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夜晚。這裏既不是冒着滾滾黑煙、遭受重度污染的工業星球,也不是處處鳥語花香,保持着大自然原始風貌的生态星球。在這個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裏,“享受”是每個人生存的唯一追求;而提供可以享受的物質和服務,就是這個星球的唯一職能。
因此,雖說是夜晚,但人工照明設施使得整個城市如同白晝,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僅沒比白天少,反而多了幾分。金錢、美女、名車、豪宅、美酒、佳肴……一切供人享受的東西都能在這裏找到。可是,繁華的背後又是什麽?往往,罪惡就在美麗的掩飾下悄然進行,更何況這裏連吃人都是合法而且“體面”的事呢?
盡管這個星球有的是肆意揮霍的大款,但窮人還是占了人口總數的大多數。剛才所說的一切,他們是無法享受的。他們不僅被強制隔離在繁華的市區外面,而且随時面臨着“被吃”的危險。因爲,這個星球的領主公布了一條法律:在這個星球居住的任何沒有貴族血統的人,都可以被人随意獵殺。這道被鮮血染紅的法令使得無數人慘遭屠殺,而貴族老爺們、還有那些從其他星球遠道而來尋求刺激的富豪們,都對殺人、吃人樂此不疲。窮人的血肉,将特權者的腸胃填飽滿,而死者的臨終哀号,卻隻能回蕩在這個星球偏僻的角落中……
這個城市中最豪華的賓館是接待外星大人物的“星際友誼中心”,别看名字普通,這裏招待的可是星際外交使節、跨星公司的大老闆、還有那些隻會帶來死亡的臭名昭著的武器商人。可以說,住在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是有着極大影響力的,怠慢某些人也許會引發星際戰争。但你還是不要小瞧這裏的能力喔,盡管每天都賓客雲集,但是,直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一位客人對這裏的服務表示過一絲一毫的不滿呢!
那麽,是什麽吸引着這麽多大人物呢?
其實,說穿了隻有一點,那就是——吃人!
那些大人物早已厭倦了各種正常娛樂活動,隻有最刺激的事才會引起他們的興趣。而戰争雖然很刺激,但同時也會多多少少損害他們的利益(除了武器商人——他們就是靠這個賺錢的),所以這不是個好選擇。那麽,還有什麽能比眼看着别人屠宰活人,然後精心烹調成美味供他們享用更刺激的呢?我實在想不出。
雖然神界是明令禁止這種活動的,但人類自己早已經抛棄了神,自然也就不去理會神的警告。沒有人信仰的神,也就不能稱之爲神,逐漸失去原有的威力。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神”也是一種瀕危動物呢!失去神的威懾的勇者領導的世界正好成了滋長罪惡的溫床。你不要以爲隻要存在有識之士,就不會讓一個星球如此堕落。有誰能阻止一群喪心病狂的軍閥使用鐵腕統治一個星球,然後把所有反對者吃掉呢?更何況有那麽多同樣喪心病狂、但手握重權的人在背後支持他。
“吃人”,吸引着這群吸血鬼!他們不僅在自己的星球吸食民脂民膏,還要到這個無法無天的星球來體驗真正吃人的樂趣!于是,瑪雅星就成了“吃人者的樂園”。
在衆多的來訪者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來“享受”吃人的刺激和樂趣的。因爲無論何時,有壓迫就有反抗,就有不怕死的勇士站出來對暴君說不!可問題是勇士的力量有多大?要是在暴君面前微弱得像一根草,那就隻有落個進入别人肚中的悲慘命運了。
不幸的是,這裏的統治者,暴君薩摩将軍,就是不折不扣的可怕的惡魔!論兵力,他擁有強大的軍隊,還有衆多星體的表面或背地的支持,更有亡命之徒的“衷心擁護”。因爲他不信任人,所以擁有一隻由生化機器人組成的軍隊替他掃清一切反對者。他還有個癖好,就是“獵頭”。這裏講的不是搜尋人才的“獵頭”,而是實實在在的“獵取人頭”。對于那些反對派領導人,薩摩将軍一向是吃掉他們的身體,再把他們的頭采用高科技培養起來,說穿了就是讓頭顱脫離身體活着,以便他随時來污辱。作爲失敗者的命運極慘,不僅薩摩将軍會當着你面吃掉你的身體,也許過不久還會讓你親眼看親人被吃的場面。而且,沒有身體、隻有頭顱的狀況真是生不如死,比沒有四肢的“人豕”還慘,(科技進步的悲哀!),想死都不可能!要是将軍心情好,也許會留下舌頭,不然連破口大罵都不行!千言萬語也道不盡這其中的悲慘。人類的本性真是那麽殘忍嗎?
據我所知,目前這樣的人頭的數目不下12個,那些從前都是響當當、鐵铮铮的漢子,有些甚至不遠萬裏(其實該以“光年”來計)來到此處倡導“自由、平等”,可如今都落得如此下場。
這境況到底會不會改變呢?
這一日,冥曆9452年6月6日,問題出現了轉機,而那些沉醉在罪惡中的人們還并未意識到自己的危機即将到來。
在“星際友誼中心”那777層大廈的頂樓大廳内即将要召開一場大型宴會,迎接三神界中“天界”的特使。據說,連薩摩将軍都會親自出席,真是極大的面子。能讨好到神,畢竟是有利可圖的。
這時,賓館上上下下都忙碌着準備宴會的一切事宜,但還是缺一個頂級“人肉廚師”。一個普通的“人肉廚師”并不難找,隻要燒得一手好菜,再在人肉的調味上下些功夫,一個普通廚師就能改行。但頂級的“人肉廚師”就不同了,他們擁有“特級人廚”證書,不僅烹饪手藝要好,還要能當着衆多客人面表演殺人絕技,要知道,用令人眼花缭亂的刀法、幹淨利落地殺人是最能讓那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大人物們欣賞的了。多半,他們還要評論師傅的刀法好壞,顯示自己的見識,博得淑女的贊賞(那樣的“淑女”也真夠變态)。總之,這是上流社會的社交場合中必不可少的角色,其地位也相當高。不過,由于要求十分嚴格,擁有這種身份的人目前不過十來人。所以,此時怎麽找不到這樣的“人才”,這可把賓館經理急壞了。這家全星球最大、最豪華的賓館的老闆不用說就是薩摩将軍(不是才怪),要是不能讓他滿意,想必經理本人不久以後也會成爲“桌上餐”。這,就是經理着急的原因。
正在經理急得如火燒的螞蟻一般團團轉時,他面前的可視電話響了——這意味着他有了希望。他連忙按鈕,三維影像立即出現在他面前。隻見是他的秘書,說:“經理,有人來應聘了。”
“還不快讓他來!我怎麽看不見他?”
“我沒讓他進來……”
“什麽?你瘋了?!快讓他見我!快!”經理此時就像落水臨死前卻看到一根救命稻草的人一樣,拼命想抓住一切機會。
“可是……”
“沒什麽可是!難道他不是‘特級人廚’嗎?”
“是,我也特意查詢了認證資料,但是……”
“隻要是就行!快讓他見我,多少錢我們都請!”經理挂斷可視電話,總算長出了一口氣。這下命保住了,他想。因爲需求大、數目少,“特級人廚”十分搶手,屈指可數的十來個高手都有優厚而穩定的工作,有的自己開酒樓,有的是權貴的私人廚師,還有的是最火的培訓學校的校長。
這次來的是誰呢?“快刀”格雷森?“一刀兩斷”尼力亞?還是...經理頭腦中閃過幾個人名和他們的外号,但他也不能确定來者會是哪一個。
“刷”的一聲,自動門打開了,經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進來的人。
隻見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20多歲、不到30歲的年輕男子,穿着十分整齊,全身衣服都是黑色,手上也帶着黑色手套,他後面是一個一身白色衣服的15歲左右的男孩子,提着一個黑箱子。不論大人還是孩子,相貌都十分英俊,尤其是那男子渾身還帶着無法形容的英氣。
“您是?”
“有人叫我‘地獄的使者’。”來者隻說了綽号,但就憑這綽号,已經足以表明身份了。
經理馬上站了起來,跑去和他握手,然後套近乎:“久仰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那男子隻是報以自信的微笑,手連伸都沒伸。
“您又何必自備原料呢?我們這裏什麽樣的貨色都有……”經理在他耳邊輕聲說。
沒等自作聰明的經理說完,那男子就是微笑着說:“這位是我兒子,也是我目前唯一的徒弟,這次我要讓他擔任我的助手,而且工錢要和我的一樣,這就是我的條件。”
“一定一定!”隻要能找到合适廚師,經理什麽條件都會答應。他沒忘在臉上堆出肉麻的笑容,谄媚的誇他剛才還認爲是“做菜的原料”的男孩:“真是虎父無犬子,小兄弟的手藝得了真傳,想必了得!哈哈……”
那孩子則對此報以頑皮的微笑。
“請兩位先住下,歇息歇息,待會我會親自領二位去廚房。”
那号稱“地獄的使者”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後和那孩子一起出了房門。他的微笑裏帶着嘲諷,也帶着必勝的信心!
經理這下終于吃了定心丸,他按鈴叫來秘書,說:“那就是當年天下第一的‘地獄死亡的使者’!你險些錯過了救命的神仙!”
“那就是響當當的‘地獄的使者’?!要真是那樣,付十倍的價錢也值得……”秘書喃喃的說。因爲,“地獄的使者”這個名字太富有傳奇性了!據說,15年前全星球“特級名廚”比賽,還很年輕的“地獄的使者”以絕對第一的成績勝出,不過,這15年來他仿佛消失到了空氣中。
“看來15年來,他過着平靜的家庭生活,還培養自己的兒子接班。不愧是高手,有眼光。”
“是啊,這回重出江湖,也許連他的兒子都能一炮打響。”
“小‘地獄使者’就誕生在咱們這裏,這也是榮耀啊!”
“對,我們也會出名!我們可以建一座紀念碑……”
“哈哈哈哈……”
經理和秘書沉浸倒甜蜜的幻想裏,這種被豬油蒙了心的人是決不會理解“自由、平等”二詞的涵義的!
那麽,神秘的“地獄的使者”父子究竟是來幹什麽呢?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星際友誼中心”裏上上下下都忙個不停,将整個賓館布置的比平時更加富麗堂皇。因爲,天界的小天王的特使就要到了。
經理将“地獄的使者”父子二人帶到廚房邊上的一個像是儲藏室的大房間,親自打開裝有複雜密碼鎖的門,請他們進去。隻見這個房間就像監獄的牢房,中間是通道,兩邊則是鐵欄杆構成的巨大籠子。而籠子裏面關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人!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在吃人合法化的星球的供應人肉菜肴的廚房的儲藏室裏還能有什麽新鮮玩藝呢?這就如同正常的餐館外面擺着的養着活動物的籠子一樣,在這裏是平常至極的設施。
“我們準備的全在這裏了,您看可有什麽不妥?”經理滿臉堆笑說,他臉上的肥肉也因此一顫一顫,仿佛想在每個醜惡的罅隙裏都填滿讨好的元素。人類的臉上居然能出現如此令人作嘔的表情,真是“奇迹”!
“嗯……”那個“地獄的使者”隻是應了一聲,同時環視籠内。
隻見籠子分爲四大間,分别關着男人、男孩、女人、女孩,大人都在40歲以下,孩子則是5-18歲不等。因爲這裏是最高級的賓館,自然要提供給客人鮮嫩的人肉,不供應“老了”的肉。那些人都赤身裸體,見到有人進來,都蜷縮到籠子的角落裏,用驚恐的眼神望着來着。這是能令每個有愛心的人心碎的神情,那種無助、絕望,震撼着人的心靈。
經理雖然是見過大陣仗的,可是此時還是心裏發毛。他偷偷向“地獄的使者”望去,隻見那人還是那麽鎮定,就連跟着的孩子的臉上也沒變色。
“不愧是老手,看來找對人了。”經理心裏暗自高興,連忙問:“您看,到時候殺哪頭呢?”人類的數量單位在這裏居然變成了“頭”,可見同樣是人,地位卻多麽懸殊!
“薩摩将軍喜歡吃男人還是女人?大人還是孩子?”
“哦,将軍喜歡吃男人,因爲他覺得那樣才會強壯,而且最喜歡嫩肉……還有,吃小男孩的那個可以壯陽……”
“知道了,就那個吧。”身着黑衣的“地獄的使者”伸手輕輕一指,就宣判了一個人的死刑。實際上,就是他此刻不指,那些人将來的命運也會一樣吧?所有這些人都會成爲盛大宴會的犧牲品、桌上餐,隻不過“地獄的使者”選的是他當衆表演的材料,那人的生命也就會早結束一刻。這種豬狗不如的生命的結束,是不是也算一種解脫呢?那麽,從這個角度,“地獄的使者”做得倒是“善事”了。唉,在黑白颠倒的世界,一切都是說不清的。
順他的手望去,隻見他指的是一個驚恐萬狀的男孩,他看上去頗英俊,皮膚光滑白皙,怎麽看都像有錢人家的少爺,而不像此時此刻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在這個吃人合法化的社會,買賣人口也成了正當而體面的行業。就像古代地球上的中國,在明朝時因天下大旱,百姓苦不堪言,隻好鬻兒賣女,連路邊小店都公然買賣人肉、現吃現宰。那樣的人在當時叫做“菜人”,就是被當成蔬菜、做成菜的人!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地球曆史上清清楚楚記載的實事!(見清代紀曉岚的《閱薇草堂筆記》。)而瑪雅星買賣的人口分爲四種:賣身的奴隸(相當于古代的“菜人”)、抓捕的“流浪漢”、人工飼養的專門用來吃的“肉人”(就像牛羊一樣),還有就是政治犯——其實就是反對薩摩将軍統治的人和他的家族。這裏别出心裁就是所謂的“肉人”,名字就取自“肉牛”之類的用來屠宰吃肉的牲畜,因爲他們生來就是專門供人吃的。不論從出生時就決定養來吃的人,還是人工培育的克隆體,都是一樣的命運,被“飼養”大,隻教他們運動(爲了肉質鮮嫩可口)而不傳授知識(反正是養來吃的,要學問有什麽用?),溫順如羔羊,不會反抗、也不會逃跑。直到被宰殺,他們也不會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不過“肉人”的本能反應還是有的,但人類對環境的察覺能力早已退化,這方面反不如動物。因此,動物能感到自己大難臨頭,人類的預感卻遲鈍多了。也正因此,“肉人”才被稱爲最溫順的牲畜。)有人說,其實這種人在四種人裏最幸福,因爲直到死亡來臨時他們也根本不知道苦惱、憂愁、恐懼。可是,對于人類來說,出現這種人,本身不就是絕大的悲哀嗎?
“您怎麽一下就看中了……”
“有什麽不妥嗎?”
“不,不,您真是慧眼!一下就看中了将軍閣下送來的貨。将軍閣下正要吃這口呢!”
“這也沒什麽,這行幹久了,也該有些眼光。”男子報以微笑,從始至終,他都是那樣彬彬有禮。
“是,是。還有,我偷偷告訴您吧,那就是将軍的死對頭——‘硬骨頭’哈裏的兒子!”
“哦?那個‘硬骨頭’不是被将軍吃了嗎?怎麽,連他的孩子也不放過?”
“斬草要除根,這是将軍閣下的意思。而且,将軍要當衆吃這個孩子也是爲了滅滅該死的反對者的氣焰,看他們還敢不敢造反!這些狗東西,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想爬到我們的頭上,還說什麽‘自由、平等’!真是鬼話!就得把他們全吃了!”經理越說越激動,最後是咬牙切齒、惡狠狠的說。
吃人的人,不都是這樣喪心病狂嗎?
“地獄的使者”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輕輕拍拍經理的肩膀,帶領自己的兒子走出了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