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一來到研究所,何悅就被其他人當作救星:“何教授,您可來了!”他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就被人拉進了會議室,有人介紹道:“這就是主持此次發掘工作的何悅教授!”話音剛落,一群記者就站起來,将他團團圍住,各種長槍短炮一齊伸過來,眩目的閃光燈差點把他晃暈。

“何教授,您好,我是B市電視台的記者,請問您是怎麽發現金縷玉衣和無頭屍體的?”“何教授,我是LTR新聞網的記者,請問您對此次發現有何見解?墓主是傳聞中的大将軍嗎?”“請問……”記者們一面自報家門,一面把話筒、錄音筆伸過來,争相采訪。何悅隻能一面揮手示意,一面說:“大家别急,慢慢來,一個一個問好嗎?你們的問題,能答的我都會解答。”記者們這才安靜下來,簇擁着他進了會議室。

何悅走到台前,開始講述那天的經過。他決定隻隐瞞複原出的面容和羅老師一樣這件事,争取先把記者和公衆的目光都吸引到這次發現和金縷玉衣上,至于屍體,反正不是古代的,再說一個盜墓賊長什麽樣就沒人關心了。

正講着,門外突然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一個人,大嚷道:“不好啦!金縷玉衣不見了!”

“怎麽會?!”何悅連忙跑過去。

來的是何悅的助手王新明,他焦急地說:“何教授您趕快去看看吧!鎖在地下庫房裏的金縷玉衣不翼而飛了!”

何悅對衆位記者說聲抱歉,跟王新明走出會議室,邊走邊問:“鑰匙和密碼不就三個人有嗎?隻有一條路能出來,怎麽會丢的?看了監控錄像麽?”

“我也不知道,反正丢了……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王新明苦着臉搖搖頭。

兩人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地下室,何悅刷卡并核對指紋進了第一道大門,然後經過好幾道繁瑣手續才打開保險庫的厚重大門。聲控燈應聲而開,金縷玉衣就靜靜躺在工作台上,依然反射着迷人的光。

“不是明明在這裏嗎?”何悅懸在胸口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回頭再看王新明,他正把保險庫的門關上。何悅覺得有些不對勁:“你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王新明神色非常平靜,一步步朝何悅逼近。

就算再遲鈍,何悅也知道王新明心懷不軌,繞到工作台後,大聲說道:“你想幹什麽?!這裏可有監控錄像!”

王新明沒有回答,大口一張,一叢章魚似的觸須噴了出來,緊緊纏在何悅頭上。

何悅眼前一片黑暗,臉上粘糊糊的,心中大駭,伸手去抓,卻扯不動那些帶吸盤的滑溜溜觸須。正在掙紮,一個極具魅惑力的溫柔聲音直接闖入了他的意識,輕輕說道:“一點也不疼,一會就好……”接着,大量不明信息以根本無法處理的速度強行湧入他的腦海,他的眼前不斷閃過一個個畫面。

畫面是以第一人稱角度拍攝的,何悅仿佛成了那個親眼看到畫面的人。背景是湛藍的天空、蒼翠的群山,世外桃源似的自然環境,找不到絲毫現代文明的痕迹。一條外形酷似白蛇的巨型物體拖着濃濃黑煙從天而降,墜入山谷,接着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火光直沖雲霄。一群身着古裝的人們惶恐不安地四處奔逃,他們口中所說的語言明明是漢語,卻和如今的語言有很大差别,何悅隻聽出“神明”、“懲罰”、“妖孽”等幾個重要的詞。接着,幾個人走了過來,和他争論了一番“去還是不去”,最後決定去,幾人相約朝深山進發。

第一個畫面開始模糊,接着,他看到從大火之中走出了兩個人,他們身上穿得就是出土的金縷玉衣,而那正在劇烈燃燒的“白蛇”分明是艘宇宙飛船!一群人紛紛跪拜,口呼“上仙”,不斷叩頭。隻見那兩個人對視了一下,摘下了頭盔……

畫面再度模糊,等重新出現影像,則是從城樓上看到的規模宏大的征戰場面,成千上萬的士兵手持兵刃、揮舞着旗幟,奮力厮殺,讓人熱血沸騰。從最大的兩面旗幟上,何悅認出兩個字——劉、項!

下一個畫面則出現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上面高坐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打扮得分外妖豔的女性,正依偎在一個身着皇帝裝束的人身邊說笑着。不知爲什麽,何悅體會到一股刻骨銘心的深深恨意,那外來的感覺,似乎就是親曆這些的人的切身感受。

畫面一轉,白晝變成了黑夜,場景也換成另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布置得精巧典雅的宮内看不到一個人影,隻有一串串宮燈将周圍一切映得如同白晝。畫面沿着正中的紅地毯推進,直接進入大殿,迎面是一幅繪滿曼妙星空的紗帷,隔着紗帷,隐約能看到一個貴婦的倩影。“你來了?”一聲哀婉的歎息後,她輕輕擊了三下掌。這是預先約定好的信号,二十名早就埋伏下的重裝衛士馬上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把他牢牢架住。接着,有人擡來了那件金縷玉衣,将他強行塞入。一開始,從頭盔内部的屏幕上還能看到外面,但畫面很快便暗淡下去。“對不起……”他聽到帶着哭腔的一聲極細微道歉。

接下來的畫面是漆黑一片,突然,眼前出現了光,一開始他還有些不适應,睜不開眼睛,但幾秒鍾後就恢複了視力。他看到一個滿臉泥垢的熟悉面孔,沒錯,那就是羅老師!比現在年輕大約十歲的他身上穿着類似礦工的衣服,頭盔上安着燈,臉上的神情緊張嚴肅,正把手伸向何悅——不,是親曆這些的人的臉!

何悅隻覺得一陣心悸,這些互不相幹的畫面似乎在告訴他什麽,他卻無法解讀了,他隻覺得有什麽東西鑽進了自己的身體,在搜索他的記憶,在閱讀他的心!

“不要啊!”他大叫一聲,卻像溺水的人一樣,越是掙紮越是嗆進更多的水,頭腦似乎要爆裂一樣。不過很快,這種被人深度刺探的感覺越來越麻木,他逐漸虛弱得連思考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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