算紳士,把這位落難在野外的受傷女士帶回到了農場裏。

農場裏的餐廳裏有火爐,還有大概三四十人。除了主人的家人外,這裏還有他的佃農和農奴,也有些附近小農場流落來的其他農民,還有一些看起來象難民、逃兵和旅行者的人。

瑪拉想買一些麥粥,主人豪爽地表示麥粥不用錢。她本來還想買些牛排,但主人隻是聳了聳肩,說所有的牛都被下午經過的帝**偵查分隊拖走了。

“要不是我藏了些麥子,現在恐怕連麥粥都沒有了。”主人自嘲地說,“他們還說明後天大部隊會征用我們這裏。像您這樣年輕美麗的女士,還是盡早避開的好,我聽說倫尼附近正在圍城,方圓幾十裏地内沒剩下一個處女。有點身份地位的姑娘全都逃進了首都,要不然就是渡河去了意美亞,或者坐船去了英特雷。”

看起來帝國主力部隊的給養已經全面告急了,她這麽判斷。“那麽有酒嗎?我想請這裏的大家喝一杯。”

主人爽朗地笑了起來:“這位女士,這裏可是耶拿!肉未必有,但你要買酒的話,要多少有多少!”

銀龍之女翻出了幾個舊帝國銀币用來付酒賬。這幾個硬币引起了一陣驚呼。農莊的主人把硬币傳給屋裏所有的人,讓他們一一傳看。

“我不能收這個,女士。我也是在倫尼的大學呆過幾年的人,如果我沒看錯,這幾枚是西爾維三世時期的銀币!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要是把這個賣給倫尼的古董商,應該能值幾十金鎊呢!”

傳看過後,主人用顫抖的手把那幾枚銀币推還給瑪拉。瑪拉搖了搖頭,硬是把一枚銀币重新塞進主人的手裏:“這隻是表示我的一點感謝之情。如果您真的要表示感謝,不如賣給我一些肉。我想您應該有藏一些吧?”

農場主面有難色:“按理來說,我怎麽也應該賣給女士您一些。但真的是沒有了,不光是牛,就連豬和雞也沒有了。”

“不過,如果不強求是牛肉的話,東邊林子的老約翰手裏沒準還有一些?”另外一個人插了進來,“老約翰是村裏的獵戶。”

主人皺起了眉頭:“不行。約翰内斯的小屋附近從昨晚開始就起了濃霧,我已經說過了,任何人都不應該接近那裏。魔法全紊亂了,老約翰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那人讪讪地坐了回去,瑪拉倒是來了興趣。她站起身來,問道:“從這裏沿着小路往東的林子裏,是吧?”

主人看起來有點不悅:“女士,作爲我的客人,我必須對你的安全負責。那裏是非常危險的。爲了一點肉是不值得去冒險的。”

銀龍之女笑了起來:“或許是吧。但我也是一個魔法師,我知道該怎麽保證自己的安全。我能看出來,您對魔法也有一點造詣,您的這間餐廳上部署着簡單的防禦魔法。但它們似乎已經失效很久了。”

不等其他人回答,瑪拉徑直走到牆上挂着的一幅畫旁邊,掀開了那幅畫,露出了下面镌刻着的魔法陣。她皺着眉頭端詳了片刻,擡起手指按上了牆闆。堅固的木闆在她手中宛如奶酪一般松軟,木屑飄落如雪。幾條溝壑被她用手指鑿開,一些圖形改變了形态,她又用掉下來的木屑填滿了不需要的圖形。結束了一切之後,瑪拉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右手準備了一枚酒瓶大小的火焰箭,毫不猶豫地砸在了牆上。

那偌大的魔法團砸在木牆上,沒留下一絲痕迹。銀龍之女滿意地點了點頭:“修好了。這個區域的魔力似乎挺穩定的。”

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着她。一個如此強大的魔法師,在深夜出現在這麽一個鄉下農莊裏,每個人都從中感到了一種不祥的氣息。

“我想借個火把。”瑪拉也發覺自己做過火了,開口岔開了話題。

主人猶豫着,從角落拿起了一盞備用的油燈:“我希望這個能有用。森林裏有個小湖,這小湖的支流通到王者河畔,老路易的小屋就在湖邊。”

瑪拉接過油燈,走出門去。不知何時,門外又起了濃霧,遮擋了月光。在耶拿以南的魔力泥沼内,氣候和魔法都不可預計。她離開農莊,沿着鄉村小道,循着魔力的流向向東走去。

農場主告訴她,老彼得的狩獵小屋在被濃霧籠罩的路北樹林裏。在樹林的深處,回蕩着不知什麽生物的恐怖叫聲;魔力的流向也很可疑,似乎是在引誘像她這樣的人。但銀龍毫無懼意。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任何生物能讓龍感到懼怕。

瑪拉順着小徑走進樹林。她敏銳地察覺到,這附近的魔力結構略有不同。從剛才她用魔法時起她就感覺到了,似乎有些法師正在這附近重構魔法應有的結構。在樹林的深處飄蕩着魔光和火光,透過濃霧投入她的眼簾,但沒能迷惑她。

所有的魔力結構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以某一點爲中心,魔法重新有序地組織起來。她覺得那裏會是老約翰的小屋。這位獵人或許是個隐士,她想。

撥開眼前重重疊疊的樹枝和灌木,瑪拉從樹林中鑽出來,眼前豁然開朗。

她看到農場主說的那個小湖。周圍的一切都沉在濃霧之中,隻有這小湖離奇地清澈見底。月光從湖面上直投而下,映在湖面上,激起一片銀光;離開湖水的地方,哪怕隻有幾步路,也是濃霧籠罩。

即便不是魔法師,也能知道這絕對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色。

接着,瑪拉嗅到了一股異香。這股烤肉的香味飄過湖面,沖進她的腦海。在湖水的對面,一點微光若隐若現。

“這香味,是鹽,胡椒,肉桂,還有辣椒。”

瑪拉按住受傷的手臂,奔跑起來,轉瞬間就繞過了半個湖。在濃霧的盡頭,是一座看起來很平凡的小屋,在小屋的門口點着一堆篝火。

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銀龍不會感到恐懼,但是能感受到壓迫力。龍是以魔力爲食的種族,他們能識别擁有巨大魔力的人。它們會不由自主對這樣的人感到一種敬畏,就像人類對擁有巨大權力的人感到敬畏一樣。

瑪拉能嗅到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強大魔力。如果不是魔法的規則已經混亂,在這小屋前方的這個人應當如夜空群星中的明月一般耀眼無比;如果魔法規則還如往日般運轉,從倫尼到德蘭的每個高級法師,都應當能看到這個人的存在。

湖畔的空氣中,仿佛有若有若無的風笛聲。在這風笛聲中,瑪拉看到了那魔力的主人,那個正在用心轉動烤肉架的少女。肉串挂在篝火上,散播着那種誘人的香味。

她穿得像個獵人,可是一看就不是個真正的獵人。無論是那身破舊的布衣還是那張獵弓看起來都非常不合身,完全無法掩蓋她那天生麗質和傲人身材。

這個假獵人背對着瑪拉,坐在篝火旁的一張小闆凳上,正在烤肉。有張桌子擺在她身後,桌子上有個望遠鏡,上面還散布着各種各樣的紙張。瑪拉沒有急着去打攪她,而是靜靜地開始翻看這些紙張。

不出她所料,這些是星辰位置和走向的記錄。但是,這些記錄不像是一般的占星術士所記錄的,瑪拉沒能在上面找到任何熟悉的占星術徽記。沒有星辰從某個星座進入某個星座的圖标,也沒有用星辰連線構成的動物,當然更不會有“這個星座的位置證明某個星座出身的人會有桃花運”這樣的斷語。這些紙上隻有星辰的位置點、位置數據和各種各樣的推測軌道,簡單而純粹。

銀龍之女正翻看着這些數據,突然肉香飄到了她的眼前。瑪拉擡起頭來,隻見到一根肉串,和正将這根肉串遞給她的美麗金發少女。

“要吃嗎?”

金發少女的美麗令人過目難忘。瑪拉認識這張美麗的臉;在白天她剛剛撕裂了一個長着這張美麗臉龐的惡魔。

但她第一次發現這張臉的主人竟有如此魅力。那對明亮的藍色眼瞳如青空一般清澈見底,和她記憶之中的很不一樣。

“如果你想說自己是這裏的獵人,那這就是我五百年以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瑪拉一邊說着,一邊搶過肉串,忙不疊地吃了起來。

“其實我本來想說自己是這裏獵人的女兒。”金發的少女微笑起來,“但既然是熟人,不,應該說是熟龍,這也沒辦法。”

“你……啊嗚……我記得……啊嗚……”瑪拉走近火堆,自顧自地拿着肉串往嘴裏送,一邊吃着一邊說,“……你好像……啊嗚……是個少尉……啊嗚……你有什麽目的……啊嗚?”

安妮?塞菲爾撇了撇嘴:“是要吃還是要說話,選一件。”

銀龍毫不猶豫專心吃了起來。安妮笑了笑,也拿起肉串吃了起來。

在這深夜的湖畔,銀光映在水面上。立場敵對的一人一龍在火堆旁,忙碌地搶着肉串,就像她們都很長時間沒吃過東西一樣。

很快,瑪拉就開始覺得安妮串好的肉串不夠了。她環顧四周,在小屋門前找到了剩下的半頭鹿,從喉嚨中擠出一聲歡喜的吼叫,撲了過去。她一揚右手,将爪尖恢複原樣,以龍的速度和龍的力量将那半扇鹿在一分鍾内料理得幹淨無比。她又召喚出一個隐形的仆人,讓這隐性的魔法仆人開始做在簽子上串肉的麻煩工作。完成了這一切後,她伸了個懶腰,開始等着新的一輪烤肉完成。

隻是出于好奇,瑪拉用眼角的餘光,往小屋裏瞥了一眼。這一眼就讓她愣住了。

她放下手裏的肉,走進屋去。

在屋子裏是更多的、更多的天體觀測資料,全都捆紮好了,堆得像小山一樣。在這堆成山一樣的資料旁邊,擺着一張狹窄而簡樸的床,正像一名獵戶應該有的那種床。瑪拉走近床邊,望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正像農場的主人說得一樣,老約翰内斯肯定是個獵戶。他修長的手指上滿是拉弓的繭子,皮膚上也留滿了風霜的印記。瑪拉還能看出一般人看不出來的東西,比如這位老先生也是個魔法師。在他身上有生命延長魔法留下的後遺症,很多髒器都應該已經衰竭了,本來隻是依靠着魔法的神奇力量才能繼續勉強工作;但在魔法已經混亂的現在,這些衰竭的髒器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黑洞,每個都可能立刻結束老人的生命。

瑪拉也看到了老人還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一根軟管通進老人幹癟的嘴,把一個大燒瓶内閃爍着銀光的水慢慢地輸進他的喉嚨。銀龍之女用手指蘸了一點銀光水,用舌頭舔了舔,随即感到全身一陣輕松。

“是生命水?但這附近哪裏有生命水……”瑪拉突然想起了一些什麽,“難道……?不,不可能吧,那也太誇張了。”

銀龍之女沖出門去,奔到湖邊,跪下來捧起一捧水,喝了下去。

精力充滿全身,恍如一覺剛醒。她手心中滿滿的都是散發着銀光的生命水,不,這整湖滿滿的都是生命水。

不知何時,金發少女也走到湖邊,遞給了瑪拉一個杯子。

“沒必要用手,喝點水消消食好了。”

安妮自己也用一個小杯子盛起了一杯水,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喝了起來。

“這是爲了延續那位老先生的生命?爲了老約翰,你把這整座小湖都變成了生命水?”

“沒錯。”

“但現在是在這種情況下!你知道怎麽應對這種魔力的混亂?你怎麽能在這種混亂之中還制造出生命泉水――”

銀龍猛地住了口。他明白過來,面前的美麗少女,就是造成這一切的魔力混亂和惡夢的罪魁禍首。

但她沒有說什麽。

這是一場戰争。一場你死我活的戰争,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将他們的畢生壓在了上面,每一場戰役的勝負都關系着世界的未來。在這場綿延近百年的戰争之中,早就沒有什麽道德可講了。就像她有責任在身,對面的女魔法師也同樣有責任在身。

哪怕撕毀一個地區的魔力網絡,毀滅千千萬萬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也在所不惜。

“是你破壞了魔法的秩序。”

聽到瑪拉的陳述,安妮靜靜地點了點頭。

“換句話說,是你結束了他用來延長生命和活力的魔法。那個複雜的魔法不可能在這種混亂秩序下繼續維持下去,這位約翰内斯老先生也沒有能力重建一個那樣的魔法。”

瑪拉繼續說着。安妮又點了點頭。

“你也知道,生命水最多隻能延續一個**三天的生命。”瑪拉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那麽,爲什麽?”

在這個問題裏,隐藏着很多很多層的含義;瑪拉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沒有必要開口去問。

安妮沉吟了片刻後才說:“首先呢,你可以放心,這個不是我的任務。是我私人的請求,不會損害你們陛下的利益。”

“當然。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吧。”瑪拉苦笑道。隻要看到她單獨帶傷出現在這裏,對方就會明白,帝國在北線已經戰敗了,而且敗得很徹底。

“我有件東西想要托你轉交給一個人。”

似乎隻有一件東西能滿足這種說法。瑪拉試探性地反問:“是那些觀測記錄?”

“能和聰明人,不,龍說話真好。”安妮從一旁的桌子下面拿出一個箱子,“不是全部,但這些是老約翰内斯工作的精華。我想請您把這些手稿轉交給想出辦法修複這混亂的那個人,艾薩克?牛頓。這也是我在這裏等待的原因。”

瑪拉沒有接過話頭。銀龍之女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這是那位老先生最後的願望。在因爲學術成果不受認可而被迫離開帝國後,他在這裏隐姓埋名,用魔法延長生命又觀測了四十年星空,在沒有魔法幹擾的情況下完善了剩下的觀測數據。我必須把這些數據交給一個能善用它們的人。”

這次瑪拉有點動容了。“這麽說,這個人是大魔法師――”

“是的,他曾經是帝國的大魔法師。約翰内斯?開普勒,被你們的占星術士們排擠的人。”

瑪拉又有了新的疑問:“可是,爲什麽?”

安妮想了想,壓低聲音,在瑪拉的耳邊說出了她的理由。聽過這個理由之後,銀龍不再質疑。

兩人開始一起動手整理那些餘下的記錄。她們就像一對相識多年的好友一樣,坐在充滿生命水的小湖邊,喝着用花瓣泡成的茶,充滿默契地一起工作着。

天亮時,人和龍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那些記錄群星運動的紙張變成了一個被魔法壓縮的沉重箱子,就算以安妮的體力也隻能勉強在地上拖動。

“我可以向艾薩克轉述你的理由吧?”瑪拉伸了個懶腰,一手提起了那隻箱子,準備出發。

“當然可以,”安妮回答道,“稍等一下,我還要向老先生報告這個消息。”

安妮走進獵戶的小屋,在約翰内斯?開普勒的耳畔報告了她的行動結果,又介紹了将要繼承他數據的人。

片刻後,她走出來,那雙碧藍寶石般的眼睛旁似有淚痕。

從頭到尾,瑪拉也沒有起過哪怕一絲戰鬥的念頭。她還記得昨天和那化身惡魔戰鬥的過程;和能夠召喚這種惡魔的人戰鬥,靠她自己顯然是不夠的。

她隻希望以後也不要和面前這個可怕的少女單獨作戰。

在回到農場的路上,銀龍之女一直這麽想着。

*********

馬蹄飛馳,越過丘陵和田野。銀裝的禁衛騎兵隊奔馳在黎明的驿道上,沖進了剛剛甯靜下來的農莊。

“我們在搜索敵軍法師!重複一遍!我們在搜索敵軍的法師!”

騎兵們大聲重複着命令,砍倒了試圖攔住他們的民兵,沖進農莊。

“平民們!隻要你們交出所有沒有身份證明的人,就可以獲得安全!”

爲首的騎兵軍官和他們的法師跳下馬來。

軍官用懷疑地目光打量四周後,轉向了那名年輕而有威嚴的法師,恭謹地提問道:“牛頓爵士,這裏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嗎?”

“應該不遠了。我可以從這裏開始下一步的修複工作。很快從這裏到上一個點的三裏地之間就可以使用魔法了。”那名年輕而有威嚴的法師艾薩克?牛頓爵士回答道。

爲了拯救這支軍隊,二十三歲的艾薩克?牛頓爵士被緊急召喚進了遠征軍參謀部。他徹夜未眠,提出了一套重建泥沼區魔力結構以支持部隊繼續進軍的方法。他把這種方法寫在小冊子上,交給了各部隊的随軍法師,讓他們來重建魔法秩序。

如果造成這一片魔力泥沼的安妮?塞菲爾有幸得以目睹這本薄薄的小冊子,她就會發現這将是那本著名的《自然哲學的原理》中核心章節的雛形。那本書将從更根本的程度上統一起紛繁複雜的魔法理論,爲未來的魔法發展鋪平道路。

所謂魔法是個很神奇的東西。人們從很早以前就發現,魔法是一種科學,它是可以重複的;但魔法又是一種神秘,它是複雜多變的。奧術是魔法,神術是魔法,煉金術是魔法,占星術是魔法,儒術是魔法,黃巾術也是魔法。還有大量的魔法生物自然存在,不受這些魔法理論的影響。這個問題困擾了一代又一代的賢哲和魔法科學家,讓他們絞盡腦汁卻一無所得,直到牛頓寫出了《自然哲學的原理》。

如果比喻的話,它更像幾何學。歐幾裏得發明了第一種幾何邏輯系統,基于五條公理之上的龐大體系;但如果你将這公理中的第五條換掉,就能衍生出更多完全不同的幾何學。歐幾裏得有幾何學,羅巴切夫斯基和黎曼當然也能有幾何學。決定魔法的這門學問,精神力學也是一樣,它是由公設出發的學問。隻要一種魔法理論能自圓其說,就會産生出新的邏輯和不同的現實,從而有新的魔法體系産生。人們和魔法生物們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魔法理論接近本源,但歸根結底,“隻有信念決定力量。”

騎兵軍官當然不懂這些。他敬畏地望着開始忙碌的大魔法師,帶着自己的近衛兵退開了:“那我們去工作了,大人。”

牛頓拿出魔法書,在手心抓了一把銀粉慢慢撒向地上,開始吟唱咒語,試圖恢複附近的魔法秩序。軍官則帶着他的騎兵們走進了農場主人的餐廳。

餐廳裏的人們臉上都帶着慌亂。農場主手邊放着一把鐵砂槍,是火槍獵手們最喜歡的那種型号,他的手就壓在槍上。

“我已經給你們的軍隊提供了很多協助!你們最好了解這一點――”

“我們正在搜捕一個女人,”那爲首的軍官粗魯地打斷了主人的抗議,“一個受了傷的女人。她是個很強大的魔法師,也可能不是女人,或者隐藏着傷口;但你們應該能看出她和一般人的不同。”

睡眼惺忪的人們膽怯地互望一眼,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軍官的眼睛。

“啊哈,你們知道。一個受過重傷的美麗女法師,試圖掩飾她的傷痕。她來過這裏。”

隻有農場主還保持冷靜:“她是個罪犯嗎?我能請問一下,她幹過些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騎兵軍官的嘴唇扭曲了。他的手指因爲充血變成青紫色,緊緊握住劍柄,就仿佛“那個女人”正在他面前等待他斬殺。

“那是一個栖息在這附近的惡魔,是你們南方人和我們北方人的共同敵人!那魔王殘暴無比,無惡不作。她摧毀了無數的鄉村和小鎮,讓我們那麽多的偉大魔法師和牧師們化作了屍體!二十七個運輸隊被殘暴地摧毀,所有的死者都被燒成了灰燼!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名宮廷魔法師,七名金徽和銀徽,兩名首席主教,三名主教,三十九個将官和軍官!天幸我們有英勇的戰士、睿智的魔法師和破邪的牧師,他們聯手作戰,終于在昨天下午重創了這個落入陷阱的女惡魔!”

“哦哦,後來呢?”農場主似乎也來了興趣,“你們赢了?”

騎兵軍官咬牙切齒地繼續說道:“然而這女惡魔的力量太過驚人,她利用各種各樣奇怪的邪惡魔法逃出包圍圈,又血洗了兩個小鎮用來恢複她的邪惡能力。我們在追擊中射穿了她的左胸和右腹,用高熱熔斷了她的左臂,又砍斷了她的半個腳掌!之後我們就失去了她的蹤影,後來又有四支追擊隊伍失去聯系。爲了徹底消滅這個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威脅,你們趕緊告訴我她的去向,隻要能擒獲她,皇帝陛下必有重賞!”

農場主沉吟不語。周圍有人想說話,但被主人瞪了一眼,隻得悻悻地縮了回去。

軍官有些不耐煩了:“夠了,我知道她來過。我隻想知道,她去了哪裏――她不會還在這裏吧?”

農場主似乎被吓了一跳:“不,不,當然不在!閣下您可以看一下牆上的油畫,她确實來過,她還幫我們修好了那個舊魔法陣,這個魔法陣可以防火……”

幾個軍人對望一眼,都點了點頭。他們沒去請忙碌的牛頓閣下,而是直接走近那幅油畫,把畫從牆上扯了下來,開始研究背後的魔法陣。

“這會不會是一種陷阱?”

“也許是,咱們别太倉促。主人先生,這麽說她沒留下來了?我們想搜索一下您的房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農場主看上去有點爲難:“能再等等麽?我妻子她們都還沒起床。再說了,我怎麽也不會窩藏這麽一個惡魔的,除非她化裝成你們的人,又或者她化裝成萬惡的自由――叛軍稅吏。”

軍官想了想,回答道:“不太可能化裝成我們的人,倒是很可能化裝成自由軍的人。但不管怎麽說,她也是個惡魔,不是自由軍的成員――”

“可是在我聽起來,她就是個自由軍的英雄。”

農場主小聲嘟囔着,突然拿起手裏的鐵砂槍,向着聚集在魔法陣旁邊的軍人們放了一槍。那說得正高興的軍官挨了這一槍,慘叫一聲,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

緊接着,主人抓起桌子上的油燈,丢了過去。剩下的人也反應過來,紛紛從腰間掏出武器開始戰鬥。

等瑪拉提着裝滿資料的箱子回來時,戰鬥已經結束了。

整座農莊化爲一片瓦礫。除了那座她用防火魔法陣加固過的農莊外,剩下所有的建築都被燒成了灰燼。男人和民兵們死在院子裏,草垛裏,馬廄裏,牆頭上,磨坊裏,水井邊。女人和孩子們的屍體被堆成一堆,丢在農田的空場上,旁邊就是那些戰死的帝**的屍體。

拿着長矛和火槍的士兵們正在院子裏搜索,見到她走進來,這些人都驚呼起來,開始開火。

那一瞬間,名爲瑪拉的銀龍忘記了自己的變身,和自己反折的左翼。

這不應該是她爲之奮鬥的軍隊。

她嚎叫起來,直接利用本能開始了戰鬥。她的右手變成了利爪,雙腿漲破了褲管,隻有身體還勉強維持人型。

戰鬥的過程很迅速,迅速到她已經忘記了。當她回過神來時,所有的武器都已經插在了院子的牆上,瑟瑟發抖的士兵們正試圖爬着逃走。

瑪拉随手抓起一名士兵,問道:“你們爲什麽要殺他們?爲什麽要連小孩和女人也殺掉?!”

銀龍之女是從嗓子裏擠出這些話來的。因爲憤怒,她已經不太能控制自己模仿的人類肌肉。

士兵掙紮着回答:“這就是戰争……他們先動手襲擊,我是執行命令――”

瑪拉的利爪貫穿了這個士兵的喉管。

“是的,在殘酷的戰争中沒有對錯,每個人都隻是忠于自己的職責和信仰。這個道理人人都會說。很多人都覺得,殘酷就是戰争的本質,所以他們肆意地濫用這個權力,還認爲不利用這種殘酷的人都是天真的蠢才。你們羨慕和崇拜殘酷的人。”

銀龍之女的聲音大了起來,她用上了屬于銀龍一族的天生魔法能力。

那能力能辨别聲音中的每一絲顫抖,揭露每一個謊言。

“來吧,告訴我,士兵們,你們有參與屠殺這些人嗎?告訴我,答案是有,還是沒有?”

瑪拉利落地處決了每一個下手屠殺的人。事實上,隻有一個人沒有下手屠殺,就是那個年輕的魔法師。

“沒、沒有,我沒有殺……我是艾薩克?牛頓……我、我會付贖金……不要殺我……”

艾薩克?牛頓腿一軟,坐倒在地上。他是一個高級法師,這沒錯;但面前這個銀發女人殘暴的殺戮也吓倒了他。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是昨天那個美女對手。和那個神秘的美女法師戰鬥時,他還可以保持冷靜;但年輕的秘銀徽法師并不像他的叔父那樣經驗豐富。

這個名字喚回了瑪拉的理智。她想起了自己接受的拜托。

“你爲什麽會在這裏,艾薩克?”

“我、我偵測到這附近有不正常的魔力正常區……”

瑪拉暗歎一聲。安妮?塞菲爾的計算是如此精确,她本來應該能引到牛頓本人前來。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這個悲劇就不會發生……

正當她這麽想時,馬蹄再次踏破了平靜。

第二支帝國騎兵接受到了不知何時傳出的警戒訊号,沖進了農場。

“我的整支先遣隊……你們追的就是這個女人嗎?!”

第二支騎兵的隊長憤怒得連臉都扭曲了,拔劍出鞘,就想沖鋒上前。

瑪拉長哼一聲,轉過身來,揚起完好的那隻右手。

但那個騎兵隊長的攻擊沒有發動。

“不要攻擊了,這是一場不幸的誤會。她不是目标,雖然我不知道她爲什麽會在這裏。”負責追擊的最高負責人,伊奧奈特?哈特曼紅衣主教将自己的武器變成了護手盾,重重地敲在那個隊長的後腦勺上,制止了事态的激化。

“讓我來介紹一下我們皇帝陛下的尖牙與利爪。這位就是銀龍瑪拉女士。敬禮。”

剩下的騎兵咬牙切齒地敬了禮。他們不能反抗一名紅衣主教。

伊奧奈特苦笑道:“雖然我不知道具體過程如何,但我大概能猜到原因。這位瑪拉女士替我們執行了軍法。”

“我隻是執行了一個悲劇。”瑪拉低聲回答道。

“悲劇的成因是我們正在追殺一個可怖的敵人,這個敵人把我們所有人的憤怒都點燃了。”伊奧奈特解釋道。

他向瑪拉介紹了現在的情況,以及他們正在追殺的神秘女法師。得知這個法師将全軍阻擋了這麽多天,就算是銀龍之女也有些驚訝;她迅速想到了嫌疑人。

“另外,我要感謝你放過了我們魯莽的小艾薩克。”介紹完情況後,伊奧奈特低聲代表教廷表達了感謝,“傑特?牛頓紅衣主教的在天之靈會感謝您的。”

“說起來,我本來或許會殺掉這個不懂事的年輕人的,但是你們正在追捕的人用她的語言提前阻止了我。是的,昨天晚上我見過你們追捕的對象。”

無視于周圍衆人的驚訝,瑪拉平舉起那個壓縮着龐大數量紙卷的紙箱,松開手,紙箱轟地一聲落地,激起了沖天的塵土。

“她有些東西要我帶給你,艾薩克?牛頓爵士。她也有這樣一些話要轉達給你。”

那是安妮那些有趣的“理由”。

“她說,自然的法則隐藏在黑夜裏。命運之神說‘要有牛頓’,于是便有了光。”

“那是偉大的光,她不能去熄滅,所以她特意去保存了開普勒先生最後的數據,交給研究重力的你。”

瑪拉回想着那些話,複述着。

“抛起的石頭終會落地,爆發的戰争終會結束。”

“殘酷的戰争不應掩蓋屬于人類的光芒。因爲那是未來,我們每個人都爲之而戰的未來。”

銀龍冷冷地掃視着剩下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敢于和她對視,每個人都悻悻地低下頭去。

“你們雖然沒有動手,但也并無榮耀可言。這是戰争,但戰争中也應當有光芒。靠你們是追不上那位女士的,永遠不可能。再見了,我還要去向指揮部報告北方的戰況。”

瑪拉微笑着随手拉過一匹無主的馬,騎了上去。

感受到她的氣息,那匹烈馬一下變得馴服無比。她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露出了她那四顆大大的龍牙。

這些年輕的帝國法師沒有說謊,他們确實重創了那個可怖的對手。當然,這和昨天她撕裂了那個拟态惡魔應該很有關系。即便是銀龍,在重創了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後也會感到驕傲。

安妮?塞菲爾的生命,應該也是依靠着拟态内髒和生命水延續的吧?那個美麗無比的身體,應該也快用到盡頭了。當然,每個強大的魔法師都會有備用的**可以更換――

看起來那個**肯定不在附近。

她又回想起剛才安妮?塞菲爾的行動:她從來沒有用手碰過自己的身體,一次也沒有。

在那身不合身的獵戶服裝下面,恐怕不止有曼妙的身材,更有恐怖的景色。如果傷勢确實就像伊奧奈特說的那樣,那件衣服下面應該是大大小小的窟窿、拟态内髒和在拟造血管中流動的生命水。

換句話說,安妮目前這個身體大概還能用四十八個小時。

不過,瑪拉不打算把這個情報告訴帝國的軍人們。反正道路已經敞開了,由他們去吧。

在她的腦海中,一直回想着她從安妮身上瞥到的一抹預兆――或者是回憶?那是一場比自由戰争要劇烈、恐怖、殘酷得多的戰争,比她在這一千多年中見過的所有戰争都殘酷。那年輕的少女和瑪拉自己一樣,曾經經曆過真正殘酷的戰場。

“所以她才會想要保留戰争中的光芒吧。祝您順利,塞菲爾小姐。倫尼見。”

來自未來的人與來自過去的龍分道揚镳,各自踏上自己的道路。

每條道路的終點,都将在命運交叉之城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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