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小時後,柯裏所領導的白銀虎小組的組員都已在大廈門口聚齊,圍在疲憊不堪的柯裏身邊問長問短。他們身後,警察和軍隊已經建立起多道隔離線,将這裏封鎖得嚴嚴實實。
“好慘啊……頭兒,我服你了,換作我,我早吓死了。來,喝點酒壓壓驚!”鄧昆遞過來一聽啤酒。
坐在台階上的柯裏拉開易拉罐的拉環,一口氣喝下半罐,才長籲一口氣,精神還略微好了點。他身邊的小B也湊過來聞,被他充滿憐愛地輕輕撥開:“這不是你能喝的……哎,小鄧,有什麽吃的嗎?小B也餓壞了。”
“頭兒,先别關心狗,你自己沒事吧?”安妮在一旁小聲說。
“有一陣子是快崩潰了……不過,托你們大家的福,總算沒事。”柯裏笑了笑,“快給小B找點吃的,它真的餓壞了。”
“有、有!就知道你更關心狗!”鄧昆取出火腿腸,柯裏親自喂給小B吃。它看起來真是餓壞了,幾口就吃完一根,然後還要。
與此同時,穿着将全身都覆蓋得嚴嚴實實的防護服的防化兵開始從大廈裏擡出一具具包裹在黑色塑料袋裏的屍體,柯裏和組員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就在一兩天前,他們還是在這幢樓裏辦公的活生生的人,還有些人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如今卻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怎能不讓人心酸?而且,還有不少被稱作“警界精英中的精英”的人物也一道駕鶴西去了,可謂損失慘重。
“真可憐……”安妮輕歎道。
“是可悲……沒有倒在戰場上,卻犧牲于陰謀中……其實,要不是我們一貫散漫,也許同樣會全軍覆沒……”柯裏也是一陣傷感。
幾個人都沉默不語,一方面是爲逝者哀悼,一方面也爲灰暗的前途擔心。
一輛黑色的轎車通過層層警戒線,停在大廈前。一個身穿軍裝、有好四名警衛随行的老者走下轎車,邁着穩健的步伐朝柯裏走來。“哪位是柯裏組長?”他問道。
“我就是,請問……”柯裏站了起來。看來軍隊真的要介入這件事了,他想。
老者的話果然證明了他的猜測:“我是莫利納将軍,國防部委派我接手這裏所發生的事件的調查工作。”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略持懷疑态度地問道:“你能再向我親口重複一下你那荒誕的經曆嗎?”
“您認爲這很荒誕嗎?如果您看了那些屍體,就不會這麽想了,我的将軍閣下。”柯裏給了莫利納将軍一顆不軟不硬的釘子,既保持了一定的尊敬,也回擊了将軍自以爲是的态度,他必須要讓将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哦?”将軍沒想到柯裏的态度會如此堅決,他在來之前本以爲柯裏是個神經錯亂的瘋子,不然怎麽會編造出如此荒謬的事件?但看眼前的情況,柯裏不僅清醒,而且有着他作爲軍人所相當欣賞的勇氣。
“将軍閣下,我建議立即調出大廈的監控錄像,然後嚴格比對現有的屍體,篩選有無漏網之魚。我們要對廣大市民負責,絕對不能讓行屍在大街上遊蕩!”柯裏的态度依舊堅決且強硬。這讓将軍不得不重新作出考慮,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柯裏先生……請允許我這樣稱呼您,因爲國防部已經決定暫時撤銷你們小組的行動權限了。再我們的初步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們最好待在家中——如果真如你所說,那麽上街也是很危險的事情了。放心,我們并不會限制你們的人身自由,隻是要記住,你們的種種調查特權已經被暫時取消了,現在由我和我的手下全權負責。”
這種結果不太出乎柯裏預料,他沒說什麽,隻是冷冷地說:“保重,将軍閣下。”
“那就先請你們離開吧,這裏已經是軍事禁地了。如果确實需要的話,我會派人通知你們的。”将軍的回話不冷不熱,但也預留的回旋的餘地。看來将軍還是把柯裏的警告放在了心上。
望着上車遠去的将軍和接管柯裏工作而進入大廈的軍隊,柯裏再次坐回台階上。緊張和興奮逐漸遠去,他也逐漸從精神打擊中恢複過來,一瞬間,疲憊的感覺湧上全身,原來剛才的“沒事”全是靠亢奮掩飾、靠信念硬撐。
“頭兒……”看到柯裏的頹廢樣子,鄧昆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被柯裏擺擺手攔住。“我沒什麽,不感覺累就是怪物了……”柯裏隻是疲憊,并沒有意志消沉。他注視着衆人,然後緩緩說道:“大家别灰心,面對未知的前途,我們隻有團結起來。雖然屍語者的力量很可怕,但我們大家齊心合力,一定能找出對付他的辦法。雖然我的話有點像庸俗的說教,但這絕對不是胡亂許諾的虛幻希望。我相信我的好友在很久以前說過的話,隻要我們自己不放棄,未來就還有希望。”
每個人都點點頭。
“那好,都回家吧!必要時打電話或者發短信聯系。”柯裏努力在有些憔悴的臉上做出了一個并不算燦爛的笑容。
不久,電視、報刊上就播發出消息,對外宣稱大廈中爆發了高傳染性的緻命傳染病,大廈被徹底隔離。每當柯裏看到大廈中今日又有多少人遭感染、多少人死亡的消息,都會不由得哀歎,制造這些消息的人爲了不引起市民恐慌,真可謂用心良苦,讓這麽多人看起來像是分期分批死亡的。孤兒寡婦們被蒙在鼓裏,整天提心吊膽,害怕親人出現在名單中,其實他們的親人早就離去。除了負責警戒的警察和戰士,大廈門前可謂門可羅雀。市民們不敢靠近大廈,生怕被傳染上,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原本每天路過此地的人也都繞行。面對這些刻意制造出來的假消息,有幾個人分辨得出真假?再說,又有幾個人真正關心真假?随着感染、死亡人數下降到0,人們很快便忘卻了緻命傳染病,恢複了往昔的生活。大廈前,起先還是寥寥無幾的車輛飛馳而過,過了幾日,竟然恢複了車水馬龍的繁榮。被蒙在鼓裏的人們,不知道屍語者的存在,也不知道危險的臨近。也許,他們才是真正幸福的吧?
幸好莫利納将軍不是老頑固,在觀看了諸多證據後,他總算相信了柯裏的話。現在,他不僅組建了一支本領過硬、裝備優良的小隊來晝夜巡邏,随時應對突發的行屍事件,還恢複了柯裏的小組的行動權,由他們來進行屍語者的調查工作。
經過幾天的奮戰,柯裏等人終于利用大廈的保安錄像,将所有屍體與當時在大廈内的人員一一比對,所幸并沒有漏網之魚。隻是有一件事比較奇怪,那天掌管錄音機的年輕人并不是大廈中的工作人員。柯裏好容易才在全市失蹤人員名單中找到他,他是火葬場的殡葬工,叫李樹森。後來綜合其他線索,經過商讨和多方論證,大家才勾勒出一幅較爲合理的畫面:曲教授的屍體被送往那個火葬場,然後小李被曲教授殺死,并變成行屍。火葬場同時還失蹤了一個看門的老頭和幾具沒火化的屍體,但時間、地點、數目都與蘭德爾那晚對付的行屍相吻合。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唯一未知的,隻剩下究竟是誰在制造行屍。是屍語者本人出現了,還是由曲教授傳播了屍語者的聲音?因爲曲教授早就被Ace的破邪星光消滅了,這便成了無從解答的謎題。至于全大廈的人被變成活屍的時間,則被證明在那天午夜至第二天一早這段時間。不過制造行屍的人也是個謎,因爲大廈的監控有死角,現有的錄像并沒有拍到制造行屍的過程。
“一定是故意的!屍語者事先知道大廈的監控死角在哪裏,不然不會拍不到他!”鄧昆用力一捶桌子,忿忿地道。
“也不一定啊,像是廁所之類涉及隐私的地方,到哪裏也不能監控的。不然,到處都有人監視,第一個抗議的就是你!”一旁的張揚笑道。
“這倒也是……”鄧昆自己也“撲哧”一下樂了。
柯裏默默沉思了片刻,然後作出了決定:“不過把跟大廈設計有關的所有人員的檔案都調出來看一下吧,我們不能放過蛛絲馬迹。”
“要派人偵察麽?”張揚問道。
“不,”柯裏搖搖頭,“涉及範圍太廣了。我們先推理吧,争取把可疑人員的範圍縮小一點。”
這時候,安妮爲大家泡了咖啡,用托盤分發給每人一杯。柯裏這才覺得有些困倦,擡頭看了看牆上的表,現在已是晚上11點多了,他們因爲太投入,竟然忘了時間。柯裏站起來,伸伸懶腰,道:“有點餓了,我們吃點夜宵吧!”
“贊成!”鄧昆舉雙手贊成柯裏的提議,張揚還搬出早就準備好的外賣資料,查看想吃哪家的東西。“叫好倫哥的外賣怎麽樣?”
“不太好吃啊……再說了,他們應該10點半就關門了。”鄧昆道。
“這附近不少寫字樓裏都有加班到深夜的人,他們爲了奪回這塊陣地上的生意,幾點都送餐的。”
“奪回……”一瞬間,柯裏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我賜給你們的,也能奪回來!”如果反過來說,屍語者能怎麽奪回來,也能怎麽賜予……“等一等,”柯裏一拍大腿,大叫道:“糟了,我們隻顧核對屍體,忘了檢查那天出入送入大廈的包裹、快遞了!”
“什、什麽?”鄧昆有些不解,“又不是炭疽,跟包裹什麽的有關系麽?”
“屍語者根本不用親臨,隻要送錄音機來就行啊!既然錄音可以毀掉活屍,爲什麽不能制造活屍?這裏已經有了曲教授這具屍體,隻要再播放那錄音,他就能行動殺人,制造更多的行屍。就像病毒的傳播擴散一樣,活屍的數目最高能以幾何級數增加。而且把全樓人都變成活屍,還用不了這麽快……”柯裏說着說着,神色逐漸凝重起來,連他自己都感到這推論很可怕。但不能不承認,這是可能發生的。如果這種以前根本沒想到的可能性是事實的話,就不難解釋屍語者爲什麽放棄這裏了——他隻把這裏當成個試驗室,而且他的試驗成功了。連秘密警察機構都不在話下,他隻要繼續制造那可怕的錄音,那麽醫院的太平間、殡儀館、火葬場……哪個不是他更大、更好、更容易突破的目标?
這就好比你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支蠟燭,好不容易才照亮了前進的道路;但你向前一走卻發現,前進的道路上充滿危險的岔路,而蠟燭也快熄滅了。雖然不是進退兩難的境地,但比進退兩難還要爲難。危機的暗雲鋪滿天空,未蔔的命運就像那在風中搖擺的微弱燭火,随時可能被即将到來的風雨撲滅,然後永遠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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