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及我軍的陸上精銳之師,無非便是虎、熊、狼、風四營。江東河湖縱橫,不利騎戰,更兼北馬不服南方水土,故而騎兵壓根派不上什麽用場。南下江東之戰,風騎營基本是無用武之地了。這樣一來,可堪使用之軍便隻有虎槍營、熊槍營以及剛恢複了些元氣的狼牙營(汝南一戰中,狼牙營陣亡、重傷者逾400人,折損近半,可謂元氣大傷。盡管回到壽春之後,對狼牙營進行了補充,但戰力卻不是在一、兩個月内就能夠恢複過來的)。
但若是将虎、熊、狼三營派駐往合肥,另一個問題就出現了——虎槍營統領林雪、熊槍營統領金疇和狼牙營校尉廖化三人軍職相當,都在甘甯之上,資曆也要超過甘甯。在此情況下,仍由甘甯主掌合肥軍務便有些不太合适了。要解決這個問題,方法有二:一是擢升甘甯的軍職,至少要升爲中郎将。但這顯然不太适宜,倒并非甘甯的能力不夠,隻是因爲他剛升任典軍校尉,暫時又未立下什麽新功,越級擢升難免會引起軍中其他将校的不滿;二是另尋一人前往合肥主掌軍務,而且此人軍職必須在林、金、廖、甘四校尉之上。如此可供選擇的人選也就隻有二哥、我、龔都、魏延和趙雲幾人而已。龔都軍職雖高,但能力有所不足;趙雲能力沒有問題,然而他卻肩負統領風騎營以及“收服”歸降的曹軍騎兵之重任,根本脫不開身。在我陳傷尚未痊愈,二哥又必須主掌壽春軍務的情況下,魏延就成了唯一的選擇。經過攻略、防衛壽春兩戰的磨砺,魏延除了性格仍稍有些急噪之外,可說已經成長爲一個勇謀兼備的将才,更難得的是他與甘甯的關系相當不錯。由他駐守合肥,定然可以配合甘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操練水軍以及讓其他步卒适應南方水土的任務。
二月十八日晨,魏延領軍前往合肥屯守,以偏将軍身份節督南軍7000人馬。典軍校尉甘甯轉任橫江校尉,受命組建水軍“錦帆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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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城東南30裏處,鹿門山。故老相傳光武劉秀曾與近臣習郁在此夢見神鹿,遂建寺作念,後山即以寺而得名。鹿門山與岘山隔漢江相望,山上樹木林立,泉水清澈,幽邃寂靜。時荊州士子以一登鹿門山爲榮,原因無它,隻爲能一見隐居此山的荊州大賢——龐德公。若是能得龐德公賞識而拜入其所創的鹿門書院,更被荊州士子引爲三生之幸。但可惜的是,龐德公此人擇徒極嚴,非天資聰穎、勤學善思、品性良純者,縱使出身再如何顯赫,也休想入得鹿門書院。但饒是如此,四方士子仍然趨之若骛,鹿門山下文人儒士來往絡繹不絕。
建安六年二月二十四日,簡雍、林豹一行40餘人趕至鹿門山下。
“好個寂雅清幽之處!”簡雍翻身下馬,舉目四下打量了一番鹿門山,慨然長歎道。
所謂見物如見人,能居如此所在之人,定是個高雅清白、隐逸自得的高士。簡雍滿面喜色地轉頭對林豹說道:“子沖,我自上山求見大賢,你等且在山下等候于我!”
“林豹領命!治中大人自己小心!”林豹抱拳颔首,朗聲應道。
“恩!”簡雍點了點頭,轉身舉步上山,約盞茶的工夫,已然來到坐落在半山腰的鹿門書院外。拂了拂身上灰塵,簡雍上前對看守在書院門口的兩名小童說道:“豫州牧劉皇叔座下治中簡雍簡憲和,求見荊州大賢龐德公!”
兩名看起來年齡都不到十歲的小童相顧一視後,其中一名稍高些的上前說道:“這位大人,我家先生不能見你!”
“恩?”簡雍一臉莫名,訝然說道:“卻不知爲何龐公不能見我?”
“我家先生交代過,他乃是一介山野,且早已不問世事,故而見不得官家之人!大人,您請回吧!”那名小童相當“老練”地說道。
“兩位小友,我有緊要之事要見龐公,可否通融一二,爲我通報一聲!”簡雍陪笑着說道。
“大人請回!”兩名小童根本不聽簡雍解釋,稚氣十足的臉龐上毫無意動之色,齊聲說道。
簡雍眉頭微皺,犯難起來。當日從壽春動身前來荊州之時,徐庶曾再三提點簡雍,與劉表結爲盟約一事可能會遭遇不少阻隔,但若能求得徐庶恩師龐德公相助,與結盟之事便可易如返掌。簡雍聽從徐庶建議,入得荊州之後,沒有直奔荊州牧劉表治府所在——襄陽,而是先尋到鹿門山意欲向龐德公求助。不曾想,已經來到鹿門書院外,卻連門都進不得。
面對這兩個小童,簡雍也有些無計可施。自己的說辭,兩個小童根本就是不理不睬;若是要硬闖的話,兩個小家夥肯定也攔不住,但這樣做卻必然得罪大賢。正有些沒奈何時,簡雍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封絹書,笑着遞上前去說道:“兩位小友,這裏有龐公弟子徐庶徐元直書信一封,可否爲我轉呈龐公!”
“元直大哥的書信?”兩名小童一齊驚聲說道。适才答話的小童将信将疑地上前接過絹書,又退回去和另一名小童一齊微微展開一看,立時便喜形于色地叫道:“果真是元直大哥的字!”随即兩人收起絹書,低聲商議片刻後,仍是由那名小童出聲說道:“這位大人,你稍等片刻,我這就将書信送于先生!”
說罷,那名小童便匆匆步入書院,不多時,又匆匆地跑了出來,笑着對簡雍說道:“這位大人,先生請您入院叙話,請随我來!”
簡雍微笑說道:“牢煩小友了!”
幾個回旋曲折後,那小童領着簡雍來到一處别緻靜雅的房舍前。
“先生就在房中,大人可自行入内!”
簡雍點點頭,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後,緩步走入房内,舉目微一打量。房内物事廖廖,隻有一席一案。兩名素衣儒士隔桌案相對盤席而坐,内中一人五旬開外,相貌肅然古樸,須發微白,有鴻儒之風,另一人則約在30歲上下,相貌清雅隐逸。
簡雍曾聽徐庶說過龐德公的年齒相貌,忙舉步上前,對年長儒士深施一禮,恭敬地說道:“末學後進涿郡簡雍,拜見龐公!見過這位先生!”
“簡治中不必多禮,請起!”龐德公淡然笑道,随即一指身旁的儒士說道:“此乃我友司馬德操(司馬徽),号水鏡先生!”司馬徽含笑朝簡雍微微颔了颔首。
“簡治中,元直是何時投效劉皇叔的?”龐德公将手中絹書遞于司馬徽後,出聲問道。
“約在兩月前軍師遊學于壽春時,偶遇我家張飛将軍,兩人一見如故。軍師遂應張将軍之請,答應出仕皇叔!”簡雍和聲說道。
“軍師?”司馬徽迅速地覽畢絹書,略有些訝異地說道。
“回司馬先生,元直先生前些日已被皇叔拜爲軍師中郎将!”
“呵呵……”司馬徽微笑對龐德公說道:“德公,元直得遇明主,可以一展所學,可喜可賀!”司馬徽乃龐德公故交,有大才卻爲人謙和。當日徐庶求學于鹿門書院時,與司馬徽關系極佳。
龐德公神色如常,微微颔首說道:“元直此子才幹品性具佳,又事母至孝,能投效劉皇叔,倒也不枉。”
“簡治中,元直可曾将他老母接回壽春奉養?”司馬徽向簡雍笑問道。
“司馬先生放心!軍師出仕後不久,我家張飛将軍便命人前往穎川将徐老夫人接回壽春了!”
司馬徽眉頭微微一挑,略有些驚訝地說道:“未曾想,張将軍竟是如此心細慎重之人!”
龐德公微微颔首,又見簡雍似乎有些不解,遂淡然出聲解釋道:“元直自幼喪父,全由寡母撫養成人,故事母至孝!若他人以其老母相脅,命元直棄劉皇叔而他投,恐元直也不得不爲。今張飛将軍将其老母接回壽春,則無後顧之憂矣!”頓了一頓,龐德公繼續問道:“前幾日聞劉皇叔與許昌曹孟德戰于汝南,未知勝負如何?簡治中可否相告?”
“回龐公,此戰我軍與曹軍互有勝負…………”簡雍不敢怠慢地将劉曹兩軍汝南、壽春大戰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
“恩……壽春一戰,元直料敵先機,籌謀缜密,不愧爲德公高徒……這張飛将軍,勇略兼備,膽大卻而又心細,也頗有幾分古之名将風範!”聽畢之後,司馬徽輕拂颔下幾縷微須,淡笑說道。
龐德公閉目沉思,卻沒有言語。小半晌後,突然出聲向簡雍問道:“簡治中,你此來鹿門書院,并非僅爲遞送元直書信于我吧?不知還有何事?”
簡雍知道徐庶的書信裏并沒有提及與劉表結盟之事,連忙回道:“雍此來荊州,乃是爲促成我主劉皇叔與劉荊州結盟之事,但恐事有不諧。素聞龐公乃是荊州士林之首,聲望極著,故簡雍恬顔前來求龐公相助!”
“劉皇叔欲圖江東乎?”龐德公略一沉吟,一語便道破了劉備與劉表結盟的主要意圖。
簡雍聽罷立時心中駭然,又驚又敬地看向龐德公——僅憑與劉表結盟之事,就準确地猜測到進取江東的戰略意圖,無怪此人能教導出徐庶這樣的弟子!更令人驚歎的是,有這般奇才的大賢竟然甘心隐居山林。
知道瞞不過龐德公,簡雍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恐怕也是元直之謀吧!孫氏據江東六郡久矣,雖有隐患,但又豈是那般易圖之所在!”龐德公肅然說道。
“德公,莫怪元直,這也是沒奈何之策。相形于許昌曹操,江東孫氏确是要稍易圖之。簡治中此來鹿門求助,定然也是元直之意。德公,就且助劉皇叔與元直一次吧!”司馬徽笑着說道。
龐德公沉吟片刻後,怅然說道:“也罷,本不願再與劉景升有何往來,此番便爲元直破例一回吧!簡治中,我這裏書信一封與你。來日你前往襄陽見着劉景升,若盟約之事順利便罷,若事有不諧之事,可将我的書信呈于劉景升,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謝龐公!多謝德操先生!”簡雍面色欣喜地向龐德公與司馬徽二人連施二禮。
不多時,龐德公書畢絹書,細覽一番後,交與簡雍,“簡治中,老夫所能助你之事僅止于此!今日天色已然不早,簡治中早些下山,還可趕赴襄陽入宿!”
簡雍知道龐德公意思,不敢再做逗留,将絹書收好後,再次深施一禮說道:“龐公,德操先生,簡雍告辭!日後有機會再來拜會!”
“不送!”“走好!”龐德公與司馬徽點頭說道。
簡雍步出房門,險與一人相撞,立穩身形後,擡頭打量起來人,卻不由得微吃一驚——隻見此人20歲上下光景,相貌古怪而醜陋,身材五短。但是眉宇之間卻流露出不凡的氣質,一對細眼中不時閃現睿智的光芒。醜陋的相貌與睿智的眼神形成鮮明的反差,令人過目難忘。
“簡雍不慎,冒犯先生了!還請恕罪!”簡雍明了此人定非一般人物,客氣地緻歉道。
那醜陋青年文士點了點頭,并沒有答話,徑自舉步走進龐德公所在房間。
簡雍輕輕搖頭笑了笑,邁步下山去了!
(各位書友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