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關閉的鎏金大門,遮蔽了最後一絲聖光,也隔斷了血烏鴉等人,忐忑而焦急的視線。
屋頂花園聚滿了奎的身邊人。而在被碎骨者率領的骷髅戰隊擋住的銀行門外,正聚集着越來越多的人群。
許多小女孩含着淚花,怯懦的将新采的野花,放到階梯上。
酒館裏坐滿了勇者,同樣激戰了大半天的勇士們靜靜的握着酒杯,擁擠的酒館大廳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凝重。
基得,瓦瑞夫還有那個地精商人,默默的圍坐在合夥人長桌,吧台後的歐格登賣力的擦拭着手晶瑩的玻璃酒杯,而美麗的女招待吉莉,雲鬓微散,正懷抱酒壺倚在門邊,注視着街對面,那座承載着所有人希望的金色圓頂。
上城區的工地早已全部停工,貴族們聚集在還未封頂的商會大廳,彼此輕聲的交談着。兩位老爵士面色凝重,正襟危坐,似乎在祈禱。
喧鬧的城市,完全靜默了下來。
彌漫在城市上空的沉重氣氛,甚至沖淡了來自曠野的黑暗氣息。
紅門在屋頂花園亮起,緩緩走出來的正是凱恩賢者。
“大家都不要慌。”賢者此刻的話,最能鼓舞人心。“奎經曆過太多大多的危機,每一次都能平安化解,我想,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您說的極是。”羅莎琳德十指緊絞,強笑道:“上帝已經奪走了我一個丈夫,絕不能再奪走奎,絕不!”
凱恩賢者點了點頭,緩緩轉身,将目光投向緊閉的隐修院大門……
一門之隔的金色大廳内,奎的裝備被整齊的碼放在一旁,修女們戴着面紗,正爲他洗淨身軀。
聖母像捧在手心的聖骨十字架,已被阿卡拉取下一枚,此時正好端端的擺放在奎的胸前。等老嬷嬷用蘸滿聖水的鵝毛筆,在他身上繪制出完整的祝福聖紋,阿卡拉随即念動了咒語。
聖母像緊閉的雙目,漸被聖光充盈,縷縷聖光正通過黃金鑄就的身軀,向捧在手心的聖骨十字架彙聚。
平躺在奎胸前的十字架也感應到了充沛的聖光,而亮起了盈盈的光芒。
随着紫袍高等女修士悠揚的吟唱,兩枚十字架之間很快有了感應。一簇簇柔軟的聖光,仿佛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從聖母像手掌上的十字架,飄向奎胸前的十字架,再浸入他的身軀。
戴在頸上的天使之翼,即被激活。聖印五星芒直射穹頂,組成光束的射線,幻化成三對光翼,拖着聖印掙脫穹頂,飛入奎的眉心。
野蠻人松散的身軀陡然繃緊,粗重的鼻息不停噴出濃濃的綠色煙柱,眼珠在緊閉的眼簾下來回滾動,意識海内更是波濤洶湧。
渾身赤紅,毛孔全開,不停噴出腥臭的慘綠色煙霧。
饒是被圓頂大廳充盈的聖光不停淨化,綠霧依然能将奎完全包裹!
光斑漸漸連成光線,光線組成光束,存儲在金像内的聖光,激射而出,投入奎胸前的十字架,聲勢絲毫不弱于熱娜攻擊火焰魔門的那束光!
盤繞身軀的青筋接連崩斷,膿血橫流,腥臭撲鼻,失去束縛,渾身肌塊仿佛脫缰野馬,狂暴跳動,竟将放在胸前的聖十字打翻在地。
“都别動,我來。”阿卡拉有聖錘護體,足以抵抗籠罩奎的毒霧。
咯吱——
大理石地闆火花迸濺,奎無意識曲起的手指,竟抓出長長的爪痕。
“女士,小心!”老嬷嬷忍不住叫道。
阿卡拉緩緩起身,口低聲吟唱着撫慰靈魂的安魂曲,一步步向暴走邊緣的野蠻人走去。
阿卡拉雖然看不到意識海的激戰,但顯然能感受到奎的狂暴和痛苦。此時的野蠻人完全喪失了理智,完全是一頭暴走的戰獸。
躲還來不及,膽敢招惹他的人,一定會被撕碎!
每靠近一步,狂暴的氣息就強烈一分。雖然緊閉着眼簾,一雙眼珠卻在眼眶内來回滑動,更加上長長的睫毛越來越劇烈的眨動,這已然是複蘇的征兆!
“女士!”老嬷嬷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長老已經殒身,整個修女會複興的希望,全都壓在了阿卡拉的肩上。如果她再有什麽閃失……
老嬷嬷已經不敢想下去了。
阿卡拉緩緩俯身,跪在奎的身旁,撿起聖十字,輕輕放上胸膛。斷的聖光立時重續,野蠻人渾身陡緊,蹦跳的肌肉逐漸放松了下來。
輕出了口氣,阿卡拉抹去鬓角的汗珠,下意識的擡起頭,正對着一雙猩紅的獸瞳。
殺意直透心底,驚得阿卡拉險些忘了呼吸。
“奎……”
“吼!”
面紗翻卷,奎猛然躍起,雙爪死死鉗着女修士的脖頸,将她撲倒在地。
“奎,是我,阿卡拉,放松,我不會害你的……”擁有聖錘護佑,野蠻人的蠻力根本無法破除她的防禦。
“吼!”但回應她,隻有野獸的咆哮。
正像雷山德大師所說,奎先被喚醒的潛意識是極度危險的。
這和他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
飽受欺淩的經曆,讓他潛意識裏對所有人都充滿了戒備之心。阿卡拉如此靠近,自然會激活他的防禦。
“奎,是我,阿卡拉,你的朋友。”女士雙手緊握,将十字架牢牢壓在他的胸前。
“吼!”野蠻人黑倒沖,下颌凸起,利齒如鈎,弓緊的脊柱節節爆響,竟有了獸化的趨勢!
“天哪,奎,别這樣,我是阿卡拉……”女士扭動頭顱,躲避着野蠻人滴答着口涎的狼吻。
飛舞的紫色頭紗,掠過野蠻人的鼻孔,熟悉的氣息,漸漸喚醒了奎混亂的記憶。
“阿、卡、拉……”充血的獸瞳,漸漸褪色。狂暴的殺意剛剛退去,轉而又被另一種瘋狂取代。
粗重的氣息肆無忌憚的噴灑在臉龐,火燙的視線幾乎熔化了女修士的身軀。野蠻人漫無目的扭動着身軀,處處碰壁的突進,令他狂暴異常。
被**焚燒靈魂的野獸,暴躁的震動着喉管,出令人心悸又惹人憐愛的嗚咽。
阿卡拉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空出一隻手,撫摸着野蠻人半龍化的臉頰,喃喃道:“奎,在邪惡洞穴時,我就說過,我會爲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聖錘釋放的屏障陡然消失,狂暴的野蠻人猛然頂身,進入了夢寐以求的聖地。
“嗚……”伴着阿卡拉顫栗的呻吟,浸泡在幽谷的聖光不停湧入男人被詛咒的身軀。已繃緊到極緻的意識海猛然耀開,奎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塵封的記憶仿佛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滿腦子的鮮血和殺戮都不見了,恍惚,他又看見了那張模糊的,正對着他微笑的容顔。
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