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條石堆砌成的牆壁構成了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的石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盞昏黃的油燈緩緩燃燒着。這樣簡陋的照明方式雖然使得一路上昏暗無比,但是也足夠看清腳下的路了。
這樣昏暗的環境似乎很适合逃跑,而且這裏的守衛也松懈到了一個相當嚴重的地步。自己所在的新人奴隸雖然是分成好幾撥被送入競技場的,但是這一群大概十多人的青壯年男人隻是由一個似乎總是睡不醒樣子的男人押送着。
一頭幾乎觸及肩頭的頭發,雖然不是像角鬥士們一貫所做的那樣圖個省事剃個光頭。但是眼前這位顯然也不是喜歡精心打理頭發的樣子。而且總給人一副懶洋洋的感覺的家夥實在很難讓人有什麽敬畏之心,能夠讓人把他和其他奴隸區分開的大概隻有脖子上那個黑黝黝的似乎是相當精心制造出來的項圈一樣的東西。
讓奴隸來押送奴隸,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愚蠢的想法。不過在這個男人幹淨利落地扭斷了一個企圖溜走的奴隸的脖子以後,一切仿佛就這麽自然地在進行着了。
隐隐約約已經可以聽到一些嘈雜的聲音傳來,随着腳步的邁進那些聲音也愈加清晰。野獸的嘶吼,死亡之前的哀鳴,以及那是不是響起的驚呼聲。
被這些聲音弄得有些心煩意亂的時候,這條昏暗的通道也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是一間還算寬廣的大廳,大廳的前方的寬大出口由一根根黝黑的鐵棒組成的栅欄隔絕着。透過栅欄可以看到已經結束的上一次角鬥的場景。
勝利者的身影已經不見,一些士兵則在把失敗者留下的一些【紀念品】迅速而有序地清理着。那位勝利者似乎擁有相當程度的驕傲,幾個【幸運兒】正哀嚎着被士兵們擡上一塊塊木闆,向着這間大廳運來。隻是從他們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苟活下來的喜悅,反而充斥着一種絕望的意味。
“嗨,瘋子!這次是你這家夥在做牧羊犬嗎?看看你這家夥帶來的這群小綿羊。知道嗎,我可是聽到消息了。這一次這些小綿羊們面對的可是真正的惡狼。”說話的男人在走近鐵欄的時候,房間的燈光似乎都暗了一下。看這家夥完全不屬于正常人類的體型,大概也能猜到通向角鬥場的大門爲什麽會修建成那個樣子了。
這個巨漢的身上布滿了傷疤,比起身邊的這位押送者他顯然更符合角鬥士的傳統印象。巨漢的脖子上也帶着一個項圈,和身邊這位被叫做瘋子的押送人帶着的别無二緻。或許這在奴隸裏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吧。
“左邊的武器你們可以随便拿,不過我不建議拿太多,事後要把它們撿回來的人是我。我不太喜歡從碎肉裏撿東西。”瘋子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巨漢所說的話,對着被他帶來的奴隸們懶洋洋地吩咐了一聲後。就走到一邊靠着牆低頭坐下,那頭亂糟糟的頭發垂下來,把他的臉完完全全地遮擋了起來。
這種完完全全的無視也許本該引起一場争鬥,但是那個巨漢卻隻是在兇狠地瞪了一眼之後就沒有了其他的舉動。這不禁讓尼祿再次對這位押送者高看了一眼。也許自己無意中遇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人呢。
“他們會好起來嗎?”輕輕的一聲詢問在這樣一個空曠的大廳裏卻比想象中要清晰得多。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尼祿身邊問出這句話的小小的身影上。
受傷的戰士一定會受到妥善的治療,直到她們康複英勇地走上戰場。在亞馬遜·百合的時候,身爲護國衛士的姐姐們就是這樣告訴哥魯達的。但是看那些士兵粗魯地把那些哀嚎着的角鬥士擡入大廳右側的一個房間裏,似乎并不是想要治療的樣子。
“嘿?這裏竟然還有小鬼在。瘋子你這一次負責看管的綿羊還真是有趣的可以!”巨漢看着縮到尼祿身後的哥魯達很是詭異地笑了笑,把身子貼到鐵欄上似乎想讓小家夥盡可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讓我告訴你哪些被撿回來的【飼料】會怎麽樣……”
“咔嚓!”仿佛是一個核桃被捏碎一般的脆響,脖子上戴着的項圈顯然并不能把他的脖子完全保護住。巨漢捂着自己的喉頭,面目猙獰地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他每次張開嘴都隻有一些血沫泛出。
“抱歉,我不喜歡你的聲音。”巨漢倒在地上時不時抽搐幾下的身體尼祿完全沒有再看上一眼的興趣,隔壁的那間房子裏發生着什麽尼祿很清楚。割裂血肉剁開骨頭的聲音那段萬年之久的記憶中很是熟悉,但是那生命臨死前的戰栗卻又讓隻活了二十年的記憶幾乎發狂。
沒有理會其他奴隸投過來的目光,尼祿拍了拍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哥魯達的腦袋。小丫頭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一下,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躲開任憑那隻剛剛掐碎一個壯漢喉骨的手落在了自己腦袋上。
“和我去挑選武器吧,小家夥們。隻要它們真的是免費的,我想我們總能找到一些稱手的東西幫助我們活下來。”
尼祿率先向着大廳的左側走去後,漢庫克稍微猶豫了一下也拉着自己的兩個妹妹跟了上去。這個人很危險,盡管出身于亞馬遜·百合這樣一個以力量爲美的國度。漢庫克也沒有看到過有幾位姐姐可以這樣幹淨利落地解決獵物。
沒錯是獵物,剛剛這個自稱尼祿的家夥的動作根本就不是在戰鬥,而是如同狩獵的野獸一般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獵物。這個在這些天一起度過了一段還算愉快時光的古怪男人也許比自己所要想象的還要危險,但是想起之前發生的那一幕,對方拒絕那個魚人邀請時候臉上的神色。
就像落入這樣的地獄并非自己的本意一樣。跟着這樣的一個人也許并非是一個好主意,但是現在可以依靠的存在也隻有他了。
在尼祿帶着小丫頭們走遠了一點以後,那些本來在忙碌地搬動着【雜物】的士兵們才湊過來看了看已經不再動彈的巨漢的屍體。
“他竟然……徒手殺了一個冠軍角鬥士……”
“看來尼古拉斯老爺這一次買到了一個不錯的貨。”
“嘿嘿,那又怎麽樣。到頭來還是要被咱們哥幾個撿回來,丢到獸欄裏給那些野獸。”
“說的也是,勝利一萬場就可以獲得自由之身。真是仁慈的規矩。不過這家夥該怎麽辦?”
“還能怎樣。幫把手擡進去讓屠夫那家夥剁一下,這麽大塊用來當飼料可不方便。”
尼祿在武器堆中翻找着,不過那些士兵的輕聲低語可瞞不過他的耳朵。角鬥士,冠軍角鬥士,看來連這種地方也有等級差距啊。天龍人,角鬥士,還有像這些士兵一樣不屬于天龍人所有隻是爲他們服務的人,也許還要加上那個二十年的記憶中知道的一些勢力。這座瑪麗喬亞城還真是有意思啊。那麽我現在的目标就是先想辦法換上一個【狗項圈】了。
不過明明是即将進行生死未知的角鬥了,我竟然還可以這麽冷靜地思考這些。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擔心。雖然沒有經過什麽實驗,不過憑借着那些東西應付初陣應該足夠了吧。一邊倒的殺戮那些天龍人想必也不會喜歡,沒讓所有人一起上而是十幾人一組,那麽也就是說即将要面對的東西能對付的成年男人數量至少是二十左右但是一定不會超過一百。
希望真的像記憶中的那樣有用。尼祿這麽想着,同時從武器堆裏挑選出了兩把和小臂差不多長短的短刀。如果是武器的話,自己意識深處的格子裏顯然有更爲合适的東西。不過現在可不是把那東西拿出來的時候。
把其中一柄匕首反手握着,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掌以後尼祿突然一個閃身對着身邊的武器架子猛地揮出了一刀。厚實的木條在刀光劃過的一瞬間就被整齊地切了開來,很顯然即使隻是角鬥士使用的武器天龍人也沒有買次品的打算。
“你們這裏的東西不錯。”尼祿平淡地笑着用眼神掃過向這邊看來的角鬥士們,還故意把視線在他們的脖子上停留一下。目睹了剛才一幕的角鬥士們都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忌憚地看了一眼尼祿握着刀子的手以後移開了視線。
隻有一雙被擋在亂發之後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尼祿,那個在這樣的地方平淡地笑着的擁有一雙尖長耳朵的男人。
能夠在這裏活下來的人大多數都成爲和那些餓瘋了的野獸一樣的瘋子。而被這些人叫做瘋子的,也許恰恰就會是另外一種人。那些因爲某些更加可怕的執念而無法陷入真正瘋狂中的人。
“偉大的尼古拉斯聖,你的角鬥士們已經準備好爲您呈上一次精彩的表演了。”
“是嗎?那麽就開始吧。”天龍人無聊地打了哈欠,那些奴隸可笑的戰鬥他已經看膩了。苦苦掙紮最後被撕碎,這樣的東西一連看了幾場以後簡直乏味到了極點。如果不是上個星期……一想到這裏,尼古拉斯聖的心中頓時一陣地惱火。
“精彩……希望如此……吉爾啊,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cp0的人至少也可以在海軍裏面算一個少将的位置了吧。”
“您謬贊了,偉大的尼古拉斯聖我怎麽可能……”
“如果接下來的角鬥不怎麽有趣的話,你就親自爲我表演一下吧,吉爾。”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願望,偉大的尼古拉斯聖。”
懷着複雜到極點的心情,黑衣執事對着一邊的士兵吩咐了一下。獸角做成的長号被用力地吹響,鐵欄緩緩地升起大廳和血腥味猶未散去的角鬥場終于失去了最後的一點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