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的病情其實一開始并不算太重,隻是老年人很常見的高血壓,隻要注意調理和休養,一般都不會迅速惡化,更不會危及性命。但很可惜的是,先是明熹宗有病,爲了治好明熹宗的病魏忠賢忙裏忙外日夜操勞,皇帝病情剛有起色魏忠賢自己又累倒了,緊接着神秘兇手開始發難,以歹毒無比的驅虎吞狼之計将卧病在床的魏忠賢推到風口浪尖,衆矢之的,逼得魏忠賢不得不拖着病體爲自己洗刷冤屈而四處奔走,繼續操勞,還不斷的動怒動氣,越病越容易累,越累越容易動肝火,越動肝火血壓越高,形成了惡性循環,偏偏張大少爺用人失誤,明明已經看出一些端倪本可以挽回危局,派回來協助魏忠賢對付政敵的師爺宋獻策卻爲了個人私利,故意對魏忠賢見死不救。結果很偶然也很必然的,魏忠賢蒼老衰弱的身體終于無法支撐下去,高血壓引發腦血栓,中風偏癱,轟然倒地,本還有一線生機的閹黨政治集團,也從此敲響了徹底覆滅的喪鍾。
魏忠賢倒得這麽快,倒得這麽突然,自然一下子就轟動了整個朝廷内外和京城民間,也徹底打亂了閹黨和狗少黨的陣腳。閹黨這邊,幾乎是在太醫宣布魏忠賢中風偏癱将永遠失去行走那一刻開始,之前幾天勉強還能保持緊密團結的閹黨衆官員一下子土崩瓦解,講點義氣的紛紛準備辭呈,隻等情況不對就遞表辭官,逃離京城這個是非窩傷心地,以頂上烏紗換項上人頭;不講義氣的幹脆準備好大罵魏公公的奏章,隻等新的強勢公公或者強勢閣老出現,就把這玩意送上去遞交作爲晉身階梯。但是不管是講義氣還是不講義氣,這些官員都是說什麽都不敢去魏府探望魏忠賢的病情了,往日裏門庭若市轎子能排幾裏長的魏府大門口,也一下子變得門可羅雀起來。
與紛紛準備後事後路的閹黨官員不同,狗少黨成員對魏忠賢忽然中風偏癱這個情況的出現完全就是措手不及了,尤其是狗少黨目前的指揮者宋獻策,完全就是目瞪口呆了!宋獻策隻是打算利用朱由檢和保皇黨弄翻一大批閹黨官員,爲迅速崛起的狗少黨官員騰出向上爬的位置,同時大大削弱閹黨其他派系的力量,迫使朝廷和魏忠賢更進一步重用張大少爺和狗少黨,可沒想現在就把魏忠賢弄倒,更沒想要魏忠賢的老命!因爲現在就弄倒魏忠賢,在張大少爺無法立即接上魏忠賢班的情況下,對于在京城中根基尚淺的狗少黨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還很可能給其他黨派制造機會,爲别人做了嫁衣!所以消息傳來之時,宋獻策第一反應就是措手不及,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了。
同樣被打亂陣腳的還有保皇黨和朱由檢的信王黨,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魏忠賢回倒得這麽快,一下子就偏癱在床,徹底失去了垂死掙紮的能力和反撲希望,先前準備的各種各樣的倒魏倒閹黨計劃也隻能全部推翻重新制訂。更慘的是,因爲魏忠賢倒得太快,明熹宗又病卧不起,大明朝兩根主心骨同時倒下,而内閣首輔張瑞圖和司禮監二号太監李永貞又都隻會和稀泥打太極拳,魄力和手腕嚴重不足,無法領導文武百官繼續維持朝廷正常運轉,所以大明朝廷權力開始重新洗牌之際,整個朝廷裏竟然找不到一個領頭人!京城裏大大小小八百多個在職官員形同散沙,陷入混亂,大明朝這架龐大的機器就好象失去了動力一般,一下子就停止了運轉!也是直到此刻,保皇黨的成員們甚至有些開始懷念魏忠賢了——在這種情況下,大明朝廷裏如果還有魏忠賢這麽一個強勢的首輔在,也不至于象現在這樣,奏章不知道遞給誰,俸祿不知道找誰要,來年的各種政令計劃也不知道找誰制訂了。
天啓十年十二月二日夜,在這個沒有了魏忠賢的大明京城的夜裏,京城之中不知多少人無眠,不知多少各懷鬼胎的宵小之輩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聚在一起,商讨對策,研究計劃,準備迎接即将而來的朝廷權力大洗牌…………
别人可以不管,當然得來看狗少黨這邊,宋獻策藏身的鴨梨胡同小宅子裏,狗少黨核心成員宋金、肖傳、餘煌、劉若宰、楊景辰、何玉成、陳劍煌、薄珏和李實在京城的代表尚膳監掌印太監高大偉等人擠坐一堂,另外張大少爺座師、現任朝廷首輔張瑞圖的姑表弟林欲楫也接受邀請,代表張瑞圖秘密到場密談——張瑞圖雖然最拿手的是和稀泥打太極,可并不代表他沒有上進心!在這個朝廷權力大洗牌的時刻,同樣已經深深烙上閹黨标記的張瑞圖當然得和得意門生緊密勾結在一起——而且最妙的一點就是,張瑞圖和張大少爺這對師生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一對螞蚱,互相捏在對方的緻命把柄,誰也不敢出賣誰,所以自然也可以放心緊密合作了。
“各位大人,現在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宋獻策做開場辭道:“九千歲忽然中風,偏癱在床,已經注定不可能重掌朝政權力了,皇上也病得極重——高公公掌握的情況,皇上已經兩天沒有進膳了,完全是靠參湯吊着命,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六部和内閣、司禮監人員大調整已經迫在眉睫,我們也見面臨一個生死攸關的選擇,選對了,在座的各位大人升一級兩級跟玩一樣,選錯了,那不僅現有的官職不保,恐怕連腦袋都難保。所以在這裏,學生代表東家懇請各位大人,一定要緊密團結,一緻對外,千萬不能被其他黨派的蠅頭小利所誘惑,害友又害己。三大案中的齊楚浙三黨是如何被東林黨分化又各個擊破的,還請各位大人引以爲戒,千萬不要重蹈覆轍。”
宋獻策的話絲毫不加半點掩飾,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無恥而又在直白,但在場的官員都沒有一個人皺眉表示不屑,因爲在場的這些官員太監都知道,自己們和張大少爺勾結得實在太緊,能在閹黨一手把持的朝廷中上位,不是沾張大少爺戰功的光就是靠張大少爺明裏暗裏的幫助,所以張大少爺一旦在這次權力大洗牌中失勢,自己們一個都跑不掉。惟有張瑞圖派來的代表林欲楫陰陰說道:“宋師爺說得不錯,這次朝廷大動蕩,是我們的機會也是我們的危險,稍有懈怠,就是萬劫不複的局面。所以這一次,我們一定得守好現有的位置,同時争取控制最重要的位置。”
“林大人說得很對,這次的朝廷人員更疊,有兩個衙門最爲重要,那就是司禮監與内閣。”宋獻策也不客氣,直接就說道:“司禮監這邊,一号掌印九千歲已經完了,二号秉筆李永貞李公公膽子太小又是九千歲的鐵杆,三号随堂李欽夢公公也是九千歲的鐵杆,不管什麽人都不會允許他們繼續留在司禮監掌權,所以這兩位李公公注定是要倒台的,司禮監也就騰出了三個位置。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東家是九千歲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和兩位李公公算是同門,我們如果幫着百官倒他們,肯定會給百官落下兩面三刀的印象,同時李實李公公又遠在江南,一時之間無法趕到京城參與政鬥,我們倒了他們之後,短時間内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他們,所以學生認爲,我們應該至少保住他們其中一位,讓他先掌住印,等李實公公回到京城再接替他不遲。另外把宋金宋公公推到司禮監秉筆這個位置上,控制住東廠和鎮撫司,至于高公公,相信你也早就想進司禮監了吧?”
“當然了。”高大偉也不害羞,直接就笑着說道:“咱家二十年前就天天夢到司禮監,這一次托幹爹和幹叔叔探花郎的福,總算是看到一點希望了。”
“說得不錯,可是宋師爺,我們人微言輕,就算上表舉薦,恐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吧?”張大少爺當年在翰林院的老部下何玉成擔心的問道。宋獻策一笑,轉向林欲楫一努嘴,笑道:“所以今天學生才請張閣老派林大人過來商議,張閣老是朝廷首輔,在朝廷裏一言九鼎,有他力挺,再加上我們助拳,辦到這點還是有些希望的。”
“張閣老可以上表舉薦宋公公接任司禮監秉筆。”林欲楫飛快說道:“可是,張閣老現在的朝廷首輔位置也不穩了。你們都知道,内閣次輔馮铨對張閣老的首輔一職,垂涎三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這麽好的機會放在他的面前,他又和廢信王、皇後娘娘他們走得這麽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推翻張閣老的機會。”
“林大人請放心,再請轉告張閣老。”宋獻策陰陰的說道:“我們東家永遠不會忘記他與張閣老的師生之情,這次朝廷人員大更疊,别的人或許東家不會保,但張閣老,東家是無論如何都要力挺的!”
“張太保的話,張閣老當然相信。”林欲楫頗有些頭疼的說道:“但問題是,目前皇後娘娘他們和馮铨明顯要走得近一些,他們不會不力挺馮铨的。”
“簡單,我們先把馮铨搞倒就行了。”宋獻策冷笑說道:“我們爲了搞倒馮铨,着手準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光是他貪贓枉法、收賄受賄的證據,我們收集了半個房間!從明天開始,東家這一邊的人将全力彈劾馮铨,把他搞倒搞臭,讓他無法對張閣老形成威脅,直至把他趕出内閣!”
“如果能把馮铨趕出内閣,那什麽事都好辦了。”林欲楫眼睛一亮,也是語氣陰深的說道:“内閣三輔黃立極,是九千歲的鐵杆死黨,這次肯定跑不掉!”說到這,林欲楫一笑,補充道:“這麽一來,内閣也就騰出兩個位置了,有一個肯定是探花郎的,另一個我們又該舉薦誰?”
“兵部尚書,王永光!”宋獻策斬釘截鐵的說道:“王永光是中立派,和我們東家關系也還不錯,把他推上去,對張閣老和東家都大有好處!同時還可以把他争取過來,讓他和我們聯手。”
“就算把王永光拉過來,我們的力量還是遠遠不足啊。”林欲楫爲難道:“六部九卿中,張閣老控制吏部,王永光控制兵部,我們争取王永光過來也不過隻有兩部的力量,最多再加上楊大人的國子監,力量太單薄了。另外其他四部、大理寺、都察院和通政使司,除了工部堂官徐光啓和我們走得稍近外,其他的堂官都不是我們的人,這點力量,怎麽可能把我們所有的人都推上位?”
“沒關系。”宋獻策笑得益發奸詐,“刑部尚書王紀,都察院左都禦史崔呈秀,還有通政使司的楊紹震,他們都是九千歲的人,這次肯定是要被牽連的,抄家殺頭也是肯定的,我們大可以用保住他們的身家性命爲誘餌,把他們争取過來。九千歲病危,這些人現在已經是六神無主了,我們主動伸出援手,不怕他們不接招!隻要把他們争取過來,再加上皇後娘娘他們嫉惡如仇的性格,我們搞死馮铨就是輕而易舉,然後把王永光推到戶部去當堂官,把兵部堂官這個位置騰出來,留給即将凱旋歸來的東家。這麽一來,六部不就有一半在我們手裏了……?”
說幹就幹,到了第二天清晨,當朝廷百官還在六神無主形同散沙的時候,有張大少爺戰功做後台、有恃無恐的狗少黨官員立即開始了預訂行動,而首先被狗少黨推到炮口上的就是正在夢想着當上内閣首輔的戶部尚書——馮铨!先是已經升任都察院左佥都禦史的劉若宰開炮,彈劾馮铨貪贓納賄,賣官鬻爵,并且出示了鐵一般的證據;緊接着,布政司參議餘煌和北直隸道禦史何玉成上表彈劾馮铨,楊景辰領着一大幫國子監翰林聯名彈劾馮铨,還都出示了真憑實據;到了下午,心領神會的崔呈秀也帶着一幫都察院禦史上表彈劾馮铨,張瑞圖的吏部也跑出來湊熱鬧,另外到了傍晚,被宋獻策說服的王永光爲了暖閣次輔,也毅然決定與狗少黨聯手,加入對馮铨開炮的隊伍——也不能怪這些人牆頭草兩邊倒,主要是馮铨爲人刻薄寡恩,心腸又是出了名的歹毒,遠不如張瑞圖的寬仁厚道,這些人當然不願看着馮铨把張瑞圖搞倒,将來再來對付自己。
一連串的組合拳下來,馮铨立即就成了大明朝廷的過街老鼠,本來就不好的名聲也成了頂風臭十裏。這麽一來,不僅張嫣和保皇黨不好意思再力挺馮铨接任首輔,就連昨天還在認爲首輔一職非己莫屬的馮铨也慌了手腳,跑到英國公府向張惟賢等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兩位國公,張國丈,你們要爲下官做主啊!這是張好古的奸計,他的奸計啊!他看到魏老閹狗倒台了,怕我當上首輔找他算帳,所以才先下手爲強捏造證據除掉我啊!在皇後娘娘面前,你們可要爲卑職說話啊!”
“馮閣老,劉若宰他們出示的證據,好象不是捏造的吧?”張惟賢頗有些爲難的說道:“象你賣官這一條,光有名有姓的二十幾個,其中還有十幾個是送了那個錢莊的銀票,都列得清清楚楚,有帳可查,如果捏造,會有這麽真?”
馮铨無話可說了,旁邊朱純臣也爲難的說道:“馮閣老,這次倒魏能夠成功,你确實立功不小,本來是應該論功行賞的。可是一百多位官員參奏彈劾你,還都出示了真憑實據,你叫我們怎麽保你?實話告訴你吧,今天皇上醒來後,已經看了幾道彈劾你的奏章,說是如果這些奏章上的内容都是真的,你這個内閣次輔就讓他太失望了!最後,皇上還說……,一定要嚴查到底有沒有這些事。”
“什麽?”馮铨腦袋一暈——馮铨可是太了解張惟賢、朱純臣和張國紀這些鐵杆保皇黨了,腦袋頑固得象一塊榆木疙瘩,根本不知道什麽叫變通,更不知道什麽叫權衡利弊,對皇帝的話又是敬若神明,皇帝說了就一定要辦,對破壞朝廷法紀危害朱家江山的人恨之入骨——否則也不會和魏忠賢這麽的不共戴天了。所以馮铨腦袋一暈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完了!等了這麽多年,眼看就要大權獨攬了,結果功敗垂成了。”
“馮閣老,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果不其然,張惟賢果然吞吞吐吐的說道:“你看這麽辦怎麽樣?你看滿朝文武有一半都已經在彈劾你,明天肯定更多,你再留在内閣次輔的位置上,怕是不怎麽合适了,不如你暫且請罪辭職,暫時避開這個風頭,等風頭過來,我們再想辦法讓你回朝入閣如何?”
“等這個風頭過了,内閣還有老子的位置嗎?”馮铨心中怒吼,簡直恨不得把張惟賢這個陰謀高手、政治白癡掐死!努力壓下胸中怒火後,馮铨小心翼翼的說道:“兩位國公,張國丈,微臣說一句誅心之言,微臣如果辭去了内閣次輔一職,你們在内閣可就沒人了,難道你們認爲,張瑞圖那半條魏閹走狗,能夠代替微臣協助皇上理政嗎?難道說,你們已經準備好了接替微臣的入閣人選了?”
最後一個問題,馮铨本來是賭氣一樣的随口問問,可馮铨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城府極深的張惟賢還好點,朱純臣和張國紀的臉色都變了一變,開始變得有點尴尬起來。馮铨察言觀色,顫抖着問道:“兩位國公,你們真準備好了接替微臣入閣的人選了?是誰?王永光?徐光啓?他們兩位資格倒是夠,可是内閣三個人,現在才隻有兩個啊?其他的堂官和大學士,可都是魏忠賢的人啊,你們還想再讓一條魏忠賢走狗入閣?”
張惟賢和朱純臣等人都不說話,也是到了這時候,馮铨心中忽然一動,猛的跳起來叫道:“張好古!你們準備讓張好古代替微臣,進内閣輔政!建奴和亂賊都已經滅了,張好古的兵權該收回來了,唯一能安置他的地方,也就是内閣了!”
馮铨一語中的,爲了讓大明朝廷繼續延續下去,張惟賢和朱純臣、張國紀等人心目中的理想入閣人選當然是文武雙全又有勇有謀的張大少爺,而且讓張惟賢的外甥女婿張大少爺入閣,還可以乘機收走張大少爺的兵權,于公于私都是一舉多得的大好事。同時讓張惟賢等人喜出望外的是,本來他們還擔心恨魏忠賢入骨的張嫣不會同意張大少爺這個魏忠賢親兒子入閣,可是他們試探着向張嫣提出這個建議時,張嫣卻僅是沉默了片刻,立即就點頭同意了這個人事變動——原因隻有張大少爺和張嫣本人清楚。所以這麽一來,人品卑劣又反複無常的馮铨在保皇黨眼中,自然也就成可有可無的棄子了。
猶豫了許久後,張國紀壓低聲音說道:“馮閣老,實話告訴你吧,魏老閹狗癱瘓之後,皇後娘娘已經在讓張好古回師凱旋的聖旨上蓋了玉玺,聖旨也送出去了,張好古回來就封文淵閣大學士,入閣拜相,輔助皇上理政。”
朱純臣也說道:“本來呢,我們是打算讓你升任首輔,王永光和徐光啓分列二三席,張好古居末席。可是突然之間有這麽多人彈劾你,還都出示了鐵一般的證據,我們就是想保你也沒辦法保了,所以沒辦法了,隻能讓你暫時避一下風頭了。畢竟,皇上也要臉面,實在無法讓一個劣迹累累的官員擔任朝廷首輔。”
費盡心機,到頭來卻爲别人做了嫁衣裳,爲别人的晉升入閣掃平了障礙,打開了道路。如此沉重的打擊之下,馮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英國公府了。出了張惟賢家的大門,馮铨也不上轎,隻是失魂落魄的頂着茫茫風雪,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夜色下又被雪花鋪滿的街道上,一步三滑,幾次跌倒,親随上去攙扶,都被馮铨甩開,嘴裏唱的也隻是一句戲詞,“熬幹血,熬白頭,到頭來,給人做了嫁衣裳……。熬幹血,熬白頭,到頭來,給人做了嫁衣裳…………。熬幹血,熬白頭………………。”
“馮閣老。”忽然間,一個身材矮小的路人攔住了馮铨,用依稀熟悉的廣東口音微笑說道:“許久不見了,不知閣老近來如何?别來無恙否?”
“你是誰?”馮铨艱難擡頭問道。那矮小男子掀起一點頭上的鬥笠,微笑說道:“閣老真是貴人多忘事,兩年前,草民可是跟着漕運總督李大人一起拜見過閣老的。”
“是你!”看清那矮小男子的面目,馮铨猛的就打了一個機靈,飛快看看左右,又壓低聲音顫抖着說道:“你好大的膽子!你哥哥的事肯定是要誅滅九族,東廠和鎮撫司到處在抓你,你還敢在京城出現?!”
“不瞞閣老,草民這些天一直就在京城。”矮小如狒的男子陰笑說道:“而且就住在閣老你非常熟悉的地方,和閣老你非常熟悉的人住在一起。馮閣老,英國公他們想要逼你辭官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如果閣老不想給人做嫁衣裳,讓你我的死敵張好古入閣拜相,你還有一個機會。”
“我還有什麽機會?”馮铨顫抖着問道:“還有,我的事,你一個通緝犯怎麽會這麽清楚?”
“當然是有人告訴草民的。”矮小男子陰陰答道:“至于那個人是誰,以閣老你的聰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吧?怎麽樣,閣老,如果你不想給張好古做了嫁衣裳,有沒有興趣去和我見見那個人?”
“信王——!”馮铨确實不笨,很快就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明白了,我總算明白了,原來是你和他聯手,在背後策劃了大皇子遇刺案!我就說嘛,刺殺大皇子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原來是你,爲了救你哥哥,才做了這些事!”
“閣老果然聰明。”矮小男子陰笑說道:“但閣老一定不知道,其實我手裏的力量,遠比你想象的大,就連大金朝廷原來在北京城的力量,也歸我所有了!怎麽樣,閣老,現在有興趣和我合作了吧?”