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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備隊加油!給首都的老爺們看看我們的厲害!”
“你們這種水平,哪裏能跟全軍的高手相比!”
震耳欲聾的加油聲和歡呼聲環繞在身邊。赤紅色的光芒,自步兵訓練場四周升起,保證着烈焰的力量不會自其中洩漏出來。四十名穿着整齊的冬季軍制服、身旁也有淡淡的紅色防火光暈籠罩的男女,聚集在防火結界以内,摩拳擦掌。
――如果說還有什麽不協調的,就隻有在結界裏面歡快奔跑着的兩百多是圓滾滾的火鳥了。無論怎樣殺伐或熱血的比賽,碰到這些可愛的小東西也會變得無力。
“我好像開始明白爲什麽自由軍會有這種殘酷且花錢的傳統了……”耐門自言自語着,觀察着場内的情況。
他小心翼翼地背靠着防火結界,盯着左右兩側那些悠閑地走來走去的火鳥。它們的鳥喙都沒有用繩索綁起來,随時都可能噴出一米多長的灼傷烈焰。很危險、很刺激的傳統項目,會在皮膚上留下一個個淺灰色的灼傷斑。按照規則,選手不許使用武器或者魔法攻擊其他選手,隻有火鳥噴出的烈焰被視作有效攻擊――當然,攻擊火鳥還是允許的。
不過它們并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家夥們都和他一樣背靠着防火結界左顧右盼。耐門認識來自其他部隊的幾個人:他們的魔法大概都比他強,但軍銜沒他高、位置也沒他好。不管怎麽說,他們有充足的嫉妒理由。
“比賽開始!”
這時,某個利用職權預先占領了角落位置的中校大聲向場邊的裁判傳達了命令;緊接着,他立刻用手中的短矛刺穿了旁邊的一隻火鳥,給自己的記分牌加上了第一分。一名三團的少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那隻火鳥臨死前的火焰燒到,巡邊員立刻毫不留情地勒令他退場――于是歐根就到手了第二分。
“作弊!作弊!”隸屬于第三團的士兵們立刻鼓噪起來,不過卻被歐根親信的觀測員們壓了下來。不過,如此明顯的挑釁行爲,确實激起了場内原本各自爲戰的選手們的同仇敵忾之心,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中校的身上。離得近的幾名士兵當即從身邊抓起火鳥提在手裏,向着歐根沖了過來。
中校仍舊不緊不慢的嚼着口膠,突然揉身在地下一滾,躲開第一隻被扔過來的火鳥及其烈焰,緊接着飛快大聲下令道:“目标都集中了,伊蒂絲,彼得,開火!”
他下令的聲音是如此之大,正向他沖來的士兵們都反射性地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就在此刻,歐根中校嘴角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右手如風般掃出,用出了他最擅長的神術。
“force膠狀力場)!”
一瞬間,扇形的力場自他右臂劃過範圍延伸而出,貼地飛馳而去。由于力場是由低處向高處逐漸隆起,一瞬間就有無數道無形的矮牆橫梗在賽場中央。許多隻火鳥被這力場拱起,但在歐根中校刻意的控制之下,竟沒有一個人受到力場的直接碰觸。在場地邊緣的人們看來,就好像有無數道隐形的柱子,将那些火鳥懸在空中。靠近歐根這個半場的所有選手,登時臉色大變!
然而已經晚了。
“多謝了,歐根,我們搶分要緊啊!”彼得;庫森少校掀開軍服,從腰帶上瞬間掏出了十多把塗好引火磷的飛刀,一把一把向那些火鳥抛去。
“好吧,這份神臨節禮物我就笑納了。”女上尉冷冷一笑,左右兩手的射線如并聯機槍般不停射出,每一發灼熱線都擊中了一隻火鳥的火囊。
已經被力場困住的士兵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圍力場頂端到處亂跑的火鳥印上了灰斑。大多數人都被這種快速且狡猾的逆轉震驚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出手。
“喂喂,你們别偷跑,給我留幾分!”歐根着急了,也掏出短矛,不停刺擊附近的火鳥。他的喊聲提醒了其他人,不少人立刻開始賺這些力場頂端火鳥以及被困之人的分數,全然不顧同僚情誼。反歐根包圍網當即解體,陷入了混戰之中。
“啊呀呀……”耐門輕歎一口氣,用手中的匕首輕輕割破了一隻火鳥的火囊,随即将它丢過力場,燒着了一名第四團的上士,拿下了自己的第四和第五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任何人注意他了,他樂得在混戰邊緣一點一點偷偷地賺火鳥分,間或用抛射或者偷襲賺取一兩點擊退分。不管怎麽說,不起眼在這種時候是件好事情――更不要說他已經用折射魔法稍稍偏移了一點自己的位置。幻象魔法是他最擅長的幾種魔法之一。
5分,總算還沒墊底……不過,這些人真是太厲害了,他有些自慚形穢地想。越這麽想着,手下動作就越慢了。
比賽才進行了不到十分鍾,就已經有二十七人退場,隻剩下十三個人。火鳥的數量沒人統計,但剩下的也不多了。
一旁臨時架起的40人大記分牌早已經被一群記分員塗得亂七八糟,庫森少校和伊蒂絲上尉的名字後面赫然塗着“18”和“21”;比較令人驚訝的是,緊跟在他們後面的就是仗着聖騎士的神聖之盾大搖大擺穿梭于火鳥群之中的外援弗拉索爾;拉斯塔子爵,竟有15分,比歐根中校的12分還高。再往下緊追在他們後面的是那名擅長投擲多把飛刀的海軍少尉,以及一名擅長驅散與火焰魔法的中尉,分别擁有11分和9分。
“别着急内讧搶分,先打倒參謀部那隊,否則别說團體分,就連個人分我們就沒機會了!大家把腳邊的火鳥驅趕過來,小心少校和上尉的狙擊,到東北角集合!”
那名海軍少尉發覺前四名竟然都是參謀部直屬部隊的人,有些慌了。他立刻召集了附近剩下的所有九個人,退到一角,同西南角的歐根中校他們對峙起來。他的命令清晰、條理清楚,之前還亂成一團的其他各部隊士兵竟因此而轉瞬間恢複了秩序。
“不錯……”歐根将口中的口膠一吐,習慣性地将手向腰間伸去,似乎在找着什麽,“破壞他們的集合!”
但還沒等他的命令發出,伊蒂絲就已經出手了。準确的火焰射線劃過無形的力場,向着那些正在收集火鳥的士兵飛去。有三道射線撞上了歐根的力場,但剩下的還是沖進了并無任何力場阻礙的東半側。
“丢掉你們手中的火鳥,立刻卧倒!”
海軍少尉稍顯慌亂,但還是果斷的大聲下令――這個及時的命令讓伊蒂絲的射線失了準頭。确實有一名下士被火鳥的餘**及到,但還有一名中士不僅被火鳥燒到,還被被伊蒂絲的火焰射線直接灼傷。這下參謀部衆人臉色都變青了。
“威斯康下士,退場!加圖中士,退場!伊蒂絲上尉,違規退場!”
聽到這個判定,上尉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憾色,帶着自己的25分退場了。場邊的伊蒂絲上尉親衛隊中先是傳來一陣遺憾的歎息聲,之後又爲了這最高分而鼓掌叫好。
“啧,看來我們這些男士都要努力了。”歐根摸了摸下巴,高聲喊道“那邊的,我們決戰吧!帶着你們壟斷的火鳥沖到中間來,誰最後站着誰就接收剩下的這幾十隻火鳥!我們不好讓柔弱的女性拿走冠軍啊,不是嗎?”
“長官,你這約定倒也公平……就這麽定了!”那名海軍少尉回應着,左手重重一揮,帶着士兵們沖向前,“全體帶火鳥沖鋒!驅散他的力場!”
那名中尉一揚手,歐根的力場便化作了空中的微塵。正當中校等三人聚精會神準備迎擊他們的沖鋒時,那名海軍少尉之前藏在背後的右手一揚,竟突然擲出了四柄飛刀,劃過已經沒有力場的整個賽場中央!
“糟了!大意了!原來左手隻是掩護……”
歐根慌忙手一揚,用一道力場攔住了身邊一隻火鳥的烈焰。外援拉斯塔子爵如法炮制,用一面泛着青綠色光芒的無形神聖之盾彈開了另外一隻火鳥。見這兩個修習防禦魔法的家夥用這種不體面的方法逃過一劫,場外觀衆又是一陣鼓噪。
“庫森少校,退場!”
海軍少尉松了一口氣。總算,這次突襲還不算全無成果,幹掉了對手的遠程火力……
“康迪中尉!坎伯倫上士!雷蒙德中士!漢約列兵!米拉諾中士!森納爾少尉!以上六名退場!”
他猛地回過頭,見到一名年輕的、毫不起眼的中尉正在割開第四隻火鳥的火囊。那隻火鳥噴出的烈焰,已經消除掉了他身上的防火結界。
“叛……叛徒!你這麽在意你自己那點分嗎?”名爲森納爾的海軍少尉咬牙切齒道。
耐門;索萊頓中尉沖着退場的少尉歎了口氣:“但我隸屬參謀部隊啊。既然你沒及時驅逐我,是你的失策。”
場邊又傳來一陣噓聲,夾雜着“歐根,無恥!無恥,歐根!”這樣的口号聲。中校臉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聳了聳肩,走向耐門。
“啊,不管怎麽樣,我們赢了。這種比賽就是要使用一切方法取得勝利啊。幹得好,中尉,你出色地執行了一個間諜的任務。現在有多少分了?”
聽到間諜,耐門的眉頭皺了皺,猶豫了一下才回答:“15分。”
“很好。接着該個人賽了……我們開始吧?”
歐根突然将手中的短矛随手往腳邊的一隻火鳥上一戳,可惜這隻竟然沒噴出烈焰來,破壞了他的偷襲計劃。
耐門一驚,閃身後退,從懷中掏出自己的手槍,垂下手臂立即對着附近的幾隻火鳥射擊。
“六管的?!這柄槍還真不錯。”
面對火鳥噴出的交叉烈焰,歐根不退返進,手掌一揮,力場磅礴而出,借勢跳過那些隻在地面高度噴射的烈焰。
“糟糕!”
耐門左腳踢起一隻火鳥,手中六管手槍連鳴三發,将那隻火鳥的火囊打穿,烈焰斜着向上空飛去,意圖直取歐根本人;而中校手一軟,驅散無形力場,短矛徑自擲出,擦着年輕中尉的耳畔飛過,将他背後的一隻火鳥火囊刺穿!
耐門愣住了。剛才那一刻,中校沒有用詭計,也沒有用智謀。他看到中校的臉上沒有一絲懶惰或懈怠,而是充滿了銳利――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這……才是這個吊兒郎當的人的真面目嗎?
“耐門中尉,退場!”
帶着對剛才那一矛的驚訝,耐門心悅誠服地離開了賽場。19分,他知足了。
于是場上就隻剩下兩個人,以及僅存的十一隻火鳥。
“果然是中校你留到了最後啊。”現在已經有18分的拉斯塔子爵兩手各抓着一隻火鳥上前道。
“彼此彼此。我也早就估計到了最後應該是你留下。不愧是帝國的精英啊……要試探一下嗎?不知道我們的特殊作戰部隊和你們的誰強呢?”在說話人的名字後面,赫然也寫着“18”。
“這種數量,平分的話,似乎都不能拿到個人分數冠軍吧?個人賽獎品是什麽?”聖騎士好奇地問道。
主持的中校想了想:“應該是一瓶44年的香槟……當然,我要定了。”
“哦……44年的香槟呢,是第四次自由戰争那年。接下來,我們兩個都不用力場或者盾,如何?”拉斯塔子爵壓低了聲音。
“好,那就開始吧。”歐根立刻丢出了他的第一隻火鳥,讓烈焰噴向拉斯塔。
聖騎士似乎早有準備,輕輕一側身就避過了這道烈焰;他手中那隻火鳥的火焰倒是以非常刁鑽的角度射向中校。
“嗯……你用洞察了?不錯!”雖說口中誇贊着,歐根手下也沒閑着,第二、三兩隻火鳥同時丢出,左手的用小臂上的手槍射穿火囊,右手的則用随身短矛刺穿,用交叉火力攻向拉斯塔。
子爵往後一倒,另外一隻手上的火鳥也當作掩護用掉了,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才躲開了對手的攻勢。等他們都重新擺好了架勢,才驚覺彼此都隻剩下兩隻火鳥了。
“我21,你也21……場上隻剩下4分,決鬥還要浪費掉1分,怎麽算都不夠了。”拉斯塔一擺手,将一隻火鳥的火囊刺穿,讓火焰燒在自己身上,“我棄權。”
“我跟進吧。”歐根苦笑了一下,也作出了同樣的動作,表示棄權。緊接着,就是伊蒂絲上尉親衛隊的歡呼了。
比賽結束後,歐根中校又出現在觀禮台上。
“各位自由軍的官兵!大家都很餓了吧?那麽,我們的烤火鳥大餐,即将開始!”
“萬歲!!!”餓極了的大兵們立即興奮起來。
“那麽,請各位用餐吧!”歐根手一揮,整個炊事連就推着大大小小的餐車走進場内。接着,大家就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烤火鳥……
……被短矛、鉛彈、飛镖、射線等各種東西擊穿的火鳥。
所有人默然。
“各位,這是有原因的。由于……那個可惡的後勤部門的一些差錯……今年我們其實根本就沒有烤火鳥的預算。所以,剛才打的火鳥,其實是從各位的口糧裏面擠出來的。請各位英勇的自由軍官兵多多包涵!努力地發揚我們自由軍的精神,将這些東西吃下去吧!”
在那一刻,幾乎每個人都在腹诽後勤部門。大家繼續默然,盡可能不讓不滿體現在臉上。
耐門;索萊頓中尉感到背後一陣寒意――刺骨的寒冷,即便就站在篝火旁邊。
伊蒂絲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錯。是歐根的任性,今年本來就不該舉辦烤火鳥大賽的。”
“不,沒有考慮到這種額外消耗,是我的責任。”耐門凝視着面前被火槍打出了洞的火鳥,搖了搖頭,“我會記住這次的失誤……還好隻是火鳥。再也不會有第二次後勤錯誤了,我發誓。讓大家随意指責我吧……我沒有異議。”
看着他消沉的樣子,上尉搖了搖頭,轉身離去;片刻後,她帶着自己的獎品又回來了。
“砰!”
21年前的香槟開啓了,木塞子像子彈一樣飛上半空。
“能取得今天的勝利,最大的功勞還是要歸索萊頓中尉啊。要不是他當間諜,我們恐怕真會輸。讓我們爲中尉以及我們的勝利,幹杯!”伊蒂絲高舉酒杯,大聲道。
“爲中尉以及我們的勝利,幹杯!”大家轟然回應,酒杯的碰撞聲響成一片。
耐門愣住了。雖說他是一個本不該屬于這裏的人……但他卻在這些同伴中感受到了關心。這個神臨節并不比他一生中度過的任何一個神臨節差――至少,到目前爲止。
隻要拉斯塔子爵說的三成五沒有應驗……
“神啊……保佑我們吧。”少年祈禱着,将杯中的香槟一飲而盡。比他年齡還要長的酒,喝起來極香,卻也有些澀。
然而,他的運氣總是很差。幾乎就在他的祈禱結束的同時,一騎快馬打亂了士兵們的抱怨。
“東……東北角堡受到突襲,已經失陷!對方要求我們投降!”
從埃加;歐根以下,所有的人的瞳孔同時凝住,達半分鍾之久。至少十多個杯子和陶碗同時掉在地下,摔得粉碎。
“是法忒斯人?”歐根中校總算沉住氣,問道,“哪隻部隊?”
“第三師‘法忒斯’和第九師‘中央山脈’!”
聽到這個回報,有幾名指揮官看起來就像要昏過去。這怎麽可能?隻用了這麽點時間,就把遠在布蘭迪和倫尼的兩個主力師――還包括整個自由軍中實際戰鬥力排名第二的法忒斯師――調到了這佛提堡?!
“立刻通知元帥閣下!”歐根冷靜地下令道,臉上早已沒有平日那種慵懶神色。“你如何知道是這兩個師?對方打出旗幟了嗎?”
“我親眼看到了,黃底十字寶劍旗和群山戰錘旗!”
“你确定?”
“報告長官,我至少看到了幾十面!”
聽到這樣的報告,歐根思考了一下,緊繃的眉頭松開了。
“原來如此嗎……通知下去,集合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