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預感被證實了,我就知道會這樣……”柯裏哭喪着臉道。
原來,通過聯網檢索,亡靈山的圖書館中并沒有保存《屍語故事》的原始版本。不過折騰一番,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蘭德爾查到,藏族的《屍語故事》果然并非最初版本,它脫胎于印度古代的故事集《僵屍鬼故事二十五則》,于十世紀後期随着藏傳佛教的複興才出現。而更古老的《僵屍鬼故事二十五則》也采取是一個大故事套着24個小故事的形式。其中最大的故事,也就是“僵屍鬼的故事”講到:健日王每天都會收到一個出家人獻來的一個果子,果子裏面藏着一顆寶石。健日王爲了答謝出家人,答應了于夜間到火葬場把挂在樹上的一具死屍搬運到祭壇上的請求。實際上,這不是單純的死屍,一個神奇的僵屍鬼就附在死屍上。夜晚,當健日王獨自一人搬屍時,僵死鬼便說起故事來,每說完一個還提出一個難以解答的問題。當健日王開口解答時,因打破了搬屍必須緘口不言的禁忌,屍體便返回樹上去了。這樣經過24次反複,便講出了24個故事。最後僵屍鬼将那個出家人企圖謀害國王的陰謀揭穿,健日王在祭壇上殺死了出家人,從此僵屍鬼成了國王的朋友和助手。而且,故事的結尾還寫道,它将“作爲吉祥的故事傳誦到整個世界,并受到尊崇。即使細心聽取其中某一故事的一節的人也會擺脫罪過和種種苦難。而且講這些故事的場合,夜叉、僵死鬼、魔力、羅刹等會失去神力。”
看完這個故事,蘭德爾和柯裏不禁面面相觑,相對苦笑:找到了更古老一點的版本,内容果然已面目全非,而真的屍語者的故事又會怎樣呢?任誰也猜測不出。不過他們也有些高興,因爲畢竟距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沒辦法了,去血湖藏書閣吧!”蘭德爾将筆記本電腦變成卡片,插到上衣口袋裏。
“我……能不能不去?”柯裏打起了退堂鼓。光聽“血湖藏書閣”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地方。
“那怎麽行?你必須去!”蘭德爾皺起眉頭,斷然否定。“我不能一個人去那裏的,因爲那裏有個怪談——同去的人數如果是雙數的話,就必須留下一半,永遠不能離開。破解的方法直到現在還沒有,但如果是單數人數,怪談就不攻自破了。”
“喂喂,你自己一個人去不正好是單數嗎?”柯裏道。他是打心眼裏不願意去,生怕再留下像亡靈山那樣的不良回憶。
蘭德爾怒目而視:“你也是大人了,怎麽還那麽膽小?再說,你忘了嗎,我算兩個人……”
柯裏這才想起,蘭德爾體内還沉睡着另一個意識——來自遠古神話時代的雷。他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沒辦法,舍命陪君子了!唉,不過可得說好了,你必須保護好我……以前每次和你一起外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事都會成堆地自己找上門來。”
“哼,我哪次沒保護好你們?雖然會遇到危險,但最後不也很安全麽?”蘭德爾扭過頭去,假裝生氣。他不理柯裏,而是彎下腰,溫柔地撫moAce的額頭,叮囑道:“Ace,我要離開一陣,你留心這邊的情況,如果預感到大批死屍行動,就立即通知我。還有,保護好你弟弟。”
這次柯裏看清楚了,蹲在地上的Ace真的點點頭,然後擡起右爪,讓蘭德爾将一個手表形狀的東西給它戴上。而撐得肚圓的小B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打盹。
“這……”
“嘻嘻,”看到柯裏驚訝的樣子,蘭德爾笑了笑,“這是給它特制的聯絡器。哎,你不是奇怪這個?哦,你是說Ace聽得懂我的話吧?動物本來就通人性,神獸當然就更厲害啦!如果解除封印,它還能口吐人言呢!”
“可是,小B……”
“誰讓你不解開封印呢?”蘭德爾拿出教訓的語氣,然後突然緩和了:“不過……現在不解開也好,因爲辟邪如果不在戰鬥消耗一些力量,以你現在的實力,無法再次封印它。你不想帶着一隻比獅子還龐大、長相又兇、别人還不認識的猛獸上街吧?”
柯裏使勁搖頭。雖然他也很想知道辟邪是什麽樣子,但一想到某明星豢養的寵物老虎上街被擊斃的新聞,就不能不打消這個念頭。再說了,還有各種“科研機構”就喜歡研究“世上僅存”的生物,即使不來個活體解剖,光是關起來折騰還美其名曰“研究”也很可憐。
“所以就這樣吧!好在有Ace在呢,你就放心吧!我們快去快回的話,應該沒問題的。”蘭德爾拿出信心十足的燦爛笑容,雖然柯裏覺得那笑容不一定可靠。
“不用任何交通工具,我們直接進行超時空跳躍。”說着,蘭德爾按了一下手表,在空中投射出立體屏幕。“坐标設定,障礙物檢測、未來預測……好,一切OK!JUMP!”
“等、等一下!”可惜柯裏已經說晚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超時空跳躍已經完成。
“看,這就是血湖!”蘭德爾指着前方,道。
血湖,名副其實,湖水像血一樣鮮紅,一眼望不到盡頭。湖上沒有任何标記物,也見不到一丁點動植物,一派死氣沉沉的樣子。就連湖邊也是光秃秃一片,近湖的沙灘全被染成暗紅色,隻有遠離開紅色,才零星出現稀稀拉拉的枯黃野草。唯獨緊鄰湖邊的一個被漆成綠色的電話亭,才爲這裏帶來帶來一絲生機。
柯裏嗅到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心想難道這湖裏面真是都是血?他從地上拾起一塊小石子朝湖中仍去,沒想到,連一個水漂也打不起來——湖水就像被融化的柏油一樣粘稠,一下把小石子粘住,然後再像沼澤一般慢慢将它吞噬掉。“這、這是什麽鬼地方啊?還不如亡靈山……怎麽圖書館都建在這種地方?我怎麽非得來這裏?”一想到即将要進入沉在湖底的遺迹,柯裏從心底感到後悔。
“别看了,越看越有抵觸情緒。”蘭德爾用力拽着他(其實近似“拖”了),走進湖邊的電話亭。蘭德爾摘下聽筒,從口袋裏取出一張血一樣鮮紅的電話卡插入電話裏,然後按下“8、7、4”。聽筒裏傳來接通的聲音,鈴響三聲之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找誰?”
“我要看書!”蘭德爾答道。
“知道了。不怕的話,就來吧!”對方冷冷地答道,然後挂斷了電話。
蘭德爾從電話裏取出卡片,接着,地闆突然陷落下去,蘭德爾和柯裏一起掉了下去。
“哇……”柯裏還沒叫完,卻發現并不是就這樣摔落無盡深淵,而隻是落在位于電話亭正下方的一個狹小房間的沙發上,蘭德爾就端坐在對面。
“漫長的旅程要開始了,大約要花一小時左右。”蘭德爾找個舒服的姿勢,半卧在沙發上,看來他曾經來過,有了經驗。
接着,柯裏聽到一陣鈴響,整個房間震動了一下,然後開始下沉。
在狹小的封閉空間裏待上十多分鍾,又明知道是在沉入湖底,柯裏開始感到恐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開始感到缺氧,頭上也冒出汗珠。“喂、喂,你不覺得空氣越來越少、溫度越來越高麽?”柯裏用力推着昏昏欲睡的蘭德爾。
“好困啊……”蘭德爾打了個呵欠,道:“忘了你不适應呢!去按一下沙發扶手上的藍色按鈕……”
柯裏連忙去按沙發扶手上的藍色按鈕,房頂的送風口立即張開,清新涼爽的冷風頓時送入,換走了悶熱混濁的空氣,柯裏感到舒服多了。而蘭德爾居然睡着了。
又過了十分鍾左右,盡管空氣清新、溫度宜人,柯裏還是感到沉悶:“也許像蘭德爾那樣睡着反而更好呢……”他開始仔細打量這個狹小的房間。這裏有點像遊樂場裏的觀覽車上面吊的那種小車廂,除了面對面放着兩個沙發外,就别無他物,雪白的牆面上連裝飾畫也沒有;所不同的是,這裏沒有窗戶,天花闆上多了送風口和發出柔和光線的燈。由于郁悶,柯裏開始琢磨沙發扶手上的按鈕,反正蘭德爾也沒說禁止動它們。
“現在已經知道了藍色按鈕是送風換氣的,再試試紅的。”柯裏按了一下紅色按鈕。從牆中央伸出一個平闆,形成桌面;接着,桌面上突然出現了點心和飲料。“哦,這倒不錯!”柯裏嘗了一口點心,很美味,飲料的口味以前從未嘗過,但不能不說好喝極了。于是,這成功促使他開始下一次大膽嘗試:“再試試白的。”
一按下白色按鈕,兩側的牆壁上頓時有牆面凹下去,然後徐徐升起,露出本來的窗口。
“蘭德爾就隻顧自己睡,也不告訴我按鈕的用法。其實看看風景也不錯……”柯裏正要這麽想,卻發現這“風景”實在看不得。
略微有一點透明的紅色湖水中,懸浮着無數的人殘肢斷體,肉與骨的殘渣,就從窗口掠過。柯裏連按白色按鈕,卻怎麽也關不上窗口。他失魂落魄地蜷縮在沙發上,将頭埋在膝下。
“咚、咚”,有人敲打窗戶的玻璃。會是誰?這湖水中也有人生存麽?他很好奇,但又知道那絕不可能,除非……敲窗的并非人類。好奇心與恐懼感在進行拉鋸戰,但好奇心無論何時總會占上風,柯裏最終還是微微擡起頭,從縫隙中偷看了一眼。
一個腐爛而扭曲的臉正緊貼在窗戶上,死魚一樣的灰白眼珠茫然地轉動着,然後停了下來,直勾勾地注視着柯裏。那張臉上出現了癡癡的笑容,它——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開始揮起拳頭用力敲打着玻璃。“讓我進去!”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柯裏甚至聽到了它的呐喊。
雖然已經29歲,雖然曾經經曆了風風雨雨,雖然敢于與形形色色的罪犯鬥争,但柯裏始終沒能驅走内心中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隻是将它們深深鎖在心底。現在,這鎖鏈就在這湖底之旅的過程中斷裂,源自心底的壓抑、恐懼一擁而上,占據了他的心靈。
“啊!!!”他驚聲尖叫着,手忙腳亂地去搖蘭德爾,而蘭德爾仍然沉睡不醒。“快,救救我,救救我!”他大喊着。
血一樣的紅色的湖水中,開始不安地泛起氣泡,掀起混濁的旋風。不,那不是旋風,而是迅速流動的碎肉和骨骼殘渣。越來越多的大塊屍首聚攏過來,一雙雙被死亡渲染的眼球向小房間裏張望。“讓我進去!”“我也要去!”盡管用力捂住耳朵,一個個鬼哭狼嚎的聲音還是鑽進柯裏的耳朵。“咚、咚……”拳擊聲也開始密集;玻璃上,甚至出現了細碎的裂紋。
“醒醒啊!别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柯裏幾乎是哀求着,用力搖蘭德爾。男兒有淚不輕談,但其實哭出來反而更好,因爲精神壓力過大而崩潰的後果,就是瘋掉。
蘭德爾的頭發正在迅速變白,他逐漸睜開了眼睛。那藍色的瞳孔,如同碧藍的天空一樣,深邃而甯靜。“呵呵,你在幹什麽啊?”他笑了笑,緩緩說道。那成熟的聲音,和蘭德爾迥異。
“你是……”
“我叫雷。你是柯裏吧?你似乎在害怕呢。”雷不緊不慢地說道。他用那雙眼睛目光深邃的眼睛望着柯裏,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身體,直抵心靈最深處。
“你難道看不見嗎?”柯裏一指窗外,“它們、它們就要進來了啊!”
“魔由心生,那是你内心恐懼的外在體現。靜下心來,抛開恐懼,忘掉不快,他們就會消失。”雷依舊是那般平靜,緩緩閉上眼睛。
柯裏半信半疑地坐下,努力去想快樂的事,但腦海裏怎麽也擺脫不了恐懼的陰影。屍語者,就像懸在他頭頂的暗雲,如影随形地緊緊叮咬着他。“快滾開!”柯裏抱着頭,痛苦地大叫。
玻璃“嘎嘎”作響,随時都可能碎掉,紅色的血水,已經開始從縫隙中滲入。
“不妙!”雷突然睜開雙眼。他将手放在柯裏肩上,嚴肅地喝道:“拿出你的勇氣來!這血湖是無數死者的怨念形成的,如果你心中在害怕,什麽樣的可怕事都會發生!你隻有堅強起來,戰勝自己的恐懼,才能擺脫它們!”
“不、不……不行……我做不到,還是害怕……”柯裏搖着頭,痛苦地道,“我怎麽也忘不了……忘不了郭師傅的死……忘不了那充滿大廈的屍體……我說過不怕,可那隻是自己騙自己!”
“咚!”一聲巨響,房頂竟然凹陷了一大塊,不知道是有什麽樣怪力的東西在外面碰撞。空調可能被這一擊打壞了,室内開始悶熱起來,空氣也逐漸混濁。
“看着我,”雷揪着他的衣領,嚴厲地對他說:“想想你是爲什麽才來這裏的!”
“爲什麽……”柯裏迷茫的眼神中重新開始出現光芒,“我……我是爲了打倒屍語者才……”
雷點頭贊許:“對,就這樣!不需要你忘掉恐懼,因爲那是不可能徹底忘掉的。拿出你的愛和勇氣,用它們驅走恐懼!雖然我沒怎麽和你們直接打過交道,但我一直在蘭德爾體内注視着你們每一個人。相信你自己,你從小就是個堅強的人!”
“我……堅強嗎?”柯裏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當他還是十幾歲的少年的時候,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随着年齡的增長,他反而感到困惑;雖然面對危險,他略微猶豫一下,還是會奮不顧身沖上去,但那恐懼就一絲絲在心底積累。就像用息土治水,堵而不疏,最終還是會面臨決口的危險;等到阻擋恐懼的堤壩崩潰的時候,噴湧而出的恐懼淹沒了他曾經擁有的勇氣。“我要重新堅強起來,因爲我還要保護……”柯裏清醒了。
雷放開柯裏,點頭道:“你通過了。這份保護弱者的愛,就是勇氣的來源,也是擊碎恐懼的大炮。”
附在車廂上的東西一下子放棄了這個目标,開始上浮。湖水雖然依舊血紅,但逐漸變得清澄,剛才的骨肉殘渣都消失不見。柯裏感覺自己失去了渾身力氣,癱軟地倒在沙發上。
可是空氣仍然混濁而悶熱,又過了一會,整個房間震動一下,情況才逐漸好轉。通過窗口,柯裏驚奇地發現,車廂進入了管狀的通道,湖水的顔色也不再血紅,而是沁人心脾的藍色。
大約十幾分鍾後,管道開始向斜下傾,通向一個托着水瓶的超巨大女神像。接着,管道逐漸變成水平,車廂就從瓶口駛入女神像内部。車廂上蓋被揭去,現在他們就像坐在巨大的托盤上一樣,被下面的水流托着,緩緩前進。“托盤”滑過一段坡道,進入一個長滿植物,盛開着鮮花的大廳,最終停在中央。
“跟我走吧,我可比蘭德爾更熟悉這裏。”雷跳下來。柯裏小心翼翼地伸出腳試探一下,唯恐地面不是真實的。雷會心地笑了。等柯裏也下來了,承載沙發的“托盤”降入地下,然後原地從下面升起來一個小型室内噴泉。
柯裏四處打量,雖然這裏叫做遺迹,但一點也不殘破。光是女神像的外形就夠前衛,室内裝飾裝潢更是一派未來風格,簡潔而時尚。四周環境相當甯靜幽雅,空氣清新且略帶花草的芳香,到處都是還在運轉的自動設備,柔和的光線灑滿房間,甚至不知道用的是什麽光源。
“你是在奇怪,這裏叫做遺迹,爲什麽卻像個未來都市吧?”雷問道,沒等柯裏回答,他就自顧自地開始講解:“這裏本來是知識的殿堂,在幾萬年前,有誰不知道聖水藏書閣?可是知識是照亮人間的火種,也是所有惡魔都最想撲滅的東西。在上次神界戰争中,這裏的戰鬥最慘烈,凝聚了無數冤魂……魔王的詛咒加上亡者的怨念,形成了血湖,将這裏淹沒。雖然有水的結界支撐,這裏不至于損壞,但人們最終還是放棄了這裏。你看,放棄知識也就等同于丢掉了文明,過了這麽久,人類依舊沒能尋回昔日的輝煌……”
“爲什麽要放棄?不是沒損壞麽?”柯裏好奇地問。
“你也見識過那血湖了,那是無法通過空間跳躍法突入的屏障,要想進來就必須乘坐那種特殊車廂,即使是神也不例外。但通過血湖時,強大的怨念會引誘出人深深藏在心底的東西,不夠堅強的人最終都會被那怨念所吞噬。要不是非得單數人來,蘭德爾也不會帶你來這種地方。唉,所幸他沒選錯人,你通過了考驗。”雷略帶傷感地道,然後幽幽地道:“我之所以出現,也是因爲那湖的緣故。故地重遊啊,真是……”
他說了一半,就苦笑一下,把後面的吞了回去。柯裏以前總聽到葉穎講雷的事情,心目中就留有一個既果斷又冷酷的印象,可今天真的見了面,雷卻像個多愁善感的詩人(在柯裏的辭典裏,“詩人”就等于“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等于古代的“窮酸書生”),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雷不再說話,而是引領柯裏,熟練地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宏偉的大廳。這裏是女神像右肩的位置,拱形穹頂是透明的,擡頭就能看到上面的湖水。紅色和藍色疊加在一起,形成神秘的紫色,煞是好看。他們走到大廳邊緣,找個沙發坐下,面前自動伸出透明的水晶圓桌,上面隐隐浮現着光線組成的紅色鍵盤。
雷熟練地操作着,空中投射出立體屏幕,顯示正在檢索的信息。柯裏幫不上忙,隻能坐在一旁遐想:“原來早就有這種科技,連遺迹都這麽先進……唉,戰争所造成的文明衰落,直到今天也沒複原。”
“找到了!”雷興奮地叫道,空中出現了一個古老的、不知道是什麽皮制成的卷軸的立體投影。雷伸出手做出解開的動作,纏繞卷軸的絲縧便被解開,卷軸被徐徐展開。原來,爲了保護古老的典籍,一切操作都是虛拟的,根本不用接觸真正的實體書。可是,盡管如此保護,那卷軸也因爲年代久遠而有些發黑,上面用紅色礦物顔料寫就的古代象形文字,柯裏一個也不認識。
好在自動翻譯系統同步譯出了這個古老的故事,柯裏也得以一窺屍語者的真貌:一個年輕人,某天突然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如果能背回倒吊在屍林中央的屍體,就會得到統治世界的力量。但當他興沖沖地跑到屍林中,找到那具倒吊的屍體并背在背上時,那屍體立即張口咬住小夥子的頭顱,并将四肢插入小夥子的體内——他們就成了一體。原來這夢就是這屍體制造的,它利用人的yu望,誘惑寄宿體自投羅網。此後,“屍語者”這個名字開始傳遍世界的每個角落。他不死不活,是屍體的王者,用屍語讓沿途所見的屍體都變成他的奴仆,組織起大軍進攻人類的市集。陷于危機的人們将求救信送往世界各地,7名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勇士自告奮勇,組成一支遠征隊,爲了阻止屍語者的野心踏上征程。但屍語者狡猾而強大,7名勇士中的6人都先後陣亡,屍體也被屍語者所控制,成了屍語者的幫兇。幸存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術士,她假裝愛上了屍語者,心甘情願地服侍他,每天晚上都纏着屍語者,讓他講故事。終于,屍語者放松了警惕,對她講出了自己的來曆,其中包括屍林的名字——蒙蘇查牟切克。精通法術的女術士對屍語者大聲念出屍林的名字,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施展法術,将屍語者送回了屍林。當發現活屍軍團土崩瓦解的人們戰戰兢兢地來到被屍語者占據的皇宮,看到女術士的屍體和遺書時,才得知了一切。爲了紀念不幸陣亡的7名勇士,同時也爲了警醒後人,人們根據事實記錄下了《屍語者故事》。故事的結尾寫道,它将“作爲世人的教訓被傳誦到整個世界。即使隻聽到其中某一段,你也應該記住這罪過和屍語者制造出的種種苦難,不要被力量蒙蔽了眼睛。所有人都應該警惕屍語者,因爲他還沒有放棄,時時刻刻都想從屍林中複出。”
“哼,果然是這樣。後來故事被歪曲了,對世人的警告被抹除,屍語者的真面目被隐藏,正邪被完全颠倒。”雷似乎并不對此感到意外。
“爲什麽……爲什麽歪曲?屍語者已經爲害人間過一次,爲什麽人們不把警告流傳下去?”柯裏喃喃地道。
雷的臉上滿是不屑,他冷笑道:“這不是司空見慣的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把惡魔說成是神……人類的曆史上,不斷重複着類似的愚蠢。中世紀的歐洲,信奉上帝的人将一切異己都形容成魔鬼,就連象征宇宙和諧的五角星也被醜化成惡魔的符号。人,是最會騙人的動物,在這點上,連惡魔都自愧不如。如果說有什麽比魔鬼的邪惡還可怕,那就是人類的心。”
面對雷尖刻的言辭,柯裏無話可說。人,的确是撒謊技巧最高的動物,就連最善良的人,偶爾也會運用“善意的謊言”。
“等一等,這是……”雷突然撇下柯裏,專注地翻看卷軸。本以爲卷軸已經到了末尾,但沒想到稍微用點力還能再展開,經過好一段無字的部分,在最裏沿靠近木軸的地方,有一行蠅頭小字,可惜翻譯系統因爲無法翻譯,隻顯示出一堆亂碼。
精通各種古代語言的雷皺着沒頭,吃力地翻譯着:“她還根據……屍語者……講的故事……和話語……留下了一本……《屍語辭典》。”讀到這裏,雷和柯裏對視了一下,雙方都有不好的預感。雷繼續口譯,額頭上逐漸滲出汗珠:“《屍語辭典》中……記載了……操縱屍體……的語言。雖然……前輩心血……不便……損毀。但世人……不可……翻閱。”
這下再明白不過,女術士精通法術,在與屍語者的基礎中,偷學和總結了一部分屍語,寫成了一本《屍語辭典》。雖然這書裏的内容遠沒有屍語者所掌握的屍語可怕,但一樣可以制造禍端。人們沒忍心毀掉女術士留下的遺物,但還是留下了警告,不準世人翻閱、研究。
“你怎麽看?”雷嘴角帶着一絲狡黠問柯裏,看來是故意這麽問。
“你在考我?”柯裏望着雷,然後苦笑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林家的《辟邪劍譜》不也是祖上有遺訓,‘凡我子孫,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麽?林平之照樣看了、修煉了……可見,越是jin果,偷吃起來就越是香甜,對吧?”
雷嘉許地點點頭,像是在說“儒子可教也”。
這時候,雷的手表突然響起警報聲,同時閃爍着紅色的光。“不好,可能出事了。”雷平靜地說。雖然嘴裏說出事,但表面上一點也不着急。
“虧你還能這麽冷靜,小B該不會出事吧?”柯裏焦急地道。
“我又不是沉不住氣的小孩子……”看到柯裏受打擊的表情,雷又補充一句:“我是說蘭德爾。”
“跟傳說中不同呢……”柯裏感到,雷和傳說(其實就是葉穎的形容)中很不一樣,一點也不是冷酷得要命。
“傳說?是葉穎說的吧?”
柯裏吐吐舌頭,不敢再說。看起來隻有十六歲,卻一頭白發的雷,雖然比傳說中要平易近人,但還是蠻可怕的——尤其看透人心的能力,還有幾乎無所不知的淵博知識。
“出去就省事了。來,坐過來。”雷走到大廳中央,那裏浮上來一組背靠背的座椅,雷已經坐下,并從座椅的兩個上角拉下安全帶扣好。柯裏已經有點明白這是什麽了,彈射出去當然要快很多。雖然有點不情願,他還是隻好坐上去,扣好安全帶。
“後會有期,我的朋友,柯裏。”雷真誠地說道,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喊道:“出發!”
座椅四周,形成了一個球型護罩。然後,從座椅下方伸出一個圓柱形管道,穿過穹頂,直通上方水面。柯裏還沒完全做好心理準備,球就開始急速上升,筆直射出水面,輕輕落在鮮紅一片的岸邊。
“天啊……”驚魂未定的柯裏拍着胸脯,歎道。
恢複了黑色頭發的蘭德爾則深深懶腰,揉着惺忪的睡眼:“睡得好舒服啊……耶,我怎麽在這裏?難道,剛才的那夢就是真的?”
“是啊……一直陪着我的,是雷。”
“下面該我們行動了。”蘭德爾解開了安全帶,跳下座椅。他查看了一下Ace發來的信息,然後笑道:“雷也有出錯的時候啊!兩個小家夥并沒有出事,隻是Ace感覺到了有力量在躁動,用密碼短信通知我——這是我交給它的任務。”
“是屍語者?”
“不知道。不過去看看就知道了。也許,大魚正等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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