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飛定了定神,那腳步聲也停了下來。“難道又是錯覺?”他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回頭,卻看見一個40cm左右的古裝人偶站在地上。
那人偶分明就是墓主室的箱子中的,做工精巧,是個年少女孩子的形象,身着顔色鮮明的綢緞服飾,頭上梳着一個朝天小辮,臉上還帶着活潑的表情,就像活人一般。但她的手上,還持着一雙同樣精巧的、明晃晃的寶劍。如果這是芭比娃娃和她精巧的配套用品,那麽任何人都會感到可愛。可是,出現在這樣的環境,配上這樣的利器,再加上已經死了人,就不但不能讓人覺得可愛,還會令人生疑了。
李健飛本能地舉起了手槍。
而那人偶臉上的表情竟然也這在一瞬間改變了:她分明在笑、還略顯稚嫩的臉上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悅,眼前的獵物讓她這個獵人又一次品嘗到了興奮的甘甜滋味。
久經沙場的李健飛察覺到了人偶的殺意,這種對“殺意”的感覺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出來的。别看李健飛隻有35歲,但他經曆過多次嚴峻的考驗,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敏銳的感覺是他最得意的資本。但他這次還能繼續幸運嗎?
“砰!砰!”雖然他對自己的槍法很信得過,但這詭異的可以自己行走的人偶他還沒見過,爲了保險,他還是連開了兩槍。
可是,子彈一發也沒中。
不中不是因爲他槍法不準,而是人偶像電影中用電腦特效制作出的武林高手一般,用劍脊靈巧地撥開了子彈。
“怎麽?!”李健飛驚訝萬分,雖然他此前已經預感到事情不會那麽順利,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他又扣動扳機,但不知道是槍卡殼了,還是他的手根本不聽使喚了,槍沒有響。
人偶開始移動了,一步一步向前挪着。人偶的行走就像蹒跚學步的孩子一樣慢,但李健飛卻發現自己的整個身體無法動彈——看來剛才槍沒響也是因爲如此。但即使能開槍,又會有用嗎?
“我的勇氣哪裏去了?”他自己問自己,他發現自己的勇氣好像一下子跑得精光,不僅握槍的手在顫抖,内心也在顫抖!
人偶停下了,展開雙臂,将雙劍平伸向身體兩側。它開始旋轉,越轉越快,像隻陀螺。而雙劍也起到直升飛機的螺旋槳的作用,帶着它的身體懸浮起來。
李健飛恍然大悟,爲什麽那些保安的傷口都是咽喉處的一道傷痕?就是這人偶像竹蜻蜓一樣飛起來,然後一擊奪命的!
“不能怕!我還有勇氣,男子漢的勇氣!”他在心底大吼着,因爲他知道這時候隻有将渙散的意志集中起來,重新找回鎮定并鼓起勇氣才能脫險,不然隻能束手待斃!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參加行動時的情形:面對槍口,手在不斷顫抖……
人偶已經飛在半空。突然,毫無征兆地,它向李健飛的咽喉疾射過來。
“我不能死!”李健飛也恰好在這一瞬間恢複了行動,閃身躲過這緻命的一擊。
但即便如此,人偶的雙劍還是從他胸前向右肩劃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鮮血頓時噴湧出來,染紅了他的衣服。“好險!”李健飛慶幸這劍沒有傷及咽喉或頸動脈。此刻,他的頭上、身上已經一身冷汗,連襯衫都濕透了。也許是因爲恐懼,他竟然沒有感覺到傷口的疼痛。
人偶輕輕落到地面,轉過身來,停止了運動。
李健飛剛要舒口氣,耳邊又聽到“咔嚓咔嚓”的聲音。他回過頭一看,一個身披铠甲的人偶正手執大刀挪過來。
“完了,這下死定了……”他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那個古代大将模樣的人偶就像有人操縱一般,熟練着舞動着大刀,身上的铠甲發出清脆的嘩啦嘩啦聲。它的進攻方式與舞劍少女不同,它縱身一躍就有齊胸高,用刀直指李健飛的心髒,筆直戳擊。
李健飛感到更大的壓迫感,身子動彈不得,他隻好閉眼等死。
“砰!”一聲槍響後,李健飛并沒有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戳入心髒,于是他睜開眼。
大将人偶已經躺在地上,頭被炸沒了。
人偶後方并沒有人,李健飛回頭一看,他背後站着葉穎,她正舉着一把銀色的手槍,看來是她救了李健飛。
“站着别動!”葉穎喊道。
舞劍少女的人偶再度旋轉起來,可還沒等它飛起來,一顆子彈便崩掉了它的頭。于是,就像沒人抽打的陀螺一樣,沒有頭的身子越轉越慢,最後倒在地上。
李健飛覺得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車中,仰卧在放倒的座位上。
“你醒了?已經沒事了。”葉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哦……”李健飛掙紮着坐起來,他解開衣服一看,傷口已經包紮好,還噴上了止疼藥劑。“抱歉……”他想了半天,才冒出這麽一句話。
“用不着道歉。”葉穎微微一笑,“男人都以爲自己必然是英雄嗎?像隻沒頭蒼蠅一樣冒失地闖進去,沒把小命搭進去就不錯了!……不過說實話,你還比一般的男人強一點,至少你能躲過足以緻命的一擊。”
葉穎的笑容和話語多少有些嘲諷的意味,可李健飛也承認,自己能對付窮兇極惡的罪犯,卻奈何不得小小的人偶。
“你在幹什麽!”他突然發現葉穎正在把玩一個沒頭的人偶,而且就是那個舞劍的少女,他吃了一驚。
“人偶啊!”葉穎放下無頭的少女人偶,拉開身後的提包,裏面還有六個形态各異的無頭人偶和它們所用的兵器。“這就是殺人元兇。”她補充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李健飛問道。
“嗯,你知道人偶有什麽特别的意義嗎?”葉穎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提出一個問題讓他回答。
“這個……人偶、偶人,隻是和人特别相似吧……”
“人偶有兩重含義,第一重當然就是這相似了,既然和人相似,就特别容易成精——也許這觀點對唯物主義者來說有點難以接受,但古代的确有不少木偶成精的故事。而第二重則是受人操縱的傀儡,一般人偶要想活動,就需要人的操縱。世間便有借助人的器官或血肉施法,或是将魂魄寄存在木偶身上來驅動木偶的邪法。”葉穎用一隻手指按在李健飛鼻子上,湊近他說道。“此外,有些人還反過來認爲,如果能操縱近似人的人偶,也能影響人。在借助人偶來實施的巫術中,最著名的就要數古代宮廷中的禁忌——魇了,許許多多人都堅信,在寫有生辰八字的布偶身上施法插針,便可以将傷害映射到人的身上。”
“這就是你到了發掘現場就問人偶的原因?你怎麽不早和我說!”李健飛已經聽得滿頭冷汗。
“直到再次進入發掘現場,我才證實了我的猜測。——早說你也不信啊!”葉穎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險些害死了我……”李健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
“錯,不是我害了你,而是你的好奇心害了你——我已經提醒過你,無論如何不要下車,是不是?”葉穎眉毛一挑,反問道。
“是、是……是我不對。”李健飛連忙說。
“你知道這些木偶爲什麽能自己動嗎?”葉穎嘿嘿一笑,向李健飛提問。
“唉!你就别和我打啞迷了!我心服口服了還不行,我的大小姐?”李健飛一邊作揖,一邊說道。别看他都35了,可是因爲工作繁忙而且危險,至今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不過他好說、好開玩笑,走到哪裏都能和身邊的女孩子打成一片,也赢得不少女生的青睐。
“好吧,我告訴你——反正你也猜不到。”葉穎做了無奈的表情,然後正色說道:“這是一種古代邪法,此前我也隻在古籍中見過。古代有不少技藝高超的操偶師通過役鬼術将孤魂野鬼、或者狐狸精之類憑依到木偶身上,而你所看到的這些木偶卻是承載了人的魂魄。不過,細分的話,做法也分有幾種。最低等者,施術者将人的魂魄禁锢到炮制過的邪木中,然後雕刻成木偶,這最容易做到,效果卻最差,因爲驅使起來要花很大力氣,而且容易被強大的怨氣反噬。中等者,施術者先依照人的外貌分毫不差地制作木偶,然後施法将人的魂魄轉移到人偶身上,這樣就能制作出永遠‘活着’的殺手,施術者就像操偶師一樣可以操縱人偶。但這也并不可靠,畢竟如果欺騙住人偶是件難事。一般能制作這種人偶的也都是高明的術士,他們慣用的手法是爲人偶制造幻覺,讓他們感覺自己還正常的活着。一旦有殺人命令要下達,也都是通過幻覺中最親近之人之口來吩咐,算是比較歹毒吧——玩弄人的感情。不過,這還比不上最後一種——直接将人的身體變成人偶可怕。”
說到這裏,葉穎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幾分不安的神色。李健飛連忙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不,沒事……我還好……”葉穎搖搖頭,說道:“我隻是想到了這次的情況。”
“那麽,這次我們遇到的是哪種?”李健飛問。
“是第二種。”葉穎從書包裏掏出那幾個沒頭的人偶擺在一起,說:“你看,這些人偶相貌各不相同——不過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了,身上的肢體也是按照真人來做的。嗯,要想施展這種法術,首先要用‘引子’,也就是人身上的一部分,頭發、血液、骨灰等等都可以,甚至衣物都可以。不過要将魂魄完全固定在人偶上,最後還必須毀去原來的肢體,使魂魄沒有歸處。我打掉人偶的頭,人偶就停止行動,就是因爲那頭是将人的血液摻入符水,再與骨灰調和制成的,相當于控制中樞。”
“糟!”正當李健飛慨歎之際,葉穎突然嚷道:“這下麻煩大了!百密一疏,疏得還是最重要的!快開車!”
“去哪?”李健飛問。
“張教授家!”葉穎說,“人偶應該不是七個,而是八個!這套‘七星人偶’,還缺了七星之外最厲害的北極星!”
“好,我們馬上出發……不過,你總不能讓傷者開車吧?”經過這些事,李健飛已經十分信任葉穎,不過他剛才确實傷得不輕。
“好吧,我來開車!你的傷口我已經噴了促進愈合的藥液,以後甚至不會留疤痕。隻不過你現在失血過多,加上受到邪氣侵入,還是在意點爲妙。”葉穎連忙和李健飛換了座位。
坐在車上,李健飛将這一天的遭遇串連起來,越發覺得葉穎的神秘——知道這麽多、神秘的武器、神奇的藥物,她究竟來自哪裏?真的是國際公認的優秀偵探嗎?出于職業習慣,他開始懷疑葉穎的身份。不過,他還是很确定一點,葉穎至少不是和自己爲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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