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變已經發生多久了?幾天?幾周?也許沒有幾個人記得清。地球的引力突然消失,室外的人都飛到空中,在平流層随着大氣環流漂浮。宇宙和太陽輻射更加強烈,漂浮的人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切持續了幾天,引力又突然恢複一些,随即人畜屍體,汽車,冰箱,自行車等又開始分分從天上緩緩落下。如此周而複始,沒有規律……
宇文勇可以說是幸存的人類中幸運的一個,他發現了一個有地下水源的小洞穴。洞穴雖小,也足夠一家三口栖身。要不是災變來臨的時候宇文勇一家在旅遊景區迷路走進這個小洞穴,一定會像其他遊客一樣飛到空中。
宇文勇緩緩爬出洞穴,爲家人找尋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食物。作爲一名37歲的行政文員,在其他人眼中宇文勇始終都是平庸的,甚至妻子有時候也對他的事業不以爲然。然而突如其來的災變讓他能夠證明自己是一個扛得起責任的男子漢。
三歲的兒子宇文宸一直是他的驕傲,也是他一直堅持到今天的唯一勇氣和動力。“至少我和家人在一起,至少我們都很健康。”宇文勇總是這樣安慰和鼓勵自己,也經常鼓勵妻子,畢竟女人的心情會第一時間反應在孩子身上。到現在爲止宇文勇每次出門都沒看見過一個活人,而妻子和孩子僅僅是在洞口将頭伸出去曬曬太陽而已。
昨天夜裏,“引力儀”(宇文勇自制的小玩意,勇收音機的喇叭磁鐵和塑料飲料瓶做成的磁懸浮引力測試儀,根據兩塊相斥的磁鐵懸浮高度判斷地球引力大小,以此來測試是否能夠出門)現實磁場增強了,同時洞口外有東西落下的聲音,宇文勇和妻子商量準備出門去尋找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另外看看是否還有其他的固定電話可以聯系到外界以便尋求救援。
……
他擡頭看看天空,陽光依然刺得眼睛生疼。“草,出門旅遊真該帶墨鏡”,宇文勇趴在地上一邊心中咒罵,一邊抓起一塊小石頭輕輕抛向空中。石頭輕飄飄的向上飛了五十公分左右,畫了一個抛物線,輕飄飄的掉下來。宇文勇又拿起一個石頭用更大的力氣向上抛。石頭飛了一米左右,在空中停頓了一下,開始勻速向上升。引力又降低了,而且這次是他有記錄以來最低的。
宇文勇回頭看了看洞口,依稀聽得見妻子和孩子在背誦《三字經》。他決定試一試,因爲不管怎樣,每次落下來的東西都可能挽救他們一家人,不管怎樣他都要去看看。“小心一點吧,沒事的”宇文勇這樣安慰自己。是的,在他的人生中唯一的信條就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也就是因爲這個,他的同事中隻有他還隻是個小文員;也就是因爲這個,他的旅遊行李讓他和他的家人撐到現在;也就是因爲這個,當開始感到情況不妙的時候,他選擇了留在洞裏,而沒有帶着家人到外面尋求幫助。
“沒事,沒事”在這樣每天都要用性命和大自然抗争的環境下,小心才是最穩妥的生存之道。宇文勇慢慢的爬上洞口左邊的石壁。每升高一點身體,都要在石壁上找一小塊石頭抛一下,防止自己爬的太快,超過了“警戒線”。就這樣本來不到一米的高度,爬了将近一個小時。他小心翼翼的将身體緊緊貼着石壁,頭伸出去向石壁後方望……,一個紫色的雙肩背包擋住了他的視線。宇文勇并沒有急着去拉扯背包,因爲身體的力量集中在一點很可能讓自己失去平衡飛起來。“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安全”他這樣想着,掏出随身帶着的繩子,一隻手緩緩的将繩子穿過背包帶,用單手打了個死結,将繩子的另一頭在手上挽了幾圈,然後開始緩慢的将身體貼着岩壁向下滑,然後回到洞裏,用力一拉。背包像氣球一樣被拉進洞裏。宇文勇立刻伸手抱住背包,因爲現在即使他飛起來,也頂多是撞到洞頂。可就在他抱住背包的一刹那,這個人僵住了。赫然一個人頭在洞口上面票落下來掉在地上,然後又因爲重力原因彈起來,帶着那雙已經幹癟并且完全縮進眼眶内的眼球就這樣一蹦一跳的飛進洞口。
宇文勇第一次這麽近的距離看“飛人”,當那顆人頭幾乎跟他面對面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用手裏的背包砸向人頭。由于用力過猛,他的身體也随即懸空。背包因爲一砸之下飛出洞口,并帶着宇文勇一起飛出洞口,但是由于反作用力,背包又被繩子另一頭的宇文勇拉了回來,以他扔出去的力道砸中了他的臉。宇文勇頓時眼前一黑。但生存的本能使他掙紮的清醒過來,并妄圖抓住任何一個突出物,使自己不至于成爲“飛人”而最終變成一具骷髅。
而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沼澤,越是掙紮就會越陷越深……,宇文勇就這樣一點點的向天空飄去。此時,他的心情反而平靜了。“石林真美啊”他由衷的贊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不就是來看這美景的麽,隻是從這個角度看,票價貴了點。”他有些自嘲,但是又能怎樣呢。也許死了會好過些吧,至少不用再擔心老婆孩子了,比起其他人已經很幸福了。至少爲照顧過他們,至少她們娘倆已經開始适應這樣的生活了。
他緩慢的飄着,已經大概有十幾米了,他不斷的安慰自己,爲了不再想象接下來自己會有什麽遭遇。突然一個想法沖進了他的腦海。“你不能就這麽放棄,懦夫”宇文勇一驚,“是啊,不能就這麽放棄,我已經放棄過太多了。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失去拼搏的動力了呢,開始鄙視努力,覺得怎麽樣都無法達成目的。”此時他腦海裏閃過妻子抱着孩子在向他招手的情景。
“不能這麽死了!”突然他的勇氣帶動着大腦飛速的旋轉,思考者對策。“一定有辦法,背包!”
宇文勇拉過背包,這才發現這是一個登山包,有一瓶水,一袋餅幹,還有一條繩索和幾個岩釘、岩塞。
“太好了”宇文勇拿出繩索打開,一頭拴在岩釘的拉環上朝附近的岩壁都過去。岩釘不斷的打在岩石上彈開。最後他将所有的岩釘都拴在一起,丢向岩壁。終于有一個卡住了岩壁的縫隙,雖然隻是一點點,但是足以使他不再向上升高。
終于松了一口氣的宇文勇這是才發現,自己已經全身濕透了。他距離洞口超過三十米。宇文勇定了定心神,開始利用繩索向岩壁爬過去。好在隻要稍稍用力,他就可以自動向岩壁滑行,幾分鍾後他就滑倒了岩壁邊緣。
抓住岩壁的那一刻,宇文勇重生搬的喜悅灌注全身。他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妻子孩子身邊。他知道他現在無法控制激動的心情,那就好好高興一下吧。雖然随時可能再次跌入絕望的深淵。
過了一小會,宇文勇把另外一顆岩釘鑲進岩縫,把這個點當做基地,開始向下爬行。但這并不容易,岩石的任何一個凸起都可能把他推出去。所以他隻能小心點一點一點前進,每隔吉米就要找合适的岩縫插入一個岩釘。就這樣他一點一點的終于到達了地面。他把繩索系在岩縫裏,連滾帶爬的找到一塊陰涼處,打開背包拿出水來喝了一大口。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加甘甜了,雖然被陽光曬得熱乎乎,甚至有些怪味。
這一上午的驚心動魄讓他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幸好在輻射最大之前他找到了一塊長身之處。之所以不用中午來表示,那雙因爲自從災變過後,地球的自傳收到了影響,一天不再是固定時間,宇文勇計算過但是沒有用。有時候夜晚持續二十個小時以上,有時候夜晚隻有短短三四個小時。而每次白天或者夜晚特别短,那就意味着地球自傳在加速,必然會帶來狂風。狂風過後就會有一寫東西掉下來。其實宇文勇也明白,天上的東西其實并沒有動,隻是地球在飛速的旋轉而已。
今天看起來好像很正常,宇文勇第一次爬出來的時候他的表是八點,現在手表是十一點半,現在看太陽快到中天的位置。說明不會有大風,他可以一點一點爬回去。
由于剛剛驚心動魄的生死一線,宇文勇幾乎忘記了太陽光照射的痛苦,雖然他全身都穿着長衣長褲,而且還帶着手套,但很深依然像開水燙過一樣針紮的疼。尤其是臉部也還是火燒一樣難以碰觸的疼。“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他環顧四周,在十幾米的地方有一個小洞穴。他打定主意,用繩子系住背包帶,另一邊綁在自己腳踝上,用盡最後的力氣像洞穴爬過去。洞口很小,剛剛夠一個成人通過,宇文勇奮力擠進洞口,一絲清涼劃過臉頰,使他意識稍微有些遊離。由于體力透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睡着了。他趕忙拉過背包抱在身上,用繩子把背包困在胸前,身體靠緊身後的石壁蜷縮起來。就這樣睡着了。……
過了不知多久,宇文勇清醒過來,感覺身體很輕。一個不好的年頭閃過腦海,立刻像通電一樣酥了一身冷汗。毫無疑問他現在漂浮在空中。宇文勇後悔自己沒有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就睡着了,但是又無能爲力,任何人在經曆了生死之後精神松懈下來,身體的疲勞會洶湧而來,無法克制。但這些現在使他陷入了絕望的境地。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再這樣的環境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向上還是向下。
他伸開四肢,試圖抓住任何可以依靠的東西,可是徒勞的,漸漸的他開始憤怒,在空中絕望的喊叫,扭動身體。突然他的腳碰到了什麽。由于用力過猛,他的身體在做用力的驅使下開始旋轉。宇文勇隻是氣氛,但是他并沒有害怕,因爲他确信知道兩點:第一,他一定在洞穴裏。第二,洞穴隻有一個出口。所以隻要引力發生變化,不管他是上還是下,就一定能夠脫困,而且肯定會在他餓死之前。
那麽問題來了,剛剛碰到的東西可以讓自己脫困,但是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中如果貿然沖向一邊,撞到岩壁可能會受傷。而在這樣的環境下,任何傷害都可能是緻命的。那麽就這麽等下去麽?
宇文勇停止了掙紮,他痛恨選擇。宇文勇不是“選擇恐懼症”患者,他隻是不願意對結果負責。但是他也明白這是關乎性命的選擇,隻有他的性命。
總要做些什麽吧,還是先找到支點再說,于是他把四肢努力的伸出,希望碰到剛剛到岩石。而與此同時,他發現了一個亮點,那一定就是入口,他可以憑借亮點确定自己的方位。可是令人最惱火的是每次吧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碰到那塊岩石,而每一次碰觸都會改變宇文勇的旋轉軌迹。這就好像釣魚一樣,而宇文勇最讨厭釣魚,因爲他從來就沒有釣上來一條魚。也就是因爲這個,公司每次組織野炊、垂釣活動,他總是成爲同事們的笑柄。他也總是說自己最讨厭釣魚這種卑鄙的遊戲,用誘餌引誘天真的魚。然而做了十幾年人資工作的他,深知釣魚的人也是被釣的魚。
“又在胡思亂想了”宇文勇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開始專心的感受周圍。然而他驚喜的發現,洞口的亮光在似乎在逐漸的變大。這意味着引力在不斷增加,他在下降。那也就是說他的第一方案條件已經成立了,很快他就可以到達地面并且回到妻子孩子身邊。
“太好了”,他雖然幾次險象環生,但是幸運之神始終向他垂青。他就這樣旋轉着下降,每次看到光點,都自己陌陌倒數,盡量不讓身體旋轉的更快。而就在他換換下降的時候,亮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