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很痛。
楚東臨全身無力的靠坐在巷口的牆角,痛苦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很難受。
右肩的傷口正在隐隐作痛,被喪屍咬傷的傷口中少了一大塊肉,湧出來的血讓他的肩頭衣服呈現出了觸目驚心的一片血紅。
然而這傷口的疼痛與數小時前比起來,已經削減了很多倍,甚至到了不用心去體會就無法感受到的程度。
楚東臨知道,那是因爲他這具身體的機能正在逐漸退化。
在喪屍病毒的改造下,他這具身體屬于人類的那一部分在漸漸消失。而作爲喪屍的那一部分,卻在瘋狂的霸占着他的身體,最後會将他變成與大街上那些遊走的喪屍一模一樣的怪物。
“我……我不想死……”
楚東臨艱難的喘息着,漆黑的瞳仁正在逐漸變得灰白。
死寂的色彩已經快要填滿了他的眼睛,原本還算靈活的軀體,也變得如灌鉛一般沉重。
他痛苦的攥緊了身邊的所有能夠攥緊的東西,想要找到什麽依靠,但卻隻能徒勞。一個礦泉水的水瓶在他手中被生生捏爆,裏面的水濺了他一身。
徒手捏爆礦泉水水瓶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平時,他或許感到一些自豪,爲自己的力量喝彩。
但是現在的他,卻隻能感覺到濃濃的絕望與悲哀,因爲他知道這意味着他離死亡更加的接近。
随着病毒的改造,他的身體越來越重,行動越來越遲緩,視線越來越模糊。
他靠坐在街邊的小巷口,不遠處是朦朦胧胧的遊蕩着的一群黑影。那是遊蕩着覓食的喪屍,這些被病毒毒害的死者,如今已經占據了生者的地盤,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人類的城市之中。
而原本城市的主人,那些可悲的幸存者,卻隻能艱難的躲避着喪屍的利爪,躲在暗處不敢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公元2025年,來曆不明的生化危機在全球爆發,有至少百分之七十的人類當場變成了喪屍。
沒有前兆,沒有預知,沒有任何線索,就如同上帝惡趣味的按下了一個快捷的回車鍵一般,整個人類的社會瞬間陷入了一片的混亂。
那些第一批第一批變身的喪屍,紛紛把利爪伸向了周圍的親朋,毫無預兆的襲擊又殺死了許多的人類。
而且那些被咬傷的人類在死後甚至還會成爲喪屍的同夥,加入喪屍的大軍,把利爪伸向周圍的活人。
喪屍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個人類的世界,一片混亂的局勢之中,楚東臨與一群幸存者逃到了一個還算安全的小屋中。
原本楚東臨以爲那是逃脫了喪屍危險的安全,然而那卻是不幸的開始。
那群幸存者中,有兩個手持槍支的逃犯。
他們在确定了外面的情況後,第一時間控制了所有的幸存者,利用槍的威吓逼迫所有的幸存者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以及食物交出來。
外面是無窮無盡的喪屍,而原本應該出現維持秩序的政府卻是遲遲沒有反應。
看着被遊蕩的喪屍們占據着的城市,就算是再天真的人都知道世界發生了可怕的劇變。
在這種可怕的末世之中,食物和貴重物品的重要性白癡都看得出來。
面對兩名逃犯的暴行,一群人憤慨但卻敢怒不敢言。但是哪怕幸存者們都乖乖交出了身上攜帶的食物和貴重物品,那兩個歹徒依然沒有放過他們。
爲了殺雞儆猴,又或許隻是爲了炫耀武力建立權威,也可能是爲了排除隊伍中的不穩定因素,總而言之,兩名逃犯當場開槍打死了三名成年男性。
而楚東臨僅僅隻是因爲上交背包時動作慢了一點,就被那兩個歹徒打斷一條胳膊,并且扔到了喪屍堆裏,險些被喪屍們分屍。
雖然楚東臨拼盡了全力的逃脫了喪屍們的包圍,但右肩卻被咬傷。
根據他逃亡這數日來所見到的情景來看,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變成喪屍了。
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是難以改變的可怕命運,令楚東臨的内心被痛苦的煎熬瘋狂的噬咬着。
“我不想死……我還沒有報仇!我還沒有殺了那兩個混蛋,我不想死啊……”
楚東臨痛苦的嘶吼着,伸出的雙手想要抓什麽,然後他抓住了一條腿。
那頭路過的喪屍低下頭看了楚東臨一眼,從喉嚨裏發出了咕噜咕噜的古怪聲響。
然後喪屍無視了楚東臨,掙脫了楚東臨的手,繼續搖搖晃晃的遊蕩開了。
楚東臨一臉的絕望。
到了現在,甚至連喪屍都已經把他當做同類了嗎?
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但是楚東臨清楚,現在的自己絕對是皮膚慘白,頭發幹枯,甚至就連眼睛都是一片慘白的死寂色——就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我不想死……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我不要變成喪屍……”
楚東臨痛苦的仰起頭,縱然視野一片模糊,但他依稀間卻能看到天空昏暗的光芒。
今天并不是一個晴天,愁雲慘淡的天空就如同楚東臨的内心一樣,充滿了絕望的黑暗。
他的求救并沒有得到回應,但是他敏銳的聽覺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同時有一股誘人的香味順着風飄了過來,楚東臨的鼻子動了動,餓了。
他有些困惑的擡起頭,模糊的視線看不清街道上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卻聽到了一陣喧鬧的叫聲。
“快跑!不要被他們圍住!”
“左邊左邊!左邊有路!”
“往那裏跑!快!快!”
那是一些幸存的人類正在喪屍的包圍中逃亡,與這些行動遲緩的喪屍相比,那些人類無異更加的靈活。
隻要不被喪屍們圍住所有的道路,更加靈活的人類就沒有生命危險。
但是在這個已經被喪屍所擠滿的城市裏,想要做到這一點何其困難?很快,不遠處就傳來了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那些人類反抗的力量在力大無窮的喪屍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一股甜美誘人的血腥味飄了過來,楚東臨的腹中發出了咕咕的叫聲,他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饑餓。喪屍對于鮮美肉類的渴望,幾乎壓垮了他那幾乎達到極限的心理防線。
就在不遠處的街道上,喪屍們正在瘋狂的進食,愉快的分食着死掉的幸存者。而楚東臨靠坐在小巷的牆角,聞着空氣中飄過來的那股香味,忍受着難以言喻的煎熬。
“我……我居然會對人肉産生了食欲?”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楚東臨驚恐了起來,“我……我真的快要變成喪屍了嗎?”
空氣中,那股血腥味越來越濃,楚東臨的腹中饑餓感也越來越強。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拼命的催促着他加入那群進食的喪屍,他的身體本能在渴求着人類的鮮血血肉。
楚東臨痛苦的扶着牆站了起來,踉踉跄跄的向着小巷深處逃去,“不……我不要這樣,我不要變成喪屍……我不要死……我要報仇……報仇……”
瀕死的絕望與複仇的不甘如毒蛇一般噬咬着楚東臨的内心,他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
終于在他絆到一個台階時,楚東臨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昏死了過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這一昏迷,就是許久。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楚東臨感覺到了腹中一陣絞痛一般的饑餓,身體的本能在瘋狂的催促着他去尋找新鮮的肉類來進食。
動了動手,楚東臨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的沉重,原本很簡單的一個起身動作,卻費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搖搖晃晃的站在街邊,看着路燈下照得燈火通明的城市,楚東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沒有死嗎?
然後楚東臨發現了這具身體的異常。
視線變得異常的模糊,眺目望去,竟然隻能看到二十米以内的景象。而二十米外,卻如同蒙了一層毛玻璃一般,隻能看看模糊的一片。
同時,他的嗅覺變得敏銳了。
數十米外那幹涸的血迹他竟然都能聞到那股腥味,而最令楚東臨驚恐的是,他發現嗅到這股血液的腥味後,他的身體發出了愉悅的信号,就跟人類嗅到了花香一般,異常的享受。
他猛地想到了什麽,拖着沉重的身體拼命的向着不遠處的一個服裝店跑去。
但是哪怕他再努力的邁步,他的腳步也依舊慢得令人發指,簡直就跟普通人散步沒什麽區别。
而這個發現,也讓他心中那個不詳的預感越發的濃了。
但他還不敢相信這一切,他還抱着最後的希望,希望自己猜錯了,自己依舊還是一個活人,自己并沒有變成喪屍……
砰——
搖搖晃晃的推開了服裝店的玻璃門,楚東臨跌跌撞撞的走進了黑暗的小店之内。
透過路燈的光芒,他可以看到小店内一片的狼藉,很顯然已經在末世之中被人翻找了很多遍。
他邁着僵硬遲緩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跑”到了小店内,在外面路燈燈光的指示下找到了小店的電燈開關。
輕輕一按,瞬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個黑暗的小店。
然後,楚東臨的身體僵住了。
在他面前,僅距數米遠的地方,正愣愣的站着一頭臉部腐爛的喪屍。
此時這頭惡心的喪屍正傻傻的看着他,似乎對突然到來的光芒有些好奇,喪屍的喉嚨裏發出了古怪低沉的嘶吼聲。
然而這頭喪屍卻沒有襲擊他,哪怕楚東臨就在他一個縱身就能撲上來的距離,這頭喪屍也沒有攻擊他。
似乎它眼前出現的并不是可以吃的活人,而是一個同類一般。
不……這不是真的……
楚東臨絕望的扭過頭,看向了服裝店内那面巨大的鏡子,然後他如願以償的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幹枯的頭發枯萎而沒有色澤,慘白的皮膚如同翻白的魚肚,沒有任何血色。那雙原本充滿了活力的黑色眼眸中,此時卻是詭異的死灰色,看不到任何活人的光芒。
出現在鏡子裏的,就是這樣一個純正到不能再純正的喪屍。
楚東臨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吓了一旁的喪屍一跳。
他一拳揮出,直接把眼前的鏡子打成碎片。碎裂的玻璃刺入了他的手中,既沒有難以忍受的劇痛,流出的血液也不是新鮮的血紅色,而是令人作嘔的暗紅。
就算再怎麽不肯接受事實,楚東臨也知道自己真的變成喪屍了。
他痛苦的想要攥緊拳頭,卻發現手指的力量虛弱得連握拳這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他張大了嘴想要咆哮,但聲帶隻能發出低沉古怪的嘶吼聲。
說不了話,拿不起東西,除了變得異常強大的力氣之外,楚東臨一無是處。
這就是喪屍嗎?
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楚東臨驚訝發現自己那被打斷的手已經不知何時恢複了力量。
雖然那處傷口依舊存在,但傷口不再疼痛後,楚東臨卻能再次使用這條手臂。
但是這不能讓他感到絲毫的欣喜,他的内心被痛苦所占據,幾乎在這種打擊中崩潰。
而就在這時,熟悉的手機鈴聲在他兜裏突然響起。楚東臨一怔,猛地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去掏衣兜裏的手機。
由于他的手指已經變得異常的無力,這個平時很簡單的動作現在卻做得異常困難。費了半天勁,楚東臨才掏出了衣兜裏的手機,看着上面那個陌生的号碼,他怔住了。
下意識的,他按下了接通鍵,然後從電話那一頭傳來了父母欣喜的叫聲。
“接通了!太好了!接通了!”
緊接着,楚母連忙催促着楚父說話,楚父雖然努力的想要鎮定下來,但是那話語中的激動卻是難以掩飾的。
那充滿了激動與熱切的聲音在這個昏暗的小店内響起,竟然給這個被喪屍環繞的世界帶來了一絲溫暖。
“東臨,你現在在哪兒?安全嗎?有沒有足夠的食物?是一個人躲着的還是跟幸存者在一起?你們附近的喪屍多嗎?環境安全嗎?有沒有軍隊建立避難所收容幸存者?吃得好不好?”
就算是一向鎮定的楚父,在與兒子失聯一個星期後,也是忍不住一口氣問出了那麽多話。
聽着電話另一頭父母那熟悉的聲音,感受着他們的關切的擔憂,楚東臨的眼眶濕潤了。
他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連連點頭,卻是忘記了電話另一頭的父母看不到他的動作。
楚東臨的哭泣的嗚咽聲,被楚父和楚母都聽到了。兒子熟悉的聲音他們怎麽會認錯,兩位擔憂了一個星期的老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東臨!現在你聽我說,我和你媽都在軍隊建立的收容所裏,暫時不用害怕被喪屍威脅。你那個城市附近應該也有軍隊在建立收容所,你找機會逃出去找那些軍隊庇佑,記住,一點要小心,不能被那些喪屍咬到。一旦被咬到了,你會很快被病毒感染,然後也變成吃人的喪屍的!這點很重要,你一定要記住!”
“對了,你現在那邊有……”
楚父的叮囑,徒然間中斷了。
再次變得死寂下來的小店裏,楚東臨怔怔的看着手裏黑屏的手裏,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嗬嗬……嗬嗬……”
他揮舞着手,卻隻能發出徒勞而焦急的嘶吼。這個手機已經一個多星期都沒有充電了,電源能夠支撐到現在也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
畢竟最開始時,楚父楚母生活的望城通訊網絡已經全部被切斷。楚東臨打出的好多個電話都石沉大海,到最後絕望的楚東臨也放棄了手機,不再打電話。
若不是今天楚父突然打電話回來,楚東臨幾乎都快忘了自己身上帶着一個手機。
看着因電源不足而自動關機的手機,楚東臨驚慌失措的向着四周看去,想要找一個充電的地方。
但是這個服裝店内雖然有插座,但是卻找不到一根數據線來充電。
楚東臨無頭蒼蠅一般的亂撞了半天,突然想起在不遠處的民俗街上有一家賣手機零配件的小店,那裏肯定有數據線存在。小心翼翼的把手機放回了衣兜裏,楚東臨連忙沖出了這家服裝店,搖搖晃晃的向着記憶中的那家手機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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