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忙碌事務繁多,先放出一節人物外傳,今次放帝國皇帝古斯塔夫;休;柯曼,等我從加班裏面緩過勁來再說……
――preludestorm
夏至已過,但斯蒂爾堡卻仍然沒有一絲涼意。
高聳的城牆、長滿青苔的箭孔、铮亮的火炮、精神萎靡的士兵,一切的一切都裸露在夏日直射的陽光之下,哪怕是最強的魔法師也無法令其消減分毫。
古斯塔夫;休;柯曼藏在庭院的樹蔭下,躲避着熾熱的夏陽,尋找着破土而出的蟬。不遠處,園丁們在烈日下忙碌着,他們将那些幼嫩的新枝毫不留情地剪掉,目的是爲了讓枝幹上長出更加繁茂的主幹來。隻有這些工人,可以讓古斯塔夫王子回憶起遙遠北方的皇宮,以及皇宮裏美麗的花圃。
他讨厭夏天,以及這個戒備森嚴的堡壘。自這場戰争爆發以來,一年中隻有冬天兩三個月他才會和父親一起回到首都德蘭。
“王子!王子!該練劍了!”
他的劍術教師,斯潘;馮;安倫爵士略顯蒼老的聲音在遠處的劍術場中響起。
古斯塔夫左顧右盼,卻發覺每個隐蔽處他都至少躲過四次了。這裏不是德蘭的皇宮,能藏下一個十歲的王子的地方屈指可數。在幾間房子和小院之間比較了一番後,未來的皇帝下了個果斷的、偉大的決定:藏進推演室的地圖櫃子裏面。
戰術推演室最近幾周來都空無一人,往日聚集在此的騎士和貴族将軍們已經趕去了更遠的南方。最大的地圖挂在牆上,塗着他看不懂的紅色和藍色箭頭,還用炭筆寫着各種各樣“軍團”、“攻擊點”、“作戰線”之類潦草的說明。王子打開櫃門,用随身短劍撥開櫃子角落的蜘蛛網,躲在那些地圖卷軸的後面。
“王子!王子!”
安倫爵士的喊聲越來越近。古斯塔夫屏住氣息,縮成一團。隻要躲過十分鍾,就可以繼續去抓蟬……
“馮;安倫爵士,古斯塔夫又不見了嗎?”
“親王閣下!抱歉、是我無能!”
王子心頭一緊,知道今天逃不過去了。那個慢條斯理又異常堅決的聲音,是他的叔叔迪瑞斯坦親王--在他近八年的捉迷藏生涯中所遇到過最強的敵人。果然,沒用多久,他宿命的對手就打開了地圖櫃的門,毫不費力地将他從櫃子裏面揪着領子提了出來。
“古斯塔夫,下次記得先檢查一下蜘蛛網是不是掉在櫃子外面了。”
“叔叔好。”古斯塔夫忙按照“貴族的禮儀”向親王回了個半撤步禮。
見到那不怎麽标準的半撤步禮,親王眉毛一擰,狠狠地鑿了一下王子的額頭:“古斯塔夫,你有多少天沒上過課了?禮儀、劍術、魔法、神學、文學,每個老師都在找我訴苦。你這樣像要成爲下任皇帝的人嗎?今天,就讓我親自來檢查一下你的學習成果好了。”
王子立刻擺出了一張苦臉:“叔叔……”
“求饒是沒用的。”迪瑞斯坦從斯潘爵士的手中猛地奪過木劍,提着古斯塔夫到了劍術場。王子膽怯地從叔叔手中接過木劍,顫抖着擺好起手勢。
雙劍在空中交錯,隻是發出一聲輕響,王子的木劍便随着右腕上的一處紅印落在地上。他本想痛呼出聲,但看到叔叔那張充滿了無奈的臉,就硬生生将那叫聲卡在了喉嚨裏。
迪瑞斯坦沉着臉緩緩開口了,語調和以往一樣平靜:“古斯塔夫,你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帝國不知何時就會落在你肩頭。它落下來之前,你或許會覺得呼吸困難;但當它落下來之後,你就會感覺到真正的窒息。如果你想活下來,不被皇位吞噬,就必須時刻努力。我當第一繼承人的時間,比你還要長很多……”
“吞事?至西?”逃過了若幹節文學課的王子無辜地眨着眼睛,顯然完全沒聽懂。
見到古斯塔夫王子這個樣子,本還想說下去的親王搖了搖頭,轉向了一旁的爵士:“關他一下午,不給午飯。”
斯潘還沒來得及向親王求情,迪瑞斯坦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劍術場。劍術教練兼臨時總管隻得向王子苦笑了一下,攤了攤手。
“王子殿下,抱歉了。這是親王的命令。”
就如往常一樣,讨厭練習的王子不得不在禁閉室裏面對着魔法書發呆和打盹。
--到目前爲止,這都是斯蒂爾堡平常的一天。每個人都對王子的淘氣和頑劣無可奈何。
直到僅僅半個小時以後,斯潘;馮;安倫匆忙地将他從禁閉室裏面放了出來--或者說,請了出來。
“陛下,請您到主堡正廳去,親王在找您。”
當古斯塔夫聽到那個稱呼的時候,就隐約感到事情不對了。
外城傳來悶雷般的聲響,那是臼炮彈砸在臨時防禦魔法屏障上的聲音。悶雷間夾雜着兩三聲爆裂,那是說明某處防禦被打穿了。自從兩周前叛亂軍的前鋒部隊到達斯蒂爾堡城下以來,每天都會有這些聲音;但今天的爆裂聲似乎特别多。
古斯塔夫走在通向正廳的碎石小路上。每個騎士和貴族的臉上都挂滿了陰沉,在見到他經過時都慌張的退到一邊,并躬身行禮。他注意到一些數月未見的熟悉面孔,這些人的铠甲上往往帶着鮮血。王子的心越來越沉--這一切都隻說明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他能猜到,但問不出口。
迪瑞斯坦親王早已等在正廳門口,瞳孔通紅,似有淚痕。
“叔叔……我不想去。”古斯塔夫感到那種沉重的氣氛,試着問道。
“你必須去。你不能永遠躲在别人的影子裏。”
迪瑞斯坦不由分說地将他拉進了大廳,暴露在了大廳裏面摩肩接踵的人們面前,暴露在了帝國所有封臣、輔臣、将軍和騎士的面前。幾乎每個人都唰地站起身,向他緻注目禮。
但那一刻,古斯塔夫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在他的眼中、他的耳中、他的心中都隻有一件東西,那件沉重的、無法繞開的東西。
那是一具擺在大廳中央的靈樞。
神聖柯曼帝國第二王朝的第三十二位皇帝,他的父親歐雷斯坦;休;柯曼的靈樞。
一面鐵灰色的十字旗幟,覆蓋在靈樞的上方,永遠地将那名精力充沛、不苟言笑、一心投入在他偉大征服事業上的皇帝封印在裏面。在旗幟下面,依稀露出那簡陋棺材的木闆,上面蒙着厚厚的塵土。兩年前的豪言壯語似乎仍在耳畔,但皇帝卻再也無法醒來;無論是牧師還是醫生,都無法将這具支離破碎的屍體起死回生。
“願諸神收納他的靈魂,願他的屍體能永遠安息。”
聽着大主教念出的亡者禱文,王子膝蓋一軟,靜靜跪倒在棺材之前。在恍惚中,古斯塔夫隐約聽到自己的叔叔正在向全體貴族和将軍們發言。
“我們都知道,叛軍已經攻到了要塞外面,現在不是計較繁文缛節的時候。我提議,就在這裏,我們向神聖帝國第三十三任皇帝,古斯塔夫;休;柯曼陛下宣誓效忠。從我開始。”
剛才還在擊劍場上教訓王子的迪瑞斯坦親王右腳後撤一步,手按胸前,單腿跪地。
“我,迪瑞斯坦;休;柯曼親王,向古斯塔夫陛下宣誓效忠。我定當盡力輔佐陛下與神聖帝國,直到生命的盡頭。”
刹那間,整個大廳的每個角落、每個罅隙都被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音充滿,幾乎所有人都單膝下跪,手按胸前,向他們未來的皇帝緻敬并宣誓效忠。隻有十一歲的皇帝被這場面吓到,一時間竟愣住不知該如何是好;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想起了往日受到的貴族教育,用稚嫩的童聲開始了他作爲帝國皇帝的第一次演講。
“我,古斯塔夫;休;柯曼,作爲神聖柯曼帝國的皇帝,在此接受你們對我的效忠。”
“爲了帝國!古斯塔夫皇帝萬歲!”
有些雜亂的回應聲,但是音量卻很大,穿透了屋頂,響徹整個城堡。
待這歡呼平息後,迪瑞斯坦親王站起身來:“那麽,我以皇室第三繼承人的身份,根據‘大憲章’,在此緊急且皇帝未成年的情況之下,擔任攝政王一職,處理目前的戰争事務。”
衆人都點了點頭。在皇帝未成年的情況下,由最适當的皇室成員擔任攝政王,确實是大憲章的規定,沒人有異議。然而,接下來攝政王的發言,卻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在目前的情況下,我認爲,我們必須和外面圍城的叛軍議和,不惜一切代價。”
聽到這句話,至少有兩、三個人猛地站起身,他們的铠甲上都裝飾着醒目的家紋,籠罩着各種各樣的魔法光暈。
“迪瑞斯坦!你打算放棄爲先皇報仇嗎?我絕不和叛軍和談!”
最先提出異議的,是身材略顯發福的諾爾公爵,他铠甲上裝飾着森林的紋章。諾爾公國在帝國西北方的富庶海岸上,是距離精靈的森林最近的。
迪瑞斯坦搖了搖頭:“公爵閣下,我可以理解你想爲兩個兒子報仇的心情。隻可惜,你的封臣有一半埋在了拉瑪郊外,還有三分之一永眠在吉斯托夫。不知道閣下是準備用哪個家族的兵力去填叛亂軍的炮口?”
“攝政王殿下,我會用我的人去讓他們的炮口永遠沉默!坎尼人決不能容忍戰敗的恥辱,我們尚有餘力一戰!”緊接着站起身來的是原本擔任殿後任務的費戈塔老公爵,王子知道他是東南方大平原的領主。
“你的人有經驗嗎,公爵?你的精兵不是都放在東方戰線上了嗎?這裏隻是三流傭兵而已。”攝政王毫不留情地冷笑着反駁,“請問在兩周來的作戰中,你的人對敵軍前鋒部隊的戰績如何?”
聽到這個質疑,費戈塔公爵臉色瞬間變得發白。另外一名公爵,擁有西南方富庶土地的索瑪公爵趁機站起身來:“我贊同攝政王殿下的意見。爲了這次戰争,我們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我們不能再冒險賠上更多。”
“索瑪公爵閣下,你什麽時候變成懦夫了?你明明負責後衛和西線戰事,如今一敗塗地,就想投降了嗎?”諾爾公爵反駁道。
“并非我想投降,而是我們這些要塞的建築方式已經過時!高牆、厚磚、箭孔,在對手的新式火炮前完全沒有任何作用。我們現在隻是用魔法防禦勉強拖着時間而已,炮戰我們毫無勝算!”一直負責防禦斯蒂爾堡的索瑪公爵臉色發青。
整個葬禮的會場一時間都沉寂下來,隻有三名公爵和一名親王對峙着。古斯塔夫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有些不知所措。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插了進來,打破了寂靜。那是個聽起來冷靜可信,卻充滿了煽動味道的聲音。
“根據大憲章,我們現在應該征求皇帝的意見。是否要爲歐雷斯坦陛下複仇,自然是古斯塔夫陛下最有發言權。”
迪瑞斯坦的眉頭皺了起來,但習慣于穩重考慮的他并沒有開口,而是容忍這年輕人繼續說下去。
那名年輕人猛地一揮手,“在這裏的、每一位剛才向陛下宣誓效忠的騎士,都會誓死跟随陛下的決定!無論是要成爲敵軍的俘虜,還是爲了榮譽而決死一戰,我們都誓死跟随您的旗幟!”
聽到這些話,攝政王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他湊過來,似乎想對年輕的皇帝說着些什麽,但古斯塔夫沒能聽清。
年輕的皇帝隻聽到--那如潮水般的歡呼聲。
年輕的皇帝隻看到--求戰封臣們眼中熾熱的眼神。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熱血湧上王子的腦中,他快步走到棺材邊,拿起上面壓着的那柄權杖。在那柄金色的權杖上,雕刻着繁複的花紋,以及h.k.e三個古體字母。神聖柯曼帝國皇權的象征,名爲“強權”(great power)的金色權杖。那權杖的尖端,在空中劃過一個圓周,金色光芒耀過全場。
“以古斯塔夫;休;柯曼一世之名,我選擇……複仇!”
刹那間,攝政王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判斷力。
“那麽,各位是打算突圍逃走呢,還是與南方的敵人決一死戰?”
“當然是決一死戰!”立刻有人大聲回答着。所有的年輕騎士,尤其是那些一直留在斯蒂爾堡的,也大聲附和起來:“決一死戰!”
“那麽,在我們面前就隻剩下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了。我們必須沖擊對方的炮兵陣列,但……”迪瑞斯坦沉思了一下,用爲難的眼光環顧全場。
那名年輕貴族示威似地走近他身邊,右手按在胸前:“攝政王殿下,我們費戈塔軍願承擔這個任務!我們有全國最好的魔法部隊!”
“那就交給你了。”攝政王點了點頭,注意到了他铠甲上的紋章。“你是費戈塔公爵的繼承人吧?”
年輕的貴族點了點頭:“我是洛倫;馮;費戈塔勳爵。”
“你的鼓動能力确實不錯。或許你該到南方去,那裏比這裏更适合你。”迪瑞斯坦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着反感,“你該清楚你所做出的選擇。”
“或許吧,但我隻是想做我認爲對的事情。讓我投降,我做不到!”未來的費戈塔公爵自信滿滿地回答。
“那麽,希望你能記住你所說過的話。”攝政王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留下略顯錯愕的年輕勳爵。
戰前準備總共用去了兩天。雙方的偵察部隊和情報部隊緊張地忙碌着,準備着必然到來的大戰。無數的飛行騎獸、偵察魔法和斥候小分隊在要塞内外穿梭飛舞,兩天中造成了上百的傷亡和俘虜。原本限量的面包供應變成了無限供應,酒窖裏面的葡萄酒被瓜分一空,所有的金币都發到了士兵們手中。
終于,黑色的挑戰旗重新升上了帝國第一要塞高牆的頂端,像示威一樣傲視着城下的敵軍。城外自由軍的先頭部隊毫不猶豫地向那裏發出了準确的一炮,将那道外牆和上面的旗幟一起轟成了殘垣。
十歲的新皇帝跨上自己的愛馬“幻風”,這匹僅兩歲的灰馬是他七歲時的生日禮物。它前蹄黑色,後蹄紅色,顯然具有某種魔法獸的血統,因此才得到了這個響亮的名字:幻風是人類所知的最大自然災難,是帶有魔法力量的飓風。
有朝一日,他會騎着長大了的“幻風”,奔馳在帝國的土地上,成爲一代名王--至少,每個人都是這麽告訴他的。帝國皇帝是人類世界最終的裁決者,一切公正和平等的維護者,他臣民權利的捍衛者,一個英俊、高大、英勇而睿智的人。然而,當古斯塔夫一世真正置身于這即将出征的隊伍中時,卻覺得自己實在十分渺小。周圍每個人的坐騎都是那麽高大,铠甲都是那麽铮亮,他這個“人類世界的統治者”夾雜在其中是如此不顯眼。
三百四十名近衛騎士分作六個連隊,分散拱衛着中間的少年皇帝。再往外,是解放騎士團的四百五十名騎士,他們一水的冰鐵铠甲在這炎炎暑日中散發出些許寒氣。七百名審判騎士和兩百名醫護騎士跟在陣勢的最後,拱衛着突擊隊伍的兩翼。近四萬名隸屬于各個公國的步兵已經集合好了,随時準備出擊。雖然城外震耳的炮聲不絕,但這些騎士的坐騎卻都絲毫不爲所動,就好像被馴獸魔法控制過一樣。迪瑞斯坦本人則穿上了閃爍着淡青色的黑精金全身铠,騎着一匹純血戰馬,挺立在整個隊伍的最前端。他用低沉的語調發表了一大通悲怆的演說。
“……如果我們失敗,南方的新教徒和叛軍就會進入我們的首都和腹地,各地的小領主也會蠢蠢欲動,黑暗時代将再度重演。等待我們的是衣錦還鄉,或是另外一個大戰亂時代,全部取決于我們今日的一戰。倘若局勢不利,希望各位可以護衛陛下突圍出去;倘若不幸演變到最糟糕的态勢,希望各位能以相同的忠誠和熱忱維護皇室最後的血脈,奧莉維亞公主殿下。至于我本人,将與諸位共存亡!”
他所用的文法過于艱深,讓平日就沒好好學過文學課的古斯塔夫聽得頭昏腦脹。還沒等皇帝理解這些話的含義,戰役就已經開始了。這不是一次突圍,而是一次豪賭。一次以整個帝國作爲賭注的豪賭。
對方顯然早就利用低空的飛行部隊和偵查魔法測知了他們的行動,至少八個以上的團在正面嚴陣以待,他們那象征“自由”的四色十字旗在陣形上空飄揚。在遠處看來,這些叛亂軍隻是些穿着雜色軍服的農民和市民,他們的裝備在兩個曆經了兩年來戰事的各公**面前顯得是那麽可笑。攻城的臼炮,不再轟鳴了,因爲這種難以定位的武器無法在戰陣中使用。斯蒂爾堡的外圍,兩周來第一次如此甯靜。叛亂軍的炮兵們将一門門三磅和六磅的輕型火炮被推上陣前,在南門外的曠野平原上等待着敵軍的到來。
“諾爾軍出擊!索瑪軍出擊!”
公爵們紛紛下令,要塞駐軍中兩支最精銳的隊伍作爲陣勢的左翼和右翼,湧出了要塞的南門,沖向對方主力所在,并在火炮的極限射程外停下腳步。最前幾排的士兵拿着從要塞深處翻出來的,有上百年曆史的老塔盾,組成了堅固的防禦正面。見到那驚人的、閃爍着淺紅色魔法光芒的塔盾牆,敵軍誰也沒有開火。
“費戈塔軍出擊!近衛軍出擊!”
攝政王和費戈塔公爵同時下達了命令。中堅的費戈塔軍排成了十列寬度、二十排縱深的近百個突擊步兵陣列,從要塞正門出發。近衛騎兵軍則作爲最終的騎兵力量,跟在他們後面,作爲整個陣列的預備隊。見到這樣的陣勢,敵軍中又産生了一陣騷動。最靠前的幾排士兵們,緊張地交頭接耳,從背後拿下長矛,放在腳邊,準備随時以此替換手中的火槍。巨鷹和隼最先出動,煙火信号也點燃起來,幾騎快馬來往于叛亂軍的陣列之間,還有些奔向要塞的北、東、西三門。雙方對峙在這巨大城塞南方的平原上,比試着對方的耐心。在火槍陣和機動火炮面前,發動沖鋒需要有極大的勇氣。最終,是柯曼帝**發動了第一擊。
“兩翼步兵前進!”
一萬餘名步兵們列成方陣,以人數、裝備和信心作爲面向死亡的武器,勇敢地踏上了征程。貴族列隊在最後面,監督着這些士兵們的勇氣。在他們的對面,是同樣列成寬正面陣形的自由軍士兵,他們也同樣以人數、裝備和信心作爲己方之盾。很快,士兵們高喊着口号,進入了火炮的射程,進入了火繩槍的射程……
士兵們整排整排地越過射程線,開火,裝彈,再開火,直到倒下。當一整個連的士兵無法維持戰線時,他們就和另外幾個連的士兵一起抓起長矛、劍和手斧,發動白刃沖鋒,之後同樣倒下--直到總數量也不能維持戰線,或者陣列被敵人突破爲止。
第一個被突破的,是左翼索瑪軍的塔盾陣,他們被對面兩個團的白刃沖鋒撕成了三段。索瑪軍并非不善戰,但他們的兵力已經不能在混亂中保持秩序。見左翼亂成一團,軍服混亂的農民和市民深入陣地,攝政王面帶憂色地向費戈塔軍中派出了傳令兵,并命令所有幸存的火炮開火。
“全軍整陣,隊形右旋轉爲橫隊,各連間間隔十米!”
這道命令在陣勢中擴散開來,帝**最厚實的中央開始行動了。以神聖騎士和魔法騎士爲主的精銳部隊被調撥出來,組成了突破隊,目的是用魔法突破對方擺設的障礙物和攔馬索。費戈塔公**龐大數量的雇傭兵作爲中堅,以波狀隊形跟随在先鋒騎兵之後,爲最後的總突擊陣容排開道路。
緊急組成的側翼戰線加強到了被突破地點上,爲中央軍團的突擊争取時間,并制造接下來的作戰目标是左翼缺口的假象。當然,帝**真正的作戰目标隻有一個:坐落在敵軍陣列中央小丘上的攻城臼炮陣地。
“中央軍團,準備前進!”
随着攝政王的命令,寶貴的神聖騎士和魔法騎士隊伍出擊了。每名聖職者或魔法師都有至少十名護衛保衛他們的安全,因此這一突擊隊總計也有近千人。按照計劃,他們先急速接近正在攻擊索瑪軍的敵軍左翼,隻用一刻鍾的時間就擊潰了對方的三個連,一副要将自由軍的突破部隊圍殲的樣子。見到他們的行動,出色的敵軍将領立刻調動了左翼預備隊填進突破口,并從中間調動了輕型炮兵和預備隊填補左翼兵力的空缺。
“就是現在!費戈塔軍,全體沖鋒!”待對方調動命令已經傳到之後,年輕的貴族洛倫;馮;費戈塔勳爵舉起了家族的旗幟,發動了真正的攻勢。
之後,總沖鋒就開始了。
在整個舊大陸的戰争史上,以單一戰場單日的沖鋒兵力而言,這次“費戈塔沖鋒”是迄今爲止最龐大的,沒有哪次沖鋒能與此相比。在這個僅有五公裏的狹窄戰場上,将有總計兩萬一千名步兵和六千餘名騎兵投入此次沖鋒,沒有留下絲毫預備隊--雖說,在這個世紀中,這場會戰的兵力紀錄隻能排到第七。
那是古斯塔夫一世生平第一次确實聞到戰火的味道,也是他畢生難忘的回憶。這次沖鋒令他刻骨銘心,永難忘懷。
“dispel驅散魔法)!”自由軍魔法師們設下的阻礙魔法和臨時荊棘,都被神聖騎士的聖力激蕩開來。
“flame wave(熱浪術)!”火焰魔法的目的并非爲了殺傷敵人,而是擾亂敵軍長矛手的陣列。
“defear(恐懼術)!”惡魔的吼叫回響在自由軍士兵們的耳邊,隻是聽過牧師講道的平民士兵們驚慌地逃散。
在這樣複合的魔法攻擊之下,首當其沖,穿着紅色軍裝的的自由軍英特雷師措手不及地被撕裂了。他們在戰場的中間地帶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将臼炮陣地暴露給了帝**。費戈塔公爵的部隊趁機湧入,幹掉了長矛手之後,肆意地殺戮着隻有匕首和短劍防身的火槍手。很快,來自遙遠南方島國的士兵們崩潰了,成連成團地向兩側逃去,就連這個師的将軍都在亂軍中被一名魔法騎士偷襲擊斃。
古斯塔夫努力控着馬,跟随着擴大缺口的騎兵部隊前進。作爲一名十歲的少年,他幾乎沒有戰鬥能力;但仗着代表神聖帝國最高權威的金色權杖,倒也不愁生命會有危險。這柄“強權”如其名一般,是件神器等級的魔法物品,用法得當可以構成強大的攻擊力場,就算拿着不用也可以産生足以阻擋一般槍彈流矢的防護壁。攝政王就在他的身邊,拿着望遠鏡,觀察着戰局。自從戰鬥正式開始以後,每個部隊的行動就都是由該部隊主官掌控,不再有傳令兵跑來跑去,他顯得清閑了許多。
“叔叔,戰況怎樣?”
“到目前爲止,還算好。不過,看起來他們又調集了新的部隊頂上,動作真快。不知道指揮敵軍的,是孔提;福克斯還是拉德茨;戈瓦爾?”
與其說迪瑞斯坦是在向年幼的皇帝解釋,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這次戰争進行了三年,攝政王對南方敵軍的幾名領袖早已了若指掌。以火炮和狙擊戰術控制部隊突破,同時重整敗兵的新部隊補上了戰線缺口。他們穿着灰白色和棕褐色的制服,這兩種顔色是儒洛克山地軍的典型裝束,方便在雪地和山地作戰。這支部隊的番号,對于長期困守斯蒂爾堡的帝**諸将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
“第一師‘斯蒂爾堡’!突破他們,讓這個藐視我們的番号永遠從敵軍中消失!”
費戈塔老公爵振臂高呼,發洩着兩年多來同敵軍該部周旋的憤怒。自由軍所有的師番号都是共和國的地名,卻隻有第一師的番号是帝國的地名。他的兒子立刻從部隊中挑出了十多個連,命令他們繼續壓制潰散的紅衣師,然後帶着剩下所有的人沖向這支新敵軍的防線。勳爵仍然有近一萬三千名組織有素的士兵,以及剛剛擊潰自由軍第二師的高昂士氣。雙方每個指揮官都攥緊了拳頭,叱喝着本方的炮兵和魔法師,讓他們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這條線上。
“儒洛克的神射手們,射擊他們的軍官!”“凡是沒負傷的英特雷人,都要重整旗鼓!”
第一師兼斯蒂爾堡軍團的指揮官拉德茨;戈瓦爾少将騎着馬,快速自他的陣列中掠過,重整着潰兵,激勵着戰士們。他離前線是如此之近,聲音是如此之高,連帝**人都能聽到。整個斯蒂爾堡師的士氣爲之一振,士兵們和随軍法師們縮在唯一的掩體--山腳下的一道石牆後面,等待着敵軍的到來。不過,這些聲音,讓費戈塔的貴族們感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必懼怕異端們的呼喝,諸神将護佑我們!”“忠于皇帝的勇士們,跟我前進!”
以勳爵爲首,貴族和騎士們沖上了陣列的前端,也高聲鼓舞着士氣。終于,那些着裝齊整、身穿厚皮甲和鎖甲的帝**步兵高喊着“皇帝萬歲”的口号,沖向了自由軍盤踞的石牆--這是炮兵陣地前最後一道防線。
但這次,他們沒有足夠數量的魔法使用者給他們開道了。突擊隊已經被淹沒在了敵軍之中,雖說仍有一半以上的幸存者,但想要把他們重新組織起來卻需要時間。這一次,魔法優勢落到了分散部署支援魔法師的自由軍手中。自由軍的火炮,伴随着随軍法師的定位開火了,炮彈落在了整隊整隊沖鋒的費戈塔步兵正中。他們很快就證明了,比起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炮手,有知識的市民們是更好的炮兵--帝**的火炮不再響起了。
鉛雨落下,潤過平野。硝風拂面,嗆人心脾。
費戈塔人有兵力優勢,有勇氣--但是他們現在沒有火槍、沒有火炮、沒有魔法。隻有很少一些步兵沖過了石牆,但他們不是被立刻射倒,就是被俘。一個又一個貴族帶領着自己的私兵沖上前去,但都無法扭轉局勢。費戈塔老公爵在戰鬥中受了重傷,勳爵隻得不甘願地派出傳令兵。
“騎兵!我們需要騎兵!給我們騎兵!”
聽到如此的聲嘶力竭的請求,攝政王僵住了片刻。他看起來就就像想抛出“早先你們做什麽去了?!”或者“自己人總是比敵人更棘手!”之類狠話作爲回應的樣子,但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憤怒。迪瑞斯坦投下了最後的賭注。
“總預備隊,前進!皇帝和我都與你們同在!”
帝國最強,也是最後的騎兵隊終于出動了。他們大多是從南方戰線撤退回來的老兵,包括很大數量的魔法使用者。他們裝備精良,習慣對付自由軍的長矛-火槍複合方陣。最後三名掌握土石領域魔法的魔法師沖在陣列最前面,以生命爲代價破壞了那些石牆。近衛騎士、解放騎士、審判騎士、醫護騎士緊跟在他們的後面,沖進了敵軍的陣列之中。
“一共三排長矛手,之後就都是隻有火繩槍手!沖過去,敵人就會像蛋糕一樣被切得粉碎!我們會勝利的!”
攝政王大聲喊着,從一旁的侄子手中猛地奪過那柄“強權”,揮舞着沖出一條血路。失去了古斯塔夫猛地感到一陣反胃和擔憂,還好一名近衛騎士趕上來給他加了一個防護魔法,緩解了他的不安。他的騎士,繼續跟在“強權”開出的血路後面,踏過了敵方的長矛兵!
一排!兩排!三排!蛋糕終于被切開了。就在此刻……
“上刺刀!”斯蒂爾堡師的統帥,拉德茨;戈瓦爾下達了這樣的命令。火槍手們掏出他們的短刀,插在自己的槍口中。
這個小小的變化,緩慢卻不可阻擋地改變了戰場上的局勢。閃亮的刺刀正對着沖過來的騎士們,将他們的坐騎刺倒,将掉下馬來的騎手圍困,俘虜。沖得最遠的一名騎士,在距離炮兵陣地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被三刺刀戳下馬去。換上了霰彈的火炮重新轟鳴起來,幾千匹馬和更多數量的人倒在血泊中輾轉掙紮,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很快就因鉛毒和流血過量而死去,等不到牧師們的治療。
攝政王本人憑借着“強權”的力量消滅了接近一個連,但最終也脫力墜下馬來。幾百米外的山坡看着那麽近,沖鋒起來又那麽遠。
端着刺刀的敵兵湧上前來,将攝政王包圍起來。迪瑞斯坦疲倦地将自己的武器丢還給皇帝:“不要傷到皇帝。我們投降,讓戰争結束吧。”
一件微不足道的技術改進,決定了“費戈塔沖鋒”的結果,也結束了整場戰争。
俘虜的隊列很長,一眼望不到邊。古斯塔夫緊緊攥着自己的權杖,緊跟在攝政王叔叔旁邊,走向“叛亂軍”--現在是勝利的自由軍--的指揮部。一路上,那些南方的平民都驚訝地在遠處望着他,指指點點議論着些什麽。
“我們俘虜了自古斯塔夫皇帝、迪瑞斯坦攝政王以下六百一十名貴族,擊斃了費戈塔公爵以下一百七十二名貴族。加上之前歐雷斯坦損失的兵力,保守估計帝**十年内無法恢複到今天的規模……”
指揮部設立在一個農場主的宅邸内,距離斯蒂爾堡不到兩公裏。一名參謀官正在向最高指揮官報告着他們的勝利形勢,聽到這報告的内容,攝政王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但沒說什麽。一名衛兵爲兩人打開指揮部的門,裏面的報告随即終止。
“可以了,洛佩斯上校,以後再說。”自由軍的最高指揮官是名白發很多的中年人,他的肩上有着五顆大星。他讓那名上校帶着他的報告離開後,轉向二人。
“尊敬的古斯塔夫陛下和攝政王殿下,很遺憾我們是在這種情勢下見面的。還好,兩位最高貴的貴族沒有被我們那些野蠻的苦工、肮髒的市民和吝啬的農夫所殺死。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自由軍參謀會議主席孔提;福克斯元帥。”外表比真實年齡更老的元帥淡淡地挖苦着,“野蠻的苦工、肮髒的市民和吝啬的農夫”正是帝國方面描述南方自由軍時最常用的詞。
攝政王苦澀地回答;“既然我們輸了,條件就由你們提吧。不過,帝國的實力并非完全在此,皇室的血脈也不僅僅在我們兩人身上而已。”
“放心吧,我們不會要求帝國放棄制度,又或者要求德蘭作爲共和國陪都的。畢竟,我們隻是受到你們侵略而已。”元帥笑了起來,走到桌邊,拿起一份文件,“我們的議會早就已經拟好了草案,隻等你們批準了。”
攝政王接過文件,倒抽一口涼氣:“斯蒂爾堡、奧斯河中遊平原以及整個上香槟地區?貴國議會也太貪心了吧。”
孔提;福克斯狡詐地一笑:“不瞞您說,現在倫尼有不少激進派議員,要求嚴懲戰犯。歐雷斯坦陛下已經死在肯格勒城外,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也不介意同奧莉維亞女皇陛下去談判和平事宜。”
攝政王攥緊了拳頭,咬着牙,死死盯着對面有着“肯格勒之狐”外号的名将。如果他的眼睛是梅杜莎之眼或者直死之眼之類的魔法武器,恐怕福克斯元帥已經死了一萬次。但現在,迪瑞斯坦的手頭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用“強權”在文件上按下印鑒。
“斯蒂爾堡以及奧斯河下遊平原我可以做主,但是上香槟地區我作不了主。那是費戈塔公國的領土,需要費戈塔公爵首肯……”
另外一個聲音從房間外面傳來:“哦,那麽需要首肯的人就在這裏。進去吧,小子。”
拉德茨;戈瓦爾将軍押解着身有血污的費戈塔勳爵走進屋來。勝者意氣風發,敗者垂頭喪氣。幾天前還在斯蒂爾堡裏面高呼口号的年輕貴族,現在就像一灘沒有意識的爛泥一般軟倒在地上,周圍的自由軍将校們紛紛發出不屑的嗤笑。
“攝政王殿下……抱歉,是我錯了。”洛倫;馮;費戈塔見到迪瑞斯坦,面有愧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戈瓦爾攔住。
“新任公爵殿下,關于上香槟地區的歸屬問題,你有異議嗎?”斯蒂爾堡師的指揮官單刀直入逼問道。
“……沒有。”洛倫從齒縫中恨恨地擠出這兩個字來,作爲答複。很快,衛兵拿來了從他父親屍體上摘下的玺戒,按在了那份投降書上。年輕的公爵神情複雜地從敵軍将領手中接過玺戒,扭頭徑自離開,身影十分落寞。
孔提;福克斯滿意地收起那份文書,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一件事情。爲了防止貴國背盟,我們希望可以收取這柄‘強權’作爲抵押。待我們接受了斯蒂爾堡和上香槟地區之後,自會奉還。”
聽到這個要求,迪瑞斯坦的貴族風度在那一刹那崩潰了。他猛地抓起“強權”,高舉過頭,直劈而下!巨大的高速力場随着這一劈,眼看就要從權杖的尖端發出!
但“肯格勒之狐”比他更快。在一枚鉛彈撕裂他的左耳的同時,至少六柄長矛逼到了他和古斯塔夫的身邊。
“迪瑞斯坦;休;柯曼!承認失敗吧,你已經沒有資格再讨價還價了!”
攝政王雙膝一軟,力場打向了空中,吹飛了屋頂。他手中的那柄權杖,無力地掉在地下。
看着不得不交出權杖的攝政王,未來的古斯塔夫大帝第一次明白:勇氣、自信和固執,在時代的變化與強大的力量面前,是那樣的軟弱無力。光靠華麗的言辭,是不能取得勝利的。
“期望我們能夠締結一個和平的條約。”
如此說着的自由軍元帥,接管了斯蒂爾堡。戰前的十萬帝**,隻剩下兩萬多人。他們在交出了所有武器和铠甲之後,帶着棺材和傷員踏上了歸鄉之路。
古斯塔夫;休;柯曼皇帝最後看了一眼斯蒂爾堡,以及院子裏面的樹。園丁已經在之前的圍城戰中犧牲了,有幾枝幼嫩的枝條又重新冒了出來,茁壯地延伸着。他帶着遺憾踏上了回到首都的道路。
标準曆1647年的夏天,已經結束了。
在那之後,迪瑞斯坦攝政王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用可稱爲“殘暴”的手段迅速穩定了政局。應南方共和國政府的要求,上百個頭顱挂上了最高魔法塔的頂端,“償還戰争罪行”和“爲南方的失敗負責”。所有主戰派和攝政王的反對派都沒能逃過這次清洗。
緊接着的,是長久的和平。
17年之後,在一個近秋的晚夏之夜。
時人稱那年爲标準曆1664年,在命運之書上的标志爲“混亂兆示之年(yearchen)”。
已經二十五歲的古斯塔夫皇帝和往常一樣,在自己的書房中處理政務,聽取着部下的報告。攝政王殿下已經于五年前将權力返還給了他,自己則擔任着帝國首相的職務,将帝國治理得井井有條。
然而,任何權力分配的狀況,都不會永遠維持下去。
“陛下,當迪瑞斯坦首相和我們的安全部長閣下在索瑪公爵在德蘭郊外的别墅召開宴會時,意外的火災奪去了數十人的生命。這真是令人遺憾。”
一名臉色陰沉,有着隼般陰沉目光的男子向皇帝報告道。他的措辭雖然用了“遺憾”,但在語氣中卻毫無遺憾之意。
“這樣啊。”已經成爲青年的古斯塔夫點了點頭,臉上也毫無悲傷的神色,“那麽從今日起,希德;納瑟卿,你就是我的安全部長了。你是帝國曆史上第一位非貴族出身的安全部長,恭喜你。”
“這都是陛下的恩典。”那名爲席德;納瑟(cid nasec)的男子回答道,臉上仍然沒什麽喜悅之色,“另外,在今天的意外事故中,索瑪公爵一脈絕嗣了,他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死在了火災中。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
“這樣啊……在沒有直系親屬的情況下,你去找個旁系親屬來吧。越遠的越好,最好和任何勢力都扯不上關系的那種。一定要找到,多花些時間也無所謂,能從外國或者邊境地區找來個旁系更好。”古斯塔夫指示道,“越容易做傀儡的年輕人越好。”
“明白了,我一定做到。當然,我絕不會通過僞造,以防被索瑪公國的封臣發現問題。”
皇帝點了點頭:“那麽你退下吧。我明天會安排我叔叔的葬禮的。至于迪瑞斯坦的軍事大臣一職,就交給洛倫;馮;費戈塔公爵吧。”
“遵命。”
新的安全部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古斯塔夫将精力重新集中到面前的公務上來。在這裏的,早已不是那個十歲的王子,而是一名二十六歲的、意志堅定的出色皇帝。他自他叔叔那裏繼承的,不僅僅是重建的帝**,更包括他的意志和手段。
“再見了,叔叔。如果不能用人力阻擋時代前進,我就會跟它一起前進。”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着如墨夜色中的樹,若有所思。那是一棵被修剪到整齊得近乎完美的巨木,沒有一根冗枝。
就像即将到來的,他的時代那樣。
古斯塔夫大帝( great,1636-1672)是君主**時代最後一位可以上尊号爲“大帝”的君王,柯曼第二王朝思想最激進的皇帝。
他繼承了攝政王叔叔的改革成果,建立了第一支近代意義上的職業軍隊,淘汰了過時的貴族軍和雇傭軍。他摒棄舊的等級觀念,大膽啓用下層貴族和平民作爲官吏和軍官,将百年來曆代皇帝在南方戰場上的失敗慘象一掃而空。
倘若他生在劍與魔法、勇者與龍、王子與公主的時代,大概會成爲不世的英雄;就算他是生在百年前的宗教改革時代,也可以避免自由戰争,南方也不會脫離帝國,造成此後百年的悲劇。可惜,他生在了一個錯誤的年代……
--摘自伊奧奈特;哈特曼著,阿克拉尼亞近現代史第四卷“入侵者和革命者(1660-1690)”第一章“君主**時代的喪鍾”
在聯省共和國和神聖柯曼帝國對峙于奧斯河兩岸時,理性和科技已經悄然來到了這個劍、魔法、公主和龍的世界上。知識的啓蒙、技術的改良、科學的進步,令世界在點滴間逐漸改變。在十七世紀末,随着蒸汽機和魔動回路技術的普及,和新大陸貴金屬的流入,第一個全球經濟系統已經隐約成形……
--摘自伊奧奈特;哈特曼著,阿克拉尼亞近現代史第四卷“入侵者和革命者(1660-1690)”第三章“啓蒙時代的經濟和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