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某個豪華公寓的夾層中。
望着浸泡在藥水中的一顆顆頭顱,她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歲月雖逝,但容顔不老,這就是我親手調制的藥水的功效。在這藥水裏面,飽含着我的愛與恨……”她輕輕揭開玻璃瓶的蓋子,嗅了嗅,臉上呈現出滿足的神情。在拂去一個個盛有頭顱的容器上面的浮土後,她戀戀不舍地掃視了所有容器一遍,然後轉身離開了密室。她将嵌在牆上的電燈按鈕向左扳動三次,密室的門自動旋轉關上,門的位置上隻剩下一個香水陳列架。在射燈的照耀下,盛滿各種顔色香水的晶瑩剔透小瓶閃閃發光,彰顯出主人的尊貴和品位,但誰也不知道它們背後也整齊排列這盛滿液體的容器,那裏面浸泡的卻是人頭。
這裏就是香水界名人——皮小姐的家。雖然皮小姐在表面上是個善于發掘古代秘方,調配出過很多獲得大獎的知名香水的貴婦,但誰又知道,她并不是人類,而是一具成功融入人類社會、并生活了幾千年的僵屍呢?
她從架子上選了一種香水放入精緻而小巧的挎包,然後打電話叫了車,來到郊外一間不起眼的酒吧。
“請出示您的會員卡,小姐。”服務生彬彬有禮地說道。雖然他早就認識皮小姐,但必要的手續還是不能少的。在這間活躍着生存于都市中的魔物的俱樂部中,繁文缛節是必不可少的。“我們之所以能混迹于人類而不被發覺,就是因爲我們處處謹慎。”這間俱樂部的創始者兼老闆曾經這麽說。的确,魔物也要遵守都市的規則,不然人類就會查覺他們的身份;而一旦被察覺,人類也不管他們是否對自己構成威脅,馬上會呼天喊地、恐慌不已,而各色魔物獵人也會紛至沓來,對魔物的生存構成威脅。
“如果你想繼續享受都市中的平靜生活,那就遵守我們的規矩。”老闆對所有成員都這麽說。沒錯,他們并不是十惡不赦的歹徒,也不是面目猙獰的妖魔鬼怪,他們隻不過是些貪戀紅塵的魔物。在其他魔物眼裏,他們竟然和人類融洽地生活一起,絕對是出格的;而人類若是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立即就會翻臉,哪怕前一秒鍾還在恭維外表是成功人士的他們。“一旦暴露身份,我們就會成爲一群沒人看得起、沒人會接受的可憐蟲,所以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這是老闆經常感歎的話。
幾杯酒下肚,皮小姐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她一邊捶着桌子,一邊對老闆訴苦:“我最近一直在不斷地問自己……我真的融入上流社會了麽?什麽金錢、名譽、地位,照理說我是一樣不缺,可是我爲什麽還是感到寂寞和孤獨?”
“又在說傻話,你醉了……”老闆含情脈脈地望着她,他認識皮小姐已經有幾百年了,雖然因爲種族的關系(他是修煉成形的野獸)不能真正去愛她,但至少在心中把皮小姐當成是情人。
“不,我沒醉……這點酒量都沒有,我可就白活了……想當年,我在長安城當過一陣歌妓,可比現在的什麽天王巨星都紅啊!”皮小姐癡癡地笑了,“太多fans的吹捧,上流社會的應酬……這些都不能滿足我空虛的心靈……我的心啊……”
“你是說,你需要感情?”老闆“撲哧”一下笑了,“世上有這麽多癡情的妖魔,多你一個也不算多!”
“别笑話我!”皮小姐哼笑着,“我真的厭倦了這虛僞的生活……我想過真正想過的生活卻不能,結果隻能再度放縱自己……”
“放縱?難道你又去……”老闆嚴重閃過一絲不安,“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做那件事了嗎?”
“50年前我是答應過你……可那是你當時說要娶我……”說到這裏,皮小姐竟然掩面而泣。
老闆将皮小姐摟到懷中,輕輕撫mo着她的秀發,說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但你可以把我當成是可以傾訴一切的……朋友……”
“我愛一個人,就想要他的頭……恨一個人,也想要他的頭……”皮小姐在老闆懷中低聲哭泣。恍恍惚惚中,她覺得自己再度回到了記憶中的那個歲月……
盛唐時的長安,繁華無比。各國的使臣,都來朝賀天朝大國,也帶了花樣繁多的貨物進行貿易。
她坐在裝飾華美的八擡大轎中,在一大群年輕小夥子的尾随簇擁之下招搖過市。擁有如此魅力,她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因爲她是得到多年的僵屍。她輕輕揭開轎子側面的簾子,從人群中尋找着中意的人。那個人,即要有嬌好的面容,又要有強健的體魄,這樣他的血才不會難喝。
一陣駝鈴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來自波斯的駝隊,他們經過長途跋涉,從絲綢之路将異國情調帶入大唐,然後再換回大唐的種種特産。她一向喜歡胡人的器具和歌舞,這次卻在想:“胡人的小夥不知怎樣?”
正當她探出頭,漫無目的地張望時,正好碰到領頭波斯的小夥那熱辣辣的目光。自以爲閱人無數、經驗豐富的她,臉刷地一下紅了。“我的心爲什麽跳得那麽快?難道我真的……喜歡他了麽?”
最初的觸電,代表着良好的開端。天資聰穎的她,很快就學會了波斯語,跟小夥子無話不說,兩人很快墜入愛河。
“你真美,比波斯最美麗的姑娘還要美。如果她們是地上的花朵,你就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熱情開朗的小夥子約她一起看星星,指着天上最明亮的星星表達心中的愛意。
“可是,你如果知道我是……”在喜悅之後,她有些忐忑不安,如果小夥子知道她是僵屍不是人,他還會愛她麽?
不料,小夥子沒等她回答,就捂住她的嘴:“不管你的身份如何,你就是你。我喜歡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本人。”
那一夜,她喜極而泣。
于是,兩個人定下終身,前往波斯完婚。
天有不測風雲,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個詞,也不知道是誰在這個詞中下了最惡毒的詛咒。就在她爲未來的郎君取水的一眨眼功夫,一群沙漠中的強盜像旋風般突然而至。她隻看到心愛的郎君屍首分離,倒在血泊中。當盛水的皮囊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燃燒在她心中的怒意,使她失去了理智。
“複仇”占據了她的心靈。
就在強盜們還在盤算這個漂亮女子能賣到多少錢時,她露出了本來面目。青黑色的皮膚、遍身屍斑、長爪獠牙、白毛橫生,這一切無論在哪國人眼中,都不會是正常的生物。
強盜的頭子吓得身子一歪,從馬上一頭栽了下來,但這并不能平息她的怒意。“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親人,卻這麽就失去了……”她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強盜頭子的腦袋。然後,她瘋了似的,将強盜們一個個咬死,把頭吐在地上。
當她等着猩紅的眼睛,轉向同來的旅伴時,有人跪在地上哀求:“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求你放過無辜的我們……”
“無辜?我失去了愛人,爲什麽你們卻沒有死?”她腦海裏全是“老天不公平”的想法,再說,她也不能讓自己的身份暴露,然後遭到世人的唾棄。一旦流言蜚語傳起,也許有人會說是她狠心害死了郎君,這可有前人的教訓。
這一夜,她殺光了47名強盜,還有同行的33人。
她将郎君的頭用綢緞細心包好,然後連夜趕回長安。雖然她不會另死人複生的法術,但她調制出了防腐的藥水,使那頭永遠不會腐敗變樣。“雖然你狠心的丢下我一個,但這樣也算你陪我一輩子了……今後,我要把所有喜歡的和不喜歡的男人的頭,都這樣收藏起來……”
結束了回憶,酒也醒了幾分,她發現自己還依偎在老闆的懷裏。“是不是要把你的頭也一起收藏呢?”她半開玩笑地說。
“免了吧,我甯可你不愛我,也不恨我……”老闆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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