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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我信。
不隻我信,我們鎮上還有附近這幾個村子的人都信。信到什麽程度?具體不好說,但有那麽幾年走夜路的少了,晚上睡覺開燈的多了。人們說鬼怕光明,于是人們都開燈睡,趕上晚上停電的時候有人也會點上蠟燭。哦,忘了說了,鬼鬧的最厲害的那陣子還是1980年代,那時候農村的電還不是那麽正常。正常的是晚上吃飯的時候沒電,等到晚上十點多睡覺的時候,電來了。一開始人們還抱怨該來電的時候不來,睡覺的時候你來電有什麽用啊?可自打這鬼一鬧起來,抱怨的人少了。老人們說這鬼修行到一定的程度會把燈吹滅,于是人們又開始說這電來的真是時候。吃飯的時候沒電還有蠟燭,就是沒蠟也能吃到嘴裏去,隻要睡覺的時候來電就行,别睡覺的時候沒電讓鬼吃了去。尤其是家裏有小孩的,就更是害怕,也不怕費電了,電燈一直着到天亮。夜裏小孩一哭,隻要一說别哭了,再哭把鬼招來把你抓了去,小孩馬上就不哭了。
不過時間長了,倒也沒聽說誰或者是誰家的小孩被鬼抓了去。雖然這樣人們依然防患于未然,那幾年我們這個鎮上蠟燭賣的出奇的好。家家都準備很多,趕上一晚上都不來電的時候,就多點上幾根給自己一點心理上的寬慰。
我家北面鎮小學那幾個閑着沒什麽事的老師都鼓搗了一個蠟燭廠,不用往外銷,隻我們這一塊就掙得足以比他們那幾十塊錢的工資多多了。我怎麽知道?以爲那時我家殺牛,以前牛油都賣到外地去了,自從學校開了蠟燭廠就全賣給他們了。
農村的天黑的早,不像城裏的太陽一下去,這燈那燈的就全亮了,弄的連個鬼藏身的地方都沒有。農村供鬼藏身的地方就可多了,别說棒子稭,棉花柴垛成小山一樣的垛着,就是村變那一片片的樹林,在月光下抖動着彎彎的影子,樹葉雖抖動發出沙沙的聲音,膽小的也夠你害怕一陣子的。偶爾有幾個敢走夜路的在人們心裏尤其是在我心裏,那時簡直就把他們當成了英雄。
代生叔就是這樣一個人,一直到現在我都認爲他是我見過的膽子最大的人。代生叔不但敢走夜路,而且敢一個人一輛破自行車從鬼的家門口也可能是鬼的院子裏走。第二天來我家的時候還跟我們說他昨天晚上聽到鬼說話了,或騎着騎着自行車發沉下來一看,原來是一根軟軟的粘粘的東西纏在了輪盤上了,劃根火柴一看是一塊人腸子。
他說的時候輕松,我聽的時候雖說是白天仍覺得後背向上冒涼氣。再看院子裏那幾大盆用水泡着的牛腸子,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是人腸子,有那麽一段時間我是不吃那東西了。
代生叔不隻是膽子大酒量也大,那時候賣的一種叫“蚌埠白酒”的高度而且便宜的酒,他一個人一頓能喝一瓶。他家離我家有十裏路吧,回他家有兩條路,一條公路一條土路。公路遠土路近,于是每次都走土路,有因爲殺牛多數時候都是在晚上,所以他每次回家的時候最早也得晚上10點多了。有時我會說:“代生叔,路上小心點兒,要不走公路吧。”他總會張着十天半月不刷的黃闆牙噴着濃濃的酒氣說:“爺們兒,沒事,鬼怕惡人,我這殺牛宰羊的惡人,鬼怕我。”他這麽說我依然感到害怕。到學校裏和同學們一說到鬼,我有總會提到代生叔,說他膽子大不怕鬼,尤其是忘我把他說的看到人腸子的事一說出來,吓的同桌的小女生不但渾身哆嗦,嘴裏還會說“别說了,别說了,怪吓人的”
說給她們聽的時候是晚上,教室裏也沒有電,每張桌子上都點着蠟燭。有時我會在說到鬼的時候把蠟燭故意吹滅,馬上就吓得她“娘啊”一聲趴在桌子上。現在都長大了進入了新世紀,有時我會在想那個時候的我們有些單純的可愛。換做現在即便她吓的不趴在我懷裏,我也會借機把她摟懷裏。可那時的我們不是不敢,而是腦子裏還沒這意識。
二
雖然那一陣子鬧鬼,但鬼是什麽樣子,據那一陣子傳着就三個人見過鬼。一個是代生叔,另兩個是鄰村的一對小夫妻。說的最詳細,傳的最厲害的是那對小夫妻,以至于有時白天人們在大街上見到那對小夫妻也是躲的遠遠的,仿佛那兩個人就是鬼亦或鬼始終沒離開那兩個人的身體。
那時的我正上初中,雖說膽子小,聽到人們說鬼也會感到害怕,但心裏又隐隐的不相信。學過的一篇課文上也說過世上沒鬼,魯迅先生見到的“鬼”也就是個人裝出來吓人的。但那陣子的人們确實是被吓着了,不止晚上開燈睡,就連晚上鬧鬼的那個地方,也就是代生叔一個人敢晚上路過的那個地方,在那有地的那幾戶,有兩戶根本就不種地了,那種地的也是太陽還高高的挂在樹梢上的時候就回家了。可也真有不怕鬼的,我們村西頭就有一戶在那有二畝多地,其實也不是什麽好地,又不在大隊的賬上,不交提留不收公糧的荒地,不種也不可惜,但他們家愣是整成了好地,不但種成了好地,還種上了蘋果樹,蘋果要熟了的時候,還在那壘了個小土屋,晚上在那睡,以我的想法,就是不看估計也沒人,敢去那偷蘋果,實在饞了打自己幾個嘴巴子也不會去那偷的,不過這也隻是我的想法,據中蘋果的人說,有一回晚上,他快12點了才去,剛到那就聽到蘋果園裏有東西,“唰、唰、唰”開始着實把他吓得不輕,也沒敢開手電,就趴在了旁邊的一條排水溝裏,聲音時大時小,那天晚上他喝了些酒,都說酒壯人膽,但他說他依然有些後背冒涼氣。正在他吓得要跑的時候,從樹地裏出來一個人,背上背着個袋子,原來是來偷蘋果的,一看是人跑他的膽子就上來了,其實他的膽子也夠大的,敢一個人在那看蘋果,人們就都說他厲害,從這件事之後,人更說他膽子大了。
把偷蘋果的吓跑了,蘋果留了下來,第二天回到村裏,可沒說是一個人去偷的,那樣豈不是說偷蘋果的膽子更大。他也沒說一開始吓得趴在溝裏不敢動,至于後背上冒涼氣他就更不敢說了,我知道是因爲和他兒子是同學,是他兒子悄悄告訴我的。
過了那天晚上,第二天的下午,他就整了4隻羊,在他那塊地的四角上各殺了一隻,他本人就是殺羊的聽老人們說殺生的血能辟邪,連鬼都不敢靠前,至于偷蘋果的,從那以後再沒聽他說起過,大概是沒有了。雖然人并不怕殺生的血,可見人有時比鬼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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