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淩天激動得一下站了起來。
“這就是引導人們找到失落的神庭的關鍵,也是你父親離開冥府,獨自去搜尋的目标——‘星路航标’。”年輕人平靜地說。他伸手一指,那背負着星球的巨人雕像就飄浮起來,飛到他手中。他讓那雕像懸浮在自己掌心,像放在八音盒上一樣旋轉,自己則沉醉于遙遠的回憶:“在那場曠日持久的神界戰争結束後,人類開始走向重新尋求文明的曆程,而神則作爲監察者冷眼觀看。但與人、魔的接觸,使得神界中也出現了不安的躁動。三神界之一的神庭,打着防備下次戰争出現旗号,積極開發各種足以毀滅宇宙的武器。可武器還沒完成,整個神庭就在某天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消失前的幾秒鍾,天國安插在神庭的間諜突然發回了緊急聯絡信息,說是神庭怕新武器的試驗被别人監測到,要進行前所未有的超遠距離時空跳躍,他設法搞到了航行路線圖并用法術送出,請求天國派人接應。可惜這位間諜忙中出錯,不僅忘了将信号加密,還将它發射到了公共聯絡頻道上,這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也從畫面上看到‘星路航标’的樣子。如果一切順利,‘星路航标’本該傳送到天國的主人之手,但這時又出現了第二次差錯,由于大規模跳躍産生的時空波動的幹擾,航标消失在超空間,從此再無音訊。沒有人知道它到底超越了多遠的空間,或是超越了……時間。”
淩天瞪大眼睛仔細聽着,他此前也從父親留下的錄像中得知了一些關于“星路航标”的事,不過沒有年輕人說得這麽詳細。突然,他想到了剛才就一直想問、卻被一個接一個突發話題岔過去的最大問題:“你們究竟是誰?”
坐在他身邊的雷反問道:“你對神界的了解有多少?”
“我是從我父親留下的錄像中知道的,也不知道和你們認爲的曆史是否一緻。”于是,淩天開始複述那已經反複聽了無數次、幾乎可以從頭到尾背下來的描述:“最初的世界,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不同種族的生物創立了不同文明,他們的子孫後代、或者他們所創造出來分身、奴仆,都尊稱他們爲‘神’……”
聽他講完,雷笑嘻嘻地點點頭:“嗯,大概就是這樣。我說二哥也不會騙自己的兒子的。”
“你說什麽?”盡管從以上的談話中已經對他們神的身份有了某種預感,淩天卻沒想到,雷會和自己的父親稱兄道弟。尤其是雷從外表看上去并不比他大多少,這令人很郁悶。
“我叫他二哥很奇怪嗎?想想你我之間的關系吧。”雷的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
“怎麽會這樣……”淩天還沒完全從震驚中擺脫出來。直到今天以前,他還以爲神和人之間已經産生不可化解的隔膜,未來隻能依靠人類自己把握;卻沒想到神和人的命運始終糾纏在一起,而他自己也是神界的一員。
雷繼續介紹道:“當年,我們四人可是在冥羅園結爲兄弟,發誓生死與共的。這位就是我們老大,也是你所講的故事中的主角——龍王劍的主人、冥府的神龍槍戰王。那位美麗的小姐叫葉穎,她是轉生的艾切斯女神,也是……”說到這裏,雷的臉突然紅了,把“我曾經愛過的人”全吞到了肚子裏。
淩天再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位救過他一次的年輕人竟然就是傳說中扭轉神界戰争結果的英雄,他深不可測的實力,還有那始終如一的平靜、絕對的自信,的确符合“龍王劍的主人”這樣的身份。不過,他并不像淩天想象中那樣,渾身都散發着淩厲的王者之風。
“王者不等于霸王,并不一定要霸氣十足。”神龍槍戰王顯然知道淩天在想什麽。“我、你父親聖火槍戰王、雷,還有葉穎——那時候是女神艾切斯,是在戰火中結識,并讓戰火見證了友誼的生死之交。我們當時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不僅要從惡魔手中奪回生存的希望,還要開創比那時還要美好的未來。”
淩天驚道:“比那時還要好?難道神的國度都不是樂土麽?”
“你沒發現問題之所在麽?最初的世界并不是樂土。”神龍槍戰王平靜的語氣有了些許起伏,似乎在嘲弄什麽。“那時候,隻有神才熱衷于創造,一切新知識都由神發現,然後傳授給人;而人隻會機械地聽從神的指導,不會自己發揮創造。如果有人自己發明了什麽,就會被同伴視爲越軌的怪胎加以排斥。所以,當人類中出現懷疑神、反抗神、想竊取神的能力的人時,有些善良得過了頭的神還在爲人的改變而歡呼,而沒意識到這就是邪惡的萌芽。”
“是啊,那時候的神都相當善良而單純呢!就像我,直到戰火燃盡半壁宇宙還愚蠢地認爲,愛能感化一切生物,憐憫能彌合一切傷痛,卻不知道無私的奉獻在邪魔面前隻是勾起食欲的飨宴……”葉穎的話語充滿憂傷。
淩天這才第一次了解到,即便是神,也和人一樣,有着這樣那樣的煩惱。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時候的我,也在爲殺還是不殺而苦惱。”雷拍拍淩天的肩膀,說道。“神界戰争開始時,我跟你差不多大,但突如其來的戰火改變了我的命運。惡魔殘殺人類甚至神的場面,在我幼小的心靈中留下深深烙印,我想快快長大、想用自己的力量改變一切。其實我也曾猶豫過,原本愛惜一切生物的神,是否該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鮮血?”雷望着天空,眼中竟然浮現了一絲哀愁,“可最後我還是選了殺,而且永不後悔。我不再是一個隻懂得在母親懷抱中撒嬌的少年,而是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埋藏,全力以赴守護僅存的希望——哪怕雙手沾染的鮮血永遠不能洗清、哪怕最後要舍棄自己的性命……”說着,他深情地望了葉穎一眼,然後輕聲說道:“能爲我所摯愛的人開創未來,我自己背負得再多,又算得了什麽呢?”(更多細節請參照《女神的忏悔》、《光與暗之舞》)
“你真傻,雷……”望着她曾經深深愛過的這位白發少年,葉穎不禁哽咽,淚水奪眶而出,“我那時候本該知道,爲了愛而戰鬥的人,才是最令人欽佩的。”
雖然雷是擁有漫長生命的神,雖然雷一直都向人展示他那不符合年齡的勇猛果斷和冷酷無情,雖然雷在無比殘酷的神界戰争中生存下來并建立了顯赫戰績;但是,人們往往都忘卻了,在得到那均衡之力之前,雷其實也是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而作爲一個孩子,他已經背負得太多、太多……
“如果我是溫蒂,你就是我永遠的彼得·潘。”噙滿淚水的葉穎奔到雷身前,将他擁入懷中。如今,敢愛感恨的女神,不再忏悔,而是用熾熱的吻盡情表達自己的感情。一時間,許多往事再度湧上雷的心頭。愛卻不能說出口的痛苦、還有那因爲舍棄個人的愛而爲對方帶來的傷害,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還讓他心如刀絞。兩行熱淚從雷的眼角悄然淌落:“我曾經發誓不哭的……”
“他們已經知道,重要的不是殺與不殺,而是這樣做是否有意義。”神龍槍戰王意味深長地說,“艾切斯在戰争末期消失在宇宙的某處,而戰後,雷也離開冥府重新尋找失去的愛。就這樣,結義的兄弟就剩下我和你父親,我們抛棄了自己過去的名字,而以在神界的身份——神龍槍戰王和聖火槍戰王爲名駐守于冥府。我們知道,如果人的心中沒有徹底抛棄邪念,惡魔的複出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爲了預防再像上次神界戰争一樣被打個措手不及,我們盡可能做了一些準備。在大約一千三百年前,你父親離開了冥府,說是要随意在宇宙中旅行散散心。四百年前,他傳來訊息,說不僅找到了自己的愛,還尋找到了‘星路航标’的線索。”
“四百年前?”淩天小聲念叨着,這八成是指他父親遇到母親并墜入愛河的時間。想不到,他媽媽居然保守着這樣的秘密。
“當時有個建築師設計出了那座被稱爲‘力之塔’的博物館,明眼人一看,誰都知道那是在模仿‘星路航标’的外形。可惜當你父親找到那建築師時,他已經死了、被人殺死的、死得很慘——胸前是一道長而斜的傷口,心髒被人挖了出來,插上了一根潔白的羽毛。”
“是那個法老模樣的幹瘦老頭幹的?!”淩天驚道。他也沒想到,那天打傷自己的拉美西斯居然在四百年前就加入到奪寶隊伍中了。
神龍槍戰王含笑說道:“現在的你還不能小看他呢!他是當今天國中地位僅次于小天王的四大天将中的‘法老王’拉美西斯零世。你目前隻能發揮出那铠甲20%不到的威力,不然張開次元歪曲護壁就足以擋住那奪心一擊。”
淩天攥緊了拳頭,他也知道自己的實力還欠缺很多,連那印度裔男孩也不敵。
“那是‘小活佛’喬達摩·迦梨陀娑,據說是當今天國内最接近佛之境界的人。不過……你也看到了,他倒是什麽都皆空,空得隻剩下戰鬥的本能。”神龍槍戰王知道淩天的心思,笑着說道,“很奇怪埃及人和印度人會和天國扯在一起麽?三神界本來就是妥協的産物,不同文明混合在一起,天國就聚集了那些認爲人死後靈魂将享受美好生活的神。至于埃及和印度這樣的名字,則是源于最初的神之國度。人類并沒有完全遺忘遠古的文明,而是将其在記憶中傳承下來,并下意識地選擇了自己曾經的故鄉作爲自己所建立的國度的名字。”
淩天不禁陷入遐想,十四歲生日那天,他所知道的世界被父親寄來的郵包所完全改變;而今天,那世界又被極大擴充。他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也是故事中的一個角色,而且距離故事的核心并不遠。
“好了,我們接下來就要兵分兩路行動了。”神龍槍戰王說道,“你們去尋找聖火槍戰王的下落,我相信他就隐藏在某處;我帶青龍、朱雀回鷹城去,加緊解析‘星路航标’内儲存的信息。”
“我沒意見。”雷已經擦幹了眼淚,恢複了開朗的笑容。
“你真的變了很多呢,雷。”神龍槍戰王說。
“是時間改變了我們,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雷吐吐舌頭,扮了個頑皮的鬼臉,“不過我還是以另一個身份來進行這次期待已久的冒險吧!”
“你要讓蘭德爾陪我去冒險,太狡猾了!”葉穎用力捏着他的臉,在抗議。
“誰?”淩天還不知道,現在的雷,平時隻是沉睡在神龍槍戰王之子蘭德爾體内的另一個意識。
“我就是沒有、也不需要面具的人,因爲——‘表’和‘裏’都是真實。”雷朝淩天詭異地一笑,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的頭發逐漸變黑。
“喂,别跑!”葉穎用力地搖晃他的身體,卻看到蘭德爾一臉迷茫醒來:“我在哪呢?咦,老爸也來了?哎,他是誰?”
唉,還要重新解釋一番。不過這次,他們之間的關系又産生了變化。淩天應該感到慶幸,現在在座的不全是他的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