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勇聽到不斷有人喊他名字，同時感覺一股難聞的熱氣不斷的噴到他的臉上，嗆得他無法呼吸。他一邊用手擋住臉避開，一邊微微睜開眼睛。朦胧中看到一張大嘴和碩大的鼻孔，嘴裏流着口水，同時噴出熱氣。吓得他連滾帶爬躲出幾米遠，這才看清是一頭牛。邱大爺和小孫子邱嶽趕緊跑過來把宇文勇扶起來，一邊幫他拍打身上的雪，一邊關切的問：“怎麽樣，沒摔壞把？”

“啊，沒事大爺，棉襖厚實，沒啥。”宇文勇還沒有回過神，隻是無意識的附和着。

邱大爺這才放下心，“那就好，吓壞我了，這要是把你撞壞了，我哪有臉回村啊。”

“行了大爺，您趕緊忙吧，我還有事得趕緊到鎮裏去。”說完，宇文勇拉過一架老26自行車，吃力的扛上一條土路，然後跳上車奔鎮裏騎過去。他還要去幫一個貧困學生領救濟金。宇文勇一邊騎車一邊摸了摸左肩有一些刺痛，估計是蹭破了，不過萬幸滾下坡的時候頭沒有撞到什麽。

石岩鎮是北方的邊境小鎮，在黑龍江大興安嶺區裏。鎮中心及周邊各村人口總計不到5000人。由于交通不便，小鎮仍然處于半封閉的自然經濟。他在這個窮鄉僻壤已經當了五年的教書匠了，他是石岩鎮小學、中學教師、班主任，兼任校長。學校共有師生（包括宇文勇本人）13名，其中小學不同年級學生總數7人，中學生5人。然而住校生10人，走讀生2人，簡單來說他又當爹又當媽又當老師。之所以他這樣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要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教書卻有着不一般的原因。

石岩鎮是個特别的地方，這裏經常有東西無故的消失，也有東西無故的出現。幾百年一直這樣，人們也見怪不怪。之所以沒有引來好奇，是因爲曆朝曆代都當神話傳送。日本人也曾經在這裏建立了據點，可以策應漠河鎮，加強對俄國的邊防。但後來不了了之，至于據點修在哪裏，沒有人知道。建國後有一些好奇的人來研究過，國家也派過所謂的科考隊，但是也隻是走形式的看看，沒有任何結論。唯一算大事的就是幾個年輕知識分子聽見傳聞來看個究竟，結果有人失蹤了，鎮裏象征性的找了幾天（畢竟不是本地人）也就不了了之，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算是“活物”消失，失蹤的人叫宇文禮。

時過境遷，事情也被人們忘記了。當地人習慣了這裏的一切，又幾乎沒有外人來。畢竟窮鄉僻壤，沒啥值錢的東西可丢。

以上算是插曲，下面再說宇文勇。

一路上他始終在琢磨剛剛發生的事情。最近幾個月他總是睡不好，經常做一些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夢，搞得他每天起床總是很疲憊。尤其是最近這種情況愈演愈烈，最讓他崩潰的是剛剛隻是昏迷了一小會，卻好像昏迷了幾個星期，天馬行空的夢搞得他十分不安。“一會到鎮衛生所開點藥吧。”他這麽想着，很快就來到鎮政府。挺好自行車，解下綁在車架上的包，走進政府樓。政府樓不大，隻有兩層。大門正對面就是去二樓的樓梯。宇文勇吃力的推開被裏面棉門簾擠住的大門，從門縫鑽了進來，一股暖氣把眼鏡上罩了一層薄霧。他趕忙取下來，用大衣袖子擦抹着。

“哦，于老師來啦！”傳達室的錢大爺從小窗口向宇文勇打招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宇文勇介紹自己以後，錢大爺就以爲他姓“于”叫文勇。宇文勇也不争辯，反正名字隻是代号，怎麽叫都好吧。

“诶，大爺忙呢，我幫姚二力家孩子領助學補貼。”宇文勇說着戴起眼鏡。

“快去吧，一會會計該走了。”錢大爺揮揮手。

“好的大爺，”說完宇文勇向樓上走去。

财務室在二樓右手邊，有鐵門的房間。宇文勇幾乎每個月都要來一次兩次，所以他和财務室的馮會計和範出納很熟，可是畢竟幾個孩子的助學補貼都要靠人家發，所以每次宇文勇來的時候都不空手，而且很有禮貌。

财務室的門開着，房間不大，門口對面就是窗戶，窗台下對面兩張辦公桌，風會計馮會計和範出納對面而坐。鎮小又窮，所以财務工作很閑，最大的重點工作就是定期發放扶貧款，然後就是宇文勇經常來領取孩子的助學補貼。宇文勇到的時候，馮會計正看着報紙，範出納端着熱水望着窗外。宇文勇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馮會計和範出納不約而同的向門口看。“呀，校長來啦……”這個稱呼專屬于她們倆，到現在爲止宇文勇也不覺得是尊稱，“來坐吧。”

宇文勇苦笑了一下，坐在保險櫃旁邊的凳子上。範出納放下手裏的水杯，“今天領誰的？”

“哦，姚嶺……。”宇文勇一邊說，一邊從包裏拿出一個破角的封口夾，從裏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疊發黃的文件，文件折痕的地方看起來一抖就會斷開。宇文勇把文件遞給範出納，範出納一把接過來，打開在一張小卡片上打了個溝。

“這還有，……”說着宇文勇又從包裏拿出一個呂飯盒，裏邊是一個藍布包，遞過去。“小姚家裏秋天自己曬的山裏紅，冬天肉吃的多，吃點這個有助于消化。”

馮會計看了一眼，“哪回來都這麽客氣，”說着拿過範出納桌上那一疊文件，在範出納打鈎的哪一行簽了個字，又收好地還給宇文勇。範會計這才拿出鑰匙來到保險櫃前面，打開櫃子，數出14塊8，遞給宇文勇。“數數啊！”

宇文勇沒有數，把錢放進呂飯盒，又把飯盒放進包裏。“我替小姚謝謝您二位啦！”

“謝啥啊，”馮會計笑着說，“我這還有個事麻煩你呢。”說着向宇文勇探過身子壓低聲音說，“我二大伯子家老四明年要上學了，你看這助學補助……。”

“我知道，”宇文勇心領神會，“是不是于屯西頭于雙家老四？”

“對對，就是他家。”

“我還去過他家呢，我看他家挺困難怕明年他孩子送不起，秋天的時候去了兩次做工作。”

“那就好，那就好。”馮會計喜笑顔開，“到時候還得多麻煩您。”

“沒關系，證明方面我出，但是到鎮長這裏害得您說句話，畢竟咱們自己家的事。”宇文勇終于把馮會計拉成自己家人了。

“好，好。”

“那我先走了啊，您忙。”說完宇文勇站起來，也朝範出納點了點頭，離開财務室。身後聽見馮會計跟範出納說，“還是大城市的人懂禮貌，會辦事。不像咱們這人就知道窮橫窮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