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夏天的夜晚,我常常坐在摩天大樓的頂上.風從府南河那面吹過來,清涼浸膚,手指間的煙頭明滅閃亮,腳邊散落着枯萎的鮮花和零亂的啤灑瓶。此時我就常常幻想着在這黑暗的夜裏,在這城市的華燈所不能光臨的地方,在一個既不屬于時間又不屬于空間的領域裏,在那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裏,也許正有一個人因着宿命的安排,在經曆了恒古而久遠的年代後默默地等待着與我遭遇,這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爲什麽這麽迫切地要和我相遇,我能真切地感覺到他的存在,能感覺的到他那一捧孤獨的黑發飄揚在山崖上,每每此時我就不禁感到無限悲涼,坐在樓台邊,蜷着雙腿,低下頭十指插入頭發裏,象是深深有了什麽預感似的!整個夏天我迷惑不解。
夏天如同窗外倏忽而逝的浮雲,歲月裏衆多把握不住的細節,還沒走遠,生活中就來了涼意.
9月的剛開頭,正好是一個星期天.我從電氣系的微機房裏出來,手裏拿着幾張磁盤,腦子裏面還想着剛才的程序設計.經過圖書館旁的小竹林,我突然有了異樣的感覺,仿佛周圍的空間由于被什麽影響而獨立起來了。這是違被常理的,就象習慣了城市裏華燈初上的夜生活突然早上醒來發覺自已被抛在了一個從未到過的荒無人煙的地方,心中産生了一種手腳放在那兒都别扭的異樣.
于是我又看到了芭蕉.事隔多年,他依然優雅而富于野性的魅力,黑發長了,年輕英俊的臉龐有了滄桑。芭蕉立在竹林裏的石凳邊,我卻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我才露出了點笑容。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是芭蕉,隻有他才具有那種給人仿佛是隔離于這世界之外的空間感。9月的一個涼意的下午,竹林裏人來人往,沒人察覺我們這個引力略有差異的角落.
記憶這東西有時真有點莫名其妙,一個曾和你很熟的人,曾是你身邊最親密的朋友,在經過多年的沒有消息和線索之後,卻突然像是從石頭裏迸出來似的站在你面前,可你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你們之間的一點交往,那怕是一點點!我現在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我倆來到學校後的一家小食店,要了一瓶五星啤酒,一人滿上一杯。店裏一位打工的女大學生模樣的女孩正往組合音響裏放入磁帶,傾刻,小店裏彌散着卡本特的<昨日重現>>,四分鍾後是正直兄弟的<幽靈>>,這是電影<人鬼情未了>>的主題歌,“oh,mylove……”店裏另張桌子的兩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怪腔怪調地學唱頭兩句,他們身邊的女孩笑罵讨厭,我和芭蕉相視一笑。願本尴尬的氣氛變得活躍了些。
"真是好久不見."我抿了一口啤酒然後對他說道.
"還是老樣子,"芭蕉用他透過長長黑發的眼睛看着我,"不過你瘦了."
我低頭笑了笑.此時店外面有風吹過,一片早落的小樹葉飛進來,正好貼在芭蕉的肩頭,這情形很讓人心動.我早就發現那打工的女孩和另張桌子的人在瞅他,不過說實在的我從不認爲芭蕉有多漂亮,他隻像是一個适合在野外生存的人,他不會習慣現代的生活方式,連他的那張富于個性的臉龐也絕不會被現代都市裏的年輕人所接受.他是應該屬于"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那種時代中的人物,是滿座衣冠勝雪,獨行萬裏隻爲朋友一諾故事中的男子,思緒到這裏連我自己都很奇怪,這些看法突然的從我腦子裏冒了出來,像是早已非常了解芭蕉這個人似的,可我其實怎麽也回憶不起和芭蕉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又交往了多長時間,對他的這些了解就象今天突然才從腦子某個角落裏跑了出來,而過去20年來一直都被禁锢在意識的角落裏.我擡肘撐着頭用食指敲了敲太陽穴,太離譜了,眼前這不是現實,大概下午用腦過度出現了幻覺,而對面的芭蕉宛似卡通畫裏的男人,我不說話他也就沉默不語,但眼眶很美麗也冷酷的驚人.
"天使之瞳,惡魔之軀"我不由恨恨發出了聲.
"嗯?"芭蕉沒聽清楚,眉頭皺了皺.
"沒事"我沒好氣地說,"沒聽見就算了."我隻感覺一股子氣沖了上來,心想這麽多年不知藏到那裏去了,今天突然冒了出來也不解釋解釋這些年自己都在那裏,都幹了些什麽.此時磁帶翻了一面,音樂變成了卡默揚的,<倫巴達>>,卡默揚那浪漫而飽含柔情的歌喉爲電影<禁舞>>增色不少,3個月前我曾被這部電影所傾倒,并爲此騎上單車尋覓了整座成都市,從人民南路3段到紅星1段終于在西南交大附近的一間專以大學生爲對象的磁帶店裏買到了手,花了我大半個星期天.可是現在我并不想聽.卡默揚唱罷,萊昂内爾.裏奇又接着唱<seeyou,seeme>>,5分鍾後裏克.阿斯特立又登場唱了一首<永不放棄>>,......很快這一面又放完了,天色也接近黃昏,我和芭蕉一瓶啤酒喝了近一個小時.店裏的人又換了一拔,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酒.
"我說,你還回你們那兒去嗎?"
"不回去了,"芭蕉抿了口杯子裏的酒,說道,“氣候變涼,湖水上漲,而工程也已完工,那地方又恢複了以往的空曠與荒涼,人們陸續的離開,而我也是該出來的時候了。”
那間你們住的石頭屋子也不在了吧?"我問道.
"不在了,"芭蕉笑了,"走時隻剩我一個人,屋子在走的前一天晚上被房後倒塌的山石埋住了."
"原來如此,"我作恍然大悟狀,"如果不是屋子沒了,你也不會來找我吧?"
"那裏,其實這幾年我一直在留意着你,雖然我人沒有出來,但我清楚地知道你在這世界上的每一個遭遇。"
我點了點頭,"嗯,我能感覺的到."
"人嘛,結構上來說雖然已經是非常的完善,但畢竟還比較稚嫩.總的來說承受是有限度的,有差點的就出現問題了,如果自已不能很好的協調,就可能在這世界上闖亂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走錯一步就後悔不及了,最終自個兒分崩離析,再也回不來了,隻能永遠留在涼冰冰濕膩膩的黑暗之中.當然對于你們的世界具體的我不太了解,但我感覺到你在需要我,你在孤獨之中."
"有的,在過去一段時間裏,我的确感到有什麽事要和我發生,有什麽人要和我遭遇,"我低下頭用中指沿着酒杯壁輕敲,定定注視着自已的動作,仿佛要試圖從這上面讀出什麽意味,"在這些年裏,我過的很不好,曾遇到一些人,一些事,剛開始總是懷着希望,但最後終不免讓别人受傷,讓自已受傷,來者從來處回去,去者仍歸要離去,隻有我被孤零零丢下了."
芭蕉在此時盯視着我,默然不語.半響才說道,"所以我才會回來,我在你任何需要的時侯就出現,我們是二位一體的."
"可是這是行不通的,這在現實中是不允許的,每個人都有他自已事要做,二位一體的事是不存在的."
"你說的這些也許有道理,"芭蕉說道,"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我們的确是二位一體的,你的需要我真切地感覺的到,我隻知道我是爲你而存在着,你在這個世界上被包圍着被磨損着,被厚厚的外殼封閉着你需要有人爲你哭泣,爲你歡笑,你需要有人爲你解決你解決不了的事,你如果不在了,那我也将失去存在的形式,我是你的一部份,也許看起來我和你們沒什麽兩樣,但其實是不同的,這是存在形式上的差别."
時間上大約是下午六點過,我用木筷敲了敲杯子喚來30歲左右老闆模樣的男子,要了兩份煎蛋炒米粉再要了一瓶五星啤酒,打工模樣的女孩不知什麽時候下班了也不可知,唯有磁帶上的音樂依舊,隻是變成了唐朝樂隊的歌,"夢回唐朝"以及"九拍""太陽"都是好歌,"ju花古劍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的庭院......"這是中國人自已的搖滾樂,是一種中國式的古典而華麗的金屬音樂,四個1.80以上的東北漢子留着我至今沒留成的長發,在先民的遺址,在古城牆的殘垣,在弋壁在昔日不再的輝煌之中,漢民族式特有的憧憬與憂傷."那些來去匆匆姑娘,帶我走進快樂夢想,卻使我越來越勻慣對漂亮地眼睛撒謊,......"唐朝至今爲止就隻出過這麽一盤磁帶,許多年後再聽這盤帶子.竟發覺這天的芭蕉很像樂隊中後來死去的貝斯手張炬,幾年間真是物是人非,beyond的黃家駒死了,涅磐樂隊的cobain也死了,幾個30好幾衰仔偶像卻依然活蹦亂跳的賣相,天地不公!
這家小食店的煎蛋炒米粉味道不錯,價錢也便宜又有音樂,所以我常來光顧.現在米粉也快吃完了,啤酒也喝光了,店裏的生意才剛剛開始,學生們成群結隊地走出校門,男男女女象清晨擠出蜂房的蜜蜂卻在一片喧嚣中街燈與霓虹燈相輝映中分散在小吃攤前,錄相館門前,電子遊戲廳裏,以及象我們現在所在的小飯館或火鍋店裏。錄相廳裏則傳來香港黑社會片中M-16或AK-47的激戰要不就是美國奧斯卡得獎片美倫美奂的音樂,劉德華,周星馳或是湯姆克魯斯,黛米摩爾等等在影片中無一不是身形矯捷帥氣、風姿綽約誘人大顯身手,電子遊戲廳裏更是Ⅰ版Ⅱ版的街頭霸王或三國志,侍魂傳!,以及世界杯足球賽的嗨喲聲加上火鍋店裏的猜拳聲,一副提前進入物質享受和感官享樂的夜生活場面。我看了看芭蕉發現他似乎正入神地聽着音樂,很奇怪現在店裏放的并非什麽經典歌曲也不是那位大腕歌星唱的歌,他卻聽的這麽入迷。歌是北京大地唱片九三年就推出的一個叫老狼的留着的長發家夥唱的,一個大學畢業幾年了還長着一臉青春痘的家夥,歌也是一個蓄着長發大學沒讀完流浪了好幾年27歲才找到一份正式工作的家夥寫的,大地唱片公司把這盤專輯命名爲校園民謠。現在芭蕉聽的這首歌名叫《流浪歌手的情人》,歌詞正唱道:“我恨我不能交給愛人的生命,我恨我不能帶來幸福的旋律,……”。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聽這首歌,剛聽了這兩句我突然明白了,我突然間像佛家大悟了般淚流滿面,心中如一朵蓮花靜靜綻開憂傷,我想起了優秀而薄命的詩人海子的那句詩,“陌生人,我也爲你祝福,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我隻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此時此刻的喧嚣中音樂代替了月光如流水洗淨了我們的心。我恨不能放聲悲哭,世上的确存在着不能流淚的悲哀,這種悲哀無法向任何人解釋,即使解釋人家也不會理解。它永遠一成不變,如無風夜晚的雪花靜靜沉積在心裏。過去我曾試圖把這訴諸于語言,可不成,沒有聽者,而且說者也無法準确地把握自已的情緒與思想。
接下來磁帶自動翻面,我們又聽了《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鋪的兄弟》以及郁冬的《離開》,逯學軍和沈慶的《寂寞是因爲思念誰》與《青春》,首首經典。
“。。。在那遙遠的城市裏,
我遇到了盛開的她,
。。。。。。
允許我爲你高歌吧,
以後我夜夜不能入睡。
允許我爲你哭泣吧,
在眼淚裏我能自由的飛,
。。。。。。”
芭蕉的眼神注視着我,那眼神象已是深秋的天空悲哀而透明,洞徹我内心最敏感脆弱的部份。後來我們離開小店走過主教樓下的那片草坪時我依然沉浸在音樂中。在比如今更年輕些的時侯我曾幻想着在清華園外開一家書店,或者是北大的未名湖畔開一間小酒吧,在黃昏夕陽落山時有白發的先生漂亮的女生還有倜傥的翩翩少年會踱進門來。在默然無語間好像有一絲苦澀滑入心坎,什麽時候這些想法都無影無蹤了呢?
夜風把路旁灌木類的花草香味輕描淡寫地在黑暗裏敷勻,在呼吸間,衣裳間,如墨般發亮的長發間。幾個俏麗的女孩笑語盈盈地走了過來,芭蕉雙手插在水洗布休閑褲兜裏,神情蕭疏,從後面看傻啦叭叽的,這麽多年他還是老樣子,頭發留長了更顯潦倒不堪,爲什麽就不能整潔幹淨點兒,爲什麽隻在偶爾的一瞬間打動我,就像剛才?兩人又是默然不語走了片刻,校園裏到處是人,大都是衣着光鮮一副青春年華俊男靓女的模樣,可和芭蕉走在一起連我都覺得自已跟這世界和人群不合拍了,走在以往再熟悉不過的環境中竟覺得自已是個陌生人。我開始覺的有必要好好思索一下這會不會妨礙我的人生。他是某些人一生渴望能交上的朋友,然而他們中的許多人在願望成真後卻發現自己并非如先前向望的那樣滿足,因爲這要背離你二十幾年早已習慣了的并且已被你認可了的生活,這意味着要疏遠你的朋友和親人。雖然在過去的時間裏它或者他們讓你不如意甚至傷了你,但一旦要讓你離開他們,不,準确地說是因與他們不一樣而被孤立,被他們視爲異類,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樂意接受的。雖然我也曾試圖脫離他們,有時也爲自己的與衆不同而自以爲非同凡響,但這一切都是以不與之絕裂爲前提。想到這裏我不僅爲自己感到一絲苦澀,因爲自己的退縮卻又能爲其找到完滿的理由,正如《讀者》文摘一慣提倡的那樣,做人要做個普通人,要善于從平淡的日子去發現幸福,這份溫情主義給了無數像我這般的人一個多麽好的安慰。此時此刻我似乎聽到了細密的雨聲,這陣雨不知下在什麽地方,淅淅瀝瀝象冰般透明的雨滴落在了哪一片濕潤的心地?又是誰的雙眸之後的内陸下那一隻曾渴望飛翔的野獸如今卻再也沒有了鷹揚的氣勢?就在我這麽胡思亂想的時刻,我突然發現走在前面的芭蕉不見了,如同他的出現,芭蕉再次從我眼前無聲無息地消失掉了,沒打聲招呼,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身邊剛剛還原本略顯稀薄的空氣陡然間又恍若潮水般浸入全身的骨胳,似乎一道透明的屏障被悄然卸去,使人有恍若隔世之感。林子前面不遠處一對情侶正坐在石凳子上情濃蜜語,偶而傳來幾聲輕笑。不知不覺站在林子邊上可看見燈火通明的男生樓聳立在黑夜裏宛若寂寞宇宙中的空中城市,真是有隔世之感啊!
一周過去了。天也真正開始涼了下來,秋天從未放棄過它的步伐,一次也沒有後退過。風偶爾會把一片枯萎的葉子卷入宿舍的窗子,電視裏新聞節目主持人報道在某某地方又遭受洪水橋梁沖斷了,台灣民衆抗議*份子妄圖分裂祖國,資深人士對股市走勢表示擔憂提醒股民不要盲目跟風......娛樂界依然熱鬧,轟轟烈烈的要搞十年回顧,音像雜志上樂評人或自吹自擂或口誅筆伐,過氣歌星則自哀自憐,當紅偶像則青春逼人或舞或跳或表示歌迷的滿意就是自已的滿意。對于我則一無關心.十月中旬将有兩門課要結業,甲A聯賽第二階段已經過半,四川全興隊保八争六如不出意外已告成功,九六級新生忙着加入各種各樣的社團,總之我是個局外人,閑下來的時候作爲一名女性球迷也看看球賽,或按時參加舞蹈隊裏的日常排練和演出,但我真切地知道這一切并不是我的生活,它們并不屬于我的,總有一天該來的終歸要來誰也阻擋不了,芭蕉的出現與消失已經預示了我,可是那要出現的究竟是什麽呢?芭蕉此刻又身在何處?我隻是一個平凡的人,我隻想過好我的生活,我不願去想像将來自已有多麽了不起或者要做什麽什麽大事,我太了解自已,不是沒有大志但毅力不夠,在選擇豐功偉業或是知足常樂的生活方式時我還是甯願選擇後者,也許是自小讀多了曆史書,看多了多少能幹人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已吧,但這樣的生活方式無疑會傷了許多關心你的人的心,父母首當其沖,沒考上清華北大很傷了他們一段時間的心,父親畢業于北京某名校,但一生耽誤總希望女兒能超越自已,自然傷之愈切。我自然内咎的很,但又無法向他們解釋,如果我說我不是沒有那個能力,我隻是對做個大人物沒有興趣我隻想快快樂樂地過一生,做個幸福的普通人,做自已喜歡做的事,和自已喜歡的人在一起,如果真那樣說了肯定會被認爲是給自已的無能做狡辯,是個不思上進的人無可救藥了的家夥,那樣興許更傷他們的心也不是不可能。
我,二十一歲,大三女生,一米六八的個,三圍偏小,高中以前一直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家長眼中的乖孩子,同學心目中的偶像,從小學到高中曆任班長且成績優異,文藝體育成績驕人,一直被當作考清華北大的尖子培養來着。但是這一切在高考前的一個星期被改變了,那是一個星期一的早晨,吃過父母精心搭配的早餐,背上書包,像往常一樣騎上單車,以堪稱生龍活虎的精神狀态向學校駛去。在過十字路口時,紅燈亮了,我随着人流停了下來。耳邊聽聞旁邊的一男一女在小聲聊天。女子四十多歲,聲音尖銳而煩躁,在陳訴着對下崗的擔憂及對境遇的不滿。男子也四十上下,左手掌着車把,右手拿着根油條大口嚼着,不時附和安慰幾聲,但其嚼油條的聲音卻不同凡響甚是驚人。聲音絮絮叨叨,你不想聽,可是它仍能如絲如縷鑽進你的耳膜,仿佛聽它羅嗦了一個世紀,就盼着綠燈快點兒亮。可綠燈亮了我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後面的車撞着我的後輪才蓦地從中驚醒過來。趕緊用力蹬車跟上人群,可早晨起來時生龍活虎的勁頭已經沒有了,車也騎的慢了,看着人們從我身邊騎過或迎面騎來,大都睡眼惺忪面目可憎,有打着哈欠的,有面包粒兒粘在嘴角的,或是帶有昨日的疲倦未消,或是頭發蓬亂楞着頭騎車,或是因清晨的家庭糾紛面色如菜的,而路中央車流如堵,各自喇叭嘈雜廢氣熏人,兩旁的樓群巨大色彩灰暗,無一不是令人灰心喪氣、氣堵心悶的景象。比以往晚些時間我終于到了學校,鈴聲如同一個不耐煩的老師拿着撮箕把遲到的學生們幾掃帚趕進教室,缺乏感情。我踩着鈴聲進去,鈴聲落時我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當時旁邊與我同桌的是一個女生,天賦上未見有任何過人之處,但兢兢業業,從沒見她對學習之外的事動過興趣,與我說話也大都是讨論學習上的問題,成績也偶爾能進入前三名。我曾問過她如此勤奮的目的,她回答是爲了事業,我又問她事業又是什麽,她沉思片刻咧嘴笑道,不知道。
世界太大,我們太小,沒法着力。
;</永不放棄></seeyou,seeme></禁舞></倫巴達></人鬼情未了></幽靈></昨日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