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勇跟着大爺坐上牛車,直接出了鎮子。“大爺,您不是說要去找黃鎮長麽?”宇文勇好奇的問。
“傷着沒?”邱大爺反問他。
“沒事,啥事沒有。”宇文勇回答。
邱大爺笑了一下,接着說,“告訴他哥有啥用,頂多賠禮道歉,看看病,還能咋地。他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到我們這也有些年頭了,還不知道啊,下回見着了繞着走。”說完邱大爺歎了一口氣,“這也怪我們這些老輩的,當初要是有力幫幫他兩兄弟,也不至于到今天這樣,都是報應啊。”
“大爺,那當初爲啥沒人幫忙啊?”宇文勇好奇的問。
“窮呗,家家戶戶都這樣,”說着邱大爺看了宇文勇一眼,“你知道爲啥這些年大家都尊敬你,你把這些孩子弄學校吃,他們就不走下道,要不就得到處偷雞摸狗找吃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當年誰敢收留他們哥倆,來了就往外攆。他哥倆沒招就得偷,越偷越打,越打越偷。這都是報應。”
宇文勇沒有說話,他現在的情況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黃堂不再跟他爲敵,那他又何苦處心積慮的要害他呢?如果自己不是好奇的去偷窺人家,黃堂又何苦與他爲敵呢?如果不是自己嘴饞,又怎麽會遇到萬大夫,勾起自己的好奇心呢?如果不是花出去的錢還能返回來,自己又怎麽會嘴饞呢?……哎“爲之奈何!”
“邱大爺,您家有沒有雞,我想買一隻。”宇文勇鄭重其事的問。
“我家隻有一公三母,還指着下蛋打鳴呢。你跟我回屯子吧,南頭老姜家有幾隻,應該能賣你。”
“恩,好咧。”
“你買雞幹啥啊?”
“給孩子改善改善呗,不能讓他們走黃堂的老路不是。”
“你可别把他們喂饞了,”邱大爺嚴肅的說。
“哪能呢,自從入冬,孩子們就沒見過葷腥。”
“那好,回頭讓老姜給你拾掇立整。”
“不用不用,千萬别,我自己來。”
倆人一邊聊天,一邊走。過了中午就到楊屯,邱大爺趕着牛車直接到了自己家。邱大爺的兒子和小孫子迎了出來,孫子看到宇文勇高興的撲過來,“老師,我什麽時候能上學?”
“等你能上學的時候,老師會來接你的。”宇文勇摸着孩子的頭回答。
邱大爺拉過孫子,“去去,别煩大用老師,進屋去。”說着四個人走進屋裏,宇文勇和邱大爺一起坐在炕沿上。“大勇啊,”邱大爺大兒子走進來,“你去老姜家,問問他家雞賣不賣,然後抓一隻來。”
“诶,”邱大勇答應一聲走出去,不一會又回來。“爹,要公雞還是母雞啊?”
“額~”邱大爺看了一眼宇文勇。
“公雞最好,雞毛還能給孩子們玩。”
“聽見了麽?快去,要活的啊,别殺!”邱大爺囑咐。
“诶,”邱大勇一邊往外走一邊答應着。
邱大爺讓宇文勇在炕上坐着,然後來到廚房,取出溫熱的飯菜,端進來,“來,你不是也沒吃麽,在我這對付一口。”
宇文勇确實餓了,“那我不跟您客氣啦,”說完拿起碗筷吃起來。不一會,邱大勇拎着一隻公雞走進來,“爹,您看這隻咋樣?”
“讓老師看看,”邱大爺指着宇文勇。
“行,挺好,挺好。他家一共有幾隻公雞啊?”宇文勇假裝不經意的問。
“我看了,就兩隻,……要不我給您把那隻也抓來,您看看?”邱大勇說着要往外走。
“不用,不用,這隻就挺好,麻煩你啊,這隻多少錢?”
“二十二,”邱大勇回答。宇文勇掏出錢交給邱大勇,“謝謝你啊,”說着下地,拎起公雞“我先回去了,下午還有課呢。”
“好吧,那我也不留你了,”邱大爺說,“有空就過來,”
“好的,”宇文勇一邊說一邊往外走,離開楊屯往學校方向走。楊屯距離江屯隻有不到三裏地,轉眼間就到了學校。宇文勇進了大院,沒有往裏走,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沒有其他變化,這才走到教室。推門看,裏面沒有人,于是又來到宿舍,進屋看到孩子們都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徐若穎好像他一樣坐在老師的位置上,看着其他學生。宇文勇長出一口氣,孩子們看到老師回來了,就紛紛放下筆,看着他。宇文勇舉起手裏的公雞,教室裏一片歡騰。宇文勇把公雞放在桌子上,沒有解開綁住的雙腳,公雞就躺在桌子上。
孩子們都過來摸一摸,徐若穎擡頭問宇文勇,“老師,我們要養它麽?”
“明天就吃了它,”宇文勇看着公雞,鑒定的說。徐若穎沒有說話,隻是看着這隻公雞。宇文勇看看她,好像很失望。于是安慰她說,“沒關系,下次我們就買一隻養。這次犒勞大火學習努力,我們吃了它。”
陳斌軍擡起頭,眼睛裏放着光,“老師,我們不如今天就吃吧,”他的這個提議明顯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孩子們都興奮的望着宇文勇。宇文勇被這些熱切的目光感染了,正要做出決定,突然,徐若穎呵斥他們。“老師都說明天殺,你們這些饞鬼,明天都變成公雞宰了。”
宇文勇也被徐若穎的呵斥震懾住了,她沒想到,這個五年前聽話懂事的小女孩,已經變成學校裏僅次于她的二号人物,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摸樣。宇文勇感到很高興,同時又覺得惋惜,“如果她能從這裏走出去,将來一定會很了不起。”一絲悲涼在他的心底蔓延。
人一輩子不管吃苦受罪,其實總是在尋求自身的價值。有些人打麻将赢了很高興,有些人因爲自己做飯别人覺得好吃很高興,而對于宇文勇來說,這些孩子茁壯成長,最後出類拔萃成爲社會精英,就是他最大的人生目标。但是可悲的是他自己知道,他的努力最終都不可能實現。這些孩子即使被他培養的如何優秀,最後也會是一個地道的農民,在走出學校的幾十年裏,被這山區裏的艱難生活消磨光他所教授他們的一切,再把生活的壓力傳遞給他們的下一代。不管自己怎樣的告訴他們知識的寶貴,無論他們自己現在如何的堅信知識是财富,等到他們的子女到了适學年齡,宇文勇還是要上門苦口婆心的勸導他們,讓自己的孩子上學。因爲那個時候,他們已經不再相信知識的重要,能夠吃飽飯才是硬道理。
這似乎又是一個循環,因爲窮所以不讀書,因爲不讀書所以沒法改變現狀,因爲不能改變現狀,所以窮。而現在呢,沒有學生被奪走的失落,沒有明天沒米下鍋的苦惱,不用擔心學生的學習成績,“也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不錯,……最好也沒有麻煩。
宇文勇這一次下定了決心,除掉威脅自己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