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一段鐵環應聲崩碎,箭一般射入牆壁。望着又腫大一圈的手臂,坐在床頭的弗拉維臉上的擔憂又深了幾許。
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奎卻絲毫沒有感覺,睡的正香。
披散着長的血烏鴉踮着腳尖輕輕走過來,小心的坐在床腳。“弗拉維,主人還在睡?”
“嗯。梅拉,那些武具……”
“弗拉維,那些東西隻是我的過去。對現在的我來說,它們全部的作用隻是回憶。”血烏鴉深深歎了口氣,又長長出了口氣,“從我的靈魂被主人救贖那一刻起,正如阿卡拉說的那樣,我隻爲主人而活。”
弗拉維點了點頭,“梅拉,奎跟我說過,你可以叫他奎。”
血烏鴉感激的笑了笑,“弗拉維,我好像習慣了等級森嚴的惡魔社會,一時還改不過口。不過話說回來,我到很喜歡現在的稱呼。”
弗拉維也報之以理解的微笑,轉而将目光投向酣睡的野蠻人。接下來的話,與其說是安慰血烏鴉,還不如說是安慰她自己。
“奎手臂内存儲的是鮮血帶給他的力量,本來應該注入胸前的氏族圖騰,但不知道爲什麽淤積在手臂上。放心,應該沒有大礙,隻要釋放掉血筋内存儲的力量,手臂就會痊愈的。”
血烏鴉點了點頭,她也認可弗拉維的判斷。
“弗拉維,我的心總覺得很不安。”回憶起曾經靈魂被腐蝕的痛苦,血烏鴉不由打了個冷顫,“我不記得黑暗流浪者都跟我說過些什麽了,但在我印象中,制造僵屍顯然是計劃中的一環,目的就是爲了引誘阿卡拉釋放聖印。
安達利爾從修女們的口中知道了許多目盲之眼的隐秘,顯然包括神聖之錘釋放後需要長時間冷卻這條重要的信息。我隐隐覺得安達利爾的目标是這裏。”
“凱恩賢者也這麽想。”弗拉維歎了口氣,“我真希望現在呼呼大睡的是自己。其實奎的性格也蠻好的,什麽都不想,該睡就睡,該打就打,遇到魔鬼一拳轟碎,多簡單。”
血烏鴉也笑了,“這才是男人。”
鐵匠鋪,老鐵匠正細細擦拭着已經重新合攏的碎鋼拳套。
魔具的保養是很精細的操作,不但要先剔除嵌入的異物,還要用特殊比例的酸液溶化血漿碎肉,最後在澆上祝福油,消除金屬、魔皮以及其它魔法材料的疲勞度,等待恢複活力的魔具自行修複坑坑窪窪的損傷。
當然,如果是嚴重破損,就不在維護保養的範疇了。
“呼——”
直到懷中的碎鋼恢複了重密度金屬獨有的暗銀色,老鐵匠才将憋在胸口的濁氣吐出。
“老夥計,對待武具你還是那麽的着迷。”一身灰袍的凱恩賢者正站在鐵匠鋪的門口。
“這是勇者的生命。”老鐵匠小心的擰動腰帶,取出一顆秘銀鑲圈的璀璨珠寶。
“白熱之象牙。”凱恩眯着老眼,笑的開心極了。
“老夥計,你來這裏不會就爲了向我索要這顆珠寶的吧。”老鐵匠正舉着奎獸形狀的左肩甲細細觀看。
“呵呵,我是爲你和他而來。”凱恩瞥了眼被老鐵匠細細擺在一旁的奎的武具,笑着走了進來。
“爲我?”老鐵匠從鼻孔噴出兩股白煙,“免了,我過的很好,崔斯特瑞姆是我的歸宿,我這身老肉早就決定埋在這兒了。”
凱恩歎了口氣,“老夥計,我知道崔斯特瑞姆對你有極特殊的意義,但這次恐怕你必須離開。”
鐵匠抽空看了老人一眼,“比生活在地獄之上還嚴重?”
凱恩點了點頭,“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崔斯特瑞姆這次恐怖在劫難逃。”
老鐵匠專心緻志的忙着手中的活,“卡夏怎麽說?”
“卡夏已經接受了我的建議,正在做撤退的準備。城内除了你們幾個老人,其他居民也都……”
“走就走吧,老夥計……可我哪也不去。”老鐵匠再也沒有擡起頭。
給魔具鑲嵌寶石是個極爲危險的工作,稍不留意,寶石爆裂、損壞魔具不說,珠寶匠甚至也會斃命。
等到璀璨的寶石與肩甲徹底融合,蕩起洗滌的魔法光芒,并收獲護甲的共振時,老鐵匠才轉動着酸的脖頸,艱難的擡起頭來。
凱恩已經不在了。
将武具收入内室的儲藏箱,重新設好魔法鎖,老鐵匠重回外間時,正對上站在街角的一個修長黑袍人微笑的目光。
見黑袍人避過疾馳的馬車,走到他的面前,老鐵匠沉聲道:“你想得到什麽?”
“能給我一杯清水麽?”男人恰到好處的笑着。
“在教堂倒塌的圖書館,我找到了一個古老的配方。”黑袍人欠身接過鐵匠遞過來的清水,吐字清晰的開口。“或許能幫您解決眼前的困擾。”
老鐵匠沒有接黑袍人遞過來的黴的卷軸,而是謹慎的反問,“我一個鐵匠會有什麽困擾?”
黑袍人露出一貫的紳士笑容,“閣下,我能感受到您埋藏在心底的對崔斯特瑞姆這座城市無比狂熱的愛,就像我瘋狂熱愛着她一樣。”
老鐵匠盯着他薄薄的嘴角,沉沉的笑了,“我們,不一樣,閣下。”
黑袍人并不意外,“我指的是一種無法控制的饑渴,一種由内而外不停噴湧的感情。”
不等老鐵匠反駁,黑袍人輕輕放下水杯,起身告辭,“一切都不重要,我隻想問,你舍得麽?”
靜靜躺在鐵砧上的黴的卷軸,仿佛幹枯斑駁的老樹皮,卻散着令同樣老邁的鐵匠無法抵擋的——
魔鬼的誘惑。
“格瑞斯瓦爾德……你舍得放棄麽?”天空漸漸暗淡,清冷的大街響起老鐵匠仿若夢魇般的喃喃低語。
第二天,奎按照約定,準時來到鐵匠鋪。老鐵匠并不在這兒,沿着叮當作響的盔甲撞擊聲,奎一路來到被庫房和鋪子圍攏的後院。
寬敞的夾角還有一間考究的馬廄,老鐵匠正全身披挂,站在馬廄前,微微撅着屁股,拼命的吸着氣。
顯然,他想将還有一段空隙的腰帶扣在肥大的肚腩上。
終于,腰帶成功合攏。
“啊哈——”
嘭!
微微喘了口氣,材質不錯的腰帶當即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