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中見到了很懷念的人。
身長很高,帶着熟悉的微笑,很溫柔的眼神。
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翻閱着小孩的課本。
然後看到了惡作劇的塗鴉。
并不是足以值得驕傲的作品,小小的孩童便紅了臉跳過去想要搶回來。
自然,是搶不到的。
因爲再怎麽說,大人與孩童的差距也不是努力就能彌補的。
我很努力的跳躍着小小的身子,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課本,羞得快要哭出來了。
那個人這才把課本還給了我。
“做得很好,一道題都沒有做錯,可兒進步了很多呢。”
在我的記憶中,總是帶着溫柔笑容的人臉上在那一天卻帶着一些從未見過的憂慮。
他伸出手,撫摸着我的頭。
有些痛。
因爲神思不屬的他并沒有控制好力道,那樣的行爲與其說是摸頭,不如說是無意識的捏着頭轉來轉去。
“那麽我要走了,對靈兒的告别也隻好麻煩小可兒你代替了……可以嗎?”
我對着他沉重的聲音,禮貌的點頭說是。
摸着我頭的那個人點了點頭,拿開手站了起來。
他拿起了一側擺好的課本,開始講述更多的東西。
他帶着神思不屬的沉默,臉上并沒有平常那種很溫和的微笑,目光也偶爾走神的想着其它事情。
被什麽東西困擾着的樣子。
如果那時的小女孩知道這可能是最後的見面的話,我大概會拿出珍藏許久的小蛋糕和他分享……大概吧。
本來我還打算把那珍藏的小小蛋糕留起來。在我們下一次去江邊郊遊時拿出來一起吃掉的。
和他與靈兒一起。
我是一直這麽期待的。
從小心翼翼的一個硬币一個硬币的開始攢錢的那一天。
結果。珍藏的小蛋糕漸漸的壞掉了。最終還是沒能一起分享,要說悲傷的話也是很悲傷的。
“之後的課業輔導或許會停下來一段時間,但小可兒已經很厲害了,就算是一個人的話,也應該沒有問題的吧?”
他這樣的說着,或許是在擔心吧,臉上的憂慮又深了一層。
課文的背誦段落、術數的背誦重點、考試可能會考到的那些地方……看着他一件又一件的說着那些小女孩還沒有學習的課文重點,小孩子的心裏也注意到了。
這個人。大概不會回來了。
追緝已經開始,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我并沒有告訴他,中午的時候我還在電視上看到他的照片。
通緝犯……
就算是小小的女孩子,也知道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可怕意義。
媽媽在那裏驚訝的抱怨着輔導班的不務正業,居然會把通緝犯介紹給了自己的孩子,但我卻悄悄的撥通了他的電話。
無人接聽……
意料之中的結果,我卻有些恐懼。
并不是恐懼他通緝犯的身份,而是恐懼以後再也見不到他的日子。
因爲電視裏的通緝犯要不了多久,都會被抓住。
然後判刑,砍掉頭。
很可怕的結果。
靈兒哭了一整天。最後眼睛哭紅了,頭也疼了起來。
媽媽帶着她去了醫院。所以他來時沒有見到她。
當然,如果媽媽也在家裏的話,我是不敢帶他回來的。
我沒有說出已經知道他被通緝的事。
在街上遇見他後,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纏着他,讓他來我家幫我做課後輔導。
就像往常一樣。
但已經有什麽不一樣了。
我眼前的人,是個通緝犯。
新聞上說他殺了人,所以他必定也站在可能被殺的立場上的。
那追捕的臨近,我想他是比我更清楚的。
“可兒,你從來都不是很笨的人。你比許多人都聰明,所以以後要勇敢一點……最重要的是,不要妄自菲薄,你會做得比所有人都好的。以後要好好努力,做一個勇敢正直的人。”
再一次,那個人摸了摸我的頭。
走了。
那是最後一次。
身爲一名通緝犯離開的他并沒有回來,既是老師也是大哥哥的人,留給小女孩眼中的最後一個記憶,僅僅隻是一個背影。
“路上小心,老師。”
我有禮貌地送他走,雖然知道自己快要哭了出來,但淚水卻決不會流下。
我不能讓他看出不妙,更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知道他身份這件事。
我喜歡那個人,那個優秀的老師、同時也是優秀大哥哥的人。
以大人的世界來說,有像他那樣優秀的人應該是沒有吧?
他以老師的身分教導我,以大哥哥的身份關心我。
所以,我決定了,我要以那個人在最後留給我的東西,決定自己的道路。
“可兒,你從來都不是很笨的人。你比許多人都聰明,所以以後要勇敢一點……最重要的是,不要妄自菲薄,你會做得比所有人都好的。以後要好好努力,做一個勇敢正直的人。”
他在最後的最後,不是以大哥哥的身份,而是以老師的身份留給我這些話。
所以,在那瞬間我的道路就決定了。
“好,那就首先,努力成爲一個勇敢正直的人吧。”
學生按照老師的話去做是當然的。
從那之後,經曆很多事,我以葉可兒的身份成長,努力的做一個勇敢正直的人。
抛棄曾經的怯懦,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勇敢起來。
我的決心很堅決。
因爲是那個人的期待,就算再困難我也會努力做到。
然而就算再怎麽堅決的決心。也會偶爾感覺到寂寞的。
那個人離開後。真的沒有回來。
我很認真的看了很多天的新聞。想要從上面知道他的消息。
但是沒有。
通緝的頭像漸漸撤了下去,但後續的發展卻不爲人知。
我越來越焦急,越來越難以忍受。
但卻什麽也做不到。
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能做什麽?
我的年齡漸漸長大,知道的事情也漸漸多了起來,卻依舊丢失了那個人的信息。
從那一天起,我真的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
偶爾做夢想起他時,甚至連臉容都模糊起來。再也記不真切。
有人說時間的力量非常強大,它甚至就連曾經刻骨的記憶都會漸漸抹掉,最後再也記不起來。
想一想許多年後的我,如果真的連那個人都再也記不起來的話,那大概會很悲傷吧?
…………
………………
睜開的眼睛,看到一個灰色的天花闆。
小女孩從病床上坐起身來,感受到的是胸口的沉悶疼痛感。
明明是瀕死的重傷,但在敷藥止血後不過兩天,她就已經痊愈。
異能者的強大恢複能力真的令人感歎。
病床對面的一張小床上,睡着一個同樣的小女孩。
一模一樣的小臉。一模一樣的頭發,當她看過去時。幾乎會産生一種在照鏡子的錯覺。
那是她的雙胞胎姐姐。
“靈兒?”
她輕輕的呼喚了一聲,小床上的小女孩翻了個身。睡夢中似乎夢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小女孩傻笑着咧着嘴,晶瑩的口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她搖了搖頭,放棄了喊姐姐起床的想法。
她決定自己去看。
掀開床單,她走下了病床,邁着有些虛弱的步子向外面走去。
然後推開了大門,冷風吹了進來。
她看到了點點白色的飄雪。
那些純白的雪之精靈從空中緩緩落下,落在路上、樹上、房檐上,漸漸積累了厚厚的一層。
下意識的伸出手接了一枚落下的雪花,看着晶瑩的六角形冰晶在小小的手心中融化,小女孩的臉上帶着一絲愕然。
“下雪了?”
沃城的氣溫常年晴朗,就算是冬天也大多隻是凜風刺骨,所謂的雪幾乎隻能在電視中見到。
然而此時出現在小女孩眼前的,的确是一個大雪之中銀裝素裹的幸存者基地。
那白雪皚皚的路面上,厚厚的白雪甚至沒到膝蓋的部分。
這樣的鵝毛大雪,幾乎不可能出現在沃城附近才對,但此時卻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如同夢幻。
幾輛停在大雪中的坦克也好像被冰雪徹底淹沒了一般,就連長長的炮管上也落滿了皚皚的白雪。
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傳說中的兵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然後一個老頭從坦克後面冒了出來。
“小丫頭,誰準你看我的坦克的?”
那老頭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吓了她一跳。
“抱……抱歉……”
她連忙低下頭,有禮貌的道着歉,“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這乖巧懂事的模樣,老頭頓時一臉掃興的縮了回去,臉上的表情也變得不爽起來。
“你這小丫頭很沒意思诶……本來以爲是那個小惡魔的雙胞胎妹妹,你會和她一樣有趣的,怎麽這麽古闆?”
說着,老頭從坦克上跳了下來,摸了摸軍大衣的兜,掏出了一塊軟糖遞了過來。
“呐……小丫頭拿着吧,初次見面也沒有準備什麽大禮,你就先湊合着吧,改天再給你補上。”
小女孩充滿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意料之中的拒絕了。
“謝謝老爺爺,但是我不喜歡吃糖的。”
老頭聳了聳肩,也沒有堅持,把糖收了起來。
“我叫班國志,是班青雅的父親,小丫頭你呢?你叫什麽名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