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精靈王庭,郝帝休之歌,其實是一顆樹。
從陰暗的森林地面,幾條直徑超過十米的粗大根須從地底破土而出,突破虛空的阻礙,從地表蜿蜒而上,交錯糾纏的根須和枝葉遮蔽了整個空間的視線,直到了空中約三百米高處才開始逐漸彙合,露出中間無數根莖衆星捧月一般圍在中央的樹的主幹。
巨樹的主幹内部空洞,形成無數的細小的孔徑,由于樹齡長遠,孔徑内甚至已經擠滿了厚厚的土壤,無數新的藤蔓和其他植物,密密麻麻的擠滿了這些空間,直到精靈們前來,将這一切開拓出來——這些孔徑很自然的便成了樹城中天生的交通通道,随着能夠直接攀升到樹頂,無數的精靈在其中穿梭來往,猶如巨樹身上生存的蟻群。
直徑達三百米的巨樹主幹,頂端長到了一千多米高,在群峰突起的精靈森林裏也如同高傲的孤峰,孤獨的挺立在森林的草原上。它蒼涼并且挺拔的樹幹身側,向旁側半空伸出了無數的枝桠,連同巨樹的頂部一起形成了層層疊疊繁衍綿密的樹冠,遮蓋了幾乎整個森林。
每一條母樹樹幹的枝桠上面,都生活着一座精靈的城鎮,每一座精靈城鎮裏,都有着一個繁衍許久的精靈家族。
每到夜晚,樹城的各個枝桠之上燈火通明,如繁星點點,照映着周圍的森林,發光鳥在燈火之間快樂的飛舞,精靈們快樂起來,婉轉的歌喉吟唱出此起彼伏的天籁,将森林的夜空變幻成世間最美麗的天堂。
這就是郝帝休之歌,掌管藝術的精靈神祗郝帝休的城市。
一棵樹,就是一個王國。
……
北方精靈王庭的女王伯倫希爾陛下在她的王宮内獨自吟唱,她手中端着美酒,晶瑩剔透來自人類王國的琉璃酒杯通體透着血紅色的光,這是精靈們隻有在悲傷和充滿戰争的時候才會選擇喝的一種酒,這種酒有一個很不吉祥的名字——叫朱*顔*血。
女王邊喝着酒,邊輕輕吟唱,歌聲低沉沙啞,仿佛藏着深深的痛楚,她抿一口酒,唱一句,眼睛看着北方,那裏有她忘卻不掉的紀念,是她上百年深沉痛苦的根源。
精靈是幸福的,是衆神眷顧的種族,他們美麗,精緻,但又充滿智慧,是世間最完美的造物,是神的寵兒,僅僅是那長久的生命,就不知道受到大陸上多少的智慧種族嫉妒。
但很多人不知道,這長壽,是一個優勢,但很多時候,對精靈們卻也等同于詛咒。
像人類或者是獸人那樣人生生涯短暫的種族,是很難理解精靈們如持悠長的生命中所經曆的感受的,長壽讓精靈們多出了很多美好的經曆,但是更多的卻是人生記憶中難以忘卻的無盡的痛楚。畢竟,對智慧生物種族來說,生命中,幸福的感覺大多是短暫的,但腐蝕人心的痛苦卻能夠久遠。
精靈們漫長的成熟期實在是太長了,比人類和獸人種族要多出十幾倍,漫長的人生,不僅僅是空虛和無聊,他們不得不經曆人生中一波又一波的接踵而來的各種痛苦,痛苦成了精靈們人生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使他們賴以爲之怯除掉漫長的人生空虛感的最主要的情感。
因爲漫長的生命,讓精靈們的家庭倫理也和人類大有不同,精靈們漫長的幼年期都是在集體教育的環境下長大,有家族的概念,但卻不像人類那樣有家庭,他們一生中會經曆很多個愛人,使得他們之間很難有人類那些井然有序、親密和睦的家庭關系,來寄托自己過于豐富的感情,來使他們忘卻那久遠的痛苦記憶。他們甚至不能像人類和獸人們那樣到了晚年,兒孫滿堂的時候,能夠有時間和心态去品嘗和回味那種人生的辛酸中潛藏着的幸福。
精靈們的一生,是漫長的一生,也是充滿痛苦和悔恨的一生,很多的精靈們在無望下選擇自殺。所以精靈們爲了逃避這種痛苦,才不得不變得放縱,變得任性,變得性情乖戾,相比較起大多數普通的精靈們,反而是虔誠的神職人員,缺乏複雜的經曆,他們精靈的一生才會覺得更加幸福一些了。
這種社會環境下,每一個成功的精靈,都是善于主動的去尋找自己人生意義的精靈。
仇恨,才是人生最持久的動力,最起碼女王伯倫希爾陛下是如此認爲的。她這一生唯一的伴侶,就是死在百年前的坎普拉河河畔。
……
祈福之月的第一個上弦月的日子,北精靈王庭的精靈聖殿向轄下境地發布了神谕,啓動了精靈一族的全面動員。北精靈王庭所部,首先是部分王庭的騎士團北進,穿過草原,到了北部邊界坎普拉河河畔,接管了那裏的邊防哨所,并開始動用空騎兵,對河對岸的敵人開始大規模的戰前偵查。
等偵查的結果傳回來之後,各方面消息彙總,聖殿祭祀們和王庭長老會一起發動會議,在會議上決定了精靈大軍的進軍方案,接着下來,一切就勢不可擋了。
北精靈王庭的法師團,王庭衛隊,郝帝休之劍精靈騎士團,神殿祭祀團,神殿衛隊,以及各家族應诏的精靈們組成的臨時軍團,都已經開始紛紛北上。無數的精靈遊俠們,吟遊詩人們,德魯伊們,都從各自的犄角旮旯裏冒了出來,随上各家族北上的精靈大部隊們,一路頌唱着贊美衆神的戰歌,向着北疆挺進。
前方大部隊前進的同時,後方也沒有停着,精靈軍隊的動員體制,一向是很全面,在進軍令頒布的當天,郝帝休之歌的市場上,就顯出各種迹象,先是魔晶、魔核、魔法植物種子、其它的施法材料、精靈聖水、精靈铠、精靈劍、弓箭、鋼鐵、獸筋、騎獸,各種關鍵性物資的買賣都被勒令全部停盤,被王庭強制收購,然後來自本地的和來自人類王國的各個商團們都被通知,整個北精靈王庭的屬地都已經進入戰時狀态,一切戰争物資買賣全部要被納入官方的監管。
從精靈森林的其他幾個樹城,吉摩多樹城,瑪斯塔夏樹城,蒼藍樹城……所有樹城都尊奉聖殿和王庭的命令派出了部隊。除此之外,聽說其它三個精靈王庭,位于海岸線的紅木森林西方精靈們,位于南方沼澤的沼澤精靈們,以及位于東方精靈峽谷内的峽谷精靈們,都派出了支援團。一路穿越千山萬水,向北方彙聚而來,彙成一股偉大的綠色洪流,沿着森林草原北上。
征服荒原獸人的武功,是衆神賜予精靈們的偉業,是蓋亞大陸上所有精靈們都應該參與的大事,是精靈們曆史上注定将喧嚣史冊的功績!
……
在郝帝休之歌巨大的樹冠頂端,精靈聖殿裏的祭司們正在做着最後的緊張準備,
“我們的遠古精魄,被喚醒了沒有?”
“喚醒了,殿下!之前法師團北上的時候已經帶走了一個。”
“哦,那很好,王庭的法師團也是我們的重要力量,他們掌握一個精魄,很有用,但是那……我們的精靈聖水呢,那些我們年輕的祭祀們都保證帶夠了足夠的儲備嗎?”
“呆夠了,殿下!而且,所有的士兵們都已經下發了足夠的聖水。”底下的祭司們答道。他們早已經熟悉自己的上司大祭司的性格。
現任精靈大祭司殿下是聖殿曆屆以來最年輕的一個,雖然充滿了野心和抱負,也并不缺乏能力和威望,但這些卻都不能掩飾他并沒有親身參與指揮一場如此聲勢浩大的戰争的經驗的事實。現在,他也有些緊張。
“還有種子,魔法植物的種子,德魯伊教士會報上來的倉儲名單,那些最珍貴的戰争武器的種子都必須全部一一對照着檢查過,這一次戰争,我們的後勤保障,決不能允許有失。”
“是,我的殿下!這一點我們會去即使通知大德魯伊閣下!”
随着諸事分派完畢,大祭司殿下麾下各路管事的祭祀理事們都奉命下去後,最後大殿内隻剩下殿下一個人,他遙望上空,向諸神虔誠的行禮,心中默默念道:
“這次,我們會成功的,一定會成功,精靈們的曆史上曆年曆代以來從來沒有哪一次北伐有過像這次一樣這麽好的開局。”
……
精靈王庭内,年輕的伯倫希爾陛下也正在朝着聖殿的方向仰望,此刻,她的身上已經穿戴上了最精美的精靈铠甲,铠甲镂空的花紋上鑲襯着無數的寶石,映射出點點的細碎的星光,映照在她絕美的臉上。
然後,锵哴一聲她拔出寶劍,對着寶劍的劍鋒起誓:
“此一戰,一定要肮髒的獸人們付出血的代價,爲了他,爲了千百年來死在坎普拉河河畔的所有精靈們,這次,我們一定要勝利,精靈們的憤怒,必将以烈火和熔岩肆虐荒原,燒盡這世上最醜陋和肮髒的獸人一族,這是衆神的旨意,也是我,現任王庭女王伯倫希爾的誓願。”
……
郝帝休之歌城中,曾經最熱鬧的東芝集市大街上,來自人類索爾瓦王國的大豪商裏德男爵,看着大街上正在來往奔走的精靈們,陷入深思:
“唔!看來這一次精靈們又是一次大動幹戈啊,不知道究竟結果會如何,不過精靈們是不是征服荒原,還是最終折戟坎普拉河畔,又關我一個人類商人什麽事,現在最重要的事,雖然這生意是做不成了,但是這個消息,卻說不定還能賣出個價錢。”
人類商人們馴養的通訊飛禽信天翁,如利劍一般從森林中沖天而起,飛到半空,認清了回家的方向之後,一路穿過森林,穿過山嶺,回到了遙遠的索爾瓦王國。然後緊接着又有同樣的通訊飛禽起飛。幾天後,這個消息經過上萬裏的接力傳遞,終于傳到了大陸的另一邊,獸人荒原東南方向的屏障,橫斷山脈黑河河谷外面,南方人類領地防禦獸人們的第一道封鎖,隸屬赤龍帝國轄下的軍事貴族北方大公尼古拉的領地。
這一天,一個商人登上了北方大公尼古拉大公爵城堡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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